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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嫡女長寧

作者:暮十七

晉江VIP2013.11.30完結

非V章節總點擊數:586354 總書評數:439 當前被收藏數:2445 文章積分:23,362,704

文案:

當所有人都以為,謝府的嫡長女謝長寧在十二歲那年死了的時候。

她卻知道,死的只是她的胞妹——謝長樂,

而她謝長寧,卻頂著謝長樂的名字活了下去。

可是八年之間,謝府傾覆,夫君絕情,

她被囚深宮,最後一杯毒酒了結生命。

睜開眼,重回八年前。

這次,她不會再是謝長樂,而是做回了她自己——謝長寧!

拽出幕後黑手,延續謝家血脈,尋個如意郎君。

願一世長寧!

內容標簽: 布衣生活

搜索關鍵字:主角:謝長寧 ┃ 配角:蕭衍、戚洵、蕭正瑜、蕭正珞、秦霜 ┃ 其它:重生、嫡女

盛京春意正濃,繁花錦簇,正是踏青游玩的好時節。皇城之中卻不安穩。

“六個月又十二日。”謝長樂在面前鋪著的宣紙上又勾勒一筆,緩緩直起身子,微不可聞的一聲嘆息溢出。

在一側研磨的丫鬟忽然扔掉了手中的墨條,雙手捂面:“小姐你不要再算了,姑爺他……他怕是不會回來了。”

面前宣紙上綻放著一枝枝紅梅,冷傲得仿佛有化不開的寒意,這是他臨走前交給她的,每過一日便添上一瓣花瓣,待到紅梅開滿一畫,他就會回來。如今只差最後一枝了。

“我知道,可就算他不回來,日子也還是要繼續過下去的。”戚洵離京那一日,皇帝便以與太後作伴的名義將她接入宮中,實為軟禁,已經六個月又十二日了。她又怎會說,她早已做好了他再也不回來的準備。

淺碧嗚咽出聲:“小姐……小姐……我是為你不值啊!”姑爺若是一去不返,或者直接不顧小姐安危,那該如何是好。

淺碧擔心的,她何嘗不知曉。就算封閉了六個月,也是有消息渠道的。如今皇帝病危,四皇子一黨蠢蠢欲動,太子黨更是變本加厲,盛京動蕩不安,她的處境,怕是危矣。

“噓,小心些,若是驚擾了太後,又要挨罰了。”謝長樂眨了眨眼睛,故作調皮狀。

太後自皇帝執掌大權後便潛心修佛,簡樸喜靜,整個寧安宮找不出一處奢華的地方,也沒一個好多舌的人,謝長樂雖然被軟禁在此,也很是滿意,不用見一些亂七八糟的人,最是舒心。

可惜,有些人就是不禁念叨。

“曾經的謝家大小姐如今卻被軟禁寧安宮,真是讓人意想不到啊!”來人說話聲音如黃鶯一般嬌嫩悅耳,只是語氣卻帶著一股子諷意。

謝長樂看到來人,多少還是詫異的,不是別人,正是太子妃秦霜。她會跑來揶揄自己不算什麽,只不過記得太後很是不喜這姑娘的,怎麽會允許她跑來,還帶著浩浩蕩蕩的隨從。

“貴客,可惜我沒什麽好茶能招待,就勞煩太子妃您說完了趕緊走吧。”

“死到臨頭了還傲氣個什麽勁兒,”秦霜冷笑一聲,“不要想著太後能保你了,三日前陛下陷入重度昏迷,太後前去萬佛山為陛下祈福了。”要不然,她怎麽能輕松進的來這寧安宮。

瞥了一眼洋洋得意的秦霜,謝長樂面上不動聲色,卻暗暗心驚,這人比花兒嬌的姑娘都穿著玄色衣衫跑出來了,可見皇帝陛下當真是快不行了,如此一想,更是心寒。

“自從踏入這皇宮,我就沒想過能安然地出去,不過……”謝長樂將畫卷了一卷,塞到傻站一邊的淺碧手裏,示意她拿走,“不過,我卻也沒想到就算死到臨頭了,也要看到你這個女人。”

秦霜拍了拍手掌,三名太監端著三樣東西進了門,隨後又退了出去,大門一關,偌大的寢殿竟只剩了她們二人,安靜的不像話。

“陛下連發三道詔令,江陽王都拒接旨意不肯回京,今早陛下轉醒,第一道旨意就是,賜死江陽王妃謝氏。”

“早已料到會有今日,”謝長樂頓了頓,“究竟是陛下的意思,還是太子的意思。”

秦霜懶得多費口舌:“無論誰的意思,你都逃不掉了,選一樣吧。”

江陽王是四皇子的心腹,兩人一起長大,情誼比一般兄弟還要深厚,從來沒有奢望過他會顧忌自己的妻子而猶豫,這條道路上,必有傷亡。只是,謝家……謝長樂氣息一滯,她這一倒,本就岌岌可危的謝家,怕是要徹底散了。

“你們準備對謝家怎麽樣?”謝長樂沈聲道,她的確是逃不掉了,可是她就算是要死也該死個明白。

“謝家?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想著那個不成器的謝家?”秦霜嗤笑,“你的弟弟,謝長安,昨日當街打死了孔尚書的兒子,七日後處斬,謝家嫡系,絕後了。”

“長安他……不可能……”謝長樂有一瞬失神,她的弟弟她清楚,最是溫良恭謙,當街打死人?這比皇帝忽然廢了太子立四皇子還要不可信!

忽然,她雙目睜大,眼中充血,“你算計了他……是你算計了他對不對!”喊著,就要撲上去與秦霜撕扯,卻被兩個暗處忽然出現的黑衣人制住。

秦霜如今是大昭的太子妃,身邊會有暗衛一點也不稀奇。謝長樂忽然很想笑,她居然也有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這一天。

“謝長樂,如今的你,有如喪家之犬,還有什麽資本和我叫囂,”秦霜想起曾在謝家手下吃過的種種暗虧,恨得咬牙切齒,“如果謝長寧還活著,恐怕謝家還不至於淪落至此,謝長樂,你有沒有後悔過,為什麽死的不是你!”

聽到謝長寧這三個字,謝長樂怔楞了一下,忽然安靜了下來。

謝家曾有雙姝,孿生姐妹,性格迥異,嫡長女謝長寧,聰明伶俐才華橫溢,最得謝老爺子的歡心,曾被批命天生貴氣,有朝一日必會一步登天;嫡次女謝長樂,寧靜少言蕙質蘭心,琴棋書畫女紅管家也是樣樣精通,雖不如謝長寧通透,也頗得長輩喜歡。

只是,在雙姝十二歲那年,二人去別院小住卻遭歹人,那時,謝長寧便死了,只餘一個謝長樂,謝長樂這種貴女嫡女,在京中最是尋常不過,只可惜謝家再也沒有出謝長寧那樣的一個女兒。

“你懂什麽,”謝長樂聲音沙啞道,“就算活著的是謝長寧,她也會把自己變成謝長樂。”那一雙曾讓無數女子黯然的鳳眼再也看不出靈動,暗沈若深淵,猶如死寂。

看著這樣的謝長樂,秦霜忽然打了個寒顫:“謝家嫡系全死了,樹倒猢猻散,謝家即不久矣,謝長樂,你仍不知悔!難道你還能指望江陽王救謝家!”

“我沒有指望他救謝家,”謝長樂緩緩擡起頭,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但是我知道,他一定會為謝家報仇,踏平你太子府!”

謝長樂伸出手握住了那只溫潤靈透的翡翠酒杯:“秦霜,我在九泉之下等著你!”說罷,一飲而盡,不甘又決然。

五臟六腑霎時有如烈火灼燒,疼得她再也說不出話,甚至忍著□不肯松口。當年選擇走上謝長樂的道路,她卻沒想過四大世家之一的謝家竟然也會走到今天,若是可以重活一次,她就算拼死,也絕不再讓謝家,讓自己,活成這個樣子!

秦霜親眼看到謝長樂沒了氣息,輕笑一聲,竟是說不出的輕松,她終於死了,謝長樂終於死了!哈哈!

腳步聲急匆匆而來,極為晃眼的明黃色在昏暗的大殿中晃動,來人睚呲欲裂地看著她,“蠢貨!”上來就是一巴掌,直把秦霜掀翻在地。

“怎麽?心疼了?可是她已經死了!謝長樂已經死了,哈哈!”秦霜癲狂地看著太子,她的夫君,一臉憤恨,“她多蠢,竟然真的相信是你和皇帝要她死!哈哈!她到死也不知道,最不想她死的人,其實是你!”

“賤人!”蕭正瑜不敢去看地上那具毫無生氣的屍體,他終究……還是沒護得住她,哪怕把她送到寧安宮,也沒能護得住她。

宣德三十二年,太子一杯毒酒賜死江陽王妃謝長樂,江陽王怒斥太子無功無德,不仁不義。太子毒殺世家之女功臣之妻為百姓不恥,同時爆出其結黨營私、欺壓良民、武斷專橫等等惡劣品行。禦史臺上書認為太子難堪大任,應改立四皇子蕭正珞為太子。

皇帝接到奏折又氣暈了過去。出乎意料的是,太子此次並未反擊。四皇子為最終贏家,似乎已成定局。

頭昏昏沈沈的,緩緩睜開眼,卻被一身素衣,哭哭啼啼的婦人嚇得瞬間清醒了。

此情此景,赫然是八年前她剛從別院回到謝府那時!這是她們姐妹的閨房,擺設一如既往,從未變過。檀香混著脂粉味兒縈繞在她的鼻端,眼前一切,好像大夢一場之後的真實。

“長樂啊,你姐姐已經去了,你可不能再有個好歹了。”就在她怔楞的功夫,婦人已經將她緊緊摟入懷中,再也不見謝家主母那副貴氣傲然的模樣,她看不到王氏的臉,可是這種溫暖卻刻在她的心裏,她能想象出來姿容無雙的母親此時大約很是狼狽,十二年來,唯一一次。

哈,難道老天真的聽到她的心聲了,她竟然回到了八年前!可是……為什麽不是在出那事之前……

她張了張嘴,聲音沙啞:“娘,我是長寧。”是了,她從來都是謝長寧,只是在謝長樂毅然選擇為了她去死的時候,她就選擇了替謝長樂活著。

感覺到抱著自己的婦人身子僵了僵,她自顧自地說下去,生怕一停頓下來就再也開不了口:“妹妹披了我的衣服把歹徒引走了……娘,之前我是嚇傻了,沒有來得及說,我是長寧,不是長樂。”

王氏將謝長寧摟在懷中嗚咽著,總歸是去了一個女兒,得知被害的是謝長樂而不是謝長寧並不能讓她好受。

謝長寧回應著王氏的懷抱,小手輕輕拍著母親的後背,腦海中卻是出事那一日的情景,哪怕是時隔八年,她也記憶清晰如昨日剛剛發生。

那時已是入夜,姐妹二人躲在樹林中已是疲憊不堪,為數不多的侍衛也在爭鬥中消耗殆盡,兩個人相依偎著取暖。

“姐姐,我冷……能不能借我件衣服……”謝長樂又朝謝長寧的方向蹭了蹭。

謝長寧抿了抿唇,將自己身上那件紅色外衫解了下來為謝長樂披上,自己僅留了一件玄色齊胸襦裙。

“熬到天亮,我們就能回家了。”她輕聲安撫著謝長樂,其實她自己心中都不能肯定會平安無事,只不過是想讓妹妹安心罷了。

“姐姐……”謝長樂又靠了靠。

忽然謝長寧覺得四肢一陣酸麻,低頭看去只見幾根明晃晃的銀針刺在幾處穴位上,心中陡然升起一種預感,讓她極為恐慌。只見謝長樂慢條斯理地將自己手帕塞入她的嘴中,又將銀針拔出,慘然一笑。

那一模一樣的小臉上會出現這種表情,讓她心臟好似被一只大手抓住,疼得流下淚來,阻止她,一定要阻止她。

“姐姐放心,用不了半個時辰,你四肢知覺就會恢覆,”兩人目光對上,謝長寧只覺得那雙眼裏充滿了堅定決然,“一個人死,總好過兩個人都死,姐姐……對不起……”

窸窸窣窣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謝長寧都能夠看到火把的餘光,她使勁搖著頭,心中想著自己的妹妹怎麽能夠這麽殘忍,難道想讓她以後都活在愧疚裏麽。

謝長樂最後看了一眼謝長寧,再也沒多說一個字,轉身往森林更深的地方跑去,“長樂!你慢點!等等我!”紅色在黑夜中,在火把的照耀下格外顯眼,也刺痛了謝長寧的眼。

如謝長樂所願,搜索來的人都被她的動靜引走了,她呆呆地坐到天亮,竟然都沒有人再尋回來,直到謝家人急匆匆的趕來,可是還是太晚了。

這個世上再也沒有謝長樂了,可是怎麽可以沒有謝長樂呢,她剛剛成為名動盛京的才女,還沒有嫁給一心仰慕的江陽王世子,就在前一天,她還和自己羞澀的說著嫁給江陽王世子之後會如何做一個好妻子,被自己好一頓調笑。怎麽現在就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了呢?

她的妹妹呢?她的長樂呢……不,不對,長樂還活著,她不就是長樂麽……

“我是……謝長寧……”八年的時間,她終於走了出來,“永遠都只會是謝長寧……”再也無法自欺欺人,謝家在她不斷回避下成了那個樣子,她憑什麽替謝長樂活著,謝長樂為了讓她活著不惜拿自己做誘餌,不是為了讓她一輩子都以謝長樂的方式活著。

“娘,我是長寧……”她下意識地摟緊王氏,一遍一遍地重覆著,不知道究竟是在說給自己還是誰聽。

“寧兒啊!”王氏見謝長寧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心中一陣抽痛,再也沒有什麽會比看到至親為了保全自己而去送死更令人心痛的了,不知道她能不能扛過這次打擊,已經失去了一個女兒,不能再……

“娘放心,我沒事。”她重活一次,要以謝長寧的方式活下去,要挽回謝家頹勢,要改變八年之中那些讓自己懊悔的事情,要讓自己一世長寧,怎麽可以有事。

到底是王家女兒,謝家主母,王氏很快就調整好了情緒,捧著謝長寧的臉,聲音有些抖,“回來以後你狀態就一直不對,就好像……”行屍走肉一樣,可是這樣的話王氏怎麽可能會說出來,“休息了一天看起來確實好些了,剛剛你祖父還派人來問,午飯就過去吃吧。”

謝長樂未及笄,只能算是夭折,不能辦喪事,闔府上下的悲傷連個發洩口都沒有。謝長寧依稀記得上一世回到謝府之後,她臥病在床了好幾天,府內氣氛格外凝重,母親在祖父的示意下將謝府後院大清洗了一遍,發作了不少家生子,想必,那人的眼線,就是這個時候混進來的。

將胸中壓抑的濁氣緩緩吐出,謝長寧聲音幹巴巴的開了口,“娘您趕緊去休息吧,我現在真的沒事了,一會兒就過去給祖父請安。”

自從生了弟弟謝長安,王氏的身體就不大好了,謝長樂出事之後,更是因為悲傷過度,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不過三年,她剛剛出嫁便撒手人寰了,如今怎樣都要小心著才是。

在謝長寧的再三勸慰下,王氏終於肯回房休息。而謝長寧則望著窗外的黃葉思索著這些年會發生的大事,包括這次的事情,絕不是官府所說的山中土匪,到底是誰想這個時候對謝家下手。

謝家從來不偏幫任何一位皇子,只忠於當時的皇帝。雖然如此,但支持四皇子的江陽王世子已經和長樂訂親,這種時候四皇子怎麽可能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至於太子,她敲了敲窗沿皇帝偏寵太子,聖眷正濃,他還不會傻到要這麽早就和謝家鬧翻,更不會挑這種方式。難道,這背後還有什麽人潛伏著不成。

又將幾個世家在腦中過了一遍,謝長寧不禁喟嘆一聲,果然是閉塞太久,不然怎會一點頭緒都沒有。無論如何,她一定要抓出這件事情的元兇,以祭長樂在天之魂。

將思緒理了理,她推開屋門,擡腳就向書房的方向走去,此時不過巳時一刻,離午飯還有段時間,祖父、父親還有大哥一定就在書房商量這件事。

謝長寧看著滿園秋色,想起長樂恬靜的笑容,不由澀從心中起,攥緊了拳頭,也加快了步伐。

“寧丫頭,你怎麽跑過來了?”謝長君看到急匆匆趕來的謝長寧不由脫口而出,楞了楞,想起那個消息,“長樂……”他還真以為來書房的就只會是長寧了。

“大哥,我是長寧。”

大哥還是那副溫潤平和的樣子,現下清俊秀美的面上卻不經意間就透著一股倦意,一身荼白長袍,襯著高挺的身材自有一種無法形容的清雋飄逸,若是平時,謝長寧一定會誇讚一聲,不愧是謝家子弟,芝蘭玉樹。只是如今卻沒了心情。

父親在五年前就身染惡疾去世,二叔遠在居良關,三叔是庶子,資質平庸又和自家素來不和,四叔行止間盡是風流,是個謝家好兒郎,卻偏偏不願入官場。那個時候弟弟謝長安才兩歲,是祖父和大哥支撐著謝家,堅忍地走到今日。誰能想到,這樣的一個人,會在五年之後,戰死沙場。只是,既然如今她重活一次,就不會再讓大哥出事。

謝長君愕然,隨即不由苦笑,自出了這事情之後,誰都沒有心情辨別這對孿生姐妹到底遇害的是誰,因著剛發現她時她自己喃喃重覆著自己是長樂才當她是長樂,現在卻又說自己是長寧。

不等謝長君緩過神來,謝長寧又道,“有線索了沒?”

謝長君狐疑的看了一眼她,又圍著她轉了一圈,長籲一口氣,果真是長寧,如果是長寧的話……想起來祖父的話,他心中略略苦澀,雖然都是謝家嫡女,祖父的孫女,可是長寧和長樂對於謝家的意義終歸是不一樣的。

“進來說吧。”謝長君擡手敲門。

南陵謝家歷經三百餘年,曾輝煌也曾風雨飄搖。都說富不過三代,可是大昭諸如謝家這樣的老貴族既然已經脫離了這句箴言,就不僅僅是有實力就能將家族捍衛的了。

謝家大宅裏,謝長寧規規矩矩地站在謝老爺子的書案前,恭敬但不卑微。

謝熙年視線在謝長寧身上來回掃視了幾次,最後僅僅是嘆息一聲,慈愛地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

謝家嫡系的子侄裏,他最滿意的就是這個孫女,不過12歲就已有他當年的風範,穩妥機智並且大膽,更何況還有高僧批的命格。至於謝長樂……他眼神一暗,想起來了那個乖巧文靜的孫女,最貼心的女娃娃。究竟是誰敢害他孫女,他老頭子一定不放過!

“祖父……”謝長寧蹲下身,一雙小手輕輕揉捏著謝熙年的小腿,“您這段時間腿怎麽樣了。”祖父的身體一直不好,前世她被秦霜逼死的時候正是臥病在床,不知道她走後怎麽樣了,都沒有見家人最後一面,想著心裏又是一酸。

“都這把年紀了,腿腳不好也正常,寧丫頭乖。”謝老爺子輕輕拍著乖孫女的後背,有些詫異,寧丫頭雖然聰慧伶俐也到底是沒有樂丫頭那麽貼心,這次回來似乎也變了不少。

“祖父,剛剛搜羅來的消息。”謝長君看著這幅爺孫倆親的樣子,不由苦笑,從小到大都被當做謝家的繼承人培養,祖父對自己比父親還要嚴厲,更何況父親後來去世……

聽到謝長君的話,謝長寧身體僵了僵,雖然自己前世這段時間臥病在床,但多少聽到了一些消息,比如,這次其實是太子背後搞的鬼。但是謝長寧也清楚,這不可能。

謝老爺子手指一下下敲著書案,謝長寧站在他身邊,歪頭看著紙上的字。

“寧丫頭,你怎麽看。”這些事情,謝熙年從來不避著謝長寧。

謝長寧抿著唇,搖了搖頭,“祖父,您真的覺得是太子麽?現在還太早了啊。”如果是前世,估計她就真信了。

但是現在想想,太子之前做的那件事已經露出了苗頭,他不會蠢到在這個節骨眼得罪謝家。前世正是因為謝家查出的一系列矛頭都指向太子,所以在太子暴露之後,謝家在那件事上助推波瀾,導致太子吃了一次大虧,皇帝也因此對謝家略有芥蒂。

“沒錯,”謝老爺子目光慈愛地看著謝長寧,轉而又嚴肅起來,“聖上本就偏寵太子,太子只要沒什麽大過錯就穩坐儲君之位了,根本無需多此一舉來得罪謝家,如此看來,是有人想要挑撥太子和謝家的關系。”

“難道是四皇子,”謝長君皺眉,想想又搖頭,“四皇子也沒有這個必要,根本不用拿謝家人的命去搏。”

謝長寧安靜地看著,忽然一點都想象不到大哥在戰場上運籌帷幄的樣子,那個讓她敬仰、滿懷孺慕之情的大哥啊。

“寧丫頭能不能猜到是誰做的?”謝老爺子端起茶杯,杯蓋將裏面的茶葉撥了撥,抿了兩口,不自然地皺了下眉,又放下。這次的事情還真是個意外,本以為只有太子和四皇子兩派鬥爭,沒想到後面還藏著個不老實的。

“祖父,長寧怎麽可能猜到……”謝長寧將小手伸向茶杯,果然有些涼了,想了想,將書案上的茶杯和茶壺都收拾了起來,“這種事情祖父和大哥商量就好,我去給祖父沏茶。”說完,就笑瞇瞇地端著茶壺茶杯往外走。

“這丫頭……”關上書房的門,謝長寧隱約聽到了一聲笑嘆,不自主地撇了撇嘴角,接下來的話題她多少要回避一些,皇子和異姓王的心思豈是她小小年紀揣測的來的。

小小的青色身影在偌大的院子裏前竄後跳,在滿園的黃色落葉中看起來倒是很別致。只是托著托盤回來的時候就小心謹慎了許多,期間有侍女要幫她端著,卻被她拒絕了。書房重地,此時此刻是決不能去的。

“二姐。”忽然,一個一身素白的小姑娘攔在了她前面,差點就把一壺滾燙的茶水全撞翻。

“長蘊啊。”謝長寧歪了歪頭,對這個庶妹其實很沒耐心,庶母勢利眼,連帶著這個庶妹也是見高桿就往上爬的貨色,在謝家庶女雖然比不上嫡女,但也不曾虧待她,結果還整天擺出一副受欺負的樣子,不聰明偏偏也不識擡舉。

“二姐,你怎麽樣了,身體好點沒,不要太勞累,這茶是不是端給祖父的,我幫你啊。”謝長蘊看著眼前的人,忽然心慌慌的,二姐對她從來都很溫柔啊,怎麽會露出這樣一副樣子。

她咬了咬嘴唇,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二姐你別這樣子,我只是想幫你端啊。”

“哦,”謝長寧不冷不熱地應了一聲,“還沒有人告訴你麽,我是你大姐,這茶是要端到書房的,你不能去。”說著就要繞開她。

謝長蘊忽然伸出了手,“大姐,等一下。”

這手伸的剛剛好,剛剛好掀翻了茶壺,謝長寧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將托盤往前一送,但潑在胳膊上的燙意還是讓她止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啊!”

謝長寧還沒反應過來,又聽到一聲尖叫,緊接著就看到謝長蘊似乎被燙了束手無措,小手又開始亂揮,直接將茶壺茶杯打翻在地。一陣劈裏啪啦的破碎聲,讓她心裏一緊,這可是祖父最鐘愛的一套茶具。

還來不及頭疼,就聽到謝長蘊快要哭出來的聲音。

“為什麽,大姐……”她左手握著右手手腕,右手上盡是刺目的紅色,“我只是想幫你端啊……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淚光瑩瑩,貝齒輕咬,似乎是疼得狠了,秀氣的眉頭輕皺,欲語還休。

“哎呀,大小姐,三小姐,你們這是怎麽了。”有侍女被這邊的動靜引了過來,見一片狼藉,兩個小姑娘一個面露怒氣,一個楚楚可憐。

謝長寧冷著臉看了一眼那個侍女,忍著胳膊上火熱的疼,緩緩開了口。

“長蘊,你身邊的人呢?怎麽都沒跟著你。”謝長寧因為要去書房,所以幹脆就沒讓淺碧跟著,謝長蘊呢,謝府可從來沒有在規格上苛待了她。

“我……”謝長蘊疼得快要說不出話來,幹脆吐出一個字就哇哇大哭。

謝長寧皺著眉頭,帶著幾分不怒自威看向旁邊慌張的侍女,“還楞著幹什麽,帶著三小姐回去上藥,順便叫人把這爛攤子收拾好送到我房裏。”

侍女怯怯地扶著謝長蘊走了,謝長寧瞥了一眼滿地的景木陶茶壺碎片,左手揉了揉眉心,少不得要去向祖父賠罪了,不過,還是先回房上藥吧。

走了兩步,她又回頭看了看這黃紅色楓樹林,曾經種種,已如雲煙,從醒來到現在,始終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左手覆上衣袖上那一片水漬,滾燙的茶水已經涼了,可是衣袖下面始終有種灼燒感。

只有疼痛告訴她,這不是夢,她真的活著。沒有大哥戰死,沒有在江陽王府五年的枯燥生活,沒有謝家在一次次打擊下岌岌可危,沒有祖父一日又一日的病重,沒有深宮之中六個月又十二日的囚禁,也沒有謝長安即將處死,這一切都還沒發生。

依舊是藍天白雲,她深吸了一口氣,活過來的感覺真好,慢吞吞地走回自己的小院,自己身邊的兩個大丫頭淺碧和絳朱詫異地看著自己。

“大小姐,你胳膊怎麽了!”絳朱眼尖地看到了胳膊上的一片水漬,上來掀起袖子就要扯開看。

“嘶,輕點。”謝長寧看著她關懷的樣子,輕笑出聲,不知道為什麽竟然有幾分愉悅,比起一杯毒酒灼燒五臟六腑,這點燙傷算什麽呢。

“怎麽會燙了,天,淺碧,快去給大小姐拿藥膏!”絳朱緊張地看著謝長寧的面部表情,似乎還沒疼到難忍,“還好,隔著好幾層衣服呢,這要是直接灑在手上,肯定已經起泡了。”

“端著茶壺的時候,遇到長蘊了。”謝長寧雲淡風輕的應付了一聲,心裏也是有幾分膈應,她不小心把兩個人都燙了,偏偏自己還要裝可憐。

淺碧很快就把藥膏拿了過來,絳朱一點一點的用手指沾著,仔細在謝長寧胳膊上塗抹,謝長寧只覺一陣清涼,燙傷的地方頓時舒服了很多,不由瞇起了眼。

“三小姐?怎麽會把大小姐給燙了。”淺碧似乎有些不滿,懷疑謝長蘊是不是就是故意的。

“有什麽好奇怪的,老爺走得早,你看李姨娘那潑辣樣,能像教出什麽好女兒的。”絳朱話說的一點都不客氣,抹完藥膏,用白布小心的給謝長寧包紮上。

“絳朱,淺碧。”謝長寧無奈地喚了聲,示意她們這個話題可以到此為止了,總是這麽口無遮攔,所以前世絳朱才會……

“我可憐的蘊兒喲!可憐你父親走的早啊,沒人為你撐腰,就讓你這麽被人欺負啊!”院外聲嘶力竭的哭喊,就好像閨女已經被害死一樣。

這種認知讓謝長寧不自覺地就帶了幾分火氣。真是目光短淺,家裏出了這麽大一檔子事,她就知道為自己這點雞毛蒜皮的事情鬧。好像是她謝長寧故意要燙傷她女兒一樣。

“大小姐?”淺碧試探地叫了一聲,李姨娘就這麽在外面大喊大叫,不知道一會兒就把誰招來了。

謝長寧勾了勾唇角,“給我拿身衣服換了,素色的。”世家之中,幼子幼女夭折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不會舉辦葬禮,悄無聲息。在眾人眼中,很快這一頁就會翻過去,可是她不願,不要在這樣的日子還穿著以前的那些艷色衣服。

“素色的?可是……”絳朱有些遲疑,瞟了一眼謝長寧穿在身上那身青色對襟襦裙,哪怕是這件,都是二小姐的呢。

“取來件長樂的吧。”謝長寧也沒有什麽忌諱,她向來喜愛濃烈的紅色和深沈的黑色,而謝長樂反而更加偏愛文靜少女的顏色,素凈的或是文雅的。

外面的哭號聲還在繼續,淺碧托了一件水綠色的齊胸襦裙,絳朱服侍著謝長寧換了中衣,換上裙子,小心的理著褶皺。

“長安呢,他那邊有沒有去看過。”謝長寧扶了下頭上別的碧玉簪子,果然還是自己的丫頭用著順手。

淺碧端了一杯茶給謝長寧:“小姐回來前,奴婢去看了一次,小少爺剛剛大哭一場睡著了。”

謝長寧抿唇點頭:“和張嬤嬤說一聲,最近長安的飲食衣物都要小心對待,千萬別讓人摸了空子。”

她抿了一口茶,別院都會被盯上,府裏也太平不到哪裏去,謝長安那邊她只有張嬤嬤最放心,以前是母親的奶媽,後來又看著她們姐妹長大,可以算是心腹了。回頭還要給他挑個伶俐的書童。

“小姐,李姨娘在外面哭哭啼啼的,已經驚動了老夫人,老夫人派聽梅過來詢問了。”有個侍女在門口輕輕敲了兩下門,恭敬地稟報。

絳朱沈不住氣,勾起嘴角就諷道:“驚動了老夫人,李姨娘能吃到什麽好果子。”

謝長寧瞥了絳朱一眼,也沒喝止她,眼簾微垂,似乎也是有幾分讚同的。

也難怪,謝長寧的祖母林氏曾是安國公府的嫡女,上一任安國公雖不曾出身老牌世家,也是先帝器重的新貴,老安國公將女兒嫁到謝家的時候,謝家正逢低谷,後來憑借謝熙年的才能,一步一步重新贏得聖心,謝家才慢慢回暖。

偏偏也是林氏遭遇婆媳關系最緊張的時候。林氏脾氣倔強,當時的謝老夫人又認為林氏配不上謝家,還老霸著兒子不讓納妾。當時的謝老夫人不分青紅皂白就把娘家人給塞了過來,非叫謝熙年得了個庶子老三才罷休。

也正因為如此,脾氣倔強的林氏向來討厭妾室與庶子庶女。謝父從外面帶回來李姨娘母女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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