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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五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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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句話問得毫沒來由,眾人都是一楞,跟著心硯和徐天宏同時“噗”地笑噴了出來。陳家洛臉一紅,只作不聽見,又叮囑了幾句事宜,便拽著徐天宏搶先出發。駱冰也招呼周大奶奶前去歇息。女人家本沒有抹不開的仇恨,這時周大奶奶氣也平了,重又和駱冰親熱起來,一如在鐵膽莊上初見一般,稱姐道妹議論不提。

徐天宏見陳家洛趕著出門,倒像頗有些張皇的樣子,一路上只好忍著,待離客棧遠了才放聲大笑不止。正要打趣他兩句,卻聽陳家洛開口道:“徐七哥,咱們打個商量怎麽樣?”一時不知他要說什麽,只“嗯”了一聲。

“那姓萬的不從雙井這邊過來,甚或恰好撞上趙三哥和陸前輩他們,那就一切好辦,以他們兩位身手也不會叫那廝再逃了。倘若他真走咱們這條路,動手之時,還要請徐七哥多勞了。”

“怎麽?”徐天宏一怔,“你不打算出手?”

“那廝要是有幫手,我當然也不能幹看著,要單他一個人——”陳家洛像小孩子耍賴般地一笑,“我就不上了吧?”

“別介呀!咱們兄弟可都久聞天山袁大俠的名頭了,名師出高徒,還等著見識總舵主武功呢!”徐天宏說著,便向陳家洛上下打量,“哎你兵刃呢?”

陳家洛回答得倒十分幹脆:“沒帶。”

“沒、沒帶!”徐天宏險些從馬上倒栽下去,半天方瞪著他道,“你這是移禍江東啊!敢情出來的時候你就想好了,死活不打算立這一功,免得周大奶奶拉你去當女婿?”

“呵呵,防微杜漸嘛!”陳家洛撓了撓頭,笑道,“周大奶奶跟她姑娘倒真是一個脾氣,我著實有些怕她。”

“那你就把我賣了?你不怕我逮住那姓萬的,周大奶奶轉頭又看上我了?”

“七哥你都快四十了吧?”陳家洛這次便笑得十分促狹,“趕早成個家,省得叫外人看咱們會裏除了三哥四哥就是一群光棍,也沒什麽光彩的。”

兩人雖是說笑,路上仍是留神前方動靜,直到雙井堡遙遙在望,也沒見那萬教頭的人影。徐天宏道:“一進去人就多了,我們也沒法一一地找,反而露了形跡。”

“這倒不用擔心。”陳家洛點了點頭,“雙井雖然沒有咱們堂口,有幾家商鋪我還算打過交道,先向他們打聽打聽。”二人便進鎮去,向各處詢問生人行蹤。徐天宏看那客棧酒家的掌櫃夥計們見了陳家洛便滿面春風,一口一個“少舵主”地叫起,心中倒暗暗讚許。不一時已打探得有個與萬教頭形貌極其相似的人住在客棧之中,與他同行的另有一人,聽形容卻很陌生。徐天宏便似笑非笑看了一眼陳家洛,隨即聽他道:“在這裏動手不方便,咱們跟他們到外面去。”當下點頭稱是。

待到次日清晨,果然見那萬教頭出來,旁邊一人身材健碩,神態矯悍,一望而知也是會家子,兩人上了馬向鎮外而去,徐天宏二人便遠遠跟隨。陳家洛突然“咦”的一聲,指著那陌生人座下道:“那是匹好馬,咱們可別跟丟了。”說著已縱馬追了上去。徐天宏知道這時也不怕被前面人發現,當下緊緊追趕,那萬教頭兩人果然奔得更加快了,倏忽間前兩騎後兩騎已出鎮外,踏上崎嶇的山路。那陌生人所乘坐騎速度絲毫沒有減慢,果是良駒,萬教頭這時也看清身後兩人,情知遇上煞星,催馬緊跟在後面,忽然聽到背後風聲急至,還不及回頭,肩背腰間三處同時被什麽東西打中,雖不甚疼,但只覺半邊身子一陣酸麻,登時從鞍上摔了下來。他武功倒也不凡,將將落地時身子一旋,便站穩了,順手掣出背後鑌鐵穿來,與追擊而至的徐天宏擺開陣勢。徐天宏猛地想起當日莊上起火,周仲英對著愛子靈堂滿目淒涼的神情,與周綺悲愴的傾訴,心中義憤頓生,抽出單刀冷冷道:“是你放火燒的鐵膽莊?”

“正是老子!你能把老子怎麽樣?”那萬教頭見對方也只有兩人,思量著徐天宏與自己正堪匹敵,毫無懼色。兩人兵刃一交,已鬥在一處。

陳家洛卻想另外那人不知道什麽來歷,既然與這萬教頭一路,總不能如此輕易放走,追趕間一揚手暗器再出,只聽見玎玎數聲,原來是對方也發射暗器,在空中相撞而落。跟著那人身子一晃,像是也被打中,卻沒摔下,順勢一回頭,露出手中一面黑黝黝的鐵牌來。陳家洛一怔,隨即一股銳利的氣息撲面而來,忙後仰躲過,還沒起身,心念一動,手中馬鞭揮出,在空中一卷一甩,果然又擊落兩枚暗器,左手中指連彈,將堪堪襲至面前的另外兩枚擊飛,心裏叫了一聲險。若不是認出對方使的是洛陽韓家門的獨門兵刃鐵琵琶,也難在這頃刻之間想到這十二枚鐵琵琶釘是連珠發射。忽想起日前餘魚同所說,洛陽韓家和紅花會莫名結仇,眼前這人正是韓家門下,倒要問個究竟,直起身來又是一把暗器發出。那人伏下身子欲躲,誰知這次的目標卻不是他,只聽j□j坐騎長嘶一聲,竟是左眼、頸側、膝彎同時被打中,痛得向旁邊一跳,將那人摔下地來。

那人對這馬愛如珍寶,這時又急又氣,竟也不顧後面,先去看坐騎,見馬脖子上一塊指頭大小的紫斑,眼睛也滲出血來,幸好還沒打瞎,也是心疼萬分。抱著鐵琵琶轉過身來,怒道:“你是什麽人?一路追來,到底想幹什麽?”

陳家洛見他不主動出招進擊,又聽他質問,猜他和那萬教頭並非同夥,便舉手道:“在下姓陳,名家洛,是紅花會的,請問兄臺可是洛陽韓家門下?”

“紅花會!”那人臉上陡然變色,向前跨了一步,道,“不錯,我就是洛陽韓文沖!你們紅花會害我門下,我還沒工夫找你們算賬,你倒找上我了!想怎麽樣就劃下道來,我奉陪到底!”

“原來就是韓大爺。貴門下焦文期焦三爺在本地遇害,這事我也聽說了,但敢保不是紅花會所為。先前托我們餘十四當家送信到洛陽,因敝會有些急事,還未能成行,恰巧遇到韓大爺,正是再好不過。韓大爺若信得過在下,待會中急務了卻,我必當派人詳查此事,給韓家一個交代。”

“你——說話做得數麽?我憑什麽信你?”

“甘肅通省會務是在下管轄,是不是我們兄弟做的,我自然清楚。”陳家洛靜靜一笑,“陳某如今暫時統領紅花會,還不敢拿這個聲名開玩笑。”

韓文沖一驚,半信半疑地盯住了他:“你是紅花會新任總舵主?那你們方才苦苦追趕,是為了什麽事?”

陳家洛向兀自鬥得難解難分的徐天宏二人望了一眼:“那姓萬的害了我紅花會的朋友,和我們也有些梁子,我與徐七當家是為他而來。——倒不知韓大爺為何與他一路?”

“你們的事我不知道。”韓文沖說完這句話,才覺得倒像是自己撇清一樣,未免太過示弱,心裏仍是不服這年輕溫文的紅花會總舵主,忙補上一句道,“我與萬教頭一同前去幹事,說來還是奉了官府差遣,貴會這樣插手,也太霸道了些!”

“官府?”陳家洛眼光跳了跳,也不理會對方的挑釁,只問道,“韓大爺要去做什麽?”

“這事只怕還不與紅花會相幹吧?”韓文沖冷笑道,“陳當家的既然想過問,不妨指教一二!”說罷橫過鐵琵琶,已擺了個請手的架勢。忽然聽陳家洛叫道:“七哥小心!”轉身往徐天宏那邊奔了兩步,在腰上一摸,揮手間暗器已分上中下三路疾飛過去。韓文沖見他全沒把自己放在眼裏,登時氣得七竅生煙,但此時出手,未免落個“偷襲”的名聲,直是進退不得。猛一定睛看時,卻見他打出的不過是數枚普普通通的制錢,想到方才擊中馬匹的情形,又忍不住暗自心驚。正在他猶豫之時,那邊萬教頭已被兩枚制錢打在腳踝上,一個踉蹌,徐天宏趁勢單刀一磕,卸了他手中兵刃,跟著刀鋒已架在他脖子上,喝道:“別動!再動要你的命!”

陳家洛這才轉身向韓文沖一拱手,道:“紅花會與韓大爺素無仇怨,陳某也非逞氣淩人之輩,不必動手傷了和氣。韓大爺若想切磋武功,待閑暇時陳某一定登門求教。”說罷徑自去幫徐天宏將那萬教頭擒了。韓文沖在當地楞了半天,只覺得從沒見過江湖中人有這般行事的,也不知該當氣還是不氣。要說陳家洛有意輕蔑,他言辭舉止都恬退有禮,但自己叫陣對方不應,與其說是膽怯,不如說是自重身份,不屑與自己動手。想來想去,全不曉得如何應對,竟是個沒脾氣,只得蹭著上來道:“陳當家的,今日之事我記下了,就此告辭,後會有期!”陳家洛仍是微笑舉手一禮,韓文沖悻悻地自去了。

徐天宏看他笑得氣人,忍不住道:“你也真能留手!跟周莊主他們不動手,還可說是怕有所誤會,跟這姓韓的又為了什麽?你那是學的什麽功夫,就不肯給人看看!”

“江湖中人一言不合拔刀相向,誰的拳頭硬,誰就更有道理——這些事,我都看得有些膩煩了。”陳家洛輕嘆了一聲道,“打來打去,只覺得沒意思。像我打贏了那韓文沖,再對他說焦文期不是我們殺的,他就肯信我了?”

“你不動手,他認定我們是做賊心虛,更要找紅花會的麻煩了。”

“他原先也想找咱們麻煩,只是還沒騰出空來。這些不講理的人,我就動了手,他不過多記恨我們三分,我何苦搭理他!河南境內有我們六堂之一,三處分舵,八百餘會眾,韓家多大能耐,敢跟紅花會生事!——倒是他方才說給官府辦事,又是往東去,得趕緊問個清楚。”說著已揪過那萬教頭來。

萬教頭是在鐵膽莊吃過陳家洛苦頭的,這時意氣全消,忙不疊道:“我說我說!因聽說兆惠將軍在回疆得了一件寶物,要送進京去,所以請了鎮遠鏢局的鏢師護送。總鏢頭王維揚知道了,為求萬全,寫信叫我……小人和那韓文沖一同前往相助。”

“兆惠?”徐天宏看了一眼陳家洛,見他點頭道:“朝廷封的定邊右副將軍,在回疆征剿厄魯特叛軍,倒是頗有威名。看來他們這頭跟文四哥的事沒什麽關系。”說罷拖著那萬教頭扔上徐天宏的馬背,跟著翻身上馬,對徐天宏笑道,“恭喜七哥擒獲這賊子,立個頭功!”

徐天宏搖頭道:“你這分明是死道友不死貧道,還恭喜我!”兩人邊一來一往鬥口,邊策馬回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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