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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英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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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三月,梁王太仆陶賀亡走入漢,告梁王彭越謀反,皇帝劉邦大怒,派使臣何饒往梁國捕彭越,囚其於洛陽城,不久後赦為庶人,徙入蜀地。彭越西行至鄭,正遇呂後從長安出,欲至雒陽,泣涕求情,自陳無罪,求陛下和皇後看在往日情分上,放自己回歸故居昌邑。呂後含笑應諾,與之一同來到洛陽。私下對劉邦進言道:“彭王壯士,今徙之蜀,此自遺患,不如遂誅之。妾謹與俱來。”

劉邦以為然,於是彭越再次“謀反”,被夷三族。

正逢幾位皇子年歲漸長,該當封國。劉邦便立了皇子劉恢為梁王,皇子劉友為淮陽王。罷東郡,並入梁國;罷潁川郡,並入淮陽國。

以梁王意警示諸侯王,生生醢了梁王彭越,以其肉遍賜諸侯。賜醢使臣到淮南國都六安之時,淮南王黥布正在外行獵,聽聞此事,便有兔死狐悲之感,淚落不已,謂左右道,“漢室不能容孤矣!”

秋,淮南中大夫賁赫逃往長安,告淮南王黥布謀反。皇帝派使者夏敬昌到淮南詰問,淮南王黥布族滅赫氏,發兵造反。反書到長安,劉邦大為惱怒,當即命發上郡、北地、隴西車騎,巴、蜀材官及中尉卒三萬人,軍灞上,意欲出征淮南。

這一年劉邦年事已高,開了春身子就有些僵硬不適,夏日的長安雖酷熱,他卻反而染上了風寒,如今正日日服用湯藥,不宜親自帶軍出征,便赦了賁赫,命皇太子劉盈領軍,以賁赫為將軍,討伐黥布。

魯元聽了消息,擔憂自己的弟弟太過年輕,從沒有領軍打仗的經驗,戰場刀劍無眼,若有個三場兩短,可怎生是好,翻來覆去了一夜未睡,便趁著第二日七夕的名頭入宮向呂後討主意。正逢著呂伊從椒房殿出來,攏袖拜道,“姑姑來的正好,皇後已經等姑姑和阿嫣妹妹久了呢!”

魯元嗤嗤一笑,撫了撫呂伊青色的發帶,讚道,“五娘長大了,越發漂亮了!”

她站在檀木珠簾下,聽見殿中蘇摩姑姑伺候著呂後在榻上坐下,喁喁道,“……五娘行事幹凈果斷,倒有幾分皇後當年的風采。”

“是啊。”呂後嘆了一聲,聲音幽微,“伊娘若是男兒,倒是能頂起呂家一片天。我就不用為呂家操心了!”

魯元眼眸悠長眨了一眨,頓了一會兒,方示意小宮人掌起簾子,牽著張嫣進殿笑道,“母後,今天天氣這麽好,咱們不如出去走走吧?”

一時間,呂後與蘇摩都笑了,“你這個猴兒。”呂後笑道,“好。”扶著上前伺候的魯元的手起身道,“便依你,我們出去走走吧。”

這一日果然天高氣朗,呂皇後命人在高臺上擺下案榻瓜果,坐在臺上觀賞長樂宮中三山二池美景,吩咐玄葉道,“去將太子與太子妃也一並叫來。”

張嫣嘗了一口瓜果,心下有些無聊,擡起頭來,遠遠的瞧見皇太子儀仗從東宮迤邐出來,不由眸子一亮,笑道,“舅舅過來了!”

過得一會兒,劉盈拾步上臺,笑道,“母後和阿姐好興致。”

呂後睇著劉盈獨身一人,太子妃董瑚並沒有一道出現,面上笑容一滯,很快又恢覆。

“太子妃呢?”魯元公主奇異問道。

劉盈笑道,“瑚兒最近身子不好,我勸她留在東宮歇息,她不能前來,我便代她向母後罰三杯謝罪吧?”接過一旁宮人奉上的錯金銅足陶卮,連飲三盞,將錯金陶卮放在托盤之上,掀衣入座。

“瞧你說的。”呂雉用衣袖揩拭兒子濺在臉頰上的酒液,笑道,“好像母後要找你媳婦兒麻煩似的。就要出去打仗了,可不能再這麽孩子氣。”

“阿弟。”魯元問道,“你對出戰淮南,可有什麽想法?”

劉盈怔了怔,笑聲清朗,“既然父皇的旨意已經下來了,我便積極備戰,絕不會丟了父皇的臉面。”

“皇後娘娘。”椒房殿侍女上前稟道,“周呂侯在臺下求見。”

寬衣博帶的呂臺急急趕到東陽臺,跪在呂皇後面前求道,“太子不能出戰黥布啊!”

呂後袖中手微微一抖,肅然道,“此話何解?”

“自表弟接了那商山四皓回來,不是讓他們住在臣府上麽?臣聽聞此事,忙就此事往客園詢問了商山四皓,他們分析了當下形勢,說是太子如今已然居儲君之位,此次率軍征戰,便若是勝了,也無可封賞;但倘若敗了,則朝中聲勢必然大為損失,著實不值得啊!”

“這……”呂後聽呂臺這麽說,不免遲疑起來,她雖性子決斷,但對劉盈看到極重,遇到有關劉盈的事情便不免再三斟酌,“可是陛下已經下了旨意……”

“哎喲我的皇後姑姑。”呂臺跌足道,“陛下一向有廢長立幼的小算盤,這次讓太子執軍哪裏安了什麽好意?許便是打了讓太子吃敗杖,趁勢再於朝上提起廢太子的事,一切便順理成章了。咱們何必讓太子冒這個險呢?”

張嫣撇了撇嘴,心中頗不以為然。淮南一戰對劉盈而言並非全無好處,大漢以軍功開國,劉盈這個皇太子素有仁弱之名,在大漢開國功臣之間,雖有大義名分,卻並無權威,若能以此一戰軍功得群臣認同,好處絕對不小。商山四皓持重有餘,進取不足,如此建言,無非是懼怕劉盈吃敗仗,不敢放劉盈去冒險罷了!

只是她也知道,自己在眾人眼中不過是個孩子,旁的事情還能插科打諢插個嘴兒,遇到這般大事,是沒有人會在乎自己的意見的。

再說了,她瞧著人家持重有餘,進取不足,沒準兒人家還覺得她胡吹大氣呢。

呂後心中最在意的便是劉盈安危,聞言拍案而起,“是這個理兒!”

“母後,那怎麽辦啊?”魯元也急了起來,“要不,咱去和父皇說,讓阿弟不要去打這場戰吧?”

“盈兒,你怎麽覺得?”呂雉轉首問兒子。

劉盈的右手在袖中曲握成一個拳頭,笑著道,“我大漢兵多將廣,也不一定——”

“哎喲我的太子。”呂臺急急勸道,“那黥布實非常人,驍勇善戰,從前楚漢之爭中多出其力,表弟你年未加冠,從未經過戰事,若要對上他,實在沒什麽勝算呀!”

呂後越想越是這個禮,擺手道,“好了,你不必說了。母後先前是失了考慮,這場戰你的確打不得。我立刻去前殿向陛下求情,免了你這場兵事。”

劉盈遲疑片刻,看著母親憂急的目光,終究在心中嘆了口氣,拱手道,“諾!”

“這下可好了。”魯元放下了憂心,嫣然笑道,“我便再不必為弟弟擔心了!”

呂後前往大夏殿面見劉邦,陳說太子年少,不宜出戰黥布。還是請劉邦勉為其難親自領軍討伐黥布,黥布見了陛下身姿,自然望風伏拜不敢再言叛逆之事雲雲。

劉邦大為惱怒,連打個仗都要推三阻四的,他日如何接的下這大漢萬裏江山?可牛不喝水不能強按頭,也只能拾掇拾掇病體,強撐著準備親自領軍平叛。

淮南叛軍雖遠在天邊,但大漢人心剛從楚漢戰亂中恢覆過來不久,極是厭戰,行走在長安城中,偶爾也能感到一種粘滯的氣息。

“小郎君。”荼蘼一身書童裝扮跟在張嫣身後,問道,“你瞧淮南王這戰亂平的下去不?”

“自然平的下去。”

張嫣心不在焉的在東市中行走,“逐鹿天下的時機早就過了。亂世成英雄,英雄已出,其他的人,該幹嘛就幹嘛,瞎參合不會有好下場。”鼻端忽然聞到一股淡淡的清竹香,回過頭來,偶遇著一雙探究的眸子。

她楞了一下,笑道,“是你啊。”

來人微微一笑,朝張嫣拱手道,“想不到會在這種市井之地遇到張公子。”

張嫣瞧著他,想著當日在鳴雌亭侯府中的交談,或許,自己可以和他做一筆交易。她忽的突兀問道,“你想不想出人頭地?”

“好。”來人遲疑了片刻,最後應允。

一臉茫然的荼蘼瞧了瞧自家娘子,又瞧了瞧來人清高傲誕的眸,不解的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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