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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夢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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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相信夢境能溝通前世今生麽?

※※※

2009年,西安。

張嫣然捧著一杯仙草燒坐在冷飲店的高足椅上,看著玻璃墻外人來人去的風景。一陣悅耳的風鈴聲從大門處響起,紅色風衣高挑美女推開店門走了進來,“羅蜜,這兒。”張嫣然遠遠的朝著她招手,羅蜜擡頭看見了她,唇角不自禁揚起一絲微笑,艷光四射,走到張嫣然的對面,拉開白色圈足的高足椅坐下,穿著黑色制服的侍應生捧著甜品單上前問道,“小姐要點什麽?”

羅蜜伸出一根手指道,“一杯蜂蜜奶茶。”

“嫣然寶貝。”她吸了一口醇熱的奶茶,笑著問道,“今天下午的選修農業史考的怎麽樣?”

“不要提了。”張嫣然忿忿抱怨道,“我花了一個星期的時間將古代農業史背個滾瓜爛熟,結果最後許教授出的卻是雜交水稻。”

羅蜜捂著唇幸災樂禍的笑起來,一頭大波浪卷發微微抖動,艷光四射,引得店中年輕男生頻頻回顧。

張嫣然和羅蜜都是西安某知名大學的學生。張嫣然自幼父母雙亡,和哥哥張莞爾相依為命,感情極為要好。前些年,張莞爾因工作調動轉到古城西安,她也考上了西安一所大學,就讀校內中文系。因為容貌姣好,五官氣質古典,被本校宅男封為校花。

和張嫣然相比,羅蜜則是另一種類型的美人,她是一個典型的蒙古族姑娘,據說祖上有一些匈奴血脈,自幼在草原長大,五官明艷,性格熱烈奔放,亦在學校內享有盛名。

兩個各有特色的美人坐在小小的冷飲店中,讓店裏店外的宅男都看直了眼。

一個帶著黑框眼鏡的男生捧著一杯咖啡從身後經過,眼睛一直盯著兩個女生,一個不留神撞到了店中的柱子,尖叫一聲,托盤中的咖啡潑了出來,將前胸的牛仔夾克濺的濕透。

張嫣然和羅蜜相視一眼,偷偷的笑起來,大聲喊,“老板,買單。”

玻璃旋門打開又合上,帶起風鈴再次清脆的聲響。兩個人從冷飲店中出來,走在小巷道路中。夕陽斜斜的照在地上,在水泥小路上鋪上一層綺麗的色澤,小巷盡頭處的店鋪門楣匾額上寫著“許氏相館”四個金色古篆字,右下角繪了一只小小的朱雀紋章。

張嫣然拉著羅蜜進去,甫一進門,室中光線就陡然暗下去,她瞇著眼睛過了一會兒,才適應店中的光線。室中竟並沒有開電燈,一盞三枝青銅燭燈在玄漆櫃臺上霍霍燃燒,燈架招展,仿佛一株扶桑神樹,投射出暈黃的明亮光澤。

相館正中置著一張玄漆櫃案,一張小幾擺在西北角落,兩側擺著一對秤榻,七八歲的小女孩跪坐在上面,擡起頭來,綠色雙繞曲裾清亮如春草,雙丸髻掛在腦後,清甜秀美,看著兩個少女,目光好奇。

張嫣然彎腰笑著問道,“小妹妹,你們家老板在麽?”

“在。”小女孩脆生生答道,從榻上跳下來,蹬蹬蹬的跑到館後的簾子處,掀起簾子喊道,“許婆婆,有人來了!”

“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從裏間傳來。

深藍象眼格簾從裏面被掀起來,一個老婆婆從裏面走出來,花白的頭發在頭頂盤成一絲不茍的圓髻,一身貼合的棕色的素紋三繞曲裾,容貌端莊,唯有面上的一雙眸子,仿佛黑泉水一般,中正平和,流動著無盡的睿智光芒。

許婆婆擡起頭來,打量了面前的張嫣然一眼,漆黑的眼睛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嘆息道,“張娘子,你終於是來了!”

她轉身吩咐,“阿慈,給客人端杯茶來。”

“哎。”小阿慈應了一聲,轉身進了簾子。

“婆婆。”張嫣然沒有聽清楚她的低語,問道,“你說什麽?”

“沒什麽。”許婆婆垂眸。

小阿慈端著一個玄漆托盤搖搖晃晃的出來,將兩盞茶放在張嫣然和羅蜜面前。

“兩位小姐進了鄙店,可是要看相麽?”

“是呀。”張嫣然揚起明媚的笑意,“婆婆,你們這兒看相準不準呀?”

許婆婆微微一笑,“小店蔔人命數,從無不準之理,小姐若是不信,不妨試試?”笑容雖清淡,但雙目傲然,蘊著無盡的傲然自信。

“那好。”張嫣然在櫃臺外的高足凳上坐下來,無謂道,“你就給我看看吧!”

“不知張小姐想看關於哪一方面?”

“嗯——”張嫣然輕輕蹙起眉頭,正在想著,一旁,羅蜜已經是湊了過來,理所當然的做了決定,“當然是姻緣。”

許婆婆眉宇微微一挑,仔細觀看了張嫣然的額頭、眉眼,微微皺了眉頭,又索了她的右手,看著她掌心綿延掌紋,伸手推算片刻,詫然道,“原來竟是如此!”

“張小姐額頭光潔飽滿,面相清奇,是相書中難得一見的鳳凰面。所謂‘鳳凰於飛,翙翙其羽’,此相命格主貴,若應在姻緣之上,便是主得貴婿,自有天定之緣。只是……”

“這麽好。”羅蜜面上現出歡喜的笑容,“那是不是說嫣然她什麽都很順了?”

“也不盡然。”

許婆婆笑道,“相術一道,博大精深。雖說是鳳凰相,但鳳凰之中彼此也是有各種不同的。應在面相上,有些細微小節便可以影響一生運際,失之毫厘,差以千裏。譬如這位張小姐,眉色纖秀,緋面帶赤,雖增添了些許嫵媚姿態,卻沾染了泫泣之意,若只是如此,小姐這一生富貴是有了,於壽年上許便有些損耗,便是日後也難免會郁郁而終;偏偏小姐左耳上的這粒胭脂痣生的極好,竟補了命格缺憾之處,後福便綿延起來,只是……”

張嫣然望了許婆婆一眼,笑著問道,“只是什麽?”

許婆婆嘆了口氣,“只是終究是後天補救,再完好也比不得初始,小姐這一生還是難免遭遇一些波折坎坷——”

“所以我需要花錢改命?”張嫣然撲哧一聲笑出來,覷著許婆婆懶懶道,“婆婆,你這個法子已經過時了!”

許婆婆嘴角噙起一抹高深的笑意,“張小姐不信麽?”

“不急。”她淡淡一笑,“命運之所以為命運,就是因為它總是在不經意的時間給予人驚喜。當它的輪盤開始轉動,運際也會隨之轉變。等到了日後應驗,你自然就信了!”

她頓了頓,目光轉向羅蜜,微笑道,“今天真是有緣,在小店中既然能夠遇到兩個命數奇特的人。”

羅蜜怔了怔,“你是在說我麽?”

許婆婆垂下頭,“我也有一句話,想要送給這位小姐。”

“——‘心懷蒼生,珍惜眼前人!’”

羅蜜念了一遍,“‘心懷蒼生,珍惜眼前人。’”不懂其中的含義,她對這些相命的東西確實一向不信的,敷衍一笑,“我知道了。”

“嫣然。”她回頭,朝著張嫣然無趣喊道,“咱們回去吧!”

“哎。”張嫣然答應了,笑道,“婆婆,今天多謝你了!”掏了十塊錢放在青銅燈旁。

兩個少女說笑著從相館中走了出去,暈黃的夕陽將她們的影子拉的老長,許婆婆擡頭看著少女的背影,剛剛滿了二十歲的少女這般年輕,縱然在頹暮夕陽照射之下,也透著無盡蓬勃的朝氣。

這兩個女孩的生命太過於精彩,將會對那個時空帶來什麽樣的改變呢?

“不過就是個招搖撞騙的。”羅蜜的聲音遠遠傳來,“虧得你還給她錢!”

張嫣然伸手搖著她的手臂,“哎呀,好歹人家這麽大歲數了……!”

路口紅綠燈閃爍變化,車輛如流水一樣的停下來,張嫣然站在人行橫道前,忽的心中一動,回過頭去,暈黃的夕陽鋪灑在蒼茫的小巷之中,古香古色的相館牌匾上,那只朱雀紋章分外鮮活,仿佛要展翅飛出去一般!

※※※

“命格極貴,但郁郁而終……麽?”張嫣然托著腮趴在松軟的枕頭上,翻看著一本大塊頭史籍,若有所思的念著這句話。

羅蜜披著濕漉漉的頭發從外面進來,“怎麽了,魂不守舍的?”扯過一塊大毛巾擦著長發,“哎,你不會真信了今天那個老婆婆說的話吧?”

張嫣然臉一紅,“啪”的一聲合起書頁,翻身仰臥在床上上笑道,“怎麽會?我可是無神論者——”

宿舍樓一盞盞的燈火次第熄滅,校園萬籟俱靜。

在初遇許婆婆的這一天晚上,張嫣然做了一個夢。

一個十分奇特的夢!

夢中長長的礪青石階直通高臺之上,臺上坐落著十二個沈眉深目的巨大銅人,後面巍峨宮殿牌匾上書寫著鐵畫銀鉤的“大夏殿”三個篆字,朱紅色漆立柱十步一隔羅列而立,綿延共有十二,其上是正脊平直而長的重檐廡殿頂,檐角飛翹,猶如一只匍匐雄鷹展開雙翅欲飛上雲霄。

“通通給本宮退下!”

女子威嚴的斥喝從殿中傳來。

婉轉歌舞的宮娥聞言,紛紛停住舞步,收攏水袖低頭踏著殿中朱紅團花地衣上退了出去。

蘼軟的大殿陡然變的空曠起來。

絳色的帷幕從大殿梁枋間垂下,中道兩列十八盞青銅宮燈燭火將殿中照的亮如白晝,宮殿之上,一個赭陳留錦繡鳳紋深衣的女子立在當處,雙手負在背後,背脊挺直高傲猶如一只鳳凰,揚高鳳目看著陛階丹墀上的人。

陛階金碧輝煌的描金龍鳳背屏前,中年男子將身子探前,忙著安撫著自己心愛的美姬,綠衣女子偏著頭,扯著他的一只廣袖哀哀哭泣,“……就算妾有什麽不是,皇後也可以斥責臣妾,何必出言辱罵?”身姿嬌柔若柳,聲音有著珠落玉盤的動聽韻致。

鳳目女子冷冷一笑,看著綠衣嬌柔女子,“是麽?你剛剛辱我老婦的時候可不是這麽說的——戚懿!”

“嫣然,嫣然。”羅蜜的聲音在自己的耳邊響起。

張嫣然從夢中驚醒。

“太陽都要曬屁股了。”羅蜜的聲音帶著陽光般的明朗,笑著道,“還不快起來了!”

張嫣然從床上上探出頭,“羅蜜。”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的,“就起來。”

透亮的陽光從窗子中曬進來,年輕的少女剛剛從床上上坐起來,頭發蓬松,杏眼帶著淡淡水潤,桃腮泛紅,青春年華特地賦有的大片雪白潤澤的肌膚露在外面,帶著一種慵懶的誘人風情,“羅蜜,我剛剛做了一個夢。”

“哦,什麽夢?”

“一個……”張嫣然頓了頓,“非常奇怪的夢!”

羅蜜調笑道,“哎呀,嫣然,你不會把昨天算命的說的話當真了吧?”

“怎麽會?”張嫣然從床上上跳下來,嗤笑著,“不過是一個夢罷了!”

她捧著漱口杯進了洗手間。

洗手間幹凈敞亮,一大塊明亮的玻璃鏡置在洗漱臺前,張嫣然握著牙刷,望著鏡中的自己。

鏡中眉目清艷的女孩杏目水漾,有著一種逼人的青春亮麗。

她微微蹙了蹙眉。

可是……剛剛那一場夢實在是太真實了,夢中那個鳳凰一樣驕傲的赭衣女子神情那麽清晰,清晰的仿佛自己能伸手摸住她的眉頭,感受到她心中一剎那的悲憤之情。

戚懿。

她想著夢中的名字。

這個名字念起來倒是滿耳熟的。

高臺建築在秦漢時代流行,莫非,夢中那位戚姓的綠衣女子竟是史上赫赫有名的戚夫人?那末,坐在上座的玄衣長冠男子便是從流氓當上皇帝的漢高祖劉邦,而另一個赭色鳳紋深衣的婦人竟是女主稱制心狠手辣的呂後不成?

哎呀呀,張嫣然啼笑皆非的甩了甩頭,將自己天馬行空的思緒甩到腦後去。

張嫣然,你的確是想太多了!

說到底,不過是一個荒誕不經、虛無縹緲的夢罷了!

※※※

張嫣然踏著拖鞋,從冰箱中取了一罐橙汁,拉開拉罐,仰起頭喝了一口。

身後的廚房中傳來嗶嗶啵啵的炒菜聲,系著圍裙的張莞爾探出頭來,“我們家的小公主晚上想吃什麽呀?”

張嫣然回頭大聲道,“當然是栗子紅燒雞!”

“好。”張莞爾笑著應了,“就做栗子紅燒雞。”

他將板栗下到鍋中,煮了一會兒撈起來,下了雞塊,蓋了鍋蓋用小火燜煮。

將喝完的易拉罐扔進垃圾桶,張嫣然蹭進了廚房,從背後抱住哥哥的腰,踮起腳在莞爾的側頰上親了一口,笑嘻嘻道,“哥哥,我最喜歡你了!”

系著圍裙的張莞爾伸手摸了摸被親過的地方,笑著道,“怎麽零花錢不夠了?”

“哪有的事?”張嫣然嚷起來,“這不是,你出差這麽久才回來,我想你了麽!”

她和張莞爾相依為命長大,父母因為空難去世之後,親戚朋友搶著撫養二人,只為了爭奪父母留下來的高額保險金,十二歲的張莞爾站了出來,一舉承擔了照顧自己和妹妹的責任,自此之後,又當爸爸又當媽媽的,把嫣然帶著長大,兄妹二人之間的感情十分深厚。

鍋鏟利索的翻炒著栗子雞塊,發出一陣沁人的香味,張莞爾盛了盤,回頭看著妹妹,搖搖頭慨嘆,“這般大小姐脾性,以後可有誰敢把你娶回家呀?”

“哥哥你太小看我了。”張嫣然不服氣,“憑本大小姐的美貌,追我的,沒有一個排,也有一個班呢!”她揚高了下巴,“那些小男生有什麽意思,我要找呀,就要找個像哥哥一樣成熟體貼的!”

※※※

……沈沈的漢宮廡殿頂檐角飛翹,猶如雄鷹展翅欲要飛上雲霄。披甲的郎衛執著鋥亮的鐵戟立於石階兩側,靜默的守衛著漢宮威嚴。

張嫣然如夢魘一般的走進了這座莊重古樸的漢宮,顰起眉毛,怎麽回事,自己竟在多日後回到家中的時候,又做起了和之前宿舍中相同的一個夢?

舞女們攏起水袖步履輕巧雜亂的退出殿去,大殿華美而空闊,戚夫人輕柔帶雨的嬌訴聲響起,“……就算妾有什麽不是,皇後也可以斥責臣妾,何必掌摑於妾?”

呂後挺直背脊,也挺起自己僅剩的驕傲脊骨,瞧著戚夫人冷笑,“你剛剛辱我老婦的時候可不是這麽說的——戚懿!”

高帝劉邦大怒,“啪”的一聲摜碎案上青玉卮,拍案而起,“呂雉,不要以為朕不敢廢了你這個皇後?”

青玉卮在殿中嘩啦一聲摔的粉碎,呂後站在華美空曠的大殿上,堅毅的面上出現一絲裂縫,目光空茫。

漢高帝劉邦、呂後和戚夫人的故事,千載之後,後世的中國人都曾經聽說過。

呂後在劉邦貧寒之際嫁入劉家,為劉邦生兒育女,操持家務。劉邦登上帝位之後,卻寵愛寵姬戚夫人和幼子如意,戚夫人希望如意繼承帝位,在劉邦耳邊屢進呂後和太子的壞話,高帝便真的生出了易儲之心,只是後來因著朝臣不同意,沒有成功。劉邦駕崩之後,太子劉盈繼位,是為漢惠帝,已經成為皇太後的呂後恨毒了戚夫人,將其斬去四肢,做成人彘,虐待至死。

兩千年後,張嫣然午夜夢回,看到了漢宮中的這一幕,忍不住罵道,“男人都不是好東西,喜新厭舊!”

“你是誰呀?”一個小女孩的聲音吃驚響起。

張嫣然也吃了一驚,忍不住左右張望,“你又是誰?”

華美的大夏殿空寂一片,絳色的帷幕從梁枋間飄垂而下,殿中宮人早就在帝後爭執之初便有眼色的退了出去,整座大殿除了呂後、劉邦、戚夫人三人外,再無旁人身影。

“我是阿嫣。”小女孩的聲音童稚而甜美,仿佛響在自己的耳邊,“你呢?”

“……我是嫣然。”

張嫣然低下頭去,看見鵝黃錦繡襦衣上精美的織文,腰間垂下絲絳,長長的撒花石榴裙六幅堪堪遮住雀頭履的鞋翹,這幅身軀嬌小玲瓏,舉起的雙手豐美而雪白,堪堪五六歲孩童大小。

——女孩的聲音竟是從自己的身上發出。

不,應該換句話說,她此時借住在阿嫣的身體裏,用著阿嫣的視線來看殿中的場景。

在這場夢中,她和阿嫣,本就是一個人。

自己也正是因為如此,才一直沒有發覺阿嫣的存在,畢竟,在正常的情況下,誰需要去發現自己呢?

她問道,“阿嫣,你不怕我麽?”

“怕?”阿嫣偏著頭想了想,道,“我不怕,我可是鳴雌亭侯許負預言過‘命格貴重’的趙國翁主,什麽妖魔鬼怪都近不了身的。”

“鳴雌亭侯?”

“是啊。”阿嫣解釋道,“鳴雌亭侯是大漢有名的女侯,她的相術極高明,連皇帝阿公和阿婆都十分敬服的!”

“可是。”阿嫣想起了心中的傷心事,忍不住嗚嗚哭起來,“既然阿嫣‘命格貴重’,為什麽阿翁會出事呢?他們說阿翁謀逆,將阿翁押解進京。可是我知道的,阿翁很愛阿娘和我,他是絕對絕對不會謀反的!”

嫣然“看”著小小的阿嫣,目光中透出一絲憐憫之意。

她猜到了阿嫣是史上哪一位人物了!

她是魯元公主與趙王張敖之女,惠帝劉盈的皇後張嫣。

高帝劉邦駕崩後,太子劉盈繼位。呂後為其擇魯元公主之女張嫣為皇後,便是日後史上所稱的孝惠張皇後。

魯元公主是惠帝一母同胞的親姐姐,算起來,是張嫣的嫡親舅舅。呂後一手導了這一出外甥女嫁給舅父的鬧劇,也為張皇後一生的悲劇埋下了征兆。

張嫣在十二歲的年紀嫁進未央宮,嫁給自己的舅舅惠帝劉盈之時,尚懵懂不知世事。惠帝在位七年而崩,彼時剛剛滿了十六歲的張嫣方長成綺年玉貌的少女,她的丈夫便永遠離開了人世。

她的養子劉恭繼位,是為前少帝,她也因此坐上了年輕的大漢皇太後寶座。

數年之後,前少帝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誓言要殺她報仇,呂後囚殺了前少帝,另立惠帝長子劉弘為帝,是為後少帝。呂後身死後,絳侯周勃和丞相陳平帶領大漢朝臣驅逐諸呂,迎代王劉恒入朝,即為日後的漢文帝。後少帝及惠帝其餘子嗣俱以“非惠帝親子”的罪名被誅殺於官邸,而惠帝留下了遺孀甥女皇後張嫣也被遷居北宮,艱難度日,在北宮中度過了一段寂寞生涯後,在孤獨中死去,死時年僅三十六歲。死後,宮人們為她收斂屍身,驚異的發現,曾為惠帝皇後四年的她,竟然還是一位處子!

張嫣一生品性貴重,在未央宮之時,曾在呂後手中救下了多位大漢朝臣的性命。日後她落難之時,大漢滿朝文武群臣,卻沒有一個站出來為她說上一句話。

“命格貴重”麽?

如果成為大漢皇後便是命貴的話,這也算是命格貴重吧?

但這樣的命格貴重,誰又會想要呢?

嫣然低頭落了一滴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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