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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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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像是布口袋破了口子似的, 雨水直往下漏,整座城市在這個夜晚傾倒。

陳鱘陰沈著臉,開著車一路疾馳到了Sturgeon健身館, 他在附近找了個車位停好車,撐著傘從館裏的後門進去,直接上了樓,推開羅粵辦公室的門。

羅粵見到他有點意外, 從辦公桌後起身迎上去, “看來今天風是挺大, 這個點,還下這麽大的雨都能把你刮過來。”

陳鱘無視他的揶揄,開門見山就問:“鄭舒苑呢?”

羅粵楞了下, 說:“今天天氣不好, 來健身館的人不多, 我就讓她早點回去了。”

他見陳鱘表情不太對勁, 忍不住問:“怎麽了, 她最近每天都在館裏, 沒招你惹你吧?”

陳鱘繃著臉,羅粵見狀一頭霧水,但還是出言建議:“你要是真有事, 我把她的住址告訴你,你直接去找她。”

“看你這樣,她是做了什麽出格的事,踩了你的底線?”羅粵試探道。

陳鱘擡手按了下太陽穴,緩了緩情緒,逼自己冷靜下來。

其實細想下,他和蘇新七之間的陰差陽錯也怪不到鄭舒苑身上, 當年他是帶著滿腔的憤怒離開沙島的,才離島那段時間他整日把自己鎖在房間裏,誰也不想見,他能理解父母為什麽會把她擋在門外,他沒對鄭舒苑說過永遠不想見到蘇新七,但在當時的情緒下,即使這話不是從她口中說出的,他也大有可能會當著蘇新七的面這樣說。

他人只是這段感情走向消亡的催化劑,真正的原因還是在他們自己身上。

陳鱘斂起情緒,表情恢覆平靜,見羅粵還等著他表態,回了句:“不用了。”

“你這情緒變化挺快啊,剛上來那臉色我還以為你吃火藥了,氣勢洶洶的。”

陳鱘沒多解釋,岔開話問:“我的黑王呢?”

“在那。”羅粵指了指辦公室的角落。

陳鱘走過去,往飼養箱裏看了看,一條通體黝黑發亮的黑王蛇正盤繞在裏面,它似乎認人,看到陳鱘時立起了身子,吐了吐信子,他打開蓋子,把手探進去,黑王蛇立刻纏上了他的手,在他掌心盤成一團。

“餵了嗎?”

羅粵點了下頭,“一只小乳鼠,聽你的,沒讓它吃太多。”

陳鱘摸了摸蛇,羅粵忍不住吐槽:“你要在我這寄養多久,我女朋友怵這玩意兒,上回它‘越獄’,纏在房間的臺燈上,就看著我們……別說她了,我都嚇痿了。”

陳鱘挑了下眉,往他褲襠掃了眼,羅粵捶了他一拳,“別瞎想啊,雄風仍在。”

羅粵指著他手上的黑王蛇,一臉嫌棄,“你說你養什麽不好,養條蛇,這放在家裏,哪個姑娘不害怕?”

陳鱘聞言,腦海中下意識地閃過蘇新七的臉,他微皺了下眉,對這種本能的聯想感到煩躁,他想,今晚她說的話到底還是對他產生了影響。

羅粵見他走神,一手搭上他的肩,沖他使了個眼色,說:“你今天狀態不對,怎麽了,和兄弟說說?”

陳鱘垂眼,指腹摩挲著蛇鱗,忽然開口說:“有酒嗎?喝一杯。”

羅粵驚愕,“看來事不小啊,把你煩成這樣……你能喝嗎?”

“我有分寸。”

羅粵看他真是心情不好,叫人送了幾罐啤酒上來,最後還確認了一遍,“你明天真不用訓練吧?”

“嗯。”陳鱘拿過一罐酒,單手拉起拉環,仰頭喝了一口,久違的酒精刺激著味蕾,他舒爽地瞇了下眼。

“悠著點悠著點,我可不想被老沈痛罵一頓。”羅粵也開了一罐酒,和陳鱘碰了下,他端詳著陳鱘的表情,試探地問:“今天是不是見到那個誰了?”

陳鱘瞥他一眼,“誰?”

“蘇新七。”

陳鱘手中的啤酒罐微陷,“為什麽這麽問?”

羅粵指著自己的臉畫了個圈,“都掛臉了,除了她誰能讓你情緒起伏這麽大?這幾年拿冠軍都沒見你有什麽表情。”

陳鱘又喝了一口酒,倒是沒否認羅粵的猜測。

“你還挺長情的,不過也是意料之中。”

陳鱘乜了他一眼,沒明白這個意料之中的結論到底是怎麽得出來的。

羅粵抿了口酒,身子一轉,一副要好好說道說道的模樣,“我們認識也有個十來年了,我還不知道你,好勝,目標感極強,執著得要死……還記得剛進市隊的時候,你還不太樂意,訓練態度敷衍,被教練訓過好幾次,差點就被勸退了。那時候隊裏有幾個年長的,仗著資歷深欺負新人,一開始我們的實力跟不上,游不過他們,每天被罵,現在想想算是隊內霸淩了,那時候小,人生地不熟的不敢反抗,倒是你,天不怕地不怕,一個人都敢直接和他們嗆聲,即使游不過也要比,他們還笑你自取其辱呢,記得吧?”

陳鱘看著落地窗外,點了下頭。

羅粵笑了下說:“我那時候都以為你會退隊,天天被嘲,誰受得了,而且訓練太苦,和我們同一批進來的人都囔著要退隊,走的也不少,倒是你,本來比誰都想走,輸了比賽後楞是堅持了下來,練得比誰都猛,嘿,不到一年的時間,那幾個人都追不上你。”

“那時候我就想,你這小子的好勝心可太強了。”羅粵頓了下說:“還有一次省內比賽,你拿了個銀牌,上臺領獎的時候滿臉寫著不甘心,之後那段時間除了在宿舍,你就沒離開過泳池,所以老沈說你有冠軍相,是個好苗子。”

“後來……你離了隊,我就知道你早晚會回來,你不會甘心的。”羅粵捶了下陳鱘的肩,戲謔地說了句:“你就是一生要強啊。”

陳鱘勾了下唇,不否認他的判斷。

“雖然比賽和感情不一樣,但你這性格,什麽事都倔,當年因為那樣的事和蘇新七分開,你也很不甘心吧。”羅粵瞧著陳鱘,感慨道:“畢竟你和她在一起的那段時間是挺開心的,好家夥,我這輩子都忘不了你拉著她把我們一群人丟在沙灘上就跑的場景,真夠重色輕友的。”

陳鱘緘默,掌中的黑王蛇纏著他的手指在動,他舉起啤酒罐喝了一口,眼眸沈沈。

這幾年他每天都泡在泳池裏訓練,把自己練得筋疲力盡無暇去想別的,他以為很多事他早就忘了,但現在他才發現,只要一個引頭,過去的回憶就會迫不及待地湧現。明明他們交往都不及半年,可在一起每一天做的事他都能清楚地記起來,似乎潛意識裏他並不想忘卻,那段時光因為短暫而顯得珍貴,他們之間的感情因為那場出人意料的變故反而更加深刻難忘,五年的時間把所有細節都扣得更清晰了。

陳鱘晃著手中的啤酒罐,垂眼看著黑王蛇,又想起蘇新七身上的那個紋身,忽然了無意味地笑了下說:“人不可能贏一輩子。”

羅粵咂舌,“喲,這可不像你說的話。”

陳鱘緘默,半晌仰頭把剩下的酒飲盡,他把空啤酒罐一捏,眼神轉而沈冷。

對蘇新七,他曾經一敗塗地,這麽多年過去了,他總不能一點長進都沒有,還是輕而易舉地被她牽著鼻子走。

犯賤這種事,一次就夠了。



九月下旬,天氣轉晴,連日不散的陰雲總算被驕陽驅散,太陽一出,氣溫又開始節節攀升,明明秋分已過,南方的夏天仍是遲遲不肯離去。

的士一到機場入口,蘇新七趕忙下車,從後備箱拿下行李就奔向機場大廳,她站在入口處往裏搜尋,看到一群人站在行李托運處旁,立刻朝他們走過去。

“不好意思,路上堵車,我——”蘇新七本以為他們是一起參加法援活動的人,正要為自己的遲到道聲歉,轉眼卻在人群中看到了陳鱘,即使他戴著帽子和口罩,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蘇新七頓感意外,她迅速打量了下與他同行的人,他們幾乎都戴著口罩,看樣子是想低調出行,她立刻就明白他們這群人都是泳隊的運動員。

“對不起,我認錯人了。”蘇新七看向陳鱘,與他對上眼,她想他肯定不希望別人知道他們認識,所以就沒打招呼。

“小七!”

蘇新七聽到有人喊她,回頭就看到孫奕飛朝她走來,他邊走邊招手,“我們在這邊呢。”

蘇新七轉過頭向泳隊的人頷首致意,最後看了眼陳鱘,轉身拖著行李箱迎上孫奕飛。

“這姑娘看著眼熟啊,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啊?”林成義看著蘇新七,和身邊的陳鱘搭話,“是記者嗎?”

另一邊的小郭聽到他這話,毫不留情地開嘲諷技能,“大林哥,你是看見美女就覺得眼熟吧。”

“小孩子,邊兒去。”林成義撓了下頭,嘀咕了句,“我是真覺得眼熟,這麽有辨識度的一張臉,我不能忘記吧。”

陳鱘聽他在一旁自言自語,也不搭腔,他看向蘇新七離開的方向,剛才喊她的男人接過她手中的行李箱,正低著頭和她說話。

他的眉間幾不可察地皺了下,隨即別開眼。

泳隊這次分了兩批人去青海進行高原訓練,陳鱘是第一批,老沈帶隊,為了避免被認出來,增添不必要的麻煩,一行人十分低調。他們訂的商務艙的機票,值機後機場服務人員領著他們優先過了安檢,又帶著他們去了登機口附近的休息室候機。

泳隊的人在休息室坐了沒多久,服務人員又領著一夥人進來,陳鱘正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林成義忽然拍了下他的肩,湊近說:“嘿,是剛才認錯人的那個美女。”

陳鱘聞言睜開眼,轉過頭果然看到了蘇新七,她也看見了他,對上眼的那刻她似乎有些驚訝,怔怔地看著他,直到她身邊的男人拍了下她的肩,示意她坐下。

小郭見林成義盯著蘇新七看,忍不住說:“大林哥,別想了,沒看見人有男朋友呢嘛,死心吧。”

“去你的。”林成義又看了眼蘇新七,使勁想了想,總覺得差一點就能記起來在哪見過她了,他目光一轉,瞥到她身邊的那個男人戴著檢察院的徽章,不由皺了下眉,“我沒和檢察院的人打過交道啊,難道真是我記錯了?”

“別琢磨了,哥,就算你以前見過,現在想追也來不及了。”

陳鱘聽林成義嘀嘀咕咕的陷入自我懷疑中,始終沒表態,倒是聽完小郭說的話,面無表情地問了句:“你怎麽知道是她男朋友?”

小郭沒想到陳鱘會對這種話題感興趣,楞了下沖對面使了個眼神,理所當然壓低聲道:“從進門到現在他們都沒分開過,男的的眼睛就沒離開過那個美女,喏,你看,還給倒水。”

陳鱘沒什麽表情,眼神沈冷。

“這個美女……”小郭略微疑惑,湊到陳鱘身邊低聲說:“鱘哥,她是不是認出你了,一直往你這看。”

陳鱘眸光微閃,擡手壓了下鴨舌帽的帽檐,口罩下的唇角微微勾起,隨後意識到自己又被她牽動情緒,立刻放平嘴角,闔上眼接著閉目養神。

到了登機時間,工作人員引導著休息室的人優先登機,泳隊和法援的兩夥人幾乎把整個商務艙包圓了。

陳鱘找到座位後下意識往艙內逡巡了眼,目光最後落在蘇新七身上,她的位置在他的斜前方,與她一路同行的那個男人坐在她旁邊,她才坐下,他就向空姐要了條毯子蓋在她腿上。

對她獻殷勤的還挺多,不是警察就是檢察官,她還和以前一樣招人。

陳鱘收回目光,冷著臉坐下,把目光投向窗外。

林成義放好包,在陳鱘身邊坐下,他又忍不住看向蘇新七,正巧她回過頭往他們這看來,他和她對上眼,靈光一閃間忽然福至心靈,像是被打開了任督二脈,他回過頭,一臉興奮地看著陳鱘說:“我記起來了,她不就是——”

陳鱘回頭看了他一眼。

林成義噤聲一秒,爾後湊過去,激動地壓低聲問:“她是不是你照片上的那姑娘?”

陳鱘沒否認。

“我就說看著眼熟。”林成義像是吃到了大瓜,又往蘇新七那看了看,“她好像認出你來了,時不時往我們這看……要不要我和她換個位置,讓你們敘敘舊?”

陳鱘往蘇新七那掠了一眼,正好看到那個男檢察官低著頭湊到蘇新七耳邊說著什麽話,兩人姿態親密。

“不用。”他別開眼,調整了下椅背,把帽子往臉上一蓋,冷聲道:“沒什麽好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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