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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一條繩上的螞蚱P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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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一條繩上的螞蚱 PUA??

置之死地而後生?

富貴險中求?

多麽讓人熱血沸騰的字眼。

我緊盯著老陳看, 看他的眉飛色舞,看他那雙如狐貍一般詭詐的雙眼,看他一切盡在掌握中的狡黠神色……

轉而, 我又看向杜老, 他此時閉眼專心撫琴,眉頭擰成了個疙瘩, 湖心涼風吹來,將他下巴稀松的胡須吹得左右亂擺, 他全然不像個懸壺濟世的神醫, 更像個執著冷僻的老瘋子。

此時, 他正好彈到《廣陵散》最激切的地方, 面頰松垮的肉也隨之跳動了幾下,呼吸亦有些急促。

如果我是如意, 看到陳硯松這番“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謀劃,我一定會拍手稱快。

可我早都不是如意,我是妍華。

我忽然想起了李鈺, 這孩子在去年的這時候,策馬奔赴文姜驛救母, 誰知天子盛怒之下, 他還是親眼看到母親死在眼前。

我這輩子都忘不了, 李鈺像只小猴子似的佝僂著背, 蹲在雪地裏, 不會說話, 不會哭笑。

若是我死了, 我的兒子豈不是也變成了沒娘的小猴子?

陳硯松和杜朝義怎麽敢給我下毒?這兩個老瘋子怎麽敢打著為我著想的旗號,設這個圈套?又怎麽敢誆騙引誘雲雀這傻丫頭?

我垂眸,看向懷裏的睦兒。

兒子食指伸進酒杯裏, 蘸了點杯底殘留,擩進嘴裏,哪知被辣到了,他委屈地仰頭看我,沖我搖晃食指,奶聲奶氣地假哭:“娘親,小木頭嘴裏好熱好熱,要喝水。”

我默默倒了杯溫水,給兒子餵。

真的,我現在心裏只有一個想法,怎麽殺了陳硯松這老狗日的,千刀萬剮了他我都不解氣!若是畫舫上動手,勢必會引起侍衛的註意,且李昭那邊我解釋不清;

我也可以虛以委蛇,暫時穩住他,再與他私下約個地方會面,屆時,我會暗中找梅濂或者大福子,幫我弄死他,就像當初張達齊毀屍滅跡秦氏兄弟,連根骨頭都不會留下。

正在我亂想間,陳硯松湊了過來。

他已然沒了方才那股得意,收起笑,小心翼翼地將筷子輕輕按在桌上,試探著問:“妹子,你是不是生氣了?”

他雙手交疊,一臉的懊悔,忽然打了自己一耳光,嘆了口氣:“是老哥冒進了,唉,我膝下只有盈袖這一個親生女兒,當年我為了一己私利,害得她母親悲抑自盡,又連累女兒流落在外,得虧妹子仁慈,悉心教養她十一年,這份大恩大德,老哥萬死也難報啊。”

說到後面,陳硯松雙眼一紅,四十多歲的大男人竟開始掉淚,頭幾乎杵到了桌上。

我並沒有說話,靜靜地看著他悔恨流涕。

忽然,我兒子用食指刮自己的臉蛋兒,撅著嘴:“老爺爺哭鼻子,羞羞。”

陳硯松仿佛也感覺到了尷尬,手背摩挲了把臉,倒是不哭了,時不時地偷摸看我,輕咳了聲,幹笑道:“那個……妹子啊……”

“陳爺!”

我直接打斷他的話,沒有表現出任何生氣或者高興的情緒,淡淡一笑,輕撫了下烏蠻髻邊的金鳳釵,道:“矮子面前不說短話,陳爺與妾都是做生意的,咱們生意人有句話,叫無利不起早,您費勁心思幫妾謀劃,妾在睡夢中就跟您成了一根繩上的螞蚱,您老可從不會做虧本的生意。”

我抿唇淺笑,思路越來越清晰,柔聲道:“您既然事隔三個月後冒險現身,怕是不止是告訴妾真相。說句難聽的,妾這種無良的女人興許不會對您的謀劃感激涕零,仿佛也不會對您言聽計從,這麽著吧,您大可以對妾說一說,您想讓妾幫您做什麽?這樣妾才會安心。”

這回,輪到陳硯松稍顯驚詫。

他又是一臉的愁容和無奈,連聲說妹子你誤會了,他想替自己辯解幾句,可忽然猶豫了,舌尖舔了下唇角的殘酒,默默地從盤中夾腌制好的生魚片,涮著吃,吃了幾口,他再次將筷子按在桌上,沖我豎起大拇指。

“果然跟了不一樣的男人,眼界和城府都不一樣了,佩服。”

陳硯松嗞兒地喝了杯酒,他這種人屬於越喝越清醒的,臉上興奮的潮紅已經漸漸褪去,笑道:“草民有三願,不知娘娘可否稍稍施以援手?”

我心裏一咯噔,果然。

“陳爺這樣的通天手段,還須妾身幫忙?”

我斜眼覷他,打趣。

“哎,話也不能這麽說。”

陳硯松手指向天,嘿然笑道:“您如今可是活在上面那層拔尖子的貴人,草民不過是有幾個臭錢罷了,且草民過去曾跟著魏賊做了些糊塗事,而今天子寬厚不計較,這才萬幸保住條小命,可若是哪天天子一個不高興,秋後算賬,那草民又該自處呢,便是有座金山,怕是也保不住闔族性命。”

我端起酒壺給他滿了杯,笑道:“妾也曾聽陛下說起過,要遷雲州豪族於關中,陳爺是想讓妾在陛下跟前說幾句好話?”

陳硯松沖我連連抱拳,笑道:“這是其一,妹子如今是陛下心尖兒上的人,想來替故人說兩句好話,陛下應該會聽你的。”

“嗯。”

我微微點頭,笑著問:“其二呢?”

陳硯松臉驀地陰沈下來,冷哼了聲:“天子未殺魏賊,只是將他囚禁在長安,草民心裏一萬個不服。當日草民對他鞠躬盡瘁,哪知此賊竟在草民發妻祭日那天殺害草民獨生女兒,簡直欺人太甚!草民二願,要魏賊狗命。此事草民想過,娘娘的確不好在陛下跟前開口,更不好暗中派人動手,可娘娘盡可以私下囑咐梅濂。梅濂屠戮盡魏王子孫,想來魏王活著,於他也是懸在頸上的一把刀,他知道您有心殺魏王,必定甘之如飴地為您解決煩憂!”

我連連拊掌,嘆了口氣,笑道:“遙想當年妾身還在洛陽時,親眼目睹過逆王驕悍,深恨他當眾羞辱盈袖母女。”

言及此,我端起酒杯抿了口,笑道:“第三願呢?陳大哥何不一次說完,倒也痛快。”

陳硯松莞爾,這回他並沒有開口,而是湊近我們母子,手裏拿著那塊玉佩,逗弄睦兒,眼中的慈愛都要溢出來,他嘆了口氣,哀聲道:“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當初老夫一意孤行,撮合盈袖和南淮在一起,原本是想一家子和和美美,沒想到落得個女兒不認的下場。前年顏顏出生後,老夫曾拜托子風賢侄,暗中給孫女送了塊金麒麟,而今將這塊玉麒麟送給瑞王殿下,希望這對金童玉女能平安長大,以後能快活如意。”

我懂了。

這下真懂了,原來跟這兒等著我呢。

我接過老陳的那塊玉佩,輕輕摩挲著麒麟的紋路。

“陳大哥啊,不是妹子怨您,雖說您為了妹子著想,幫妹子設計走出困局,可怎麽著都得跟妹子事先商量一下,妹子稀裏糊塗就跟您成了一條繩上的螞蚱,您日後若是動輒談及此事,妹子若是害怕陛下知曉,豈不是得對您言聽計從?”

我將那塊玉佩放在桌上,推給陳硯松,皮笑肉不笑道:“妹子若是十幾二十歲的姑娘,可不就被陳爺給唬住了?”

陳硯松臉色微變,忙笑道:“妹子這是說哪兒了,為兄可從沒想過以此來要挾你哪。”

“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妹子倒也不怕威脅。”

我手輕撫著睦兒的小腦袋,挑眉一笑:“即便這事扯出來,陛下怨恨我,那也是恨我一個人,睦兒、旸旸、朏朏還是他的骨血至親,他依舊會厚待三個孩子。”

我掩唇淺笑,用帕子抽打了下陳硯松的胳膊:“再說了,曹氏當初是覬覦他的皇位,張氏是企圖控制他,而我這個無知膽小的婦人不過是被陳哥算計了,陛下一夜白頭,是因為太過在意我,覺得從前對我不起,我哪怕算計他,也不過是算計男女間的小情小愛罷了,上不得臺面,對麽?”

陳硯松臉上的笑意逐漸消散,盯著我,沈默不語。

我將酒一飲而盡,只感覺頭微微發暈,柔聲笑道:“妾不過是內宅婦人,可不敢妄議朝政,就算妾再厭惡魏王,也左右不了陛下的盤算想法,更不願沾惹那個狠辣的前夫,指派那個小人去殺魏王。”

我輕輕搖頭,“委屈”地扁著嘴,笑道:“妾跟大哥一樣,打心裏喜歡顏顏,可於公呢,皇子婚事也算朝政了吧,妾插手不了;於私呢,妾是個俗人,與陛下走到如今全在“兩情相悅”這四個字上,妾尚且不忍侄兒為了前程去娶國公府的大家閨秀,更別提因為畏懼大哥,就委屈了自己的親生的。”

陳硯松眸中的狡詐逐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提防和謹慎,他仍沈穩自得,笑著奉承:“高氏有娘娘這樣通透的人在,何愁不覆興呢,是老哥冒進了,自罰三杯,給娘娘賠罪。”

說到這兒,陳硯松忙要喝酒。

我手按住他的酒杯,嫣然淺笑:“大哥這個局做的實在精妙,若妹子活了,那可是徹底得到了陛下的心,日後尊榮享受不盡,於陳哥有益;若妹子死了,陛下必定憐愛我的兒子們,他就算下血力氣查,想來最終也只能查出個“巧合”來,睦兒上位,於陳哥以後還有好處,怎麽算,都是妹子吃虧了呢,是不陳哥?”

老陳松開酒杯,垂眸淺笑:“妹子當真不原諒為兄?”

我俯身,吻了口睦兒的小臉蛋兒,不再客氣,獰笑:“妹子從前孤身一人,做人做事難免極端些,從不考慮後果,可如今,我有兒子了。還是那句話,當年陸令容毒害妹子的“女兒”盈袖,踩到了妹子的底線,妹子一條繩子料理了她,而今還是這個道理,妹子註定當不了女帝則天,無法忍痛用骨肉謀取前程,陳哥用妹子腹中雙生子的平安來設局,仿佛踩在了妹子底線上呢。”

我雙眼微瞇,笑著看老陳:“盈袖雖說是我養大的,可到底不如我親生的,對吧,更別提南淮兄弟,我可與他沒什麽交情。我這個人小氣又護短,當年維護盈袖,殺過人,但至今還未嘗試過滅人滿門是何滋味。”

對不起袖兒,嫂子絕沒有想害你的想法,只是威脅威脅你爹。

“娘娘這是何意?”

老陳眼裏已湧上了殺意,笑道:“您這是想報覆在草民兒女身上?”

“這倒不是。”

我垂眸,看向盤中的整塊炙牛肉,拿起旁邊切肉的鋒利小刀,莞爾:“妾身也不會隨意遷怒旁人,今兒跟陳哥有點不痛快,哥哥是不是得拿出個態度,讓妹子消消氣?”

陳硯松是最精明不過的人,立馬拿起小刀,擼起袖子,刀面抵在自己的胳膊上,笑道:“桌上炙牛肉涼了,草民給娘娘切塊熱騰騰的人肉,您嘗嘗鮮,如何?”

“哎呦,妹妹不怎麽愛吃人肉,太酸了。”

我目光下垂,盯向老陳的襠部,咬唇壞笑:“若是陳哥肯割愛,讓妹子吃顆卵丸補身,那可再好不過了。”

“妹子啊!”

老陳面色有些慘白,胸脯一起一伏,顯然在按捺怒氣,強笑道:“而今局面皆大歡喜,您何必如此羞辱故人呢?”

“那是妹子命大,才皆大歡喜的。”

我緊咬著不放,一邊哼唱著江南小調哄兒子入睡,一邊對老陳冷笑道:“若是一招不甚,七郎必死無疑,妾身亦血流幹而亡,而陛下傷心悲抑,恐也會少活幾年,妾身吃您一顆卵丸壓驚,仿佛不過分。”

陳硯松怔了片刻,眼珠左右亂閃。

最後,他以拳砸桌,大手一揮,哈哈大笑:“不就是顆蛋麽,陳哥給你便是。”

說到這兒,陳硯松咚地一聲將小刀插到桌面上,把下裳撂開,脫下褲子和褻褲,雙腿對著我八叉開,他往嘴裏塞了塊帕子,緊緊咬住,隨後眉頭緊蹙,手毅然決然地拿起那把小刀。

正當他閉眼,準備揮刀的時候,我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陳硯松睜眼,皺眉愕然地看我。

我噗嗤一笑,從他手裏奪走小刀,隨手扔到湖裏,柔聲道:“妹子開個玩笑罷了,陳哥竟當真了。如陳哥所說,妹子不過流了一點子血罷了,那有什麽。”

陳硯松癡楞了片刻,亦哈哈大笑。

他一邊用袖子擦額上的冷汗,一邊穿好衣裳,連喝了兩杯酒,沖我抱拳笑道:“真有你的,你呀,跟你家男人越來越像了。”

此時雪小了些,湖面波光粼粼,伴著濃郁的寒霧,有種世外仙境之感。

琴音幽幽,杜老不再彈《廣陵散》,換了曲《高山流水》來彈。

我雖然心裏還憋著口氣,但沒有再揪著不放,恰到好處退一步,彼此都有面子。

紅泥小火爐上的煮的茶這會兒開了,正咕咚咕咚冒著熱氣兒,我拎起茶壺,給老陳的盞裏倒了杯,笑道:“嗨,方才是妹子太疾言厲色了,其實大哥只要以後安分守己,陛下是仁厚之人,不會計較你什麽。”

老陳目光灼灼地看著我,笑道:“有娘娘這句話,草民懸著的心已經落地,不敢再要求什麽。”

我舉起茶盞,與老陳幹了杯。

熱茶入喉,將口中的酒氣全都沖散,令人渾身暢快。

我輕拍著快要睡著的睦兒,嘆了口氣,真誠地問老陳:“大哥在長安有段日子了,您長了妍華十幾歲,是妍華最信任的長輩,依您看,妍華日後該如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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