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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少年俠氣 誅他張家滿門良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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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無可忍, 立馬轉身要下樓去。

大福子和謝子風同時攔住我,皆勸:“夫人你有孕在身,若是被沖撞了可怎麽好, 再說那張達亨是見過你的, 沒得多生事端。

最終如我所料,熱心且仗義的謝子風看不過眼, 說“姐你不方面露面,大福子身份低微, 勢必壓不住那張家惡少的氣焰, 還是我去。”

謝子風一離開包間, 雲雀就進來了。

“怎麽樣?”

我手附上小腹, 護著孩子,輕聲問。

雲雀快步走過來, 伺候我穿上披風,手按在我肩上,壓低了聲音:“奴那會兒以天涼為借口, 回去給您取衣裳,暗中去找了李少幫忙。那李少是皇商, 名頭毫不弱於那洛陽的首富陳硯松, 此人性豪奢, 喜好收集奇珍異寶, 素來多結交豪貴公子, 與張達亨甚是相熟。說起來, 李少和謝三爺還沾親帶故呢。那李少雖名為皇商, 實際上私底下給太子爺做事,時刻替爺盯著長安豪貴的動靜,奴過去奉爺的旨意, 吩咐他做過幾件事,故而此番請他出面,讓他把張達亨哄到酒樓來,他還當是爺的密旨,忙不疊辦了。”

“那就好。”

我松了口氣,握住雲雀的手,問:“你如此幫我,不怕殿下責罵麽?”

雲雀抿唇一笑:“當初殿下將奴給了夫人,奴此生都是您的人,為您做事是奴應盡的職責。”

……

說實話,這世上除了盈袖,我是誰都不信的,包括雲雀。

再忠的奴仆,都有自己的私心,盈袖不一樣,她是我“女兒”,是我一手養大的,我們之間可以有爭吵,但絕不會把情分割裂。

很多年後,我慢慢從很多事中知道了,雲雀的確是個忠的。

她原也是官家小姐,家中遭禍,被籍沒入宮中為奴,後被管事嬤嬤責打之時,恰巧被路過的李昭給看見了。

仁厚的李昭看她卑微可憐,便把她交給胡馬公公調.教,暗中命她盯著各宮各處的動靜。

有時候對一個人死心塌地,其實也就是一句話的事。

雲雀對我的忠,就是這樣的。

或許因為我倆同病相憐,又或許我當日看見衛軍抄兵部侍郎的家,苦笑著嘟囔了句:“杜甫詩中有一句,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若有朝一日我能說得上話,我想給這些女孩子建一間幹凈的屋子,給她們教手藝,讓她們能自食其力,可以有尊嚴地活下去。”

……

我聽見樓下訕笑聲不絕如縷,但也有勸說的聲音,只不過太弱小了,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我走到窗邊,牙關緊咬往下看。

八弟被那刁奴踩住膝彎,更可惡的是,那刁奴不住地推搡八弟的頭,把他的儒冠都弄掉了,他的頭發登時散落開來。

八弟也不敢反抗,快三十的大男人紅著眼,身子更佝僂了,窩囊地撿起冠,按在小腹上,護著。

那張達亨仍翹著二郎腿,扭頭逗他的畫眉鳥,撅著嘴吹口哨,神情十分的愉悅,轉而,他垂眸,笑吟吟地看著我八弟,刻薄道:“今兒小懲大誡,回頭你告訴你四姐,既做了人家的姨奶奶,就該認清自己的身份,別一天到晚地撒潑打滾,她鬧著尋死,害得娘娘也不得安生,還得屈尊降貴地去孫家看望她,從中間說和。”

說到這兒,張達亨抱拳,朝東宮的方向見了個禮,厭煩地盯著我八弟,喝罵:“而今陛下病重,後宮所有的事都是娘娘打理,她哪有閑工夫管你家這雞毛蒜皮的小事。”

“是是是。”

我八弟拳頭緊緊攥住,連聲應承。

正在此時,我看見謝子風已經下了樓,他滿臉的怒氣,大步流星地朝張達亨走去,一把抓住張達亨的玉冠,用力將這男人從四方扶手上扯了下去。

一時間,四下嘩然,那些看熱鬧的貴公子和儒生們不約而同地後退了幾步。

“誰!”

張達亨大怒,手按住發痛的頭皮和欲掉下的冠,憤怒地扭頭,剛要罵人,一看見欺負他的人是謝子風,粗話生生咽了下去,讓隨從將他扶起來,自行整理著衣冠,上下打量了眼謝子風,驕矜道:“我當誰這麽大膽,原來是真正的小公爺。”

謝子風剜了眼張達亨,攙扶起我八弟,低聲詢問了幾句。

他上前兩步,雙臂環抱在胸前,直面張達亨,冷笑道:“爺正在樓上吃茶歇覺,忽然被一陣嗡嗡的蒼蠅聲吵醒了,我當誰這麽煩人呢,原來是張家四爺。”

張達亨臉色大變,雙指指向謝子風的臉面:“你竟敢羞辱我。”

“羞辱的就是你,不服?”

謝子風下巴微昂起,喝罵:“爺行的端,坐的正,幫忙照看摯友妻兒,不知道從哪兒飛來只蒼蠅,紅口白牙地汙蔑爺和小袁夫人的清白,看來這蚊蠅逐臭沒說錯,果然是一家子,招人煩的本事一個賽一個的強。”

聽見這話,我噗嗤一笑,天下間想必也只有謝子風敢光明正大的謾罵素卿了。

此時,雲雀上前一步,扶住我的胳膊,掩唇笑道:“夫人怕是不知,奴今兒請李少幫忙的時候,意外得知,原來太子妃娘娘早都和謝三爺結下了梁子,若是娘娘光說幾句是非倒罷了,她盤算著將三爺拿成人質,逼迫榮國公屈服,竟派人給三爺下藥,藥倒後軟禁在張家。太子爺知道後,親自去張家將三爺接出來,好聲好氣地致歉。您想,三爺是什麽人,從前都敢寫詩譏諷皇上,當即就給咱們太子爺沒臉,罵了個狗血淋頭。”

如此看來,不止謝子風厭惡素卿,李昭也是啊。

我莞爾淺笑,接著往樓下看。

那張達亨被罵,面子掛不住,眼珠子四處瞅了圈,陰陽怪氣地冷笑:“這裏不是雲州,你謝家再厲害,手也伸不到長安來,勸三爺嘴放幹凈些,快快隨本公子入宮給娘娘賠罪,還有你的好兒。”

“手伸到長安怎麽了。”

謝子風用力推了把張達亨,他打小練武,登時就把那姓張的小子推得連退數步,腰撞上了桌子沿兒,桌上的茶壺酒盅七倒八歪,酒流了一地。

“謝子風,你、你,”

張達亨怒極,瞪了眼我八弟,恨道:“本公子奉娘娘懿旨關照姓高的,有你什麽事,你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管怎麽了。”

謝子風亦回頭看了眼我八弟,眼裏閃過抹同情之色,其餘的沒多說,揚手用力抽了張達亨兩個大耳刮子,那男人臉瞬間紅腫起來,鼻血蜿蜒不決地流。

“天下誰人不知,三爺我就好個多管閑事,就看不慣你欺負老實人。”

張達亨用袖子抹去鼻血,手亂在桌上抹,抓起只茶壺,朝謝子風砸去。

瞧見此,我倒吸了口冷氣,下意識出聲:小心

其實我根本不用擔心,謝子風反應極快,空手接住紫砂壺,順勢前行幾步,用力砸在了張達亨腦袋上,咚地一聲,茶壺應聲而碎,那男人滿頭都是茶葉沫,褐色茶汁蔓延在頭發裏,流了他一臉一身。

“你,你……”

張達亨這下知道自己遇著厲害的了,捂著頭,忙四處看,讓周遭立著的貴公子們過來幫忙,奈何只要是長腦子的,誰敢得罪榮國公,再者謝子風人品人緣素來好,受過他恩惠幫扶的除了有身份的高門顯貴,更有貧賤的百姓,所以大夥兒都只是靜悄悄地看熱鬧,甚至有人暗暗沖子風豎起大拇指。

“我、我……”

張達亨見沒人幫他,怒道:“我是皇親國戚,你竟敢傷我。”

“誰不是皇親國戚。”

謝子風又踹了幾腳張達亨,喝罵:“皇親國戚就能隨意欺辱老百姓?今兒三爺就欺負你了,有本事你回去給你爹和你姐姐告去,三爺要是皺一下眉頭,就是你養的!”

張達亨氣得口不擇言起來,暈暈乎乎地起身,往外退,指著謝子風:“有本事你就等著,看我不弄死你!”

“好!”

謝子風張開雙臂,原地轉了圈,正氣淩然地高聲道:“諸位都瞧見了,張家四爺放下話了,要弄死我呢。今兒我也把話放在這兒,我謝子風若是少了一根頭發、破了塊油皮,亦或是命喪長安,就是他張家下的殺手,諸位可將消息告知我父兄,我父兄必定奉上千金酬謝。我謝家滿門忠烈,多少兒郎為守護國土戰死沙場,窩囊氣能受,但容不得嫡子被人隨意欺辱,若我出事,父兄定率軍踏平長安,誅他張家滿門良賤!”

此話一出,酒樓登時發出陣喝彩。

那張達亨縱使再氣恨,著實不敢放肆,不過憑他那少爺身子骨,也放肆不了,最終捂著被砸傷的腦袋,灰溜溜地帶著隨從跑了。

“什麽東西!”

謝子風鄙夷地翻了個白眼,他抱拳,笑著對眾人道:“今兒謝某高興,諸位隨意點菜吃酒,全都記在謝某賬上,請!”

……

舊日在北方時,我就聽說謝子風為失憶被辱的袖兒出頭,當著眾人的面痛打陳南淮,後來他為了保住左良傅的命,三翻四次跪求國公爺,終於在斬將臺救下良傅。

我算是明白老皇帝為何能容忍子風的傲氣,如此寵愛他。

這小子真真是這世間難得的好兒郎,身上有股子俠氣在的,誰人不喜,哎,白白便宜了月瑟,若是我家袖兒能嫁給他,多好啊。

忽然,我看見謝子風攬住我八弟的肩,低聲耳語幾句,疾步將八弟往二樓帶。

我緊張極了,分別十三年,終於要和弟弟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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