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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取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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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 吳非易見她非但不回頭去找劉立恒等人, 偏孤身一人往林子另一側的大路上走。

“非易,再與我走下去,可就沒有回頭路了。” 明丹姝一語雙關, 她需要他、甚至利用他是真, 可此時的不忍為難也是真。

這並非全然出自情愛,她雖非君子,亦有所為有所不為。他若與她講起條件,倒容易許多,唯獨別無所求才最難還…

吳非易大約掌握了她在宮裏的處境,也聽懂了她的弦外之音, 更明白皇帝今日將他二人逼到此處是為試探,雖不知前路如何,但他籌謀蟄伏到今日, 不就是為了她?

她若死, 他便替她覆仇;若活著…握住她的手腕, 反而在前面帶路,“走吧!”

“我若所料不錯, 前面…大約是皇上的人。” 明丹姝心如明鏡。

過去,她太看重明家與祁鈺的情分,當舊事一點點被掀開時,才發現他並不如自己所想地那般磊落誠直。避子藥、太子妃的死、對吳秋樂的殊為忍讓…樁樁件件都在提醒著她, 祁鈺對明家的情分夾雜了過多的利用算計。

她今日的隱瞞和利用惹惱了祁鈺,讓他在這個風聲鶴唳的節骨眼,產生了腹背受敵的威脅感。但她要的就是就是這樣,讓祁鈺明白, 無論是她還是明家, 是他的盟友, 而非鳥盡弓藏時隨時可以棄之不用的那張弓!

明丹姝看著吳非易握著自己的手腕,笑得無奈又諷刺:“你我本沒什麽,但若這樣,反倒做實了似的。”

“你想要什麽?” 吳非易頭也不回地問。

“分解世家,為我所用。”

“然後呢?”

“查明真相,為明家洗雪。” 明丹姝見他挑眉,似不認同,也挑眉一問:“怎麽?”

吳非易反倒被她這副難得一見的頑皮樣子逗笑了,“從這半年來你與皇上的動作來看,我以為你會想幫他鏟除世家。”

“的確,過去倒是這樣想的。” 明丹姝坦誠。

“現在呢?”

“他想創立清明盛世,我亦想。” 她不否認祁鈺是個雄才大略的君主,甚至他的隱忍、深沈乃至狠絕都是制衡臣下必不可少的素質。

她理解,卻不認同…“他可以為皇權犧牲情義,我卻不能,是為殊途。”

深吸一口氣,像是放手一搏般,聲音低沈卻有力:“既如此,他能做的事,我亦能。”

吳非易聽了這一番話先是震驚於她的野心和坦誠,若說之前,他因舊情而疼惜、甚至憐憫她的波折遭遇。而此刻,他真正生出了欣賞之情——能屈能伸、果決卻有情。

忽然笑了,朗朗若皎月出雲,“其實…你可以利用我的。”

“我說…我不會因為你的利用而傷懷,若成功了,我便是頭一號功臣。”

見她眼裏蒙了層霧氣似的,像極了過去那個嬌滴滴的姑娘,伸出手來想抱抱她,又近鄉情怯似的懸在空中頓了頓…

不知怎的,眼眶也有些濕熱,輕咳一聲掩飾:“若敗了…石榴裙下死,不失為美談。”

明丹姝為宮裏的陰謀算計而冰封的心腸被這番剖心析肝的話生生燙出個洞來,又酸又熱。

下意識地回避去想,他如此舍命相陪是為了男女之情,還是故人之恩…

“哈哈哈!” 忽然一生驚笑打破了樹林的靜謐,鄭窮披星戴月一身白色儒袍倒不像個久經沙場的將士,“老夫倒是許多年不曾聽過這樣的推心置腹之言,恍然又回到了少年時!”

“鄭將軍,好久不見。” 明丹姝早前見過明繼臻隨信送回來的畫像,一眼便認出了這位形如書生的西北霸王。

“小丫頭,依我看,你不如跟了他。” 鄭窮對她的熟稔也不意外,另眼打量吳家這位新家主,眼中倒是頗多讚賞之情。

“我來給你送個大禮。” 說笑一番,打了個響指,山下的劉立恒等人,並秦瞞還有幾個暗衛衣著的人,昏昏沈沈被捆成兩摞扔到了明丹姝跟前。

不痛不癢說起了風涼話:“咱們的皇帝陛下,倒也不如傳言那般寵愛瑜昭儀。”

“將軍何意?” 明丹姝在這裏見到秦瞞並不意外,祁鈺既然想試探她和吳非易的關系,一定會派個嘴嚴可信的人來監視。

只是…劉立恒怎麽會落到鄭窮手裏?她以為方才的那場刺殺是吳秋樂的手筆,難道...

“數日前,我在宮中的探子回報,皇帝要來此處行獵。” 鄭窮又拿劍鞘使勁敲了敲秦瞞等人,還不放心,又命人幾碗蒙汗藥灌下去。

繼續道:“今日早些時候,又有探子來報,暗算了我女兒和外孫的瑜昭儀被皇上貶斥回宮,要走這條小路。”

明丹姝恍然回過神來...再細想,吳秋樂要遣人行刺殺之事,不一定瞞得過吳非易。

“方才兩波刺殺,不是吳家的人。” 吳非易心領神會,言之鑿鑿,他既敢單槍匹馬來這獵場,便是將吳家都清掃幹凈了。

“我方才還納悶,皇帝何必費這樣大的氣力刺殺他的妃子?” 鄭窮並未與他二人亮出敵意,反而收了劍在身後,兩手空空坐在了樹樁上。

“聽了一耳朵你二人的前塵往事才明白,原來是在試探你!若非我捉住他們,只怕你方才替這小子擋箭的事已然穿進了皇上的耳朵裏!”

鄭窮的笑聲裏既有不可一世的驕傲,又飽含蒼涼:“方才山下的都是皇帝的人自導自演,為的便是把你二人逼到這裏,一是為了試探,其二…”

“鄭將軍挾持宮妃,可是死罪。” 明丹姝才明白,祁鈺為何一早便將金絲軟甲給她防身,又許諾回宮便給她晉位。

草蛇灰線串聯到一起,原來如此…

祁鈺早在此前儀貴妃倒臺時,便收服了鄭家安插在宮中的探子,將計就計一直傳遞假消息給鄭窮。

先是讓明繼臻到西北接管鄭窮的軍權,逼他山窮水盡回宮,又故意在今日將她要走這條小路回京的消息傳遞給鄭窮,目的便在於…激怒鄭窮魚死網破之下挾持她!

這樣,祁鈺便可以名正言順地除了鄭窮,繼臻念舊情、在西北軍中根基薄弱,又顧及她在宮中,定會雙手將軍權奉上。祁鈺這是算透了她姐弟二人的心思啊!

“想通了?” 鄭窮耐心地看著她的神情在月光浮動下明明滅滅,頗有些兔死狐悲的悲涼:“你明家於皇帝而言,連把趁手的刀都算不上,只是個餌罷了!”

事已至此,明丹姝如何做不到不為所動,今日之事,更讓她聯想到了當年舊案,祁鈺口口聲聲要為明家洗雪…到底是出自真心,還是…又是個清掃異己的借口?

壓下心中強烈的不適,打起精神應付來意不明的鄭窮:“只是…我倒好奇,鄭將軍為何沒中計?”

祁鈺這計策結結實實拿捏住鄭窮最在意的兩件事——軍權和女兒,按理說…此時正窮該把所有的恨意都轉移到她姐弟二人身上,怎麽會在此心平氣和地與她周旋?

“娥兒要入宮,我原是不同意的,她從小便是個過於要強的性子,過鋼易折,實在不適合在這宮中生存。再加上這樣的家世…走到窮途末路,是可見的事。”

鄭窮一生戎馬,戰場上失之毫厘便是數萬人的性命,早看慣了離別。

女兒當年是一頭紮了進去,他良言苦口勸過,走到今日…都是自己的苦果,“她做過的事我有所耳聞,與你一樣,皆是皇帝的棋子罷了。成王敗寇,我鄭家…輸得起!”

“既然鄭將軍如此豁達,今日又何必在此與我說這些?” 明丹姝越發地不懂他,只嘆看得太明白,最後只剩淒涼。

“豁達?” 鄭窮無奈莞爾,自問:“我不豁達又如何?難道拿西北十餘萬將士的性命做賭註造反?我鄭家既為君主利刃,便該想要有折戟沈沙這一日。”

“皇帝想集權收拾世家,便繞不過收歸兵權這道坎。可人非草木,到底心虛難平…我今日走上你明家從前的老路,便不甘心想賭一把。”

鄭窮聽見山下此起彼伏的馬蹄聲,勾唇一笑,皇帝…來收網了!

起身,低聲與一旁的親衛吩咐幾句,便遣人離開。

抽出長劍架到明丹姝的頸間,做出挾持的姿態往山下走,借機又耳語:“還有一事…皇帝有雄心,早已受夠了鶴疆小國左右搖擺,可國內遭天災,此時大舉興兵,需得一個借口才能不受百姓的詬病指摘。明繼臻若被擒,便可名正言順的興兵攻打鶴疆。不曾想這小將倒是個奇才,打了南墨個措手不及,誤打誤撞破了他的謀劃。”

她心緒起起伏伏,說不出的孤寂茫然…祁鈺心思,父親焉會不知,卻仍以性命成全。人人皆有苦衷,這筆糊塗賬,到底要如何算?

默了默,開口:“鄭將軍此時要走,還來得及。”

“我想知道若你明家與他對弈,結局若何?” 鄭窮存了死志,終於在最後一刻挑明了來意。

“我知道大皇子沒死,給他一世平凡安穩,我讓明繼臻握住西北兵權。”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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