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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擂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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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鈺看著地下人神色各異,眼風你來我往,只是心裏暗自發笑,面上端得一本正經道:“梁濟,接著宣旨。”

“驃騎將軍劉青,現任京畿守備司令祝戎,十日後帶兵十萬開拔北境駐守,若遇戎狄興兵,賜便宜行事之權。游騎將軍劉立恒接任京畿守備司令一職,兼任禁軍副統領,即刻赴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下首百官聽明白了這旨意,卻又沒完全明白…

秋回春出,劉青此時出兵北境是年年常例,只是這便宜行事之權…輕飄飄幾個字,那可是意味著日後在北境調兵不必過令中書,可以先斬後奏了!

還有劉立恒,怎麽留在京中了呢?和祝戎職位對換,是太後欲提拔劉家?還是皇上的意思?

“臣等遵旨。” □□出列接旨。

戎狄經一冬休養生息後,往往於來年開春冰雪消融後越界河襲擾大齊,燒殺搶掠。

始祖、太宗兩代皇帝並非未試過以大軍踏平戎狄,一舉殲之,卻始終不能功竟。

外因,戎狄乃游牧民族,驍勇善隱藏,若要得勝,我軍的情報、界河不能結冰,口袋關隘一個都不能出問題。

更是要安撫住西面的鶴疆小國,不使腹背受敵。

北境氣候惡劣,不適宜長期大規模駐軍,遠軍交戰人困馬乏,對補給要求更高。

內因,江南門閥士族為自身利益不欲興兵,軍權由京中邊境、西北、江南三分天下,朝上軍政改革數議難行。

大齊建國至今不過四代帝王,前百年裏兩朝天子窮兵黷武,挫了戎狄銳氣,卻也令自身損耗更多。

戎狄占大漠草場,與其交戰騎兵必不可少。遠軍作戰,一萬騎兵所耗軍備糧草約等於六萬步兵,大齊如今國力難以支持。

想拿下戎狄,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欲興兵於外,必先安內。

政通人和,天子令至而六部為公,方能共抗外侮。

上傳下達,主將一呼而軍中百應,一鼓作氣,心齊則悍勇。

國庫充盈,行軍時糧草馬匹無缺短之患,將士方無後顧之憂。

“眾卿有異議?”

“臣等不敢。”

佟伯庸和鄭窮遠在天邊,建安京中這一畝三分地的軍權,還是皇上說了算的。

“程立為今歲春闈正考官,翰林院和吏部協從。”

難怪,程相今日上朝,春闈這場搶人大戰,門閥士族和寒門庶族,鹿死誰手,尚未可知啊!

“臣等遵旨。”

三道旨意齊發,一時到讓人理不出個頭緒來。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梁濟冷眼旁觀底下交頭接耳,窸窸窣窣卻無人上前直言上諫。

心裏嘀咕還真讓皇上說對了,門閥士族看著一團和氣,其實心裏各自揣著小九九,無利不起早。

“臣有本奏…” 吳元鋁自新皇登基後,第一次面聖,更是這輩子頭一回站在京中的朝廷上說話。

東張西望看了這會子熱鬧,方才想起自己還有差事在身。

“青州府監察官吳元鋁給皇上請安,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

“臣入京上奏青州府剿匪戰績,請皇上過目。” 他將折子將給梁濟,見皇上展開翻閱著…

按來前鄭窮交代的,替惠婉儀的父親——涼城刺史馮茲開口請功:“安丘山匪患流竄至涼城者眾多,此次剿清悍匪多虧涼城刺史馮…”

名兒還未報上,便被皇上打斷。

聽上位者儼乎其然問道:“剿清何意?匪首何人?匪眾何數?抄沒金銀武器多少?”

折子被扔回到了吳元鋁跟前,近旁的程立瞟了一眼…上面寫的都是百姓如何千恩萬謝雲雲,與匪情相關只簡筆帶過。

吳元鋁啞口無言,這…來京前鄭大人並未教過啊!從前給先帝的折子也是這樣寫的,回回先帝爺見百姓如此歌功頌德,都高興得很啊…

又飛快擡眼窺皇上臉色,頓時慌了神,餘光瞄著右手邊的徐鴻示意求情。

“皇上,青州匪患…”

“鄭窮入朝為官二十餘載,連折子都不會寫了?” 祁鈺恍若未聞徐鴻的話,直接出言打斷。

眾人錯愕…徐大人莫不是好運都給了倆閨女?怎麽在禦前接連碰壁?

還有皇上…今兒怎麽好似明章回魂了一樣難纏?

點到為止,祁鈺冷言道:“讓鄭窮再擬份折子給朕。”

“臣遵旨。” 皇上高高舉起輕輕放下,給吳元鋁嚇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禦史大夫宋思源老神在在、一聲不吭,副手禦史中丞季綏出列,言辭鏗鏘:“皇上,禦史臺有本奏。”

“準奏。”

“皇上今早下旨晉封樂女撥雲為昭容,有違禮法。”

季綏腰板挺得倍兒直,大義凜然出列像是要說什麽事關百姓國情的大事:“昭容正三品之位,能入皇家玉蝶,需賢德者居之,撥…瑜貴儀既無子嗣,家中父兄又無政績,平民出身,德不配位。”

今日早朝是真精彩,下首插不上話的蝦兵蟹將們腦袋轉得如同撥浪鼓似的,應接不暇看著神仙鬥法。

早上的旨意才過了中書,還未發出,這些人的消息倒是快…

“季卿是覺得…先孝頤皇太後早年入宮,亦是德不配位了?” 祁鈺掃過置身事外姿態的徐鴻,進而眼神按住欲出言反駁的劉立恒。

心平氣和搬出太宗皇帝生母賢貴妃亦是平民這樁舊事,又將話茬扔了回去。

徐鴻原本並不打算插嘴,上諫天子,下察百官,是禦史臺的職責。季綏此時跳出來說這些,於私…可從規矩上看是無可指摘的。

聽見皇上將太宗生母都搬出來了,焉知不是想替明丹姝來日鋪路…

借寬袖遮掩著,手肘不聲不響碰了碰身邊吏部尚書。

“先孝頤皇太後雖出身貧民,可允文允武,更隨太宗上過戰場,斷非一屆樂女可比。” 吏部尚書許易行,是先孝頤皇太後的母家的孫輩,此時出面說這話倒也相宜。

方才說正事時,一個個縮頭藏腦,都像是鋸了嘴的葫蘆似的。提起後宮,又頭頭是道,滿嘴的禮法德行…

三道聖旨都順順當當推了下去,祁鈺此時心情好得很,與這些老匹夫打嘴仗也樂在其中。

正襟危坐累了便靠在龍椅上,挑眉漫不經心問道:“愛卿此言,是想讓朕如今也效仿太宗,禦駕親征?”

“戎狄小患便勞動皇上親證,便是臣等武將無能!” 劉青一桿子打翻一船人,給皇上敲起了邊鼓。

什…什麽?許易行竟讓皇上問得怔住了,連說不敢便退了回去。

這都什麽跟什麽!誰說北境打仗的事了?顧左右而言他,皇上這不是胡攪蠻纏麽…

“皇上…”

“朕問季卿,世、農、工、商,朕之愛妃身在何處啊?” 祁鈺先聲奪人,堵住季綏的嘴。

“撥雲雖是良家子,可出身百戲班以唱戲為生,自然是工。” 季綏心裏門兒清,所謂四民,讀書、種田、做工、經商,得意洋洋揪著她伶人的身份不放。

“既如此,依愛卿所言,當朝尚書的嫡女更不該紆尊降貴嫁與商賈之家了?”

見他語塞,祁鈺把玩著手上的扳指,饒有興致問道:“若朕棄瑜昭容不用,那徐黃兩家也和離得?”

“臣…不是這個意思…” 季綏瞥了一眼徐鴻,面若菜色,方才還端著舌戰群儒的姿態,這會兒反倒支支吾吾起來。

原邑黃家從商,可是巨賈如何能與尋常商賈相提並論?偏偏皇上揣著明白裝糊塗。

“那愛卿何意?” 皇上笑呵呵,瞧著溫良恭儉的好脾氣模樣,嘲諷臣下可是半點不留情:“還是說季卿憑空添出一條禮法來,天子不得納庶人為妃?”

“呵呵…瑜昭容是太後選中的人,豈會有錯。” 眼見火候熬得差不多了,程立出來打圓場,絕口不提撥雲身世背景,將事情都推給在壽康宮閉門不出的太後。

“季大人想是替皇上操心,關心則亂…”

......

長樂宮裏,皇後看著許嬤嬤從內侍省拿回來的供詞,陷入沈思…

前幾日明丹姝交給她的供詞,指明了是順昭容指使宮人借修繕廊檐,以石灰水摻在了沐浴水裏,恰巧被二皇子撞翻。

她將信將疑,這幾日又差許嬤嬤到內侍省再審,這些人失魂落魄翻供幾遍,從順昭容、惠婉儀又到寧妃,攀咬個遍…

揉了揉眉心,問道:“前朝如何了?”

“一刻鐘前才散朝,這會子中書已經落旨了,到底沒能擋住瑜貴儀晉位昭容。” 許嬤嬤繞到她身後接手揉著她額間穴位,回稟道。

“她入宮才幾日啊,便越過生養過皇嗣的惠婉儀…來日怕是…” 皇後話說了一半,竟沒來由地不敢宣之於口。

皇上對明家有憐愧,太後與明丹姝外祖家出自同族,待來日明家翻案,再生下個皇子…這都是有影兒的事…

“事情總有個輕重緩急,主子先忙著眼下吧…老爺今日下朝臉色很是難看,太和殿的奴才說,是黃家的事兒出了岔子,皇上幾次駁了老爺臉面。” 許嬤嬤側耳輕聲將朝上的風波說與皇後。

又提點道:“明日十五,按規矩皇上是要留宿中宮的。主子尚無子嗣,先籠絡住皇上的心要緊。”

“主子,” 長樂宮的掌事太監周進忠又滿頭大汗進來,手上燙了一串黃豆粒大小的水泡,跪請道:“二皇子吵鬧著要見娘娘,摔了午膳,奴才們實在是哄不好。”

說來也是奇怪,二皇子剛來長樂宮的頭幾天,誰也不搭理,和皇後娘娘更是疏遠得很。

自打前日德妃娘娘過來勸了一番後,二皇子忽然轉了性子,粘人得緊,日日夜夜吵著要皇後娘娘陪,一刻也離不得。

“這孩子是存了心的折騰…” 皇後看周進忠滿頭滿臉的狼狽,更是頭疼。

不是嫡親母子,二皇子又是個乖戾性子,輕不得重不得,養不熟留在身邊日後也是個禍患。

“原本想借著親蠶禮事多,將他送回壽康宮,可太後一連稱病這些日子,是打定了主意搓磨本宮。”

太後最會避嫌,驃騎將軍府在前朝得用,她便推出個明丹姝在皇上身邊,自己做起了甩手掌櫃。便是有人想借機挑撥兩宮的的母子關系,也無隙可尋。

“康樂公主不日將回宮,太後總不能一直避著。” 許嬤嬤是早年裏徐府送進宮來的暗樁,在後宮浸淫多年,深遠用心,洞若觀火。

太後打著公主頑劣,送去宮外皇寺學規矩的名頭,將女兒從京中奪儲的渦旋中拉出來,待皇上登基、諸事穩當了,再將人接回宮。

“公主今年滿十七了,也到了該議親的時候…”

“你是說,親上加親?” 皇後眉頭鎖得愈深,分明進宮尚未滿一月,可從前清麗秀致的人像是被框在格子裏落了一層灰似的,格外疲乏沈重。

康樂嬌縱刁蠻,極難相處,過去相見時她從來是敬而遠之。就人物品性而言,這位公主實在不是大哥良配。

時移勢易,皇上已為了徐黃兩家結親的事不滿,明丹姝得寵…為來日計,徐家要想法子再多一重保障才是…

“走吧,先去看看二皇子。”

這孩子軟硬不吃,長樂宮上下雞飛狗跳。她本就因為之前對二皇子的疏忽讓皇上不滿,自然是有求必應小心哄著,事必躬親,連二皇子的床榻都挪到了她寢宮的碧紗櫥裏…

明日十五,皇上若來留宿…

“你明日去太醫院,取些安神助眠的藥。”

“奴婢知道了。”

......

福陽宮這廂,丹草高興得如同過年一般,喜上眉梢指揮著宮人進進出出,一把嗓子喝亮:“手腳都輕些!莫要碰壞了主子的琵琶!”

跟的主子得寵,下人們也揚眉吐氣,整個東側殿裏都是喜氣洋洋的。

回頭見主殿來了人,洋洋得意道:“奴婢給惠婉儀請安。”

“做了這幾日的鄰居,姐姐忽然要挪去旁的地方,倒讓妹妹心裏空落落的。”

惠婉儀談笑風生不請自來,到了內室接過紫煙手裏的盒子,推到明丹姝跟前。

“這是去年春蠶的頭道絲做成的寢衣,一寸貴過黃金,權當給姐姐晉位昭容的賀禮了。”

轉手打開盒子,意有所指道:“親蠶禮快到了,也不知今年還有沒有這樣好的絲綢。”

同是嬪位,昭容高上婉儀半級,喚聲姐姐也是合理的。

明丹姝視線落在來人的身上…巧了,今日兩人穿著同色的碧霞雲紋連珠度花裙,連發髻的樣式都像極了。

媚態橫生輕笑著,很是輕狂道:“你這個年歲…叫我一聲姐姐,倒讓人聽著怪不舒服的…”

自顧自從袖中拿出一卷黃紙,紙角還沾著血印兒,扔在桌上:“本宮也有份兒給惠婉儀的賀禮。”

“前些日子,惠婉儀尚且還在為了三皇子傷心的時候,本宮審了一批在福陽宮當差的宮人…”

明丹姝好整以暇看著她展開黃紙,欣賞著她臉上的笑意跌下來…

這卷黃紙裏記錄的,正是福陽宮宮人交代惠婉儀指使以石灰加害她的供詞。

至於之前送到皇後手裏的那卷,是她仿筆重寫的…

周琴配了讓人神智不清的藥,給那起子犯了事的宮人服下,皇後再審,也問不出什麽。

“你欲如何?”

明丹姝這才將面前的禮盒打開,摩挲著觸手生溫的柔軟布料,不疾不徐:“蠶絲價貴,不知可能貴過惠婉儀的誠意?”

作者有話說:

入v時間改在了周六,還是25章開始。

v後加更~更新時間往後推了一小時在每天0點

(下次更新25章是16號0點)請小可愛們稍微留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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