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宋曜每天下午都會去雞窩看看有沒有雞蛋撿。

沈棠出去放牛時，他也會跟著，還跟著沈棠去村裏的井挑水了。

上午，沈棠會帶宋曜去山裏用木耙扒拉樹葉，也有撿一些樅樹果回來烤火。

不需要幹活時，沈棠就會帶宋曜在村裏到處逛逛，給他說西游記，宋曜對這個故事很感興趣，每次都是意猶未盡。

因此，村裏人都說沈洞是姐姐的跟屁蟲。

對此，宋曜一無所知。

這天下午，在沈棠切白蘿蔔時，宋曜又去雞窩撿雞蛋了，今天運氣不好，一個雞蛋都沒。

他站在雞窩旁走來走去，找了一圈後，確定家裏幾只雞沒把蛋下到別的地方，宋曜搓搓手走開。

沈棠在廚房裏幹活，宋曜不想那麽早進去，就在院子裏走了走，走著走著出了小院，到了外面的小路上。

他覺得無聊，蹲在溪邊看水裏的那些小魚兒，特別小的魚，幾條加起來還沒他的一根手指粗，溪裏還有田螺。

他看來看去，還能看到那些田螺在泥巴上爬動，宋曜覺得有趣，四處看了看，去撿了一根小樹枝。

他蹲在岸邊，拿著那根樹枝戳溪水裏的田螺，把田螺戳到泥巴裏後，溪水變得渾濁起來，看不到那顆田螺了，他又換了顆田螺戳。

這戳著戳著，換著換著地方，不知不覺離家十幾米遠了。

宋曜越戳越得勁，看到個比較大的田螺，他竟然還伸手去撿。

誰知，腳底一滑，人直接順著幹枯的雜草滑進了溪水裏，他個子矮小，雙腳又深入淤泥中，頓時，整個人就被溪水淹沒了，連點頭發都沒露出來。

沈冬青今天上午殺了雞，燉了後想著很久沒回娘家了，她在村子裏聽人說，她那個侄女沈棠從山洞裏撿了個男孩回來當弟弟。

沈冬青一直想回娘家看看，奈何家裏活太多，回娘家總要拿點東西，她又沒什麽好拿的。

今天殺了雞後，沈冬青就端了一碗雞肉過來，最上面的是一個大雞腿，她想著給這個小侄子吃。

還在路上，沈冬青就看到在溪旁的宋曜了，以為他貪玩正在玩水。

隔得太遠，看不清宋曜長什麽樣子，沈冬青想著，沈棠呢？去哪裏玩去了，也不看著點弟弟，這萬一不小心掉進溪裏，看他們不撕了沈棠的皮。

結果還沒走近，就看到那小小的孩子突然滑進溪水裏。

沈冬青一慌，另一只手捂住碗口就跑了起來，這可是她弟弟唯一的獨苗，要是被淹死了？

沈冬青在心裏把沈棠罵了個遍，賠錢貨，連弟弟都看不好。

跑到宋曜掉下去的地方，沈冬青一看，就看到被溪水淹沒的宋曜，她把那只碗放在地上，脫了鞋子後就擡腳跨了下去，待兩只腳都在溪水裏，雙手掐住宋曜的腰就把他提了出來。

“小洞，小洞，”沈冬青慌亂叫著宋曜的名字，抱著她就往家裏跑，跑進小院後聽到廚房裏傳來砰砰砰的聲音，沈棠還在切豬食。

“沈棠，你怎麽看弟弟的，要是你弟弟死了，你也去死了吧。”沈冬青大聲罵道，她抱著宋曜進了廚房，看到沈棠後憤怒被點燃。

想也沒想，沖過去就給了沈棠一巴掌。

沈棠不知發生了什麽，正右手拿菜刀，左手按住那把幹紅薯藤，突然被沈冬青打了一個耳光，右手一動，手裏的菜刀也偏了，正剁在左手食指上。

頓時，鮮血噴湧，竟是被菜刀切掉了半個手指甲。

“賠錢貨，你爹你娘怎麽生了個你這樣的東西，一點用處都沒，你弟弟才多大，你連他都看不好，你還能做什麽？”

沈冬青罵完後，看都沒看沈棠，而是把宋曜身上的衣裳扒了下來，抱著他進了堂屋，放在床上，又去按壓宋曜的小腹。

手指痛，沈棠痛得都沒知覺了，她腦袋都是懵的，木木起身跟了進去：“弟弟怎麽了？”

她問了一句，看自己垂在一旁的左手，手指還在流血，一滴又一滴掉在地上。

“掉水裏了，他要是死了，你爺爺奶奶不打死你，我也會打死你。”

沈冬青按壓了一會兒宋曜的小腹，見宋曜咳嗽一聲吐出幾口水來，她高興叫道：“醒了，醒了，小洞，你沒事就好。”

原來是宋曜掉水裏了，沈棠雖然奇怪，但見宋曜咳了水出來，想必沒什麽危險了。

她沒有走過去看，而是看自己的手。

沈冬青註意力都在宋曜身上，頭也不回道：“我帶了一碗雞肉回來，就放在溪邊，你去把那個碗拿回來，快去，別讓別人撿走了。”

沈棠說好，朝著外面走去，到小溪邊找了一圈，沒看到沈冬青說的那只碗，想必被過路人拿走了。

她的手指還在流血，沈棠不敢再耽誤下去，忙回了家去了關豬和牛的圈裏找白色的幹凈蜘蛛網，她不知道這有沒有用，但是村裏人哪裏流血了，都是找幹凈的蜘蛛網粘著，說是可以止血。

沈棠找到一個蜘蛛網，把外面那層灰色的網扯掉後，露出白色的網來，她把那個蜘蛛網扯下粘在自己被刀切的傷口上。

沈棠進了屋子，沈冬青在堂屋裏給宋曜找衣裳，宋曜上午剛洗了澡，衣裳洗了掛在院子裏。

他根本沒有衣裳換，沈冬青找了一下沒找到衣裳，大喊：“還不給你弟弟找衣裳，他要是生病了，我撕了你的皮。”

沈棠默不作聲進了堂屋，找了幾件自己小時候穿過的衣裳扔在床上。

沈冬青問：“那碗雞肉呢？你去熱下，等下把雞腿給小洞吃，那些肝和心還有雞胸肉是給你爺爺奶奶吃的，你別偷吃。”

沈棠面無表情回：“碗不見了，我沒看到。”

沈冬青氣，擡手又想打她，沈棠往旁邊退了幾步，她躲開。

沈冬青以為沈棠想吃那些雞肉，故意這樣說，她瞪沈棠一眼，出去找那碗雞肉，先是去看了餐櫃，又去看柴垛，最後還去外面找了一圈。

沒看到那只碗，她還是覺得沈棠把碗藏起來了。

沈冬青站在門口罵人，一字一句，罵的十分難聽，什麽你要死了，才這麽貪吃……

沈棠當做沒聽到，拿起衣裳給宋曜穿，給他穿好褲子後，她問道：“怎麽掉水裏了？”

她內心委屈又憤怒，是真想打宋曜一頓出氣，也想沖出去打沈冬青一頓。

宋曜臉色還是白的，一身冰涼涼的，他看了看沈棠，看到她受傷的手指頭，上面的血跡已經幹了，那個白色的蜘蛛網都被鮮血染紅，還好沒再繼續流血。

宋曜擔憂道：“你手怎麽了？”

“不小心切到的，”沈棠輕聲道：“怎麽掉水裏了？”

宋曜想到落水的事情，他低著頭不肯說，只是看自己的手指頭。

沈棠看著他烏黑的頭頂，他的長發濕漉漉的，沈棠那股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憤怒又上來了。

她一只手抓著宋曜的胳膊，右手啪啪就在宋曜屁股上打了兩掌。

宋曜被她打懵了，他長這麽大，小時候不聽話被皇後娘娘用板子打過手心，但從沒人敢打他的屁股。

“你敢打我？”他不可置信盯著沈棠，音色又脆又奶，卻依稀可以聽出裏面的怒氣。

沈棠沒好氣：“要不我拿刀切你半塊指甲，你不去溪邊玩你會落水？你不落水我會被姑媽打，我會切到手。”

她粗魯抓過宋曜的兩只胳膊塞進棉襖裏，給他穿上衣裳後，找了她小時候穿的鞋子和襪子丟在宋曜的頭上，沒管他了。

沈冬青還在那裏罵個不停，她已是走到小路上去罵了，有路過的村民問她什麽事？

沈冬青見人就說她端了一碗雞肉回娘家，結果全部被沈棠偷吃了。

她嗓門本就大，再加上刻意，沈棠和宋曜都能聽到她和村民的說話聲。

宋曜穿好鞋襪後，他從堂屋出來，見沈棠坐在小板凳上切幹紅薯藤，他想到沈棠剛才說的那些話，盯著沈棠看了好幾眼，看到她半邊臉似乎紅了些。

他掉進溪裏喝了一些水，沒多久就昏迷了，再醒來時已經被沈冬青脫光放在床上，中間發生什麽，宋曜不知道。

但聽到沈棠說的那些話，他可以猜到。

宋曜想過去道歉，但太子殿下還沒向任何人低過頭，自是說不出那幾個字。

他就站在門口看沈棠，看了好一會兒，沈棠都把豬食熱好了倒進桶裏，提著桶去豬圈了。

宋曜還站在那裏，要不過去說個抱歉？

他想著，可是說了後，沈棠不原諒他怎麽辦？

他太子殿下不要面子的嗎？就算是他做錯了，連累沈棠，沈棠身份卑微，那是她的榮幸。

不去道歉，宋曜心裏過意不去。

他想著沈棠這幾天對他的好，就說幾個字而已，又不會掉塊肉。

宋曜慢慢挪動腳步，挪到豬圈旁時，沈棠正靠墻壁蹲著等那兩個豬吃完，她的眼睛一直看著對面的一堆幹稻草。

宋曜走進去，還故意咳嗽幾聲，見沈棠沒看他。

他走到沈棠旁邊蹲下，伸出兩個手指偷偷去摸沈棠的手，才剛碰到沈棠的手就被她打了一下。

沈棠往旁邊挪，拉開和宋曜的一點距離。

宋曜扯扯沈棠的衣袖：“沈棠，你手指是不是很痛？我給你吹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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