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隊與第二部隊比試一番？！”臨近出征，各部隊均在忙碌此事，聽聞傳信的大太監如是說道，陸奧守吉行首先便按捺不住“這這這……真叫個荒唐！”

“大膽！”大太監挑眉，還未出言斥責，加州清光已拍桌怒視“亂殿下與舞殿下自是有他們的思量，豈是我們這些平庸之人可參透的？”轉頭又向大太監手裏塞了幾塊銀子，一臉諂媚的笑道“公公也別在意這憨人說了什麽，回到二位殿下身邊，也幫著我們多打點打點，往後的日子還需要公公您幫襯著我們呢。”

“還是清光少校懂得。老奴自會上心。”大太監掂了掂手心裏的銀子，又喝了幾杯茶才慢慢悠悠的離去。

“呸！狗奴才！”陸奧守吉行對著他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眼角的餘光卻是瞟向加州清光。

加州清光面色平常，只安撫了眾人幾句，便離開議事的大廳。大和守安定見其他人並無動作，自己也不好立即追上前去，只得別別扭扭的坐在座上。

“誰要那個狗太監來通風報信的！”陸奧守吉行忿忿不平地說道“反正加州清光那一套，俺可是看不慣的很咧！”

有旁的人在自己面前說加州清光如此不好，大和守安定竟是覺得尷尬不已！可偏偏又不能出聲辯駁，只等到大家都嚷嚷著離去才緩緩站起。手心因隱忍，竟硬生生地被自己掐出血痕。

“安定君。”

剛從議事的大廳出來，大和守安定就聽見一道懶洋洋的聲音喚自己。駐足，是向來交集少淺的宗三左文字。他摸不透對方的用意，只得笑著與對方打招呼：“宗三君。”

“前幾日我見我那不成器的弟弟與你交談，想到安定君以前曾是第三部隊的部隊長，覺得總有些必要向安定君道聲謝。我那弟弟真讓人頭疼吧？”

“小夜他很優秀。”想到之前小夜左文字提及父母兄弟時憤慨的神情，大和守安定也不知要說什麽，只希望自己隨隨便便的敷衍兩句，對方就此作罷才好。可宗三左文字似乎對小夜左文字關心的很，不住的詢問他在第三部隊時的事情，大和守安定被問的煩了，略有些冷淡地說道：“既然你如此關心小夜，為何不親自與他訴說？”

宗三左文字苦笑一下：“安定君有所不知，家父與家母逃難時，曾因饑荒將我年幼的弟弟拿去換糧食，以圖延續全家的性命。故而時到今日，即便小夜已回到我家族內，家父家母尚且不認，更何況我這個兄長呢？”

當初的疑問又浮上心頭。左文字家族歷史悠長，究竟是因何緣故要逃難？但終究是他人的家事，大和守安定也不便細問，只點點頭：“這些我倒是聽小夜講過。”

“唉，都是些陳年舊事，家父家母都過世有些年頭了。”似是回憶起往事，宗三左文字說話的語調更加的緩慢慵懶，隱隱的透著一股悲涼的意味“家母心裏必定是愧疚的，說到底那也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臨終前都念著我那弟弟的名字，可惜最後她老人家也沒見到他一面。”宗三左文字眼底氤氳著淡淡的化不開的憂愁“說不定哪天我也會死在這戰場上，只怕是連個為我哭泣的人都沒有。”

這最後一句話，倒是令大和守安定有些可憐宗三左文字了，可又無法幫到他些許。大和守安定自己本來就父母雙亡，又是家中獨子，父母去世時自己尚還年幼，別說是兄弟之間的情誼，父母的寵愛都是模模糊糊的。說到底，也還是他們自己家族內部的事，大和守安定沒有插言的份。

“安定君是要去清光君那裏吧，倒是耽誤你不少時間了。”聽聞宗三左文字如此說道，大和守安定客氣了幾句正想走，身後又傳來宗三左文字類似於告誡的話語“我看安定君心如白玉，內外通透，純凈的很，多多提防些清光君吧。”

加州清光是何種人，大和守安定自認沒有人可以比他更了解，於是也不做聲色，只道聲謝便離去了。

待到去了加州清光那裏，已不知是什麽時候，天色都微微昏黃了。加州清光命人做了一桌子的飯菜，只等大和守安定到來。

“我料到你會來，卻沒料到是這麽晚。”加州清光為他斟了一杯酒“這是我自己釀的果酒，你嘗嘗。”

大和守安定笑著執起斟滿的酒杯，剛剛擡手，猛地被加州清光捉住手腕，翻過手，露出掌心的血痕：“這是怎麽回事？”

“無礙……”大和守安定訕笑著縮回手。

加州清光只盯著他的眼。那雙猩紅色的眸子，看的人心裏直發顫，大和守安定忍不住躲避開他的目光，支支吾吾的還是說了：“他們說清光君的壞話，我又不能出言辯解……”

“於是弄成這幅模樣？”加州清光微微嘆氣，喚來下人，為大和守安定包紮好後才道“往後旁人說什麽，別往心裏去。”

大和守安定應著，夾了些菜默默地吃，並不言語什麽。

“生氣了？”加州清光為他夾了些清淡的小菜，大和守安定正要說什麽，他竟將夾著的菜塞到他口中！大和守安定的臉瞬間紅透，嘴裏含著飯食，說話也是含糊不清：“清光君！”

“我在。”加州清光托著下巴，雙眼微微瞇起，嘴角一抹笑“安定的臉都紅了，喝醉了？”

“你……”

“吃東西吧。”加州清光看他臉紅的仿佛可以滴下血來，也不再打趣，兩人終是好好地吃完一頓飯。

晚間又留大和守安定在他府上睡下，大和守安定本是覺得不合禮數，奈何加州清光一番話下來，攪的他又臉紅到說不出什麽旁的來，只得聽從加州清光的安排。

兩人同榻而睡，抵足而眠，大和守安定鼻間俱是加州清光身上淡淡的香味。依稀仿佛間，又回到兒時一同學藝的時候，兩人經常跑到後山，躺倒在草地上，望著夜幕間一閃一閃的星星。看得久了，乏了，不一會兩人就墜入夢鄉。醒來時，自己早已躺回到柔軟的床鋪，身畔是加州清光安詳的睡顏，然後擡頭就看到師父無可奈何地站在床前看著兩人。

“清光君。”大和守安定凝視著床幔“你還記得兒時的事嗎？”

“記得。”加州清光側過身子，黑暗裏笑嘻嘻地望著他，故意說道“安定總不好好練劍，和我一起到後山胡鬧，後山的兔子野雞見到我們兩個，腿肚子都哆嗦！”

“亂講，分明是你拉著我去的。”大和守安定佯裝生氣的瞪他一眼“回來以後就要挨師父的罵，還不都是你的錯？”

加州清光哈哈笑道：“兔肉野雞肉你也吃的也不少啊，怎麽還因為這事記恨著我呢！”

“因為這事挨了多少板子，你還是不記著，第二次又拉著我去了！”大和守安定的臉頰氣鼓鼓的，本來也是逗著玩的，無奈今夜月色太好，這番光景全部落入加州清光眼中。他眉眼漸漸柔軟下來，伸手輕輕捏住大和守安定的臉頰，寵溺的神情一分不差的也入了大和守安定的眼，他頓時楞住了。偏偏此時加州清光著了魔一般，臉龐湊近，近到大和守安定可以看清他臉上細微的汗毛，他下巴上那顆小小的黑痣，以及……感受到他炙熱的呼吸。

“清光君！”大和守安定慌亂的叫道。

加州清光沒有理會他，越靠越近，直到——與他額頭相觸。

“安定。”他的聲音溫和極了“和你在一起，我總感覺自己還是當年那個加州清光，一點也沒變。”

“你本來就是清光君。”緊繃著的一顆心在聽到這句話的一剎那放松下來，大和守安定不由得呼出一口氣。

加州清光苦笑一下，卻並未解釋什麽，只拉起大和守安定受傷的那只手：“往後別那麽傻。他們誰人在背後說我什麽，我都一清二楚。道不同，不相為謀罷了，何苦與他們做那口舌之爭？”

大和守安定與他額頭相接，連忙點頭稱是。加州清光又問起：“今日會議早早就散了，你來這麽晚，做什麽去了？”

“路上遇著宗三左文字了。”

“和你說他弟弟的事？”

大和守安定點頭，額頭蹭著他的額頭，繚亂了他額前的發。

“他一心想要和他弟弟重修舊好，卻不知他弟弟根本無心。”加州清光冷笑一聲“你有所不知，左文字家族和一朝中官員起了沖突，那官員也頗有些手段，陷害左文字家族，至他們於不忠不義的地步。先代審神者聽信讒言，一怒之下，命人將左文字家族全族誅滅，不留活口。”

“那宗三左文字他們……”

“萬事都有個紕漏。左文字家族只剩左安吉夫婦逃出生天，至於逃難發生的事情，我想大概你也聽宗三左文字與你講了。”加州清光等到大和守安定點過頭之後才又道“當年陷害左文字家族的那官員失勢之後，才有人陸陸續續敢為左文字家族平反。左文字家族再次回到京城，榮譽加身，光耀門第，第一時間便去找尋小夜左文字。可那時的小夜左文字，早已與山賊為伍。因著被變賣時已記事，故而六親不認。”

“原來還有此等事……”他從未聽小夜左文字提起過。

加州清光終於舍得與他的額頭分開，兩人因額頭相觸，額前的發絲紛亂，汗水相融，尤其大和守安定，劉海都粘在額頭上。加州清光擡手理順他的發：“和你說這些，就是為了告訴你，少插手左文字家族的事。我知今日宗三左文字與你說完那一席話之後，你定會心軟，尋著機會，必會勸告一番小夜左文字。你的好意，還是留著些吧。”

大和守安定心虛地笑了一下：“知我者，莫如清光君了。”

“睡吧。”

“嗯。”

加州清光如兒時一般，攬住他的肩膀，呼吸間彼此暈染。

不多時，加州清光已呼吸平緩，顯然熟睡。大和守安定悄悄張開眼睛，望一眼加州清光，內心酸澀一點一點被侵染。

——如若一直可以這般，該有多好。

次日，亂、舞兩位殿下召見第一、二部隊，命雙方在校武場上比試一番。

仇人相見，恨不得飲對方的血，食對方的肉。鹿死誰手，花落誰家，未嘗可知。

作者有話要說：

陸奧守吉行在我看來是一個很直爽的人，他眼裏容不得那些阿諛奉承┑（￣Д ￣）┍委屈清光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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