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鎮的小妖精們一向起得早, 秋昊辰是被鳥叫聲吵醒的，他揉著眼睛坐了起來，左右看了看, 撇了撇小嘴。

“怎麽才醒就不高興？”柳小妖由秋夜白扶著坐到兒子身邊。

見到娘親, 小家夥立刻討好地笑了，站起來摟住她脖頸貼上她臉頰：“兒子還以為娘親又不見了。”

柳小妖揉著他的頭發, 笑道：“傻孩子。”眼珠兒一轉，挑撥道, “這千秋鎮是娘親的地方, 與你父君的地府比起來, 哪處好？”

秋昊辰看了看父君，臉上嵌著的酒窩陷得更深：“娘親的地方有青山綠水，父君的地方雖終日不見日光, 卻好在花花草草也還漂亮，昊辰覺得都很好。”

秋夜白哼了一聲：“他整日與那些鬼魂廝.混在一起，也不知都學了些什麽。”

“父君要是這樣說，那兒子喜歡娘親的千秋鎮多一些。”

柳小妖將兒子摟進懷裏, 不舍得親吻他臉頰。

秋夜白反倒笑了：“父君和你一樣，喜歡你娘親的千秋鎮多一些。”

秋昊辰看了看娘親的眼睛，母子兩個的臉上都有些無可奈何的神色。秋夜白坐到柳小妖身後, 將妻子擁進懷裏：“這一世只怕是沒有過閑散生活的機會，只能偷得浮生了。”

柳小妖貪戀秋夜白的懷抱，往他懷裏靠了又靠，良久良久, 終於還是輕聲嘆息：“你是不是該走了？”

“時候還早。”秋夜白伸手蒙住兒子的眼睛，吻上柳小妖的臉頰，湊在她耳畔低聲說：“我不想走，舍不得你，舍不得孩子。”

柳小妖在兒子耳邊輕聲說了兩句話，秋昊辰掙脫父君遮住自己眼睛的手，跳到了地上：“我都忘了，長生舅舅說今早醒了，要送我些好玩兒的。”

看著兒子竟然用術法將自己變走，秋夜白將雙手搭在柳小妖隆起的腹部，柔聲問道：“你跟他談了什麽條件？這個時候，怎麽會這麽心甘情願將你讓給我？”

“你是他父君，他不該讓著你麽？”

秋夜白聽得出柳小妖是在幫兒子罵自己，倒也不以為意：“你就當我自私好了，那個臭小子耽誤了我們多少獨處的時光。”

“哪有你這樣做人父君的？”柳小妖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說要瓜瓞綿綿的是你，討厭兒子的也是你。”

秋夜白耍著無賴：“我的確喜歡你為我生孩子，又的確討厭他們搶走你。”

柳小妖坐直了身子，轉身望著秋夜白的眼睛，握住他雙手：“沒有誰能將我從你手裏搶走，我們的孩子身體裏流淌著我們兩個的血，是親人不是外人。”

“我若是連這個都分不清，也枉在這世上活了這麽久了。”秋夜白扶著柳小妖站了起來，將她緊緊摟進懷裏，“這次分開，再見也許要很久。”

“可是魔族有了什麽消息？”

秋夜白輕輕搖頭：“就是太過安靜。魔族那位大將軍可不是位省心的主兒，祖母在時，他尚且會帶兵與異族交戰，更何況現在。”

“近來那祁山卻沒動靜。”柳小妖見秋夜白眼中透著好奇，解釋道，“長生難耐寂寞，偶爾會用遁地術出去，我便叫他帶些消息回來。”

秋夜白終究不能拿自家妻子怎麽樣，只能勸道：“這些事情你就放心交給我。太過操心，當心生產時難受。”

“我總要知道你是不是安好。”柳小妖輕輕咬著下唇，“若是整日聽不到你的消息，豈不是更難過。”

秋夜白笑了：“我是璟珩帝唯一的兒子，天命所歸，註定會遇難成祥。”他雙手握住柳小妖雙肩，與她四目相對，“我向你保證，用不了多久，我和昊辰就來接你走。說不定到那時，這孩子舍不得母妃，還不肯出世。”秋夜白側過頭又吻了一下柳小妖的口唇，戀戀不舍，卻還是轉身走了。

柳小妖走到門口，秋昊辰原本已被父君抱到懷裏，又跳了下來，跑到柳小妖身邊，跪在地上：“娘親要乖乖等著父君和兒子回來，娘親肚子裏的弟弟妹妹也要乖乖的。”

秋夜白走過來握住兒子的小手，將他拉了起來，對著柳小妖溫柔地笑：“我會照顧好這個臭小子，你不必擔心。”

“也要照顧好自己。”

“放心。”秋夜白摸了摸已掛在腰間的寶藍色荷包，帶著秋昊辰一起消失在柳小妖眼前。

雲山仙境是魔界通往三界的必經之路。白羽已和白蝶在這個地方連續喝了十天十夜。

“大哥，你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白蝶右手輕揮，石桌上的酒壇、酒壺、酒杯都消失不見了，“你該清清楚楚記得，我們魔界中人酒量最好，就是喝再多也不會醉。”

白羽點了下頭。

白蝶的眼中有淚：“大哥你是不是按捺不住了？”

“怎麽這麽說？”白羽變了一壺濃茶出來，分別給妹妹和自己斟了一碗，“大哥這次來只是希望你能隨大哥回魔界。”

白蝶目光淩厲：“我若是回了魔界，祁山是不是即刻就要帶兵打出來了？”

白羽不答話，只是揚起頭看著身邊兩人高的仙人掌：“妹妹你守了這雲山仙境萬餘年，可曾覺得婆婆不在，這仙境起了變化？”

白蝶皺了眉頭。

“在你出世之前，我魔族很長一段時間寸草不生。魔族中人嗜.血也並非沒有理由。”白羽緩緩說著，“婆婆以神力造了這雲山仙境出來，我魔族才漸漸有水存蓄。現在婆婆身歸混沌，這雲山仙境恐怕也難堅持。到那時，我魔族子民怎麽辦？便是飲.血為生，也總不能飲同族之血吧。”

“大哥你說的是真的？”

白羽右手輕揮，上萬年前魔界的景象出現在兄妹眼前，大地幹裂，寸草不生。白羽的眼睛漸漸有些紅：“小妹你說，我魔族生來就要比那三界中人低上一等麽？”

“自然不是！可……”白蝶的手攥成了拳頭，低聲說，“婆婆一向待我們很好。”

“我知道。”白羽也很無奈，重重嘆息，“承蒙她老人家庇佑，我魔族才有這萬餘年平靜的好日子。可好日子到了頭該怎麽辦？小妹你說，這雲山仙境不再是仙境時，我們的族人該怎麽辦？”

白蝶猶豫了，同族的身體裏流著同樣的血，難道萬餘年以前的景象真的會重現麽？

“我本想著也許能再撐個百餘年。我甚至向婆婆保證，天界與魔界未來百年絕不會有戰.爭，可魔族等不了了。”白羽的眼睛越來越紅，“簡長老的卦象顯示，用不了多久，這雲山仙境也將寸草不生，我魔族若不自救，會有滅族之災。”

白蝶的眼睛也有些紅，她搖了搖頭，盡量讓自己保持清醒：“我們可以上表天帝。雖然魔界在三界之外，天帝想來也不會袖手旁觀。”

白羽冷冷哼了一聲：“你可知道近來那天界太子秋夜白在做什麽？他在練.兵，他在等著我魔族出兵交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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