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娘也是神仙？”百無聊賴, 秋夜白研究起繈褓中的嬰兒。那嬰兒還很小，只肯躺著吮手指，秋夜白硬生生讓人家靠在床頭, 前後左右都用石枕擋了個嚴實。反正是個小仙人, 怎麽折騰都不會出什麽大事兒。

嬰兒第一次從繈褓中坐起來，左瞧瞧, 右看看，只感到這世界實在是很神奇。秋夜白圍著那張冰床左左右右不停來回走著。這嬰兒越看越好看, 他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 坐到那嬰兒對面, 握住他的小手：“我來幫你找一下爹娘可好？”

嬰兒甜甜笑著，左手動了動，掙脫了秋夜白的大手, 握住秋夜白的手指。右手輕輕拉住秋夜白搭在胸前的銀白色長發，拽了拽，卻並沒有用力。

秋夜白戳了戳嬰兒胖乎乎的臉頰，右手掌心朝上, 平平伸出，一卷泛著黃光的竹簡平躺在掌心。

“小家夥兒你來頭很大啊！”神仙的生死冊也在秋夜白手中，不同等級的神仙, 相應的生死冊泛著不同顏色的光芒。這小家夥生死冊的等級竟然遠比大多數神仙都要高些。

那卷生死冊緩緩展開，這小家夥不算長的經歷一點一點浮現在秋夜白眼前。秋夜白的臉色漸漸泛白，握著那卷生死冊的手微微顫抖，看著那小家夥的目光也漸漸覆雜起來。

柳小妖回來的時候, 手中握著劍柄，一身疲憊。秋夜白與那小家夥相對而坐，不知已對視了多久。

“夜白你怎麽了？”柳小妖坐到秋夜白身邊，輕輕握住他的右手。

秋夜白綿薄的口唇輕輕顫抖，小家夥兒的生死冊還被他握在掌心。“你可知道，這孩子的生身爹娘是誰？”

柳小妖一楞，目光瞥向秋夜白握在手心的生死冊，那上面空空如也。她的一顆心也顫了起來，她大概能感覺到這孩子應該是和自己和秋夜白有著莫大的關系，她輕聲說：“這孩子是被蘇晴從昆侖山上搶出來的。”

“然後又被你所救。”秋夜白見柳小妖輕輕點頭，又說，“他之所以會在昆侖山上，是因為他娘親剛剛有了身孕，就受了杖刑，這孩子險些不能順利降生。天帝以術法保住了孩子，送到昆侖山修養。幾十年過去了，這孩子將要蘇醒時，卻被蘇晴盜走。靜虛子推算出這孩子當有此劫，雖遇劫難，終將為其爹娘所救，化險為夷。”

柳小妖看著那嬰兒，她從來不曾想過，原來她救的，是自己的孩子。這故事太過戲劇，她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反應。秋夜白左手將那嬰兒抱了起來，右手攬住柳小妖的肩膀。他們兩個一起看著懷中的孩子，秋夜白微笑著：“小妖精，這孩子是我們兩個的孩子。”

柳小妖也笑了，心裏有些酸。她還記得自己第一次將這孩子抱在懷中時就在想，為何自己和秋夜白之間糾纏了幾萬年，還不曾有過一個孩子。

“這世上的事當真是因果循環。”秋夜白將頭微側，輕輕吻了吻柳小妖的額頭，“只是可惜，我們沒能一起看著這孩子出生，陪在他身邊。”

“他能活下來，我已經很感激。”柳小妖的眼中終於有淚流了出來，她擡起手臂，輕輕撫摸著孩子的臉頰。當知道這孩子是自己的親生骨肉時，雖然不曾歷經十月懷胎，承受分娩之苦，可終究血脈相連。這個孩子是她和秋夜白之間相戀的真實印證。

秋夜白將柳小妖和嬰兒緊緊摟在懷中：“謝謝你。”

柳小妖揚起頭看著秋夜白，認認真真說道：“我想，我們該感謝璟珩大人。若是沒有他，我們甚至不知道彼此之間還有一個孩子。”

秋夜白的眉頭微微皺起，感激，他心中是有這兩個字的。可是，那種‘恨’卻並沒有因為時光的流逝而消失。父君，既是父也是君，理當敬之愛之。可他娘親因父君而死，他和柳小妖之間更是因為這位父君幾番分離，這孩子雖然是天帝所救，可是若沒有那場處罰，他本可以正正常常在柳小妖的身體中長大，這樣的父君，讓他如何去愛？

抱著孩子的那只手被柳小妖輕輕握住，耳邊響起她溫柔的聲音：“我們若是想要長長久久走下去，對著天帝，你就該既敬又愛。過往的一切是形勢所迫，我們有我們自己的過錯。”

秋夜白苦笑：“聽來，你比我更適合做天界的神仙，真是深明大義。”

“如果不是因為你，我才不想做什麽天界的神仙。”柳小妖瞪了他一眼，“你不知道我在千秋鎮的日子過得有多舒坦。認識你之前，我們的日子無憂無慮，認識了你，千秋鎮遭逢劫難，險些在這世間消失。”柳小妖心裏感到一陣愧疚，雖然那鎮子是依憑她的真身所建，後來畢竟是那群小妖精們一起維護起來的，因一己之私險遭大禍，她也算得上是千秋鎮的罪人了。

“那你是願意和我在一起，還是願意永遠和那群小妖精待在千秋鎮？”秋夜白的目光中透著期待。

柳小妖低垂了眼瞼，故意說道：“你以為自己很招人喜歡麽？”

“凡人恐怕是不喜歡我。”秋夜白見懷中的孩子睡著了，輕輕將他放在搖籃裏，起身將柳小妖圈進懷中，“今生今世，我只需要我的小妖精喜歡我，心願已足。”他吻上柳小妖的口唇，附在她耳畔低聲說，“我們再生一個孩子，不論是在地府，還是在千秋鎮，我們兩個一起守著孩子，再不叫他受苦。”

柳小妖臉頰泛紅，目光中都是情意，她輕輕點了點頭：“我聽你的，我們一起等著孩子出世，一起看著孩子長大。”

兩個人十指交握，一起走到那搖籃前，看著搖籃裏面睡得正熟的孩子，相視一笑。

日沈月升，在這三界之外，他們終於等來了一刻清凈。一番雲雨過後，秋夜白看著躺在臂彎中熟睡的柳小妖，擡起手臂輕輕將她有些散亂的頭發撥了撥。為了她和孩子，他願意再一次站在九重天上，面對著天帝璟珩，他的父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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