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餵！我得了傷寒了, 小妖精你得負責！”日頭高照的時候，秋夜白還賴在床上，蜷縮在被子裏。

柳小妖早已穿戴完畢, 桌子上擺滿了點心。她眼珠兒一轉, 走到床邊，索性掀開秋夜白蓋在身上的被子, 道：“堂堂地府鬼差，竟會被凍成傷寒麽？那你不妨再凍一凍, 好讓我名正言順的負責啊。”

秋夜白翻了個白眼, 他臉色依舊有些白, 以自身功力硬逼出體內毒素，終究會有些損傷。柳小妖心疼，扶著秋夜白站起身, 拎起他的月白色長袍，幫他穿好。

秋夜白微笑著，忍不住又低下頭吻了柳小妖的唇瓣，這一次, 帶著愛的香甜。

兩人相對著坐著，柳小妖猶豫了一下，問道：“下一次, 我用內丹幫你去毒，好麽？”

“你是看不起本君的功夫？”秋夜白拿起一塊桃花糕，咬了一口，點了點頭, 卻道：“味道很好，可惜不是你的手藝。”

柳小妖俏臉一紅，撅起嘴側過身坐著，不再理他。

秋夜白給柳小妖斟了杯茶，正色說道：“我畢竟還算是個半大不小的神仙，不論是修為還是功夫，總是比你強一些。咱們兩個，總要有一個毫無損傷的，將來倘若出了事，還能照應。”

柳小妖握住秋夜白的手，道：“那你一定答應我，不可勉強。”

“你指的是……”秋夜白瞟了一眼床榻，見柳小妖低垂了眼瞼，一臉嬌羞，抿住薄唇笑了：“原來小娘子這麽怕羞。其實我們兩個之間，什麽都見過了啊。幾萬年的糾纏，早該如老夫老妻一般。”

柳小妖輕咬口唇，蹙起眉頭：“這幾萬年的時間裏，我們相聚的日子實在屈指可數。”

秋夜白的笑裏帶著絲絲苦澀，此刻他倒是有些恨自己天神的身份，倘若他只是個鬼差，或者是個普通人，或者幹脆就是個妖，是不是就能和這個小妖精長相廝守。

仿佛猜到了秋夜白心中所想，柳小妖又道：“倘若你不是天帝的兒子，也許我們根本沒有機會見到。”

“你這樣想？”秋夜白站起身來，也將柳小妖拽了起來，半摟半抱著道：“姻緣是上蒼定下的，即便上代閻君另有其人，我相信我們兩個也會以其他的方式相遇。”

柳小妖點了點頭。

“我說這位小妖精，你就不想問問那位公主麽？畢竟她曾經藏在我的香囊中，被我帶進千秋鎮。尤其她還是天帝下了旨意，特地派天神送到地府來的。”

“你想說麽？”柳小妖揚起頭來，目光中透著自信：“我想，如果你喜歡她，自然不會再來找我。既然來找了我，自然是她不如我好。”

“不如你好倒是未必。人家是龍王家的二公主，這千秋鎮地底的寒冰還是因為有她幫手，才能從海底運出來。說起來，我還欠了她好大一個人情。”秋夜白故意停頓了許久，才道：“只不過，你先來了，我這心裏自然再也裝不下第二個。”

“倘若你先遇到的是她呢？”柳小妖心裏終究還是介意的，秋夜白一字一句明擺著在說：這龍王二公主也很好。

秋夜白故意思索了很久，才吻了一下柳小妖的臉頰，道：“只要我能遇到你，旁的姑娘就再不能進到我心裏來了。”

“小妖姐姐，你和夜白姐夫膩完了沒有？”長生不知幾時趴到了房頂，見屋子裏一神一妖終於松開彼此，他翻了個白眼，眨眼功夫進了屋子，非常不客氣的拿起一塊桂花糕吃。

“你什麽時候養成偷聽的壞習慣了？”長生是柳小妖的救命恩人，柳小妖更是長生的姐姐，俗話說長姐如母，雖然這兩個妖精都不知道有娘親是個什麽樣的感覺。

長生又給自己倒了杯茶，喝下去後，才道：“凡人是有了媳婦忘了娘，姐姐你是有了夫婿忘了小弟麽？”他右手上翻，掌心托著一碗湯：“送你們的，我的胡子熬的湯，敢喝不？”

他將那碗放在桌上，轉身要走，卻被柳小妖叫住了。柳小妖瞧著秋夜白，道：“我們要找醫神，也許長生可以幫忙。”

“這世上還有醫神麽？”長生一臉疑惑：“還是我太過孤陋寡聞？”

秋夜白拍了拍長生的肩膀，道：“並非你孤陋寡聞，不過是這位醫神行蹤飄忽，在人間應該是以一位普通醫者自居。不過……”他腦中靈光一閃，道：“你這支人參萬年難尋，對於他來說，該是有莫大的吸引力才對。”

“那還是算了。”柳小妖忙將長生拽到自己身後，一副護犢子的樣子：“這位醫神還是我們兩個自己去找，長生就老老實實待在千秋鎮修煉吧。”

長生笑道：“我在大夫眼中的確是至寶。小妖姐姐，你睡著的時候，我偷偷去人間玩兒了一趟，躺在一個匣子裏，那大夫出價很多黃金呢。”

柳小妖狠狠瞪了他一眼：“你真的不怕連身子帶頭都被凡人下鍋煮湯喝？”

“他們也得有那個本事啊！”長生從袖子中掏出一塊帕子，挑了幾塊糕點放在帕子上，仔仔細細包起來，揣進懷裏，對著柳小妖道：“姐姐你若是實在找不到那醫神，不妨拿我做釣餌。到時，我賞他幾根胡須就是。”

柳小妖笑著搖了搖頭。

“我仔細想過，為醫者，終生以懸壺濟世為己任。這位不在冊的醫神，必定會出現在人間最需要他的地方。近來我地府中接了一件差事，瘟君壽命到東華大地最南面的千叟鎮散播瘟疫，我去拘魂，順便找一找這位醫神。”

“我和你一起去！”柳小妖猶豫了一下，又道：“倘若有些人尚有一線生機，你能不能不拘他們的魂？”

“你以為我很喜歡送那些鬼過奈何橋麽？”秋夜白戴上面具，摟著柳小妖走出屋子：“那位孟婆，多大年紀了，當然是少送一只是一只。不過命簿已定，想要更改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千叟鎮此刻正經歷著滅族之災。這兒原本是東華大地的福地，之所以用‘千叟’二字命名，是因為鎮子上的人大都長壽，活到百歲卻不死。福澤過厚，終究破壞了人間的平衡之道。瘟君所到之處，男女老幼盡皆病倒。秋夜白和柳小妖站在高處，他又嘆了一口氣，腰間裝鬼的袋子已經很沈，不止有年近百歲的老人，還有孩子。

柳小妖幾次想下去幫忙，都被秋夜白拽住了，他說：“這是代價，你我都無權幹涉。”

鎮子中央的一個茅草亭裏，一個以手帕遮面的姑娘正給鎮中老少煎藥。自秋夜白和柳小妖來到這鎮子的時候，她就在忙，一刻不停。可此情此景，他們兩個實在沒有心情上前詢問這個姑娘到底是不是醫神。

姑娘的哭聲，少年的哭聲，老人的哭聲，孩子的哭聲。柳小妖緊緊攥著秋夜白的手，問道：“這樣大的代價，值得麽？”

“被我帶走的魂，很快便可輪回轉世。其實對於我們鬼差來說，很難分辨值得與否。小妖精，我只問你，你是柳葉兒嗎？”

“我是。”柳小妖嘆了口氣，她知道秋夜白在說什麽。縱使肉身驅殼換了又換，靈魂不變。可是對於只有幾十年壽命的凡人來說，他們不可能記起自己的世世輪回，能記得的，就只有當下這一世。所有的情感，所有的牽掛都在這一世，如何不希望壽命能長一些，再長一些，哪怕用同族人，用幾代人的生命做代價。

月掛中天，白日裏哭著的孩子們睡著了，沒有染病的爹娘陪在身邊，偶爾打一下瞌睡。又有白發蒼蒼的老人吐出今生的最後一口氣，同樣白發蒼蒼的夫人哭著送別，這場面太過淒涼。茅草亭中的姑娘眉頭緊鎖，揉了揉發酸的胳膊，轉身走上山坡。對著秋夜白和柳小妖施了一禮，道：“兩位是要找我麽？”

“你看得到我們？”秋夜白的眼中帶著好奇：“你不過是個凡人而已。”

姑娘勉強笑道：“師父除了傳我醫術，還傳了些仙法。”

“秋夜白鬥膽，敢問姑娘芳名？”

姑娘低垂了眼瞼，不答反問：“你……是地府中的閻君？也是天界太子？”她打量著柳小妖，笑道：“想必這位就是柳姑娘。”

柳小妖點了點頭。

那姑娘又道：“我叫莘玥，是楚楓的徒弟，曾聽他說起過你們。”莘玥伸手作請：“去山坡後面坐坐？”

秋夜白握住柳小妖的手，跟在莘玥身後。

山坡後面早已燃起篝火，架在上面的瓷鍋裏，水不停翻滾著。秋夜白和柳小妖坐在莘玥對面。莘玥說：“楚楓說過，你們兩個一定會來找我。”

“哦？”秋夜白低垂了眼瞼：“那他有沒有說，我們為何要來找你。”

莘玥笑了：“為了閨房之樂，為了秋氏後嗣。”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