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小妖笑了，被晴夜握住的那只手緊了緊，借著力身子輕輕一翻，便壓到了晴夜身上，瞧著他的眼睛道：“和小妖精在一起，你會短命，會中毒而亡。也許真的要不了太久，你就會死。”她的眼睛裏帶著一種光彩，卻也夾雜了一種無奈，一種不舍。

晴夜的眼睛眨了又眨：“姑娘恕小生直言，小生從未想過自己能活很久。於小生而言，活多一日便算一日。若是上蒼註定，明日便是小生死期，小生能把今日過好，也很不錯。”

柳小妖輕啄了一下晴夜的唇瓣，挑逗一般：“既然你這麽說，帶我回家吧，我做你娘子！哪怕只做一天。”

晴夜多多少少有些吃驚，一雙手規規矩矩放在身體兩旁，生怕動一動就會碰到柳小妖。

柳小妖撅著嘴又道：“你是嫌我生得難看？”

“自然不是。”晴夜讀了十幾年的書，此刻竟然會覺得《詩經》《楚辭》中根本就找不出能答對柳小妖的句子，只好說：“姑娘若是無家可歸，不嫌小生家中簡陋，當然是可以暫住幾日。”

“怎麽還叫我姑娘！”柳小妖有意撩.撥著晴夜：“我等你等了幾百年，不想再要那些個繁文縟節了。我們在一起，多一天是一天，多一刻是一刻！你若死了，我便等著你的轉世，生生世世都等著你。”

“這可真是便宜小生了。”晴夜尷尬地笑著，在他眼裏，柳小妖不過開玩笑罷了：“咱們還是先站起來，以禮相待才是聖人之道。”

“真是個書呆子！”柳小妖摟住晴夜的腰，飛身上天。她含笑看著晴夜，問道：“告訴我你家在哪兒？”

晴夜的雙眼緊緊閉著，柳小妖感覺得到他身體的顫抖，摟在他腰間的手不由得緊了又緊。慢慢的，晴夜放松下來，試探著睜開眼，看著在身下流淌的白雲，不由問柳小妖：“你是神仙麽？是玉皇大帝的女兒？專門來解救凡間的書生？”

柳小妖嬌笑著道：“我是妖精！不是和你說過了？既然要做你娘子，就絕不會騙你。”

晴夜這一次沒有感到害怕，右手也摟住了柳小妖的纖纖細腰：“就算你真的是妖精，也一定是個好妖精！”

柳小妖的眼睛裏帶著一種落寞：“不害人就算是好妖精麽？如果害你不算害人的話。”

晴夜的家很小，卻很整潔。書房中的書架上滿滿的都是書和竹簡。他愛書，就像萬年前的秋夜白一樣。

柳小妖隨便挑了一卷竹簡，展了開來，那是一本古書，上面的字對於她而言，鬼畫符一般。雖然一個字也看不懂，她卻背對著晴夜問：“你喜歡看志怪類的書？”

晴夜認真點了點頭：“很小的時候就喜歡。”

柳小妖的眉頭蹙了起來，握住竹簡的左手不由得攥緊了：“喜歡研究怎麽去地府？”

晴夜笑了出來：“好好的人不做，我研究去地府做什麽？還怕死了之後，在地府待的時間不夠長麽？”

柳小妖松了一口氣，將竹簡卷好，放回到原處。在屋子裏左看看，右看看。除了書房是他精心布置的，其餘的地方真的是大而化之，簡約異常。

晴夜有些尷尬：“小生酷愛讀書，是以讀書以外的事就沒那麽上心。家裏貧寒，多餘的銀錢都讓我用來淘竹簡了。”

柳小妖回過頭來看著晴夜道：“你是想說，我做你娘子也許會受窮？”

晴夜鄭重地點了點頭：“這十裏八鄉沒有哪個媒人敢給我說媒，大概也沒有哪戶人家願意把自己的掌上明珠嫁給我。”他笑著挑了一卷竹簡握在手心，看著柳小妖道：“除了你這個自願送上門的小妖精。”

柳小妖原本以為，這一世的晴夜是個書呆子。可他說‘小妖精’的時候，又和當年的邱白一模一樣，終究是輪回轉世。

晴夜見柳小妖楞了神，右手在她眼前晃了又晃：“不是你要我叫你小妖精的？”

柳小妖笑著點了點頭。她右手打了個響指，桌上的蠟燭變成了紅色，床帳變成了紅色，滿屋子都被紅紗裝點，這洞房就像人間天堂。

晴夜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的喜服，臉上滿是吃驚：“是不是太快了？”

“反正沒人嫁你，你就將就著娶了我吧！”

柳小妖的頭上遮了紅紗，晴夜看得癡了，周遭的一切於晴夜而言，就像是一場夢，一場太美太美最好永遠也不要醒來的夢。他握住牽紅的另一端，帶著柳小妖走到床邊，坐了下來。

兩個人遲遲不說話，還是柳小妖最先忍不住：“晴夜你是不是讀書讀傻了？”

“啊？”原本還以為自己在夢裏的晴夜回過神來，側過頭瞧了柳小妖一眼，又忙正過頭，閉上眼睛。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時此刻，他的心都快跳出來了。那應該就是從來都沒有過的心動。

柳小妖只好雙手握住晴夜的肩膀，強迫他看著自己。

紅紗下面的美人兒，臉上帶著怒意。

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晴夜試探著問：“我把這紅紗撩起來，可以麽？”

終於開了竅！柳小妖輕輕咬著下唇，點了頭。

雖然沒有喜娘高喊什麽‘用喜秤挑起喜帕’，可這一對兒在真真正正四目相對時眼中帶著的情意，是普天下多少男女都不曾有過的。

“我想問……”晴夜心裏多多少少還有一絲不確定：“這不是夢吧？也許我醒來的時候，還躺在山上？”

柳小妖握住晴夜的手，用了用力：“疼不疼？”

晴夜的頭一連點了好多下。

“疼就不是夢！”柳小妖雙眼直視前方，嘴角微挑，帶著笑意。眉頭卻微微蹙著，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為了報覆，為了得償所願才和晴夜在一起，還是真心想和晴夜在一起。

“我們就算是成親了？”晴夜試探著反握住柳小妖的手：“從今往後，你是我的妻子？”

“我是你的妻子！”柳小妖側轉過身抱住晴夜，眼角漸漸有淚：“與其等著他來拘魂，倒不如你死在我手裏。快樂的日子有一天過一天，多一天算一天！”

柳小妖的眼淚落了下來，她吻住晴夜的唇瓣。這一次，晴夜撫著柳小妖的背脊，回吻著她。一人一妖躺倒在嶄新大紅的被褥上。紅燭有淚，這淚又何嘗不是一種祝福，也是一種哀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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