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甜原本想拿著證據直接去說的。

直到半路遇見了陸讓, 她決定換個法子。

她拉著路上，神神秘秘的嘀咕一會，期待中看到陸讓點頭, 當場把人丟下去找姐姐了。

正巧撞見她在準備資料, 聽口音，下學期就要開始去跟老師了。

辛甜慶幸, 笑瞇瞇地沖姐姐報告好消息。

“我決定好啦。”

“什麽？”辛蜜一時半會沒聽懂。

辛甜分擔了姐姐懷裏的書，邊走邊說：“畢業分配呀, 陸讓決定留校考研繼續讀, 我不想跟他分開, 分配單位我選了市內的國紡廠, 去了還能拉樊星爸爸做虎皮，不怕被人打壓。”

辛蜜停下腳, “就為陸讓？你之前不是一直想去省城。”

辛甜害羞地低頭，小皮鞋踢著地磚，“姐姐也說是以前了嘛, 那我現在選擇了省城的分配, 身邊就沒其他人了，正好呀，姐姐你和陸讓都選擇了留校, 我沒有合適的讀研方向，國紡廠就是個很好的選擇, 好歹也是個萬人大廠。”

辛蜜心頭罵了陸讓千百遍, 試圖擺正妹妹的想法。

虧她這兩年還覺得妹妹不對勁呢。

辛蜜試圖勸說, “你如果自己去省城害怕, 可以讓媽媽陪你一起, 爸爸未來也有意向省城發展, 就這一兩年內呀。”

辛甜：“那爸爸的工作不是還沒落實，萬一進修回來的人不給你辭職呢，媽媽是打算去陪爸爸的，我也要陪著陸讓。”

辛蜜有被氣到，“那你自己的前途呢？”

辛甜天真道，“我有工作啊。”

辛蜜：“……”

怎麽還繞回來了。

她咬牙，“跟陸讓說好了？”

辛甜：“昂，確定啦，姐姐你放心，我打算在陸讓通過考研之前，和他先去把證給領了，正好啊，我今年剛過了二十歲生日，到法定結婚年齡了，陸讓也二十三了，男的二十二就能領證。只要結了婚，不怕他未來發展多好，那都是我男人。”

辛蜜：“……”

你還挺自豪。

孩子大了，說話都不聽了。

辛蜜不好跟妹妹吵，分別後扭頭就去堵了陸讓。

“你為了前途，打算讓我妹妹做犧牲？”

“犧牲？”

“她為你在分配裏，選了個最差的工作。”

“為我？”陸讓緩緩搖頭，“姐，我們畢業後會選擇結婚，分居兩地肯定不現實，我留校讀研，她選擇去國紡廠，這是我們共同商量後的結論餓，說是單方面為我，不大準確。”

“你不承認。”辛蜜臉黑了。

她甚至陰謀論起來，陸讓沒準是故意的，不是總有那麽一種男人，不願意對象比自己更厲害！

辛蜜再看陸讓的眼神都多了防備。

陸讓瞧出來，故意說：“實話實說，我還覺得自己虧了呢。”

“什麽？”

“說實話，我其實不稀罕的，你說的所謂辛甜為我犧牲，我還覺得自己虧了呢，明明是我們雙方商議的結果，在你眼裏，或者未來辛叔林姨的眼裏，都是我為了前程在禁錮辛甜發展，我壓力還大呢。”

陸讓譏笑，“姐，國紡廠多好的地方，那麽多人想盡進不去，怎麽到了你的嘴巴裏面，就成了我委屈辛甜呢。”

……

兩人自然不歡而散。

辛蜜甚至於回到家都一直陰沈著臉，到家才發現，家裏人不少。

“爸，媽把你接回來了，這麽快，太好了！”

辛繼榮坐了兩年多教室，皮膚白了不止一個號，如今帶著細邊眼鏡，身上也多了幾分儒雅氣質，一看肚子裏就是有墨水的那種人。

他樂呵著從隨身行李裏掏出禮物，筆記本、鋼筆……不少都是他贏來的獎勵，一直沒用專門留著，打算帶回來給小閨女使。

他的榮譽有小閨女的一份呀。

這會見老二這麽歡喜，主動開口，“好什麽好，這些都是給你妹的，你的禮物我單獨另外準備了。”

他彎腰往包裏掏了掏，“找到了，在這。”

圓圓的小瓷瓶，辛甜見過，友誼商店裏頭賣的的限量版雪花膏。

緊接著看到爸爸又掏兩瓶，“小閨女你和你媽也有。”

辛蜜：“……”

行了，知道我是撿來的。

辛蜜沒時間去糾結禮物，她坐在斜對面，“爸，我說的不是這個，你知不知道，甜甜跟陸讓打算畢業就結婚這事。”

辛繼榮動作僵硬一下，很快恢覆，“這事不是之前就商量過的，隨你妹，只要陸讓能過你妹那一關，我就沒問題。”

辛甜順桿爬，“謝謝爸！那我明天就帶陸讓上門，咱們挑個近點的日子先訂婚，趕在陸讓研究生名額下來前，把結婚的吉日也給定下來。”

辛繼榮磨磨牙，假裝的也沒願意點頭，“等明天見到人再商量。”

辛甜笑容燦爛，“謝謝爸！”

辛蜜只覺得晴天霹靂。

這家怎麽了？

她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扭頭看向一旁休息的林雪柔身上，“媽……”

林雪柔懶散道，“甜甜自己的事，她和陸讓商量好就行。”

辛蜜：“……”

不對頭，這事不對頭。

陸讓是給她家裏人都下藥了嘛！

辛繼榮：“行了，小林你最近找人算算日子，正好這次回來家，訂婚禮就在老家辦，也好好熱鬧熱鬧。”

辛蜜站起來，“迷迷糊糊的回房間了。

等房門一關，辛繼榮啪地就把手上東西扔桌上。

“毛病。”

辛繼榮擡頭看小閨女，“我不在家，你姐是不是經常替你做決定？”

辛甜搖頭，“也沒經常啦。”

辛繼榮：“那就是有了，要我意思點鼻子直說，她是覺得你不行啊，非得要自我犧牲給你掙前程，算哪門子事。”

辛甜雙手下壓，示意爸爸小點聲，再被姐姐聽到。

“姐姐可能就是沒繞過來彎，舍不得我嘛，我畢業之前都在想這麽留在爸爸媽媽身邊，留不住也想拉著陸讓陪我，不想一個人孤零零去陌生的地方，姐姐那肯定也是不想的嘛。”

“別給她找補，不想去那就留下，拉你當什麽借口。”

“利益最大化？”

辛甜冷靜下來想想，反正也不去，能跟學校談個好的工作崗位，也不算白瞎這機會。

這不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麽。

萬一姐姐真是為她，那她壓力好大啊。

辛繼榮冷哼，她才不覺得老二是個無私奉獻的，但是對小閨女不能這麽說。

“看她自己什麽時候醒過神把，你們暑假什麽時候安排？回家裏不耽誤你工作分配吧。”

“不耽誤的，目前已經沒課，就等著分配下來，爸爸，要不然我們提前走吧。”

這兩年爸爸學習緊張，過年都沒回來過，她們母女三個回去，重頭到尾都要重新收拾，人不齊就完全不想回去。

細算算，還差幾個月就夠三年了。

辛立本說，現在村裏面的改變可大可大。

去年，人民公社正式取消，改換成鄉政府，向下生產隊也全部改名，和平大隊也改成了和平村。

今年春收結束就開始劃分田地，如今就想趕著最後一茬秋收，收完就要把地給分下去。

辛繼榮回來歇有兩天，決定趕著周一回去。

那之前，糧戶關系從學校調回食品公司後，辛繼榮帶著禮上門，同食品公司的一把手商量著，把他的任職往後挪一挪，理由現成的有，要回家祭祖。

一把手松口氣，自然樂見其成。

也是他之前沒繞過來彎，為兒子把黨校進修的機會許給了辛繼榮，這兩年慢慢回過神，眼看著黨校回來的各個都委以重任，後悔的頭發掉了一大把。

生怕辛繼榮回來跟他搶位置。

如今辛繼榮這麽說，上頭沒插手之前，那肯定答應。

挪，往後挪！

最後別再回食品公司來，公司旗下罐頭廠的方志遠今年抓住機會被推選成了廠長，已經成了氣候，辛繼榮再回來，情況可不好。

於是，辛繼榮被秘書送出辦公室時，在公司裏晃一圈，尋了以前認識的人脈，三兩句套出了現在的情況。

得了信，在一把手的眼皮子底下，買了大把禮物去見方志遠。

一把手知道後，“你看看，你看看，我就說這倆人貓膩大著呢。”

……

辛繼榮手續暫時辦完，坐火車去了上海。

年初知道課程還剩下半年時，就同喪輝提過，讓他幫忙弄輛新車回來，個體戶的數量增長的同時，大路上能瞧見的小車已經不少。

車走海關，為方便運到了上海。

白色的波羅乃茲，沒有屁股的兩廂掀背轎車，相比較紅旗、東風、伏爾加那些，車內空間寬敞舒適不少，外姓看著也流暢。

性能同價錢相比，倒是相得益彰，主要辛繼榮現在還沒脫離國營廠子，要是買太貴的寶馬或者凱迪拉克、怕被人給舉報了。

車拿到手，海關等待的期間，已經安排的中介把全套手續走下來，多花點錢，人輕松不少。

拿到直接上路，兩個多小車開回家，家裏人已經把行李收拾好，夏天衣服不占地方，一人就帶一個小背包就好。

辛繼榮開車，副駕駛上坐的是辛立本。

一上車就新奇的四處看，哪哪都稀罕，後頭，母女三個並排，陸讓靠車邊坐在辛甜身旁，好在人都瘦，路上也不查，擠一擠也能坐下。

辛蜜看到陸讓也上車，“你為什麽在？”

辛甜歪頭，“姐姐忘啦，我們回家訂婚呀。”

辛蜜：“……”

……

幾天功夫，足夠辛蜜冷靜，弄清楚真相。

無他，即便年初從學生會卸任，關系還是在的。

收了她妹一包紅塔山的工作人員，事後覺得不對勁，怕出什麽岔子，找她提醒了一句。

這話一說開，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妹妹說什麽要為陸讓犧牲，這是在點她。

原本糾結如何勸妹妹回頭是岸，就改成了糾結著如何做決定。

糾結來，糾結去，輪到回家這天看妹妹還演，心情就有點微妙。

索性回家要幾個小時呢，辛蜜決定把這事在路上就解決掉。

姐妹兩個中間隔了個老母親，只能胳膊撐在膝蓋上，歪頭跟對方說話。???

辛蜜問她，“拋開亂七八糟的環境，人為，你想做什麽呀。”

辛甜：“我和陸讓商量得……”

辛蜜：“我知道你去分配辦了。”

辛甜：“……哦，那不知道。”

林雪柔也詫異，“不知道？”

辛甜托著下巴仔細想想，確實沒想到，“原先打算賺錢的，可現在家裏好像不差錢。”

爸爸不差錢，還能養家，媽媽日常沒什麽要用錢的地方，姐姐要繼續上學，獎學金足夠抵消學費，她自己，銀行那三十多萬閑著也是閑著，想到了歷史上的黃金牛市。

世界通貨膨脹，市場黃金價格以百為單位不斷增長，辛甜借著徐阿姨最後一次去國外看病，大賺了一筆，趕在年前攀峰錢收手，銀行卡裏的錢也翻了兩倍多點，達到了百萬。

外加上錄音制作小賺的千把塊。

錢超過了日常生活需求，好像就變成了一個數字。

家裏什麽都不缺，辛甜甚至不知道拿這錢能幹什麽。

開公司？可她目標是端鐵飯碗，再說百萬都花不掉，還賺那麽多幹嘛。

買房子？時間段太早，如今拿地在建的商品房倒是有，然而時代局限，期房還沒能普及，炒房都不行，商鋪自然也一樣。

辛甜記憶中，還要隔幾年才會大量開放房屋買賣。

剩下的呢？

於是，被限制的辛甜只能在一月份得知國家首次發行國債券時，問過爸爸不缺投資金後，個人買了百萬的額度。

當時嚇傻了銀行職員，喊了經理還專門報警找家人，看辛甜的眼神都像個瘋子。

後來折騰半天，確認了金額來源正當，經理親自幫忙辦理，五年期，年息四厘，第六年開始分五年做五次還本加百分之二十的利息，第十年還清。

卡裏還剩兩萬多留用，以至於現在辛甜對賺錢的興趣不大了。

爸爸還成日給塞零花錢呢。

不差錢，所以幹什麽？

辛甜說到這，才歪頭看姐姐，“有時候真羨慕你們，都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上輩子夢想是端鐵飯碗。

這年頭因為她是首屆大學生，鐵飯碗追著往手裏塞，好煩惱選什麽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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