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柔看著家門口熱鬧的一群人, 對辛繼榮兩個徒弟維持著師娘身份。

“怎麽都在門口站著？”

“媽媽，你今天回來好早。”辛甜拽著身前背包的細肩帶湊到她身邊，看著兩位師兄偷偷小聲遞情報, “爸爸好像在生氣。”

林雪柔眼神看過去, 苗發祥愧疚地低下頭，李建安則義憤填膺地說清緣由。

他放話, “反正師父不在飯店幹了，我也跟著師父走。”

其實結婚之後, 父親就有意無意的想把他給調回身邊的。

苗發祥餘光憋見師父怒氣騰騰地站起來朝他走來, 頭垂的更厲害, 盯著自己腳上的解放鞋, 餘光就瞧見穿著布鞋的大腳，心驚膽戰地閉上眼。

“哎呦！”

李建安後腦勺憑空被打一下, 扭頭就看到還沒收回去的手。

“師父你打我我也這麽說。”

辛繼榮撇著臉，“走走走，愛上不上, 看你倆把我家門口給堵的, 我老婆閨女都進不來了，閃開閃開。”

他一手一個，嫌棄地推開, 留出足夠的空讓人進來。

辛蜜不關心，最先回房間。

辛甜陪著媽媽, 一步三回頭地看。

她最關心師兄說得是不是真的, 爸爸已經將人趕走, 啪地關上大門, 連帶阻隔開陰嗖嗖的過堂風。

“爸爸。”

辛繼榮轉過身, 臉上再看不見半點怒氣。

“爸爸？”

辛甜想, 爸爸比那川劇臉譜變得都快。

辛繼榮對上小閨女擔心的神色，怕外面倆人沒走，壓低聲音說：“爸沒事，就算飯店不開除我，最多做到年關我也要辭職。”

林雪柔認真盯著打量，“為什麽？”

辛繼榮理所當然，“小閨女都要考大學，以後肯定不在建方上學，我當然是要跟小閨女一起。”

林雪柔問，“辛蜜跟辛甜不一定報同一個學校。”

辛繼榮想也不想，“那我跟小閨女，你跟老二，一人一個。”

辛甜不幹了，“我不要。”

爸爸這話一出口，她心裏頭就不安定，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挽著媽媽的胳膊撒嬌，“我不要跟媽媽分開。”

辛繼榮倒吸一口涼氣，誤會了，“那你就舍得跟你爸分開？”

辛甜嘀咕，“明明是爸爸自己說要分開的，我明明可以和姐姐報同一所大學。”

辛繼榮對辛蜜成績的印象，還停留在她需要小閨女給她補課。

“北京的大學可不好考，你確定你姐能行？”

至於小閨女，考上不是輕輕松松。

林雪柔好奇，“你想考北京去？”

辛甜想了想，還沒來得及說話，院門再一次被敲響。

三人視線紛紛朝院門看去。

辛繼榮正等待小閨女答案，誤以為那倆徒弟還在鬧。

“你們兩個是不是找揍……童老師啊。”

辛甜就聽見爸爸聲音明顯冷個度，縫隙中瞧見了童老師的身影。

童雲微笑道，“辛師傅，辛蜜辛甜原先的班主任知道我們住在一個巷子，托我告訴姐妹兩一聲，報考志願的時間沒幾天了，讓她們別錯過。”

臨考前一個月，要提前選好志願。

“她們班主任說，之前捐書的時候提過這事，可這幾天都沒見到人去學校裏，怕有事給耽誤了，讓我回來說一聲，”

院門開著，童老師的話辛甜聽了個準，才恍然想起來。

當時和喬振革回程時，就約定回家問問父母志願報在哪裏，再一起去學校的，哪想方嬌嬌突然出事，她在省醫院幫忙這些天，倒是忙忘了這件事情。

童老師從包裏掏出兩張志願表，“這個給她們，你們家長也可以商量商量，這周五之前要交到學校班主任手上。”

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人家是來幫忙的。

辛繼榮扯出個笑，“麻煩童老師，我們商量商量。”

童雲放手，瞧見跟來的辛甜點點頭，借口要回家做飯就離開了。

……

家裏商談的事，一下子就從爸爸失業，變成報考志願。

一家四口圍坐在八仙桌旁。

辛繼榮詢問，“你們兩個自己心裏頭能估摸出個分來不？”

林雪柔盯著報紙上刊登的招生學校，“你們先看看。”

辛蜜倒是十拿九穩，她上輩子就是京大的學生，對考去哪心裏都有桿子秤，甚至這輩子想學什麽是一早就有目標的。

“妹妹想學什麽？”

這很重要。

辛甜舔了舔幹燥的唇，不好意思道，“我數學好。”

辛蜜想：那估摸著是想當個科學家，這年頭提到數學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去造導弓單。

辛甜說：“想當會計！”

辛蜜胳膊一軟。

沒想到，是真沒想到。

讓人更沒想到的是，辛甜放棄了考去北京。

第一年恢覆高考，考試考什麽不知道，錄取分數先是多少也不清楚，完全沒有一點參考數據。

辛蜜心裏也沒把握，這盜版小說同真實世界一不一樣，萬一錯了，就要耽誤妹妹一年。

一家四口琢磨再琢磨，辛甜最後憑心選了個離家最近的。

隔壁市的師範學校。

因為省內招生，本地人有優勢。

一志是師範學校，二志填了南京的學校。

辛甜如願報了會計專業，辛蜜讓人意想不到的報了醫學的藥學專業。

辛繼榮瞧見，“這是不是就立燁在做的那事，你喜歡這個？因為你哥？”

林雪柔桌子下的腳踢他一下，“就不許是喜歡。”

辛蜜輕笑，“恩，我有時間，就想做點什麽。”

盡管，她可能都活不到一九年。

……

志願的事情上，辛繼榮夫妻尊重孩子的意見。

隔天，辛蜜依舊回去上班，志願表她托妹妹上交。

辛甜沒直接去學校，先跟著姐姐去了躺政大樓，去找喬振革，卻被同事告知，他已經請假備考，有好幾天了。

沒辦法，她治好自己去學校。???

志願交給班主任，對方心裏也沒底，“我也想勸你填些更好的大學，又怕耽誤了。”

辛甜知道班主任好意，詢問了他的志願報在了哪。

老師說：“我臨時抱佛腳太晚，沒敢選太好的學校，文史哲、數理化這類熱門的我都沒報，選了偏門的財經，這麽看我們是同專業。”

辛甜笑笑，祝老師心想事成。

她又問了喬振革的志願，哪知道老師搖搖頭，“你們姐妹兩的上交後，打算報考的就差喬振革同學一個人的沒交，我這兩天給他家打電話也沒打通，你要是知道他家住在哪，幫老師去問問，過了周五就趕不上了。”

辛甜當天下午就去了。

敲開喬家的門，只見到了以前照顧喬老爺子的一個大娘。

對方笑著說：“雖說祖籍是在建方縣，振革的戶口卻早早隨爸媽遷走了，家裏決定，讓他去戶籍地考，高考志願已經報上去了，學校那會安排好的，謝謝你呀小同學。”

辛甜松下一口氣，同時也空了一口氣。

大娘只說戶籍地，擺明了是不想告訴她喬振革去了哪。

為什麽？

辛甜潛意識想，一定是喬振革父母望子成龍，給他安排了更好的規劃。

得知他不會耽誤高考，辛甜托童老師跟班主任說一聲後，便收起心來。

曾經熱鬧一時的書店又冷寂下來，不同的是，裏頭的書大多被掏空。

十一月中。

辛甜和姐姐的停職手續辦了下來。

來接班的，是紅著眼腫著臉的於春妮，她們剛到辦事處，就看到田泉在勸，那場面一時之間有點尷尬。

後來是科長叫了兩人。

於春妮頂替了離婚登記處的工作，結婚登記處有高芳能忙過來，眼瞅著要考試，他才遞了姐妹兩的手續。

科長說：“我幫你們爭取過，工作檔案不調走，在校讀書的時間也算工齡，只是兩人之前工齡不足五年，無法在讀期間繼續領工資。”

辛甜和姐姐都沒打算占這便宜，能停職就很開心。

只是出去看到於春妮，她沒忍住盯著那明顯的巴掌印問了句。

“你不考了嗎？”

於春妮瑟縮地看了眼田泉，垂眸搖了搖頭，“家裏定了親，我再工作兩年攢夠嫁妝錢就結婚。”

辛甜楞在那，恍惚看到於春妮在掉眼淚。

突然姐姐抱著自己和她的書，胳膊肘撞她一下，“早點回去吧。”

辛甜剛轉身就撞上田泉的肩膀，對方也不在意，笑著祝她們都考上大學，便湊到於春妮身邊，不知道說什麽。

“等等。”

辛甜聽到於春妮明顯按耐住哭腔的聲音回頭，對方遞出來一本書。?S?

“對不起，你之前借我的書全被我爸媽給燒了，我還不了，只剩下這一本……”

辛甜連忙擺手，“沒關系。”

於春妮打斷她，“賠償的錢我放在了書裏，如果不夠的話，你再來找我補。”

她掀開第一頁，裏面夾著幾張毛票。

田泉看在眼裏，“辛甜你還是拿著吧，她帶回家一樣是被家裏頭撕掉。”

辛甜這才接過來，於春妮擦幹眼淚開始工作，她抱著東西離開了。

出了辦事處，入目就瞧見整條街上最花裏胡哨的二八杠。

爸爸離職後，這車就是姐妹兩在騎了。

辛甜跟在後頭沒坐上後座，書中間有點厚，翻開第一頁夾著一張毛票，第二頁同樣，順著翻過去，在第六頁看到一張志願單。

紙張上落有女孩娟秀的字跡。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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