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你們背叛我！”天帝坐在王座上倉惶四顧，不斷喊著，“來人，快來人！”

冕旒劇烈的晃動著，搖搖欲墜的斜掛在天帝頭上。滿殿都是人，無論天帝怎麽喊叫，也無人做聲。

“夜神，夜神，你的兵呢？快把你的兵叫來！快啊！我把帝位給你！”天帝鬢發散亂，哀聲祈求。

旭鳳閉眼嘆息，不忍看自小仰望的帝王，如今的瘋癲模樣。

“水神，卯日星君……你們，你們快把這些亂臣賊子殺了！”

殿中臣子們躬身施禮，閉口不語。

“鳥族，花界……只要你們幫我，我與你們共享天界！”

原本還留在殿中的其他種族，聞言反倒躬身向潤玉施禮請罪。

冕冠啪的一聲砸在地上，旒珠四散。

天帝僵坐在王座上，臉色灰敗：“我是為了天界，為了天界，我沒錯！”他喃喃自語，即是在催眠自己，亦是掙紮著試圖說服他人。

魔族哼笑聲不斷，看了眼潤玉，倒沒出言譏諷。

“陛下，您錯了！”卯日星君雙膝跪地，行了大禮，“事已至此，陛下還是留些臉面吧。”

“你……你在說什麽！”天帝身體一震。

水神屈膝跪在地上，緊隨其後，又有幾名臣子跪了下去。

殿中一片死寂，並無言語交流。

原本日日向天帝們恭請行禮的臣子們，陸陸續續的無聲跪下。

鳥族、花界等人恍然醒悟，跟著單膝下跪。

魔族們四處看了一番，拱了拱手，隨意彎了下腰，權當施禮。

然後是滿殿兵將，肅聲跪地。

原本持刀的侍衛們放下刀，跪地匍匐請罪……

滿殿寂靜，唯有眾人下跪時，衣服的摩擦聲匯聚在一起，成了無形的震懾。

天帝扶住椅子幾次想起身，卻一直軟在王座上。

“不！不！”天帝不知是該捂眼還是捂耳，扭頭躲閃著，似乎可以“戰神，快，把他們都趕走！我這就立你為太子！我立你為太子……”他的聲音嘶啞無力，語不成調，縱然意識到自己民心皆失，仍是不肯相信。

“陛下又錯了！戰神殿下胸懷萬民，以利相誘，豈不是在羞辱他。”卯日星君眼中含淚，擡頭哽咽半晌，終是狠心道：“恭請天帝退位！”

“恭請天帝退位！”滿殿眾人齊齊喊道，聲音如巨浪席卷而去。

天帝神色凝固，已然被浪潮沖刷的潰不成軍。

而潤玉在浪潮中巋然不動，他低頭看向死死抓住王座不肯松手的帝王，彎腰拜了一拜。

這一拜，拜的是曾經撫育他的父親，而不是親佞遠賢、無心無情的君王。

為帝者當護佑子民，豈能坐在累累冤魂鋪就的王座上，刮骨吸髓，不擇手段？

潤玉不願走到這一步，可天帝步步緊逼，六界蒼生面前，他已退無可退。

禮畢，潤玉慢慢直起身子。

恭請天帝退位。請容我明正軌、辟歧途，為這天下撥亂反正，革故鼎新，使我六界一統，得享萬世太平！

一字一句，潤玉在心中許下宏願。他安靜的與天帝對視。

天帝死死盯住他，眼睛幽深，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

“恭請天帝退位”浪潮在九霄雲殿中響起，卻不僅僅響在此處。聲浪一起，頃刻便席卷六界，擋無可擋。

魔界一戰之後，潤玉聲望無人可及。天帝生出殺心卻不敢直接動手，只能汙蔑潤玉與魔界勾結，先將其幽禁，再布下兵將殺盡魔族，好撕毀協議使潤玉以命殉葬。

這番算計成了還好，如若不成，便成騎虎難下之勢。天帝勢必要給六界一個交待。除了退位茍活，再無其他選擇。

可若舍得下權勢，天帝又怎會鬧出這些風波。

我是天帝，我不會有錯！

天帝咬牙切齒：“是你！你故意害我！你假裝被囚，你全是裝的。他們都是你的人！”天帝看著滿殿的人，其中有他一直拉攏的屬下，有唯他是從的親信，還有些微不足道的小仙……這些他向來瞧不起的人，竟然和潤玉一起逼迫他！

天帝以為一切盡在掌握，此時方知錯的離譜。

“父帝但凡顧念父子之情，有些許帝王仁心，又何至於此？”潤玉束手而立，被幽禁在宅院時，他是真的在坦然待死。因著父子之情，他可以獨自死在那個宅院中，卻不能看著天帝背信棄義屠戮魔族，將六界拖入無休止的戰爭中。

紛亂流言豈能抵得過民心向背。在潤玉踏出宅院的時候，齊聚而來的力量便已躍入他的中。一切唾手可得，只要他願意彎指握住。

“一切皆是父帝咎由自取。”潤玉甩了下袖子，手負在身後虛虛握住。他轉過身，擡眼看向蒼穹。

層層疊疊的宮殿外是無盡天界，目之所及處皆是跪著的人，一層一層從九霄雲殿蔓延到天界邊際。

此乃眾望所歸。

潤玉身後的天帝身子晃了又晃，從光滑的王座上滑落，半跪在地上。頭頂冕旒砰的一聲墜地，珠串散了滿地，有的混入地上狼籍的杯盤中，有的從臺階上滾了下去。

“恭請戰神登基！”喊聲從四面而來，聲震寰宇。

潤玉站在九霄雲殿的高階之上，微微一笑，振袖擡手道：“諸君請起。”他聲音溫和，仍是慣常的模樣。

時光飛渡，宿命流傳。潤玉仍是走到了這一步。他含笑擡眼。

眼中清風明月，袖底萬裏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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