潤玉成為天帝後。

天魔兩族相安無事，往來漸多。伴隨著漫漫光陰，曾經因帝王野心而導致的隔閡仇恨，終會漸漸消弭。

隨著潤玉親自前往花界、妖界拜訪，原本封閉的兩界，越來越多的人走了出去，也有更多的人走了進來。

這一日，潤玉前往幽冥界與冥君議定輪回法則，離開之時，不由在忘川駐足。

幽幽忘川，載著無窮魂魄。無盡的恩怨情仇，被忘川沖刷吞噬，只餘下澄澈的魂靈，隨著萬丈浪濤流入天地盡頭。最後，他們越過死生之界，帶著忘川的詛咒或祝福，在星河中獲取新生。

這便是輪回。飛鳥走獸，生死輪回。

世間萬物在這天地間不斷輪轉，沾染上無數愛恨，再一點點被沖刷而去。生生不息，輪回不止……

在這無盡時空輪轉中，一世的愛恨何其微渺。

潤玉手插在袖中，直面忘川而立。

“兄長!”

潤玉微一側頭，並不意外：“你來了！”

旭鳳快步上前，面色寥落：“我剛去見過母親。聽說你來了幽冥界，便也跟來了。我總要親自向冥君道歉，都怪我行事肆意，當初私入人間攪亂了冥君的命輪，連累他差一點永沈忘川。”

潤玉頷首：“你受雷火之刑，已了結此段恩怨。冥君不會介意此事。”

旭鳳低頭，幽幽一嘆：“有錯本就當罰，向冥君道歉更是應當。可嘆我直至此時，方知錯在何處，反倒來遲了。”他沈默了片刻，“我自小受母親寵溺，養成了這幅天真自大的模樣，竟然理所當然的認為，旁人都要對我的好。直到方才見了母親，被她視如仇敵，才知世間何來那麽多理所當然。”

“明明是母親做錯了事，她卻心安理得的辱罵我，而我百口莫辯，只覺萬箭穿心！曾經，世人敬我讓我，皆因我的身份；而今罵我辱我，也因我的身份。當初，像母親問安時，我是火神，皆是花團錦簇；我為夜神，則成了暴風驟雨。”

他轉身看著幽幽忘川，心中思緒萬千：“我竟還因此多次指責兄長。無故遭難，孤立無援……兄長這些年一定很辛苦吧。”

隨著旭鳳的話，潤玉微微垂目，前塵往事翻湧而過。曾經的悲憤掙紮寂寥，便如那無數的不眠之夜一般，彼時只覺慢慢長夜萬般難熬，日覆一日，熬到天亮便也就過去了。此時回想過往，不過在心中泛起淺淺漣漪罷了。

“習慣了，便不覺得辛苦。”藏在袖中的手，撚了撚華美柔軟的袖口，潤玉淺淺一笑，看著忘川盡頭的滾滾波濤。他一路行來，跌跌撞撞，幸好所作所為皆是心之所趨，無愧於己，無愧於心。而今他與母親相認，能護佑族人，又能護佑蒼生。這又何嘗不是圓滿？

潤玉話回的清淡，旭鳳面上愧色更濃：“我當時還逼著兄長換命，今日方悟，對兄長何其不公。”

“換命？”潤玉擡頭望天，“這何嘗不是天道在點化你我呢？”

旭鳳一怔，微微恍惚。

潤玉廣袖一甩，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了眼忘川，轉身大步離開。

天地間的愛恨固然微渺，可這點微渺的愛恨，卻是人生於世間的錨點。

便因著錨點的不同，我之所以成為了我。

隨著潤玉走出幽冥，身上一切幻象沖刷而去，龍鳳虛影在他身後交纏著，沖天而起。

他白衣如舊，樣貌如昔，仍是不沾塵埃的模樣。唯獨周身神光赫赫，伴著他直入天庭。

——

天帝登基以後，六界俯首稱臣，諸界各自為政的混沌時期自此結束。

政通人和，四海升平，這方天地越發欣欣向榮。

六界蒼生深感君恩，皆在傳誦天帝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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