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林中小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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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一白從小見證父母“相敬如賓”的無愛婚姻, 少年時又目睹哥哥服從命令般結婚生子，霍家這個姓氏好似一只無形大手，掌控著每一艘揚帆船只, 要求他們按部就班航行在既定航線上。這些十年如一日的模範生活, 一眼就能望到頭。
他清楚地知道，這不是他想要的。
所以, 他駛離航線獨立創業，絕不沾手家中生意，為的就是讓自己有所選擇。
即使老爺子一時不願接受，即使父親暴怒如雷，他依然回答得斬釘截鐵。
“盲婚啞嫁何來幸福。”
“胡說！”
霍老爺子使盡全力拿起拐杖砸了出去, 霍一白筆直坐在原處躲也不躲, 拐杖哐當砸到左肩摔落地面, 只差一點就砸中鼻梁骨。
“真真不惜面子在晚宴上當眾承認在意你們的婚約，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女孩子為了你閉關學廚, 甚至開餐廳給你做飯, 這都不算愛嗎？”
“你一次次去她餐廳, 還要陪她騎自行車, 又是為了什麽？”
“你真的確定不喜歡她？”
伴隨這拐杖落地，霍老爺子努足力氣，發出一連串咆哮式詰問。
三個問句逐一擊中靶心, 原本十分篤定的霍一白只覺腦袋轟隆作響。
怎麽會？
怎麽會這樣？
他好像進入了一個圈套, 環環相扣縝密無比, 竟一時找不到出口。
辛真是她啊？
那個笑起來會眼睛彎彎，林間小鹿般皎潔的厲害主廚, 竟是他剛退完婚的未婚妻？
呵, 開什麽玩笑。
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麽走出霍家大宅的, 茫然地開門，茫然地發動車子，面對老爺子的詰問，他人生第一次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
這個問題出現得太早，又太晚。
萌生的嫩芽，剛要破土，還沒被足夠的陽光雨露所照料，自然無法判斷它是什麽。
如果從一開始，沒有播種入土，那就很好回答了，他肯定毫無顧忌地掙開枷鎖，絕不讓老爺子順遂。
老爺子看似慈祥，實則這只大手要把兒孫框成理想模板，稍微脫離所謂理想狀態的行為都會被扼殺，為了達到目不惜派出私家偵探跟蹤他的生活軌跡，指不定開餐廳、摸索口味也是老爺子的策略之一。
保時捷駛出別墅區，匯入茫茫車流，不知不覺停在常去的紅酒莊。
寇淮站在酒莊門口張望，看到保時捷過來，按下手機語音：“來了來了，我看到車了。希希你放心，我會看好你哥的。”
寇淮大步走到保時捷車旁，一手把住車門，做倜儻之姿：“白白啊，是想我了嗎？”
霍一白坐在駕駛座上，一如既往的鎮定冷靜，看不出情緒變化：“來找你喝酒。”
寇淮納悶，希希來電話說白白為了退婚，和霍老爺子在家大吵一架，氣得霍父揚言不願再見到白白，她擔心自己哥哥出狀況還讓他尋人來著，這看起來沒什麽啊。
“喝酒找我寇爺就對了，上次在拍賣行拍來的珍藏，還沒開呢，咱倆今天開了慶祝慶祝。”
“慶祝什麽？”霍一白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怪自己嘴瓢，寇淮仰頭看天，這年頭喝酒還需要理由嗎？
好在遠方掛上了閃閃金星，寇淮如獲救星指著夜空道：“慶祝今晚有星星出來。”
江城機場出發大廳。
辛真帶著周樂在機場與綜藝主創團隊匯合，他們要飛到川地開啟三天兩夜的直播行程。
與團隊們打招呼互相介紹完畢後，辛真微擡下巴，提示周樂把小盒子呈送給各位工作夥伴。
候機大廳的長椅上，團隊成員每人手捧一個咖啡色紙盒，輕飄飄地並不沈手，常年與明星工作的人，對明星給見面禮見怪不怪。
唯有導演範明面露期待，把臺本往旁一擱，又從兜裏抽出濕紙巾擦幹凈手，才小心翼翼掀開紙盒，預感告訴他辛主廚送的見面禮一定很好吃。
兩朵綻開的巧克力蘑菇雲，挨坐在盒子內，圓碌碌的巧克力豆半陷進雲朵，冷凝後的巧克力仍有細微而濃郁的香味飄出。
是巧克力麥芬！
笵導左手托住一朵蘑菇雲，認真欣賞完雲朵迸發的造型後，才湊到嘴邊。
表皮入口酥脆，烤制過的巧克力豆在唇齒間嘎嘣作響，如同蹦上了調皮的筋鬥雲，啃到雲層內部頰齒綿柔，松軟得像踩在棉花裏，蘊藏在內部的微苦巖漿向他招招手——我可是巧克力誒，吃了會開心的巧克力。
口感綿滑細膩，一口接一口，不知不覺笵導手中的巧克力麥芬完全落入肚中。
副導演在旁邊看著笵導小心翼翼又迫不及待的品嘗動作，訝異道：“你不是不吃甜點嗎？”
見辛真不在旁邊，又說了句：“以前別人安排的甜點你碰都不碰。”
笵導意猶未盡地擦擦手：“一般的甜點我不吃。”
他們以前合作過的明星都出手不菲，每次送的零食點心哪個不是名家名店出品，還一般？
難不成，這盒甜點還在“一般”之上？可上面可連logo商標都沒有啊。
副導演垂頭看向被擱在背包上端的紙盒，真就那麽好吃？自己剛吃完飯早餐，要不等下了飛機再開吧。
笵導覷一眼背包上的紙盒，舔舔上顎說道：“磊磊，你要是不想吃的話……”
笵導伸手就要去夠紙盒，副導演趕緊雙手護住紙盒，忙不疊道：“突然覺得餓了，我填填肚子。”
直到把紙盒拿回雙手範圍，副導才回過神來：“你自己盒子裏不是還有一個嗎？”
笵導呵護備至地封好紙盒，不舍地說道：“這個我要留著慢慢品嘗。”
從旁邊的咖啡廳出來，辛真和周樂左右手提著幾托咖啡，冰的熱的美式拿鐵，各選了幾種，讓大家自己挑。
咖啡送到笵導面前，辛真在旁邊的空位坐下，看到紙盒原封不動蓋得好好地放在他大腿上，勾起嘴角狡黠笑一笑：“笵導，怎麽不打開盒子嘗嘗？”
坐在旁邊猛虎護食的副導演，揚起沾有巧克力醬的臉插話道：“他是不舍得吃，就剛剛還打我盒子的註意。”
麥芬的酥脆綿軟，巧克力濃郁順滑，完全俘獲了副導演芳心，深陷在溫柔雲層裏起起伏伏，完全忘記自己不久前才飽飽地吃過早餐。
炎言是團隊僅有的幾個女孩子之一，天生就愛甜點美食，但本著對辛真微妙的“敵意”，一直沒有打開盒子，她不想表現出迫不及待地吃一個工作克星送來的甜點樣子。
可身旁的小夥伴，一個個意志不堅定，接二連三地打開盒子，美滋滋地神色百態地沈浸在甜點溫柔鄉裏。
巧克力的馥郁芬芳層層環繞著她，不可避免地咽了口水。
嘗一口也沒什麽吧？
那可是巧克力誒，就給巧克力一點面子，嘗小小一口，然後放回盒子當無事發生。
就這麽幹！
炎言拈起一只圓墩墩的麥芬，小小地，輕輕地，不著痕跡地咬下邊緣一口，正好呷到一粒巧克力豆連著酥脆的麥芬皮，齒間細磨，濃苦香郁侵占舌尖，是濃度70%黑巧克力特有的繞舌韻味，免為其難再嘗一口吧。
這口咬下，始料未及地啃下一塊綿軟松滑的麥芬內層，滿腔充盈著纏纏綿綿，巧克力餘味誘人不能停下。
啊，這該死的好吃！
她瞬間忘記自己要減肥的計劃，忘記甜點只能吃半塊的自我約束，全心全意紮進巧克力制造的美妙遐想裏。
一個小奶臉男生捧來紙質卡托，問她想喝那種咖啡。
炎言空出手抽一杯熱拿鐵，巧克力麥芬配咖啡，誰能抗拒啊。嘬一口咖啡，認出對方，回神問道：“辛真是你老板？”
“嗯。”周樂自豪地回應。
“她會經常煮東西給你吃嗎？”
“是啊，每一天都會。”
炎言上下打量周樂，見他身形削瘦，臉頰奶潤滿是膠原蛋白，並無發胖的跡象，疑惑道：“奇怪，你怎麽沒有工傷？”
“啊？”周樂被問懵了，怎麽會工傷呢。
炎言即羨慕又感慨，搖著頭嘆氣道：“天天吃人間美味，你竟然還不胖！”
下午四點，飛機抵達川地機場。
負責統籌的工作人員預約好大巴車，大家上車安頓好後，笵導走到辛真座位旁，介紹道：“這裏開進山還要三個小時，我們直接去林中小屋落腳，明天的直播也是從小屋開始。”
從明天起，攝影機多機位直播，連續72小時不間斷。直播拍攝主咖辛真及助手周樂，獲取食材烹飪美食的過程。
他介紹道，小屋往下走幾公裏，有村落農田可以獲取果蔬，往上爬就是深山野林，具體深山到什麽程度，導演組還沒來得及探究，直播項目啟動匆忙，只來得及向林管租借小木屋，統籌組提前過去清理布置。
幕後人員及導演則住在小屋不遠處，臨時搭建的棚屋裏，為保證視覺效果，棚屋已經用綠色油漆刷成與周邊植物無差別的樣子。直播用的小木屋及小木屋周圍都會裝上隱蔽攝像頭，空中則是無人機組跟拍，導演組負責時時切屏。
三個小時候後，大巴停靠。
團隊馬不停蹄地把器材放到租來的水牛背上，牛背兩邊的竹筐兜著設備及眾人的行李，跟著向導往山坡上走。
辛真腳穿山溪鞋，輕快地跟著大部隊走。周樂堅持要把辛真的隨身背包跨在自己身上，走在辛真身旁。
路程不到一半，炎言喘得臉色漲紅，這裏海拔比平原地區高出許多，體力耐力明顯不夠負荷。
“我幫你背水壺吧？”辛真伸手想接過炎言斜跨的多啦愛夢水壺。
炎言一下楞住了，她把水壺留在身上是怕口渴，但沒想到高反這麽難受，水牛籃子又走在了前頭，想都沒想過女明星會幫她背東西。
“我和你一起走，你渴了再從我這兒拿水壺好啦。”
見辛真攤開的手掌來到面前，炎言不再猶豫，解下水壺交給她。說來也算同事關系嘛，互相幫助多正常，炎言如此想著。
抵達小木屋時，山中天色已經全黑。
卸完行李後，向導從牛背上取出幾只棉布包裹的大托盤，掀開來是農家炒制的大盤菜。
青椒回鍋肉，紅油燒肥腸，肉末茄子，幹煸四季豆，菜式不多，但分量很足，還有一個圓筒裝著滿桶白米飯。
笵導撓著後腦勺有些過意不去：“辛老師，這次行程匆忙，沒辦法安排別的食物了，您隨便應付兩口。”
“笵導，你可以叫我真真，接下來還要一起工作呢，別生分了。”
辛真接過周樂遞來的塑料碗，碗裏裝了白米飯和幾樣菜，嘗一口味道還行，她說道：“時候不早，我們趕緊吃完睡一覺，養足精神明天開播。”
天蒙蒙亮，辛真從睡夢中蘇醒，山裏空氣清甜，踏實又好眠。
迷蒙間想起直播已經開始，掩在被子下亮晶晶的眼睛巡視四周，果然房間各角落懸掛的攝像頭亮著綠色的開機燈。
起床穿好外衣，三兩下把長發盤成丸子頭。
昨晚入住時看過小屋布置，五六十平的木屋隔出兩個小房間和一間洗浴室，中空是半開式的閣樓需要爬扶手梯上去，廚竈、小餐桌和農具通通放在木屋中間，每個角落都布有攝像頭，除了洗浴室。
今天的任務是到山腳農家學習取材，回小屋烹制晚餐。直播過程禁止使用手機和現金，需要自己想辦法與農戶接觸並順利獲得材料。
此時的直播間彈幕：
【怎麽沒人說話，我來當第一個彈幕。】
【這是一個空無人煙的直播間。】
【好慢的節奏，不如去看小姐姐跳舞。】
【哪個主播這麽早跳舞，告訴我房間號。】
【準備上班摸魚，當白噪音聽了。】
辛真第一時間去中屋翻看節目組提供的食材，一小袋白米、面粉，一盒鮮雞蛋，冷凍箱裏冰著五花肉和黃牛肉，調料倒是齊全。
先解決早餐吧。
初升太陽照撫山林，辛真扣好衣領推門走到屋外，走進沾著朝露的綠葉叢林。
安插在地上的隱藏攝像頭，隨著她的腳步轉動。
路過幾束草叢，踩著枯枝落葉，她停在一片低矮的藤生植物旁，探手撥開遮擋物，觀察幾秒，又從外套口袋掏出一把小小的工兵鏟，朝裏面挖掘。
“找到啦。”
辛真興奮地捧出幾根嫩綠小巧的根莖，拈起一根擦幹凈泥土，咬一口清脆辣口，味道不賴。
挖出來的根莖放在一張寬大落葉上，挖完這叢換另外一叢，很快采集到滿滿一捧，收起鏟子往小屋走。路過一蔟野花叢，彎腰摘了一把嫩葉。
開門看到剛起床的周樂，他睡眼惺忪還沒適應過來：“老板。”
“餓了嗎？我們做早餐吧。”辛真得意地揚起笑，攤開手給他看：“我剛找到的小野蔥，可香了。”
周樂迅速撓平睡亂的頭發，應道：“餓了，我們做什麽吃？”
“野蔥蛋餅。”
辛真把挖來的野蔥交給周樂清洗，讓他切成蔥段。
從櫥櫃拿出一只大碗，往碗裏裝兩勺面粉，拿起火爐子上咕嚕嚕燒開的熱水壺，往碗裏註水，邊加水邊用筷子順時針攪拌。
碗中面粉變成絮狀，用手將絮狀揉成面團，放在砧板臺上。
周樂切好野蔥，放在小碗裏遞給辛真，另一只手攤開拖著幾根葉片尖尖的植物，問道：“這是什麽？”
辛真接過蔥碗：“你聞聞看？”
洗凈後的葉子散發出淡淡清香，有點甘甜又有點醒神，周樂明白過來：“噢，是羅勒葉。”
“嗯，用開水泡一泡，等下就可以喝新鮮的羅勒茶啦。”
辛真抽出搟面杖，在砧板臺把面粉團搟成薄薄的面皮，抹上花生油，撒鹽花，把野蔥段撲在上面。卷成毛巾卷，再搟成薄厚均勻的圓餅皮。
找出平底鍋，放在小火爐上，倒入花生油，油溫升起時小心翼翼放入面餅皮，熱油滋滋作響煎著面餅，打散雞蛋液澆在面上，等底面煎香後翻個面，再澆上雞蛋液。如此反覆兩轉，餅面鼓起小包，顏色焦黃，野蔥和雞蛋的香味滋滋飄散出來。
周樂捧著盤子站在旁邊，十分配合地狂咽口水，他是真餓了。
辛真竊笑：“盤子遞來，可以開始吃啦。”
野蔥蛋餅切成兩半，兩只不銹鋼杯裏泡著羅勒熱茶，擺在小木桌上。
周樂坐在小板凳上，食欲大開。野蔥的香氣與蛋香交織，被油脂煎鍋的面皮咬起來酥脆，呷到野蔥的鮮嫩又帶點植物辛辣，一口野蔥蛋餅一口羅勒茶，在這間小木屋裏很是愜意。
他還沒推門去看清晨的山林，野蔥已經把山林氣息帶入腦裏，莫奈筆下的光影變幻，大津一幸畫裏生機盎然，還有溫格斯佐恩的輕快濃淡，那些看過的畫作，效仿過卻不得悟的筆觸，都在腦海裏驟然迸發閃現。
隔行如隔山，但食物的鮮靈與藝術畫作的美妙卻是相通的。周樂格外珍惜地，慢悠悠地咀嚼著自己那一份蛋餅。
辛真呷著熱茶，回想起剛剛路經之處還有幾叢寶藏沒有挖掘，待周樂吃完蛋餅洗完，她去工具欄裏翻出一把鐮刀和一把剪刀，遞給周樂。
“我們要去哪裏？”周樂接過工具。
“割韭菜。”
辛真笑笑，推開小木門。
直播間彈幕開始多了起來：
【這個老板能處，有活她真幹。】
【臥槽，一說割韭菜我的肉就有點疼。】
【話說，我怎麽看這主播有點眼熟？】
【這野蔥蛋餅隔著屏幕我都聞到香味。】
【想念我姥姥家的雞蛋餅了，好想吃。】
【老板你還缺人嗎？我可以帶碗打工。】
剛剛發現野蔥的附近，生長著幾叢綠油油的野生韭菜，遠看過去與山草無異，但走近它會聞到韭菜特有的辛辣氣味。
辛真和周樂蹲在草叢裏，一個拿鐮刀，一個拿剪刀，照著野韭菜根部上方割斷。韭菜是一種生命力頑強的植物，只要不破壞根莖，很快又能長出新一茬。
割下來的韭菜放在竹籃裏，收好工具，辛真和周樂在林子裏轉悠。
“菌菇的樣子你都記下來了吧？”
“嗯，基本記得。”
辛真提議的直播項目，當然不會無準備而來。確定項目直播地後，她不僅做好功課了解地形地貌，還讓周樂一起學習認識幾類常見的野生菌菇的樣子。
此處海拔不算高，山林被濕潤氣流養育，只要用心尋覓總能在古老的樹根上發現驚喜。
穿著山溪鞋的辛真一腳踩在濕潤的黑泥上，提著籃子爬上斜坡。
紮根在坡上的樹根外層長了幾只蜂窩狀卷心的菌子，兩根手指掐住，往外一拔，輕松摘下。
辛真單手托著菌子，回頭展示給周樂：“你看我發現了什麽？”
“羊肚菌！”周樂仰著小奶臉振奮道。
這是他第一次進川地，第一次在山裏看到照片上的菌菇，難免有些些小激動。
“我也來摘幾顆。”
他學著辛真的姿勢攀上斜坡，借助裸露石塊和樹根的緩沖，比辛真爬高好幾度，繞著樹根一圈一圈地尋覓。
辛真落在後面，看著瞬間化身為猴子身手的“小徒兒”，不由得感慨道：“什麽時候我的體能才恢覆啊。”
直播彈幕：
【看把孩子樂的，第一次進山吧。】
【這東西很好吃的，煎烤油炸都可以。】
【女主播是不是沒化妝啊？素面出境好美啊。】
【我第一個進直播間的我知道，她起床紮個頭發就出門了。】
【我覺得這主播眼熟，是不是演過電視劇啊？】
在山裏尋覓到響午，兩人采足滿滿一籃子野生菌菇，才往小屋走。
周樂把熱水壺放回小爐子煮沸，用早上剩下的羅勒葉沏上兩杯熱茶。
辛真把菌菇攤開在桌子上，分門別類，仔細辨別出羊肚菌、牛肝菌、松茸、黑虎掌，還有幾叢黑木耳和花膠，她認識的放做一堆，不認識的另一堆。野生菌菇的種類繁多，有些長得類似卻充滿毒性，不小心吃了要躺板板的。
喝完熱茶，她和周樂提著山貨往山下走，去村莊裏換食材。
半山腰可以看到村莊的屋檐建築，走下去卻要費一個鐘的腳程，住在山裏就是這樣，看著近走著遠。
沿路走進一家離山最近的院子，敲門。
伴隨著狗吠聲，開門的是一個面容和善的大娘。
“姑娘，你們找誰？”
辛真捧著半籃子菌菇，揚起真摯的笑容：“姐姐，我們進山采了些羊肚菌和松茸，想跟您換點食材。”
一聲姐姐叫得大娘心裏舒坦，但一看門外二人穿著打扮都不像專職進山采山貨的老手。
又泛起嘀咕，該不會是騙子吧，這年頭什麽人都有，專騙婦女兒童。
大娘的手把在門上，沒有開門請進的意思，也沒有關門閉客的跡象，這菌菇長得可真俊，自己不吃拿到市場上也能賣個好價錢，家裏能有什麽東西跟她換啊。
辛真伸手指了指懸在半空中的無人機跟拍設備，解釋道：“我們在做直播節目呢，換食物是其中一個環節。”
說著又擺擺手：“不需要等價對換的，帶我們去您家菜地裏轉轉，我們要幾顆蔬菜就好。”
“行吧，你們跟我來。”
大娘做決定後，爽快地帶著辛真周樂往院子裏走，側邊有小門推開就是菜園子。
菜園裏一籬籬種著好幾類蔬菜，足夠一個家庭自給自足。
辛真一眼看中挺拔緊湊的竹筒青白菜和青翠欲滴的萵苣，轉頭問主人：“姐姐你的菜養得真好，我可以選這兩樣嗎？”
“自家種的，不值什麽錢，隨便拿。”
大娘握著割刀，準備下地給辛真摘菜。
“我自己來吧，好久沒進菜園了。”辛真接過刀，幾步邁進菜地，彎腰割菜。
摘下一顆，分量沈手，轉身遞給周樂，又去摘萵苣。
大娘走到籬笆旁，摘了些辣椒、茄子、番茄等小果蔬，放到客人籃子裏：“這季辣椒和茄子也長得好，摘些給你們嘗嘗。”
“好呀，我可喜歡辣椒了。”辛真愉悅地應道。
從菜園子出來，大娘逮住一只半大不小的公雞，用麻繩捆住兩邊雞翼，遞給周樂。
“自家養的走地雞，好吃，肉香得很。”
說著又往籃子裝了一小罐自釀豆瓣醬和豆芽菜，辛真眼看大娘的熱情超過他們兩人幾天的食量，拿過籃子婉拒道：“姐姐，可以啦，這些夠我們吃好幾天了。”
直播間彈幕：
【主播情商可以啊，會說話。】
【我已點好外賣看她晚上要做什麽好吃的了。】
【左手一只雞，右手一籃菜，笑死……】
【朋友們，我終於知道她是誰了。】
【？？？？】
【她叫辛真，就是之前總在紅毯撞衫那個女明星。】
【啊我想起來了，她還蹭過我前愛豆的CP，不要臉！】
回去的路上，天上突然烏雲密布，山裏的雨說來就來。
辛真抱著菜籃，周樂提著公雞，兩人一路小跑。回到小木屋時，夜幕完全降臨，雨勢越下越大，兩人都淋成落湯雞。
“先換了衣服再做晚飯吧。”
放下食材，兩人各自進了房間。
辛真用毛巾遮住攝像頭，從行李箱裏拿出幹爽的衣服換上，擦幹濕發披在肩上。
咚咚！！
咚咚咚！！！
小木屋外響起幾下敲門聲。
山林的雨聲特別大，雨水落在樹葉上草地裏，刷刷作響，敲門聲伴著雨聲若隱若現。
辛真和周樂同時打開房門，兩人互相覷一眼，都很疑惑。節目組沒說請有嘉賓啊，而且直播過程導演組也不會貿然進來，所以門外的是？
“請問有人嗎？”
門外響起一個男人聲音。
“我是江大的教授，帶學生出來露營觀星，遇到暴雨想借地方避避雨。”
男人的嗓音純凈爽朗，給的理由也充分。
這片地區遠離城市的光汙染，能見度高，是個觀星的好地方。來之前，辛真就了解到國家天文臺也建在附近的高谷，各地的天文愛好者會遠程飛來這邊，在這片山域露營觀星。
辛真走出房間擡頭看到攝像機仍在轉動運作，等了一會兒導演組都沒有攔截的跡象，門外的暴雨仍在刷刷下不停，不再猶豫，兩步邁過去打開門。
屋內透出的光著照在一個身形俊朗的年輕男人身上，雨水淋濕發梢，幾縷烏發濕漉漉地貼在前額，襯得他膚色過分白皙。
見到有人開門，年輕男人後退半步，以免雨衣上的水滴沾濕主人。
他擡眼看向主人，臉上掛著淺淺的笑，眸光熠熠，自我介紹道：
“你好，我是顧斯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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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清楚地知道，這不是他想要的。
所以, 他駛離航線獨立創業，絕不沾手家中生意，為的就是讓自己有所選擇。
即使老爺子一時不願接受，即使父親暴怒如雷，他依然回答得斬釘截鐵。
“盲婚啞嫁何來幸福。”
“胡說！”
霍老爺子使盡全力拿起拐杖砸了出去, 霍一白筆直坐在原處躲也不躲, 拐杖哐當砸到左肩摔落地面, 只差一點就砸中鼻梁骨。
“真真不惜面子在晚宴上當眾承認在意你們的婚約，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女孩子為了你閉關學廚, 甚至開餐廳給你做飯, 這都不算愛嗎？”
“你一次次去她餐廳, 還要陪她騎自行車, 又是為了什麽？”
“你真的確定不喜歡她？”
伴隨這拐杖落地，霍老爺子努足力氣，發出一連串咆哮式詰問。
三個問句逐一擊中靶心, 原本十分篤定的霍一白只覺腦袋轟隆作響。
怎麽會？
怎麽會這樣？
他好像進入了一個圈套, 環環相扣縝密無比, 竟一時找不到出口。
辛真是她啊？
那個笑起來會眼睛彎彎，林間小鹿般皎潔的厲害主廚, 竟是他剛退完婚的未婚妻？
呵, 開什麽玩笑。
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麽走出霍家大宅的, 茫然地開門，茫然地發動車子，面對老爺子的詰問，他人生第一次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
這個問題出現得太早，又太晚。
萌生的嫩芽，剛要破土，還沒被足夠的陽光雨露所照料，自然無法判斷它是什麽。
如果從一開始，沒有播種入土，那就很好回答了，他肯定毫無顧忌地掙開枷鎖，絕不讓老爺子順遂。
老爺子看似慈祥，實則這只大手要把兒孫框成理想模板，稍微脫離所謂理想狀態的行為都會被扼殺，為了達到目不惜派出私家偵探跟蹤他的生活軌跡，指不定開餐廳、摸索口味也是老爺子的策略之一。
保時捷駛出別墅區，匯入茫茫車流，不知不覺停在常去的紅酒莊。
寇淮站在酒莊門口張望，看到保時捷過來，按下手機語音：“來了來了，我看到車了。希希你放心，我會看好你哥的。”
寇淮大步走到保時捷車旁，一手把住車門，做倜儻之姿：“白白啊，是想我了嗎？”
霍一白坐在駕駛座上，一如既往的鎮定冷靜，看不出情緒變化：“來找你喝酒。”
寇淮納悶，希希來電話說白白為了退婚，和霍老爺子在家大吵一架，氣得霍父揚言不願再見到白白，她擔心自己哥哥出狀況還讓他尋人來著，這看起來沒什麽啊。
“喝酒找我寇爺就對了，上次在拍賣行拍來的珍藏，還沒開呢，咱倆今天開了慶祝慶祝。”
“慶祝什麽？”霍一白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怪自己嘴瓢，寇淮仰頭看天，這年頭喝酒還需要理由嗎？
好在遠方掛上了閃閃金星，寇淮如獲救星指著夜空道：“慶祝今晚有星星出來。”
江城機場出發大廳。
辛真帶著周樂在機場與綜藝主創團隊匯合，他們要飛到川地開啟三天兩夜的直播行程。
與團隊們打招呼互相介紹完畢後，辛真微擡下巴，提示周樂把小盒子呈送給各位工作夥伴。
候機大廳的長椅上，團隊成員每人手捧一個咖啡色紙盒，輕飄飄地並不沈手，常年與明星工作的人，對明星給見面禮見怪不怪。
唯有導演範明面露期待，把臺本往旁一擱，又從兜裏抽出濕紙巾擦幹凈手，才小心翼翼掀開紙盒，預感告訴他辛主廚送的見面禮一定很好吃。
兩朵綻開的巧克力蘑菇雲，挨坐在盒子內，圓碌碌的巧克力豆半陷進雲朵，冷凝後的巧克力仍有細微而濃郁的香味飄出。
是巧克力麥芬！
笵導左手托住一朵蘑菇雲，認真欣賞完雲朵迸發的造型後，才湊到嘴邊。
表皮入口酥脆，烤制過的巧克力豆在唇齒間嘎嘣作響，如同蹦上了調皮的筋鬥雲，啃到雲層內部頰齒綿柔，松軟得像踩在棉花裏，蘊藏在內部的微苦巖漿向他招招手——我可是巧克力誒，吃了會開心的巧克力。
口感綿滑細膩，一口接一口，不知不覺笵導手中的巧克力麥芬完全落入肚中。
副導演在旁邊看著笵導小心翼翼又迫不及待的品嘗動作，訝異道：“你不是不吃甜點嗎？”
見辛真不在旁邊，又說了句：“以前別人安排的甜點你碰都不碰。”
笵導意猶未盡地擦擦手：“一般的甜點我不吃。”
他們以前合作過的明星都出手不菲，每次送的零食點心哪個不是名家名店出品，還一般？
難不成，這盒甜點還在“一般”之上？可上面可連logo商標都沒有啊。
副導演垂頭看向被擱在背包上端的紙盒，真就那麽好吃？自己剛吃完飯早餐，要不等下了飛機再開吧。
笵導覷一眼背包上的紙盒，舔舔上顎說道：“磊磊，你要是不想吃的話……”
笵導伸手就要去夠紙盒，副導演趕緊雙手護住紙盒，忙不疊道：“突然覺得餓了，我填填肚子。”
直到把紙盒拿回雙手範圍，副導才回過神來：“你自己盒子裏不是還有一個嗎？”
笵導呵護備至地封好紙盒，不舍地說道：“這個我要留著慢慢品嘗。”
從旁邊的咖啡廳出來，辛真和周樂左右手提著幾托咖啡，冰的熱的美式拿鐵，各選了幾種，讓大家自己挑。
咖啡送到笵導面前，辛真在旁邊的空位坐下，看到紙盒原封不動蓋得好好地放在他大腿上，勾起嘴角狡黠笑一笑：“笵導，怎麽不打開盒子嘗嘗？”
坐在旁邊猛虎護食的副導演，揚起沾有巧克力醬的臉插話道：“他是不舍得吃，就剛剛還打我盒子的註意。”
麥芬的酥脆綿軟，巧克力濃郁順滑，完全俘獲了副導演芳心，深陷在溫柔雲層裏起起伏伏，完全忘記自己不久前才飽飽地吃過早餐。
炎言是團隊僅有的幾個女孩子之一，天生就愛甜點美食，但本著對辛真微妙的“敵意”，一直沒有打開盒子，她不想表現出迫不及待地吃一個工作克星送來的甜點樣子。
可身旁的小夥伴，一個個意志不堅定，接二連三地打開盒子，美滋滋地神色百態地沈浸在甜點溫柔鄉裏。
巧克力的馥郁芬芳層層環繞著她，不可避免地咽了口水。
嘗一口也沒什麽吧？
那可是巧克力誒，就給巧克力一點面子，嘗小小一口，然後放回盒子當無事發生。
就這麽幹！
炎言拈起一只圓墩墩的麥芬，小小地，輕輕地，不著痕跡地咬下邊緣一口，正好呷到一粒巧克力豆連著酥脆的麥芬皮，齒間細磨，濃苦香郁侵占舌尖，是濃度70%黑巧克力特有的繞舌韻味，免為其難再嘗一口吧。
這口咬下，始料未及地啃下一塊綿軟松滑的麥芬內層，滿腔充盈著纏纏綿綿，巧克力餘味誘人不能停下。
啊，這該死的好吃！
她瞬間忘記自己要減肥的計劃，忘記甜點只能吃半塊的自我約束，全心全意紮進巧克力制造的美妙遐想裏。
一個小奶臉男生捧來紙質卡托，問她想喝那種咖啡。
炎言空出手抽一杯熱拿鐵，巧克力麥芬配咖啡，誰能抗拒啊。嘬一口咖啡，認出對方，回神問道：“辛真是你老板？”
“嗯。”周樂自豪地回應。
“她會經常煮東西給你吃嗎？”
“是啊，每一天都會。”
炎言上下打量周樂，見他身形削瘦，臉頰奶潤滿是膠原蛋白，並無發胖的跡象，疑惑道：“奇怪，你怎麽沒有工傷？”
“啊？”周樂被問懵了，怎麽會工傷呢。
炎言即羨慕又感慨，搖著頭嘆氣道：“天天吃人間美味，你竟然還不胖！”
下午四點，飛機抵達川地機場。
負責統籌的工作人員預約好大巴車，大家上車安頓好後，笵導走到辛真座位旁，介紹道：“這裏開進山還要三個小時，我們直接去林中小屋落腳，明天的直播也是從小屋開始。”
從明天起，攝影機多機位直播，連續72小時不間斷。直播拍攝主咖辛真及助手周樂，獲取食材烹飪美食的過程。
他介紹道，小屋往下走幾公裏，有村落農田可以獲取果蔬，往上爬就是深山野林，具體深山到什麽程度，導演組還沒來得及探究，直播項目啟動匆忙，只來得及向林管租借小木屋，統籌組提前過去清理布置。
幕後人員及導演則住在小屋不遠處，臨時搭建的棚屋裏，為保證視覺效果，棚屋已經用綠色油漆刷成與周邊植物無差別的樣子。直播用的小木屋及小木屋周圍都會裝上隱蔽攝像頭，空中則是無人機組跟拍，導演組負責時時切屏。
三個小時候後，大巴停靠。
團隊馬不停蹄地把器材放到租來的水牛背上，牛背兩邊的竹筐兜著設備及眾人的行李，跟著向導往山坡上走。
辛真腳穿山溪鞋，輕快地跟著大部隊走。周樂堅持要把辛真的隨身背包跨在自己身上，走在辛真身旁。
路程不到一半，炎言喘得臉色漲紅，這裏海拔比平原地區高出許多，體力耐力明顯不夠負荷。
“我幫你背水壺吧？”辛真伸手想接過炎言斜跨的多啦愛夢水壺。
炎言一下楞住了，她把水壺留在身上是怕口渴，但沒想到高反這麽難受，水牛籃子又走在了前頭，想都沒想過女明星會幫她背東西。
“我和你一起走，你渴了再從我這兒拿水壺好啦。”
見辛真攤開的手掌來到面前，炎言不再猶豫，解下水壺交給她。說來也算同事關系嘛，互相幫助多正常，炎言如此想著。
抵達小木屋時，山中天色已經全黑。
卸完行李後，向導從牛背上取出幾只棉布包裹的大托盤，掀開來是農家炒制的大盤菜。
青椒回鍋肉，紅油燒肥腸，肉末茄子，幹煸四季豆，菜式不多，但分量很足，還有一個圓筒裝著滿桶白米飯。
笵導撓著後腦勺有些過意不去：“辛老師，這次行程匆忙，沒辦法安排別的食物了，您隨便應付兩口。”
“笵導，你可以叫我真真，接下來還要一起工作呢，別生分了。”
辛真接過周樂遞來的塑料碗，碗裏裝了白米飯和幾樣菜，嘗一口味道還行，她說道：“時候不早，我們趕緊吃完睡一覺，養足精神明天開播。”
天蒙蒙亮，辛真從睡夢中蘇醒，山裏空氣清甜，踏實又好眠。
迷蒙間想起直播已經開始，掩在被子下亮晶晶的眼睛巡視四周，果然房間各角落懸掛的攝像頭亮著綠色的開機燈。
起床穿好外衣，三兩下把長發盤成丸子頭。
昨晚入住時看過小屋布置，五六十平的木屋隔出兩個小房間和一間洗浴室，中空是半開式的閣樓需要爬扶手梯上去，廚竈、小餐桌和農具通通放在木屋中間，每個角落都布有攝像頭，除了洗浴室。
今天的任務是到山腳農家學習取材，回小屋烹制晚餐。直播過程禁止使用手機和現金，需要自己想辦法與農戶接觸並順利獲得材料。
此時的直播間彈幕：
【怎麽沒人說話，我來當第一個彈幕。】
【這是一個空無人煙的直播間。】
【好慢的節奏，不如去看小姐姐跳舞。】
【哪個主播這麽早跳舞，告訴我房間號。】
【準備上班摸魚，當白噪音聽了。】
辛真第一時間去中屋翻看節目組提供的食材，一小袋白米、面粉，一盒鮮雞蛋，冷凍箱裏冰著五花肉和黃牛肉，調料倒是齊全。
先解決早餐吧。
初升太陽照撫山林，辛真扣好衣領推門走到屋外，走進沾著朝露的綠葉叢林。
安插在地上的隱藏攝像頭，隨著她的腳步轉動。
路過幾束草叢，踩著枯枝落葉，她停在一片低矮的藤生植物旁，探手撥開遮擋物，觀察幾秒，又從外套口袋掏出一把小小的工兵鏟，朝裏面挖掘。
“找到啦。”
辛真興奮地捧出幾根嫩綠小巧的根莖，拈起一根擦幹凈泥土，咬一口清脆辣口，味道不賴。
挖出來的根莖放在一張寬大落葉上，挖完這叢換另外一叢，很快采集到滿滿一捧，收起鏟子往小屋走。路過一蔟野花叢，彎腰摘了一把嫩葉。
開門看到剛起床的周樂，他睡眼惺忪還沒適應過來：“老板。”
“餓了嗎？我們做早餐吧。”辛真得意地揚起笑，攤開手給他看：“我剛找到的小野蔥，可香了。”
周樂迅速撓平睡亂的頭發，應道：“餓了，我們做什麽吃？”
“野蔥蛋餅。”
辛真把挖來的野蔥交給周樂清洗，讓他切成蔥段。
從櫥櫃拿出一只大碗，往碗裏裝兩勺面粉，拿起火爐子上咕嚕嚕燒開的熱水壺，往碗裏註水，邊加水邊用筷子順時針攪拌。
碗中面粉變成絮狀，用手將絮狀揉成面團，放在砧板臺上。
周樂切好野蔥，放在小碗裏遞給辛真，另一只手攤開拖著幾根葉片尖尖的植物，問道：“這是什麽？”
辛真接過蔥碗：“你聞聞看？”
洗凈後的葉子散發出淡淡清香，有點甘甜又有點醒神，周樂明白過來：“噢，是羅勒葉。”
“嗯，用開水泡一泡，等下就可以喝新鮮的羅勒茶啦。”
辛真抽出搟面杖，在砧板臺把面粉團搟成薄薄的面皮，抹上花生油，撒鹽花，把野蔥段撲在上面。卷成毛巾卷，再搟成薄厚均勻的圓餅皮。
找出平底鍋，放在小火爐上，倒入花生油，油溫升起時小心翼翼放入面餅皮，熱油滋滋作響煎著面餅，打散雞蛋液澆在面上，等底面煎香後翻個面，再澆上雞蛋液。如此反覆兩轉，餅面鼓起小包，顏色焦黃，野蔥和雞蛋的香味滋滋飄散出來。
周樂捧著盤子站在旁邊，十分配合地狂咽口水，他是真餓了。
辛真竊笑：“盤子遞來，可以開始吃啦。”
野蔥蛋餅切成兩半，兩只不銹鋼杯裏泡著羅勒熱茶，擺在小木桌上。
周樂坐在小板凳上，食欲大開。野蔥的香氣與蛋香交織，被油脂煎鍋的面皮咬起來酥脆，呷到野蔥的鮮嫩又帶點植物辛辣，一口野蔥蛋餅一口羅勒茶，在這間小木屋裏很是愜意。
他還沒推門去看清晨的山林，野蔥已經把山林氣息帶入腦裏，莫奈筆下的光影變幻，大津一幸畫裏生機盎然，還有溫格斯佐恩的輕快濃淡，那些看過的畫作，效仿過卻不得悟的筆觸，都在腦海裏驟然迸發閃現。
隔行如隔山，但食物的鮮靈與藝術畫作的美妙卻是相通的。周樂格外珍惜地，慢悠悠地咀嚼著自己那一份蛋餅。
辛真呷著熱茶，回想起剛剛路經之處還有幾叢寶藏沒有挖掘，待周樂吃完蛋餅洗完，她去工具欄裏翻出一把鐮刀和一把剪刀，遞給周樂。
“我們要去哪裏？”周樂接過工具。
“割韭菜。”
辛真笑笑，推開小木門。
直播間彈幕開始多了起來：
【這個老板能處，有活她真幹。】
【臥槽，一說割韭菜我的肉就有點疼。】
【話說，我怎麽看這主播有點眼熟？】
【這野蔥蛋餅隔著屏幕我都聞到香味。】
【想念我姥姥家的雞蛋餅了，好想吃。】
【老板你還缺人嗎？我可以帶碗打工。】
剛剛發現野蔥的附近，生長著幾叢綠油油的野生韭菜，遠看過去與山草無異，但走近它會聞到韭菜特有的辛辣氣味。
辛真和周樂蹲在草叢裏，一個拿鐮刀，一個拿剪刀，照著野韭菜根部上方割斷。韭菜是一種生命力頑強的植物，只要不破壞根莖，很快又能長出新一茬。
割下來的韭菜放在竹籃裏，收好工具，辛真和周樂在林子裏轉悠。
“菌菇的樣子你都記下來了吧？”
“嗯，基本記得。”
辛真提議的直播項目，當然不會無準備而來。確定項目直播地後，她不僅做好功課了解地形地貌，還讓周樂一起學習認識幾類常見的野生菌菇的樣子。
此處海拔不算高，山林被濕潤氣流養育，只要用心尋覓總能在古老的樹根上發現驚喜。
穿著山溪鞋的辛真一腳踩在濕潤的黑泥上，提著籃子爬上斜坡。
紮根在坡上的樹根外層長了幾只蜂窩狀卷心的菌子，兩根手指掐住，往外一拔，輕松摘下。
辛真單手托著菌子，回頭展示給周樂：“你看我發現了什麽？”
“羊肚菌！”周樂仰著小奶臉振奮道。
這是他第一次進川地，第一次在山裏看到照片上的菌菇，難免有些些小激動。
“我也來摘幾顆。”
他學著辛真的姿勢攀上斜坡，借助裸露石塊和樹根的緩沖，比辛真爬高好幾度，繞著樹根一圈一圈地尋覓。
辛真落在後面，看著瞬間化身為猴子身手的“小徒兒”，不由得感慨道：“什麽時候我的體能才恢覆啊。”
直播彈幕：
【看把孩子樂的，第一次進山吧。】
【這東西很好吃的，煎烤油炸都可以。】
【女主播是不是沒化妝啊？素面出境好美啊。】
【我第一個進直播間的我知道，她起床紮個頭發就出門了。】
【我覺得這主播眼熟，是不是演過電視劇啊？】
在山裏尋覓到響午，兩人采足滿滿一籃子野生菌菇，才往小屋走。
周樂把熱水壺放回小爐子煮沸，用早上剩下的羅勒葉沏上兩杯熱茶。
辛真把菌菇攤開在桌子上，分門別類，仔細辨別出羊肚菌、牛肝菌、松茸、黑虎掌，還有幾叢黑木耳和花膠，她認識的放做一堆，不認識的另一堆。野生菌菇的種類繁多，有些長得類似卻充滿毒性，不小心吃了要躺板板的。
喝完熱茶，她和周樂提著山貨往山下走，去村莊裏換食材。
半山腰可以看到村莊的屋檐建築，走下去卻要費一個鐘的腳程，住在山裏就是這樣，看著近走著遠。
沿路走進一家離山最近的院子，敲門。
伴隨著狗吠聲，開門的是一個面容和善的大娘。
“姑娘，你們找誰？”
辛真捧著半籃子菌菇，揚起真摯的笑容：“姐姐，我們進山采了些羊肚菌和松茸，想跟您換點食材。”
一聲姐姐叫得大娘心裏舒坦，但一看門外二人穿著打扮都不像專職進山采山貨的老手。
又泛起嘀咕，該不會是騙子吧，這年頭什麽人都有，專騙婦女兒童。
大娘的手把在門上，沒有開門請進的意思，也沒有關門閉客的跡象，這菌菇長得可真俊，自己不吃拿到市場上也能賣個好價錢，家裏能有什麽東西跟她換啊。
辛真伸手指了指懸在半空中的無人機跟拍設備，解釋道：“我們在做直播節目呢，換食物是其中一個環節。”
說著又擺擺手：“不需要等價對換的，帶我們去您家菜地裏轉轉，我們要幾顆蔬菜就好。”
“行吧，你們跟我來。”
大娘做決定後，爽快地帶著辛真周樂往院子裏走，側邊有小門推開就是菜園子。
菜園裏一籬籬種著好幾類蔬菜，足夠一個家庭自給自足。
辛真一眼看中挺拔緊湊的竹筒青白菜和青翠欲滴的萵苣，轉頭問主人：“姐姐你的菜養得真好，我可以選這兩樣嗎？”
“自家種的，不值什麽錢，隨便拿。”
大娘握著割刀，準備下地給辛真摘菜。
“我自己來吧，好久沒進菜園了。”辛真接過刀，幾步邁進菜地，彎腰割菜。
摘下一顆，分量沈手，轉身遞給周樂，又去摘萵苣。
大娘走到籬笆旁，摘了些辣椒、茄子、番茄等小果蔬，放到客人籃子裏：“這季辣椒和茄子也長得好，摘些給你們嘗嘗。”
“好呀，我可喜歡辣椒了。”辛真愉悅地應道。
從菜園子出來，大娘逮住一只半大不小的公雞，用麻繩捆住兩邊雞翼，遞給周樂。
“自家養的走地雞，好吃，肉香得很。”
說著又往籃子裝了一小罐自釀豆瓣醬和豆芽菜，辛真眼看大娘的熱情超過他們兩人幾天的食量，拿過籃子婉拒道：“姐姐，可以啦，這些夠我們吃好幾天了。”
直播間彈幕：
【主播情商可以啊，會說話。】
【我已點好外賣看她晚上要做什麽好吃的了。】
【左手一只雞，右手一籃菜，笑死……】
【朋友們，我終於知道她是誰了。】
【？？？？】
【她叫辛真，就是之前總在紅毯撞衫那個女明星。】
【啊我想起來了，她還蹭過我前愛豆的CP，不要臉！】
回去的路上，天上突然烏雲密布，山裏的雨說來就來。
辛真抱著菜籃，周樂提著公雞，兩人一路小跑。回到小木屋時，夜幕完全降臨，雨勢越下越大，兩人都淋成落湯雞。
“先換了衣服再做晚飯吧。”
放下食材，兩人各自進了房間。
辛真用毛巾遮住攝像頭，從行李箱裏拿出幹爽的衣服換上，擦幹濕發披在肩上。
咚咚！！
咚咚咚！！！
小木屋外響起幾下敲門聲。
山林的雨聲特別大，雨水落在樹葉上草地裏，刷刷作響，敲門聲伴著雨聲若隱若現。
辛真和周樂同時打開房門，兩人互相覷一眼，都很疑惑。節目組沒說請有嘉賓啊，而且直播過程導演組也不會貿然進來，所以門外的是？
“請問有人嗎？”
門外響起一個男人聲音。
“我是江大的教授，帶學生出來露營觀星，遇到暴雨想借地方避避雨。”
男人的嗓音純凈爽朗，給的理由也充分。
這片地區遠離城市的光汙染，能見度高，是個觀星的好地方。來之前，辛真就了解到國家天文臺也建在附近的高谷，各地的天文愛好者會遠程飛來這邊，在這片山域露營觀星。
辛真走出房間擡頭看到攝像機仍在轉動運作，等了一會兒導演組都沒有攔截的跡象，門外的暴雨仍在刷刷下不停，不再猶豫，兩步邁過去打開門。
屋內透出的光著照在一個身形俊朗的年輕男人身上，雨水淋濕發梢，幾縷烏發濕漉漉地貼在前額，襯得他膚色過分白皙。
見到有人開門，年輕男人後退半步，以免雨衣上的水滴沾濕主人。
他擡眼看向主人，臉上掛著淺淺的笑，眸光熠熠，自我介紹道：
“你好，我是顧斯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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