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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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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硯冷白指尖顫得厲害,長久的沈默和威壓,令跪在屋外的山蒼全身血液凝滯,宛有冰山壓在背脊上。

“枝枝。”裴硯忽然輕輕一嘆,他周身冷意一點一點消退下去,嘶啞的尾音還透著幾分小心翼翼。

他眸光落在林驚枝身上,有痛苦從眼底掠過,竭力平穩呼吸:“陪我進宮,好不好?”

林驚枝擡眼看著裴硯,烏眸含著冰冷釉色,一言不發,只是冷笑。

裴硯狼狽偏頭,避開林驚枝的視線。

永寧宮死了的那個李夫人,是他的親生母親,可無今生還是夢中那些畫面,他的母親都用惡毒至極的手段,暗害過他的妻子。

眼下他有什麽資格,要求她陪著他一起進宮,送她最後一程。

他知道,她在恨他。

裴硯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捏著,每一下呼吸像是針紮一樣的鈍痛。

他看著林驚枝,深淺難辨的漆眸努力泛出淡笑,音色聽不出半絲慌亂:“我進宮一趟。”

“枝枝乖乖在家等我,好不好?”

林驚枝輕輕擱下手中玉筷,透著冷意的眉眼在瞬間猶如冰雪消融,彎起淺淺淡笑。

她起身上前,蔥白指尖落在他肩上,輕輕理平他衣領上的一絲皺褶,還不忘踮起腳尖在男人冷白的下頜落下輕輕一吻。

“夫君有事就去忙,妾身等夫君夜裏歸家。”

林驚枝眼神從未有過的溫柔,嫵媚桃花眼眸泛著水一樣的潤色,似有碎光浮動。

這樣的她,如和夢中溫婉的模樣如出一轍。

像是蠱惑一樣,裴硯緊皺的眉心漸漸松開,他唇角抿了抿,伸手把人摟進懷裏。

“你要等我。”

“我從宮中回來,把一切都告訴你。”

“好不好。”

“嗯。”林驚枝溫柔笑著點頭。

裴硯離開不久,林驚枝火速從箱櫥最底層,翻出一個早早準備好的紫色蝴蝶風箏。

風箏很大,紫色又是極為明顯的顏色,林驚枝就像尋常無事那樣,身後跟著晴山,懷裏抱著手爐在庭院閑逛。

因為新年,她給府中大部分下人放了年假,只留廚房做飯的婆子和庭院掃灑的兩個丫鬟,以及貼身伺候她的晴山和青梅二人。

驚仙苑四周靜悄悄的,只有偶爾碎雪落入草地,濺出的簌簌聲。

“青梅上前來。”林驚枝朝丫鬟招手。

“少夫人。”青梅行禮。

林驚枝笑著問:“可會放風箏?”

“回少夫,奴婢會的。”青梅恭敬道。

新年第一日,雪停了,陽光暖和。

從驚仙苑冉冉升起的風箏,就像是一只巨大的紫色蝴蝶,隔得老遠都能看清。

林驚枝唇角牽起一個溫柔的笑:“青梅,再放高些。”

青梅見林驚枝心情好,自然把風箏放得高高的。

蝴蝶風箏是林驚枝和白玉京之間的暗號,線軸上的線是特別制作過的,達到一定高度後,風箏線會自己斷裂。

林驚枝站在庭院下方,身上披著厚厚的狐裘披風,桃花眼微瞇看著越飛越高的蝴蝶風箏。

忽然,有大風卷著細碎的雪沫刮過,蝴蝶風箏的線突然就斷了,風箏被風卷著,霎時不知飄到了何處。

“少夫人,奴婢該死。”青梅小臉煞白,不知所措朝林驚枝跪了下去。

林驚枝垂眸掩去眼底浮出的淡笑,心情極好地朝青梅擺手:“不就是一個風箏麽,不礙事的。”

“你起來吧。”

青梅跪在地上,神色慌張。

林驚枝朝晴山使了個眼色。

晴山上前把青梅扶起來,又拍了拍她身上的雪屑,輕聲安慰:“夫人既不怪罪你,你又何須跪著。”

“去換身衣裳,洗個臉再來伺候。”

青梅才退下去,白玉京就帶著人來驚仙苑尋林驚枝了。

今日白玉京出行陣仗頗大,他又是月氏新君的身份,雲暮不好把跟在他身旁伺候的宮婢攔下。

除了宮婢外,還有不少內侍打扮的男子。

兩人一組,擡著碩大的樣子,足足七八個大箱,浩浩蕩蕩一群人簇擁著白玉京。

內侍本不該進內院的,但驚仙苑伺候的人都不在,暗衛又不好貿然現身。

雲暮無法拒絕,只能跟在白玉京身後,以避免出亂子。

“舅舅。”林驚枝上前行禮。

白玉京笑著指著花廳內堆得滿滿的箱子:“這些都是我給你帶的禮物,你瞧瞧有沒有喜歡的。”

“有喜歡的就留下,若是沒有,那就賞給下人也行。”

箱子很大,就算要把活人裝在裏頭,也沒有任何問題。

雲暮等所有的箱子都打開,他暗中檢查過沒有問題,這才躬身退到花廳外。

林驚枝挨個箱子都看了看,伸手從一個裝滿頭面首飾的箱內,拿了一套珍珠點翠頭面出來:“舅舅,頭面好看,我去換上。”

白玉京含笑點頭。

林驚枝由晴山扶著,去了後方的屋子梳發,白玉京身邊一個伺候的丫鬟,悄無聲息跟在她身後進去。

雲暮一直在花廳外,透過隱約的屏風,聽著裏頭動靜。

過不久,林驚枝被丫鬟簇擁著出來。

她和白玉京在說話,聲音輕快,還有丫鬟端茶,走路的聲音。

“少夫人可是乏,奴婢扶您下去休息。”是晴山的聲音。

“好。”林驚枝應了一聲。

雲暮見晴山扶著林驚枝,穿過廊廡往主屋去的背影,無論身形還是打扮都一模一樣,雲暮沒有過多懷疑。

而白玉京被一群丫鬟簇擁著,從他身旁走過,離開了驚仙苑。

熱鬧庭院一下子安靜下來,裴硯不在宅中,雲暮不敢掉以輕心。

驚仙苑門前,白玉京由一個宮婢打扮的女子,扶著一同上了馬車,馬車緩緩駛離。

林驚枝坐在車廂裏,一身侍女打扮,臉上貼了東西,她若不說話,根本就看不出她原本的模樣。

白玉京端了溫水遞給她:“今日有些匆忙,也幸好府中沒人。”

“若是再多耽擱一會子時間,指不準雲暮就發現不對勁的地方了,你這驚仙苑簡直就是銅墻鐵壁,除了智取,我根本不可能有機會帶你硬闖。”

林驚枝唇色泛白,握著茶盞的手微微顫抖,她輕咬了一下唇看向白玉京:“舅舅,那個裝扮成我模樣的丫鬟,她會不會有事?”

白玉京笑了笑:“你放心,她一手易容術出神入化,等會再換成府中其他丫鬟的模樣,悄悄溜出去就好。”

林驚枝這才松了一大口氣,一顆高懸的心,也漸漸放松下來。

馬車出了汴京皇城後,立馬改道往與月氏相反的方向,繞路行駛。

最開始,林驚枝和白玉京的計劃,是尋找裴硯進宮的機會,白玉京想法子把裴硯耽擱在宮中,風箏是信號。

白玉京會第一時間帶人來驚仙苑,把林驚枝替換出去。

只是誰也沒料到,新年第一日,就遇上永寧宮李夫人自縊身亡。

李夫人是裴硯生母,裴硯進宮絕對不可能那麽快回來,這是千載難逢的時機。

只要搞定雲暮,騙過府中所有暗衛。

所有的一切,比想象中順利不少。

若沒有李夫人自縊亂了裴硯心神,林驚枝想悄無聲息離開驚仙苑,難於登天。

汴京皇宮。

屬於李夫人的永寧宮內一片素白。

“來了。”

帝王站在李夫人榻前,他表情平靜看向殿門外大步走來的裴硯,只有負在身後微微顫抖的手掌,暴露了他此刻的情緒。

裴硯眉眼夾著風雪,周身冷氣翻湧,漆冷視線落在蕭禦章身上。

蕭禦章靜靜看了裴硯許久,他喉嚨裏發出一聲低啞的笑:“朕會宣稱你母妃病故。”

“因誕下皇嗣有功,下旨立她為燕北皇後,是朕唯一的皇後,而你……”

蕭禦章擡手指著身旁彎腰站著,雙手捧著托盤,連頭都不敢擡一下的王九德:“換上屬於你的太子朝服。”

“隨朕去宣政殿。”

裴硯站在原地沒動,淬了冰一樣的視線,看著蕭禦章。

“父皇。”

“她死了,是你逼死了她,而我同樣是那個作惡的劊子手。”

“她這一生,包括整個李氏,全都賭在父皇的身上。”

蕭禦章眸光變得銳利,落在裴硯身上:“你給朕閉嘴。”

“夠了!”

“朕從未逼迫她。”

“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選的,朕說了會封她為後,朕已經說到做到。”

裴硯覺得諷刺極致,他緩緩在李氏的榻前跪下,冷眼看著蕭禦章:“母妃對內子做的那些事,兒子從未原諒。”

“但她如今已亡故,最後一程,兒子該親自相送。”

“蕭硯!”燕帝蕭禦章再也控制不住眼底盛怒,對裴硯咆哮。

王九德心中駭然,他不是沒有猜過裴硯的身份,但他從來不敢想,帝王的心思竟深沈到如此境界。

把李夫人生下的六皇子,找了個身體不佳的緣由送出皇宮,轉手就光明正大交由裴家代養。

難怪五姓女中,燕帝唯獨不娶以詩書才學出名的裴家女為後宮妃子,因為裴家教養的是燕北未來的太子。

蕭禦章冷冷盯著裴硯許久,然後他勾唇笑了笑,看著裴硯:“你自己想清楚。”

“你別忘了,這世間能讓你分出心思惦記的女子,也不止你母妃一人。”

“燕北的皇權,生來就是你的。”

“去宣政殿。”蕭禦章朝王九德冷冷吩咐,“傳朕口諭,叫汴京朝臣來宣政殿,朕有事要吩咐。”

“是,奴才這就去。”王九德不敢耽擱,把手中托著的太子朝服,輕輕放到床榻旁。

蕭禦章帶人離去不久,山蒼悄無聲息從一旁角落走出。

“主子,驚仙苑暗探傳來消息,家中一切安好。”

“少夫人因為身子不適,今日早早就已睡下,睡前喝了一碗小廚房送的牛乳羹。”

裴硯聞言,蹙著的眉心松了些。

想著蕭禦章剛才對他的威脅,裴硯目光落在榻上雙眼緊閉,已換上屬於皇後吉服、鳳冠、朝珠的女人,她就像睡著一樣,臉上妝容精致,瞧著氣色竟比生前還好。

這是他的生母,他對她卻沒有任何的感情。

從他懂事起,他身旁除了伺候他的奶娘李媽媽外,剩下的都是河東裴氏的婆子。

他第一次見李氏,還是三歲的時候,因為害怕躲在李媽媽身後不敢出來。

再後來,他隨著裴氏離開汴京去了河東郡,每日睜眼除了習武就是讀書,日覆一日,就像沒有任何感情的物品。

等他逐漸長大些“祖父”去世,他學會了反抗和組建自己的勢力。

想到過往,裴硯忽然冷笑,呢喃自語。

“母妃。”

“這輩子,兒臣恐怕是無法活成母妃期待的模樣,至於下輩子……”

“兒臣應該不會有下輩子了。”

裴硯朝李氏,磕了三個頭,他慢慢站起身,視線落到那套屬於太子的朝服上。

只有爭到手的東西才是永遠屬於他的,他要這天下,要萬人之上,要把她留在身邊。

宣政殿,朝臣陸續冒雪趕到。

宮中早已封筆,等過了上元節才會上朝,所以每位朝臣眼中都透著濃濃的不解,無論官職大小。

“陛下。”

“都平身吧。”蕭禦章坐在龍座上,王九德手上捧著兩道聖旨。

“今日匆忙把各位愛卿叫來宮中,朕有要事吩咐。”

蕭禦章指尖敲了敲龍椅:“王九德,念。”

“念完退朝。”

王九德握著聖旨的雙手,抖得厲害,他有些艱難往前走了一步,看著下方黑壓壓的朝臣。

“陛下有旨。”

“宮妃李夫人溫婉淑德,嫻雅端莊,上承宗鹢之重,內憑輔佐之勤。”

“立後之規,建國所系。”

“中宮後位空懸數十年,夙著懿稱,宜膺茂典,宮妃李氏因生孕六皇子有功,今特遣奉金冊、金寶、立為朕之皇後,欽哉。”

王九德的聲音不大,可落在每個人耳朵裏,像是有數萬只蜜蜂嗡鳴。

又像巨石落進平靜無波深潭,驟然湧出澎湃水浪。

就在所有人都沒有回過神來的時候,王九德接下來的第二道聖旨,猶如驚雷,更是令朝堂中每一個人心驚。

第二道聖旨的內容,竟然是立六皇子為太子?

為什麽是六皇子?

在眾人楞神時,宣整殿外傳來一道清淺的腳步聲。

裴硯一身明黃色太子朝服,眉梢含著風雪,緩緩走進殿中。

“父皇。”裴硯朝蕭禦章行禮,他動作隨意自然,就像生來就該屬於這個位置。

“平身。”蕭禦章冷冷看著裴硯點頭。

“陛下……這、這不是裴家長子?他怎麽會變成六皇子殿下?”有朝臣質疑。

蕭禦章唇邊壓著的淡笑漸漸隱去,銳利視線落在那位禮部大臣身上:“朕的六子蕭硯,何時成了裴家長子,裴家長子不是裴琛嗎?”

“愛卿在說什麽胡話。”

“這……”

“這簡直太過荒謬。”禮部大臣是個倔脾氣。

帝王笑著朝王九德吩咐:“禦前不敬,拖下去打十板子,以儆效尤。”

嗡嗡吵鬧的大殿,瞬間變得鴉雀無聲,沒有人再敢開口質疑裴硯的身份。

這時候他們終於記起來,燕帝蕭禦章年少時,可是跟著先帝在馬背上打過天下的男人,現在的他不過是藏了利爪的老虎,若真不知死活虎口拔須,帝王看似溫和,卻是能傷人性命的猛獸。

“既然無事。”

“那就退朝。”蕭禦章透著威嚴的視線慢悠悠從每個人臉上掃過,他雖笑著,卻有一股莫名的寒意落在朝臣身上。

退朝不久,宮中就敲響了皇後薨天的喪鐘聲。

速度之快,令人側目。

這時候,大家才反應過來,為什麽蕭禦章會立李夫人為後,那是因為李夫人可能立後前就已經病亡,或者是賜死了。

燕帝的手段和心思,令眾人不再敢生出別的心思。

本該是一場腥風血雨的奪嫡之爭,就這樣風平浪靜解釋。

沈家得到消息時,沈太夫人直接兩眼一翻,暈死過去。

這是她從未料到的結局,因為林驚枝日後與沈家再怎麽不親,最多也只裴家兒媳的身份,可現在裴硯成了太子,那麽沈家錯失的可是嫡出的太子妃,和未來的中宮皇後,沈家如何能不慌。

沈太夫人一想到裴硯對沈家的態度和算計,她覺得像有一把鋒利無比的刀,架在她脖頸上。恐怕從開始,到眼下的一切,全部都是裴硯的算計和目的,若是這樣,這個男人的心思實在深沈得可怕。

宮中喪鐘過後,就是皇後葬禮的開始。

皎月如紗,落在潔白的雪地上。

裴硯連身上的太子朝服都來不及換下,就快馬加鞭往驚仙苑方向趕。他想要第一時間告訴她一切,想要求得她原諒,想要她陪他一輩子。

離驚仙苑越近,裴硯心底愈發不安,他緊緊握著手中韁繩,涼薄的眉眼下透著急切。

“主子。”汗血寶馬在驚仙閣前停下,雲暮上前行禮。

裴硯唇角緊緊抿著:“少夫人呢?”

雲暮緊張道:“回主子,少夫人身子不適,在屋中休息,小的不敢打擾。”

“可用晚膳?”裴硯問。

雲暮想了想:“未曾。”

裴硯把手中韁繩丟給山蒼,大步往驚仙苑內走,穿過空蕩蕩廊廡,行至屋前,就見林驚枝貼身婢女守在門前。

她看他到來,眼底有驚慌閃過。

“郎君。”晴山朝裴硯行禮。

“少夫人可在屋中?”裴硯冷冷盯著晴山。

晴山縮在漆黑夜色裏,怕得渾身發抖,努力用平靜的聲音回答:“回郎君,少夫人今日癸水不適,已提前睡下。”

“郎君不如明日再來。”

“是麽?”裴硯不置可否,涼薄的笑聲從他喉間溢出,帶著森然的語氣。

屋中沒有點燈,她夜裏怕黑,她怎麽可能一個人待在裏頭。

“讓開。”他聲音裹著寒霜

晴山咬牙不動。

“滾開!”裴硯眼中有瘋狂神色閃過,他往前邁了一步,渾身氣勢逼得晴山再也站不穩,驟然往身後跌去。

屋內漆黑一片,不見半點燭光。

裴硯嗜血的目光從空蕩蕩的西梢間主臥一寸寸掃過,眼底殺意翻湧:“少夫人呢?”

晴山跪在地上,垂著眼顫聲道:“奴婢不知。”

“好個不知?”裴硯笑了,笑容裏盛著殺意,他緩緩抽出腰間懸掛的利劍,架在晴山的脖子上,只要微微用力,就能使她人頭落地。

裴硯卻突然收刀,保持了最後的理智。

他就算再怒,也不能動這個婢女,林驚枝若知道他殺了她的婢女,她不會原諒他的。

夢裏那些事,她一直在恨他。

但裴硯想不到,一向乖巧的她竟然有這樣大的膽子,要逃離他身邊。

他從未想到,這個膽小如貓兒只會小心試探的妻子,平日就算再不喜歡他,卻連和離都不敢提出的妻子,竟然會連夜逃跑。

寒涼月色,男人站在空蕩蕩的宅院內。

他用極低的嗓音,宛若漫不經心的囈語。

“跑了?”

“把她追回來,擰斷腿。”

“一輩子鎖在身側才好。”

他是瘋子,是一輩子都不能離開她的瘋子。

就算是死,他也要死在她手中。

“山蒼。”

“吩咐整個暗衛營,全體出動。”

“務必在三日內找到少夫人,必須毫發無損。”

“是。”山蒼不敢耽擱退了下去。

雲暮白著臉,跪在廊廡下:“雲暮請主子責罰。”

“滾去找人。”裴硯冷冷從雲暮身旁經過,他沒停留,極冷聲音落在雲暮耳中,如蒙大赦。

黑夜,永遠是最好的保護色。

裴硯並沒有像無頭蒼蠅一樣,第一時間出城亂找。

他先派人去了林驚枝私下開的藥鋪,鋪子還在,只不過那位女醫寂白早已沒了蹤跡。

至於孔媽媽家的侄子和侄媳婦,更是一問三不知。

緊接著,裴硯又連夜去了崔家,見了崔家少夫人裴漪珍。

裴漪珍已經快不行了,她瘦得厲害,勉強睜開眼看著裴硯:“你來了?”

“枝姐兒跑了是不是,所以你來尋找我?”

裴漪珍勉強笑了笑:“可惜,我也不知枝姐兒去了哪裏,你尋我又有何用?”

裴硯沈著臉在裴漪珍床榻前坐下,寒霜一樣冷的目光落在裴漪珍手腕系著的平安繩上。

“大姐姐,孤今日要問大姐姐借一樣東西。”

“希望大姐姐不要生氣。”

裴硯話音落下瞬間,挑開了裴漪珍手上的平安繩。

這繩子是裴漪憐從寺廟求來,送給林驚枝的,在裴漪珍重病時,林驚枝把平安繩送給了裴漪珍。

尋常物件,對三個相互幫助的姑娘來說,卻是極其珍貴的東西。

“硯哥兒!”裴漪珍聲音透著幾分哀求,“放過她吧,讓她遠走高飛。”

“你如今已是燕北的太子殿下,你又何必拘她一人自由。”

裴硯唇角抿出一絲笑,偏執固執:“可大姐姐不知,天下女子,我只對她一人念念不忘。”

“我如何能放她遠走高飛。”

“就是不知,我家枝枝,聽到大姐姐病重的消息,可願跟我回來見您最後一面?”

裴硯無情的漆眸內,只有瘋狂。

裴漪珍聞言,驟然睜大雙眸,她不敢相信看著裴硯:“你卑鄙無恥。”

裴硯笑了,沒有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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