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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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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仙苑四下禁行,草木皆兵。

裴硯沈默坐在書房內,沈著的臉,眼中盛著洶湧怒意,好似隨時會爆發出來。

青梅和雲暮跪在書房外的雪地上。

“今日放了風箏?”裴硯聲音極冷。

他眼前的書桌上放著兩個東西,是暗衛營的人在驚仙苑花叢,和宅子外的街巷尋到的。

折斷了翅膀的紫色蝴蝶風箏,和纏著風箏線的木質線軸,線軸斷裂處詭異,帶了細微的痕跡。

青梅跪在地上屏住呼吸,動也不敢動一下,額頭上布滿冷淋漓汗。眼前實力深不可測的主子,她從未見過他控制不住情緒,發怒的模樣。

這是第一次。

“回主子。”

“今日少夫人吩咐屬下放了風箏,屬下該死,並未察覺出任何不對。”青梅上下牙不聽使喚,輕輕發抖,說話的聲音更是不受控制發抖。

書房內只點了一盞昏燭,陰影交錯,裴硯周身暗影布滿淩厲冷意,沈得能泯滅所有光芒。

聞言,他唇角彎了彎好似在笑,語調卻令人膽寒。

“白玉京何時來的驚仙院,帶了多少人。”

雲暮一顫,喉嚨幹澀:“回主子,月氏新君在主子離去不到半個時辰內就來了,正巧是少夫人的風箏,斷線不久後。”

“他帶了六個婢女和十來個內侍,一路被人簇擁著進來。”

“少夫人帶著丫鬟在花廳招待新君。”

“因為帶了許多東西,都是少夫人喜歡的,小的候在花廳外,不敢離去,後來小的聽少夫人和晴山吩咐,要去換發簪,等少夫人換了簪子不久,就說乏了,月氏新君起身告別。”

雲暮說完,垂首跪在地上,他不敢擡眼看裴硯臉上的神情,這全都是因為他的疏忽才出的紕漏。

下一瞬,是書桌裂開的聲音,裴硯撐在桌面的掌心驀然用力,冷白的肌膚下用青色筋絡浮現。他冷冷地笑出聲來,清雋冷白的面容含著幾分詭異:“平日孤還是對你們太好。”

“就算犯了錯,少夫人時常替你們求情,孤估計著她的情緒,少有重罰你們的時候。”

“等少夫人回來,你們向她請罪,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青梅和雲暮跪著,廊廡外呼呼寒風落在他們背脊上,從衣領袖口灌進去,全是冷意。

“主子。”山蒼彎腰從外間進來。

他在外邊跑了一整夜,身上玄黑的夜行衣早就被雪水和汗水浸透,冷的嚇人,山蒼不敢有任何耽擱:“根據暗衛營傳來的消息,少夫人和月氏新君的馬車,出了汴京城後消失了。”

“已有人順著月氏方向去尋,目前沒有任何蹤跡。”

裴硯雙手撐在書桌上,緩緩站了起來,他沈冷眸光落在窗外紗一樣的雪地裏,難辨情緒的聲音沙啞幹澀:“讓人去找。”

“順著月氏的反方向去尋,不光是官道,還有水路和深山老林。”

說到這裏,裴硯語氣微頓,薄唇掀起冷笑:“讓人把暗衛營養了許久,樓倚山新培育出的那批獵犬放出來。”

“順著這東西上面的味道去尋。”

“四人一組,晝夜不息,找到人為止。”

裴硯從腰間扯出一個香囊丟給山蒼。

香囊是樓倚山配的方子,去年在汴京裴硯第一次做夢後,暗中吩咐樓倚山弄出來的東西,因為他怕搞丟她,他就費了極多的心思。

那批獵犬是用香囊裏的方子養出來的東西,只要林驚枝身上帶了這味道,哪怕再淺都一定能嗅出來,更何況……

她日日和他同床共枕,香囊是他時常放在身上的東西。

裴硯眼中瘋色閃過。

還有她冬月生辰時,他親自系在她腰間的那塊羊脂玉平安扣。

那塊羊脂玉裴硯讓人拿香囊裏的湯藥泡了數月,再雕成平安扣的模樣,他就怕把她搞丟,才在每個細節上都用了手段。

裴硯垂下眼眸,順著昏黃的燭光凝視冷白的掌心,有鮮血從他掌紋幽深繁雜的肌膚下滲出,一條和血同色的平安繩被他緊緊握著,是今日夜裏,他從裴漪珍那強搶的東西。

就算她再恨他,他也要逼她回來。

“吩咐下去,一個時辰後,在驚仙苑集合出發。”裴硯閉了閉眼,揮手讓人退下。

他沈默轉身去了內院,換掉身上明黃的太子朝服,大步離開驚仙苑,翻身上馬,去往汴京皇宮。

風起,雪落。

鵝毛一樣的冬雪,紛紛揚揚落得滿地都是。

馬背上,裴硯忽然一口鮮血湧出,眼前閃過她在地牢中的畫面。

她瞎了,瘦得脫了形。

蒼白如紙,許久沒有照過太陽的肌膚下是青色的筋脈,忽然林驚枝仰頭,好似是往他那個方向笑了笑……

畫面一閃,竟然變成了她毫無生機的屍體。

裴硯只覺眼前發黑,身體晃了晃,差點從馬背上跌落在地。他死死咬著牙關,握著韁繩的手掌心,因為用力過度而發出哢哢哢的骨聲。

“枝枝。”裴硯伸手抹去唇瓣沾著的鮮紅鮮血,輕聲呢喃。

她的確該恨他,原來她至死,他都沒救出她。

裴硯慘笑一聲,縱馬疾馳沖進了汴京皇宮,宮墻外守著的侍衛,根本來不及阻止,就見一道人影騎著馬,囂張至極閃了進去。

“放箭”二字還沒說出口,男人身後跟著的暗衛,如鬼魅一樣往侍衛手中塞了一塊金色的,屬於燕北太子身份的令牌。

侍衛面色一變,不再敢有任何異動。

慈元殿。

太後鐘氏在睡夢中被賀松年輕聲叫醒:“太後娘娘,太子殿下來了。”

太後有些迷糊:“太子?”

賀松年把聲音放得更低:“回娘,是硯郎君求見。”

“裴硯?”太後擰眉,不解地看著賀松年,“這孩子,雪夜寒涼,好端端來宮裏找哀家作何?”

賀松年悄悄往前挪了一步,靠在太後鐘氏耳旁輕聲道:“奴才聽聞,驚仙苑住著的裴少夫人失蹤了,太子殿下大怒,已經派人深夜去尋。”

鐘太後這才徹底清醒:“枝姐兒失蹤了?”

“嗯,和月氏新君一起。”

“你扶哀家起來。”

“叫宮婢嬤嬤過來伺候哀家穿衣洗漱。”

鐘太後一疊聲命令吩咐下去,沈寂的慈元殿霎時燈火通明,值夜的宮婢嬤嬤也都趕忙上前伺候。

半刻鐘後,太後鐘氏由賀松年扶著從寢殿走出。

她蒼老視線一下子就落在裴硯身上,頎長高挑的身軀被一身玄黑色圓領對襟長袍包裹,連大氅都沒有披,烏發上落著雪,眼神竟帶著蒼涼。

鐘太後一驚,眨了眨眼,慌忙走向裴硯:“硯哥兒,怎麽回事。”

“皇祖母。”裴硯冷白的指尖一顫,他極快隱去眼底的情緒,往鐘太後身前邁了一步。

“皇祖母。”

“孫兒今日有一事相求。”

鐘太後神情極短的怔了一下,她抿了抿蒼老的唇瓣:“因為你媳婦?”

裴硯唇角牽起一個勉強的笑,聲音幹澀嘶啞:“孫兒要去尋她。”

“尋到為止。”

“所以宮中母後的葬禮,孫兒需勞煩皇祖母替孫兒看顧。”

“孫兒不孝,耽於兒女之情。”

“可若逼孫兒放手,孫兒不願。”

鐘太後先是一楞,然後眼中閃過唏噓。

蕭氏一族,馬背上打下的江山,蕭家男子從來都是無情的,怎麽蕭家到了這一代,好端端出了這麽一個情種。

鐘太後蒼老眼眸帶著絲絲回憶,她朝裴硯擺手:“也罷。”

“你放心去吧,陛下那哀家會替你瞞著。”

裴硯垂在身側的冷白掌心暗暗攥緊,他忽然擡眸看向太後:“皇祖母,父皇那您無須同他替孫兒瞞著,孫兒絕不後悔。”

“這天下皇位,蕭家的權勢,孫兒會自己爭取。”

鐘太後慈愛看著裴硯,走上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莫要耽擱,尋到人,就接到東宮去住著。”

“你這孩子的性子,比你皇祖父和你父皇都好,不愧是你祖父裴懷瑾親自養出來的孩子。”

裴硯狼狽避開鐘太後的慈愛的目光,整個胸腔都泛著苦澀。

他是流著蕭家血液的孩子,像蕭家所有男丁一樣,骯臟自私早就爛透了。就像那個夢裏,他一輩子到死都活在懺悔中。

裴硯從慈元殿離開不久,燕帝蕭禦章冒著風雪,從禦書房過來。

“母後。”蕭禦章看著太後鐘氏。

鐘氏沒有睡,她似乎早就料到蕭禦章會來,手裏端著提神的濃茶,慢慢飲了口:“陛下來了。”

“母後為何要應了那孩子的請求?明日是他母後葬禮的第一日。”

“他為了一個女子,半夜發瘋,只會讓朕覺得不恥。”

鐘太後手裏撚著佛珠,眉頭微凝看向蕭禦章,她不讚同地搖頭:“哀家倒是覺得硯哥兒這孩子是真性情。”

“天下已經大定,陛下的和先帝的心願也即將成功,就算因為兒女情長耽擱一些心思,也是人之常情。”

蕭禦章薄唇抿了抿,冷哼一聲:“母後總是向著他。”

“蕭氏江山未來的主人,就不該在女人身上耽擱過多的感情。”

隨著蕭禦章話音落下瞬間,鐘太後細細嘆息了聲:“陛下。”

“容哀家說句陛下不愛聽的,陛下難道真的希望那孩子,是如你一樣的孤家寡人?”

蕭禦章垂在身側的手不由緊握,他腦海中驟然閃過皇後李氏的音容笑貌。

他年少初見,就一眼喜愛上的女子,他說許她後位,許她兒子成為燕北的太子,唯獨他從未許多一生一世。

曾經的許諾,他做到了。

可若想要更多的東西,他不能給。

蕭禦章閉眼,心口有瞬間鈍痛,但並不多,不會影響到他的理智。

慈元殿內是長久的沈默,他的一顆心,如同宮殿外的雪,沒有半分暖意。

孤家寡人不也挺好,他這一生要奉獻的是,蕭氏的江山和他的子民。

蕭禦章恍惚的視線,撞進鐘太後蒼老的眼眸中,他渾身一僵,像被人剝開華貴外衣,露出了皮肉下是自私與骯臟。

他有些惱怒避開了鐘太後目光,嘶啞聲音,透著嘲諷:“母後如此,是不是心中依舊惦記著已經死去的裴家太爺,朕的老師裴懷瑾。”

鐘太後先是一楞,然後白著臉驟然站了起來:“禦章!”

“你同哀家說的這是什麽話。”

“雖然哀家入宮前,定下婚事的的確是他。”

“但哀家嫁給你父皇後,哀家從未做過對不起他的事。”

鐘太後不可置信看著眼前一手養大的帝王,她當年喜歡的人,的確是裴氏郎君裴懷瑾,也就是裴硯口中的祖父,帝王蕭禦章的老師。

但是她嫡姐取代她嫁給裴懷瑾,把她送進宮中。

在燕北後宮的這一輩子,她與裴懷瑾無數次在宮中相遇,她守度,他守禮,從未僭越。

她嫁給先皇後,第一個兒子,胎死腹中。

第二個兒子,生下來才一日就突然暴斃了,至於懷上的第三個胎兒,不過三個月,就因意外小產。

直到後來懷了蕭初宜,還是先帝的遺腹子。

懷蕭初宜時,她年紀大了,又在脈案上做了手腳,沒人懷疑她身體不適胃口不佳是因為有孕,她悄悄地藏了數月,直到後來再也藏不下去了。

她跪在先皇病榻前,求他讓她留下這個孩子。

無論男女,畢竟蕭禦章已長大成人,鐘家不可能拿她肚中孩子做文章。那時候病中的先帝,也不知出於什麽心思,終於點頭默許。

蕭禦章這一輩,除了他外,他下頭的兄弟沒有一個活過成年。

其中手段不用說也知道,是帝王對於外戚的提防。

想到過往,鐘太後不禁紅了眼眶,她抿著唇冷冷盯著蕭禦章。

蕭禦章也知道方才的話,捅了鐘太後的心窩,觸了她傷心往事。

他是蕭家長子,一個平平無奇的女人所生,他出生時他的父親還沒登上帝位,燕北的江山還屬於姓氏分裂的階段。

所以他成為帝王後,才會瘋娶五姓女為妻,因為他覺得只有五姓底蘊養出來的孩子,才是世間最優秀的郎君,就像他的養母,鐘家女那樣的五姓。

所以他費盡心思手段,以裴家為契機,教養裴硯。

“母後。”

“兒子錯了。”

蕭禦章起身朝鐘太後走去,像個無助的孩子,他彎腰伏在鐘太後的膝頭,語調沮喪:“兒子這些年只是按著父皇臨終的遺言,兒子不敢有絲毫怠慢。”

“兒子想要的是蕭氏的江山,朕的臣民,千秋萬代。”

鐘太後透著哀傷的眸光,落在慈元殿幢幢燈火中,她長長一嘆,蒼老保養得宜的掌心,輕輕落在燕帝禦章肩頭,像小時候那樣拍了拍。

蒼老的聲音幽幽道:“陛下沒有錯。”

“哀家和太子也沒錯。”

“只是我們每個人,生在人世間,所站的立場和要守護的目標不同。”

“夜深了,陛下該回去了,哀家累了。”

蕭禦章背脊一僵,緩緩站起身,他沒有說話,也沒再停留。

踏出慈元殿,風雪吹得他寬闊的袖擺咧咧作響,王九德撐著傘小跑在後方。

寒風冷厲,風雪中的夜歸人,再也沒了去路。

蕭禦章鬼使神差,在永寧宮殿門前停下,這是皇後李氏生前住的宮殿。

他自嘲笑了一下,宛若呢喃自語:“朕忘了,你已成了朕的故人。”

翌日清晨。

一隊人馬穿過凍結成厚冰的河面,伴隨著馬兒嘶鳴和犬吠聲,像一道閃電沖進了山林深處。

“主子。”山蒼眼睫凍著雪白冰晶,狠狠喘出一口熱氣,驟然拉緊韁繩朝裴硯匯報。

“暗衛營五百暗衛,已經按照地毯式搜尋,目前大致確定了少夫人離開的方向。”

“主子已經兩天一夜未曾休息,可要先休息片刻。”

裴硯一身玄黑騎裝,為了方便騎馬,他連大氅都沒有披。

烏發用玉冠緊束,被風吹得有些許淩亂,淒冷的眼眸遙遙望向對面山的方向。

他似乎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容仿若有寒霜凍結,沒有半點溫度。

“無需。”

“按著這個速度繼續往前,告訴暗衛營,管好手裏牽著的獵犬,不要嚇著少夫人。”

“是。”

沒有人敢耽擱,按照裴硯的部署,往山林四面八方湧去。

入夜後,白玉京的人駕著馬車,以極快的速度在山間林道上行駛。

雖然他們一行人已經離開汴京兩日,但依舊不敢掉以輕心。

畢竟只要沒出汴京地界,渡過烏依江渡口,被裴硯追上攔下的機會都極大。

馬車跑得快,林京枝因為暈車,這兩日她基本沒吃什麽東西,加上丫鬟婆子都不在身旁,就算白玉京細心照料,但也不可能事事親力親為。

“好些了嗎?”白玉京手裏端著蜜水,遞給林驚枝。

她只喝了兩三口,就朝他搖頭。

煞白的小臉,脆弱得像松枝上結著的霧凇,一碰就碎,十分脆弱。

白玉京無奈嘆了聲:“我本是打算開春後帶你離去,直接走水路,從河東郡的背面穿過,再暗渡烏依江。”

“可這次李氏病亡,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只是未曾料到你如此暈車。”

林驚枝朝白玉京輕輕搖頭,勉強笑了下:“這事不怪舅舅。”

“舅舅為了我,已經做得足夠多了。”

兩人在車廂裏說話,忽然外頭傳來尖銳的鳥鳴聲,伴著無數的犬吠聲。

漆黑夜空,忽然有火光劃過。

“主人。”

“裴硯親自帶人追來了。”

“屬下沒有料到,他的速度能如此之快,我們帶來的人,已經和他暗衛營的人對上。”

“舅舅。”

馬車裏,林驚枝朝白玉京慘笑了下:“我恐怕是不能隨舅舅離開燕北了。”

白玉京眸色冷得厲害,以他的手段,他沒料到硯這麽快就能精準無誤地追來。

明明已經換了數次路線,做好了充足的準備,按照他預料的時間,裴硯要找到他的蹤跡,至少是一個月後,最壞的情況下在烏依江渡口,背水一戰。

除非這裏面還有什麽,是他沒有註意到的細節。

在山道上狂奔的馬車,驟然停了下來。

白玉京掀開車簾,沈冷目光朝外掃過,他的人馬已經被裴硯暗衛營的人包圍。

松林裏,犬吠聲震天。

犬吠?

白玉京瞳孔一縮,視線落在林驚枝身上,聲音急促問:“枝姐兒,你身上可帶了什麽東西?”

“香囊荷包?”

“或是他送你的什麽首飾,香帕?”

白玉京話音才落下,視線就頓在了林驚枝側腰上掛著的一枚平安玉扣上。

羊脂玉的質地,瑩潤漂亮,卻帶著一股若有似無,極難嗅到的冷香。

“這個是誰給你的?”白玉京喉嚨發緊。

林驚枝背脊僵冷,她離開時鬼使神差把冬月生辰那日,裴硯送她的平安玉扣掛在了腰間。

她顫抖著手,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眸。

白玉京朝她搖頭,聲音透著涼意:“不光是平安扣。”

“你日日與他同床共枕,他身上帶著那種香囊,就算你換過衣裳,但是你身上是飾物,貼身的衣物,都是從驚仙苑帶出的,多少都沾染上氣味。”

“他養的獵犬,順著氣味找到你,只是時間問題。”

“枝枝,不要怕,舅舅帶你殺出去。”

白玉京掀開車簾,跳下馬車,眼底湧出殺意。

林驚枝孤零零坐在馬車內,她慢慢蜷起身體,眼眸倔強。

她袖中藏著一把匕首,若是他要帶她回去,她寧可死在他眼前。

“枝枝,出來。”

裴硯就站在馬車外,涼薄語調伴著凜冽的殺意,加上林子裏刀劍相撞的聲音,宛若從地獄傳來。

裴硯在笑,嘶啞的笑聲裏帶著低低的嘆息聲:“枝枝。”

“你若不想連累白玉京,讓他死在孤的劍下,就給我乖乖出來。”

馬車外廝殺的安危,每個人短兵相接,不敢隨意放箭,就怕傷了車廂內的女子。

忽然,尖刀入肉的聲音刺破林驚枝的耳膜,她聽到了白玉京嘆息了一聲,空氣裏是濃重的血腥味。

“舅舅。”林驚枝慌忙伸手掀開車簾,往外看去。

她眸光頓住,落在裴硯被白玉京長劍穿透的臂上。

她以為受傷的是白玉京,沒想到是裴硯。

裴硯深邃五官含著溫熱至極的笑:“枝枝,你終於願意出來見我了。”

他手臂在流血,他卻如同沒有痛感朝林驚枝走近,眼底殺意漸漸被溫情繾綣取代。

“枝枝。”

“大姐姐已經快不行了。”

“枝枝真的不願跟我回去,見她最後一面?”

裴硯伸手,他冷白的掌心上落著一條帶血的平安繩,是她送給裴漪珍的那條。

林驚枝面無血色,身體搖搖欲墜。

“裴硯。”她泛著細碎寒光的瞳眸,帶著決絕。

眸光從白玉京帶血的長刀上劃過,最後落在裴硯滿是鮮血的手臂上。

林驚枝咬牙抽出了袖中匕首。

匕首泛著冷光,被高高舉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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