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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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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瑞雪。

小廝雲暮恭敬候在馬車前,見裴硯牽著林驚枝的手走近,趕忙掀簾行禮:“主子,一切安排妥當。”

裴硯淡淡點了下頭,轉身扶著林驚枝,讓她先上馬車。

不多時,山蒼帶著侍衛上前,恭聲道:“主子,裴二郎君說要見主子一面。”

裴硯狹長鳳眸微瞇,眸色忽然淩厲:“不見。”

“是。”山蒼行禮退下。

等裴硯上車後,雲暮一揮馬鞭。

玄黑無光馬車,撕開氤氳薄霧駛出裴宅,往豫章侯府所在的西街獅子巷行去。

林驚枝端坐在馬車裏,見裴硯進來,她稍稍往側邊讓了讓。

平放在膝上,半露在衣袖外邊的白皙指尖微微用力,銀紅色暗花細絲褶緞裙當即被她摁出幾道淡淡紋路。

裴硯坐下後,視線不由落在她那一截如銀似雪的纖細指尖上,修剪精致整齊的粉潤指甲蓋,玉般肌膚。

她只要緊張時,掌心就會泛起潮潮的熱意。

突然,馬車劇烈地顛簸一下。

林驚枝本就有些心不在焉坐著,這下身體不受控制直接朝前跌去。

幸好裴硯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扶住半扯進懷中,才沒令她跌倒磕傷身子。

“主子,屬下該死。”

“有人擅闖,驚了馬車。”雲暮聲音從車廂外傳來,接著就是護衛拔刀的聲音。

正值清晨,天色灰蒙,加上此處離裴宅不遠,不過零星幾個路人。

“大哥,我是裴琛。”

“請大哥聽我解釋,那日小花園裏是一場誤會。”

裴琛穿得單薄,凍得唇都是白的,他也不知在外邊守了多久,臉上神色帶著幾分忐忑。

折了的右手手腕,用竹片削成的小夾板固定,再以柔軟的綿繩縛住,掛在脖子上。

林驚枝被裴硯半摟在懷中,馬車外的聲音她聽得一清二楚。

本就有些寒涼的指尖,經過方才馬車一震,這會子更是沒了溫度。

“可嚇著了?”

裴硯漆眸微沈,掌心輕輕揉著她雪白細嫩指尖,側身從寬大車廂暗格裏翻出一個纏枝牡丹翠葉小手爐,塞到林驚枝手中。

覆著薄繭的掌心,順著她指尖滑至她雪白的,還帶著淺淺緋色齒痕的手腕上,溫度比纏枝牡丹翠葉手爐更加滾燙。

林驚枝指尖微蜷,纖長眼睫輕輕一顫,仰頭看向裴硯。

“裴二郎君的手,是夫君折的?”

裴硯漆眸微斂,微勾的唇角帶著一絲笑:“枝枝覺得,他也配?”

林驚枝抿了抿有些幹澀唇瓣,垂了眼眸,沒再說話。

下一刻,馬車車窗上的簾子被裴硯撩開,他冰冷視線看向站在車廂外的裴琛身上。

裴琛下意識往前邁了半步,解釋道:“大哥,裴琛從不曾僭越。”

裴硯沒有說話,漆黑眼眸明明不見一絲情緒重重落在裴琛身上,直接壓得他如芒刺背,喘不上氣來。

裴琛嘴唇動了動,一咬牙道:“我與嫂……”

“閉嘴。”裴硯低沈嗓音,突然變得冷厲。

漆沈的眸光掃向裴琛,語調冷如極巔上終年不化的冰雪:“你記好了。”

“若有下次,無論因果緣由。”

“拿你命來抵。”

裴琛呼吸一窒,想到那日晚間他被人誘騙去府中花園,並不知會在園子裏遇到大嫂林驚枝。

最開始,他以為給他遞了密箋的人是她,所以才走上前。

不想這位半年多來,只在祖母的萬福堂裏見過兩回的大嫂,倒是避嫌往一旁退了退。

她沒站穩,慌亂之下他扶了她的手腕。

只是裴琛未曾想過,觸手之下那肌膚滑膩驚人,竟讓他惦記至今。

可自小父親教育他要恪守禮節,當個正人君子,就像他的兄長裴硯那般。

就算這場和林驚枝的偶遇,以及意外存了一絲蹊蹺,但裴琛知道自己已經起了邪念,這並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

就算後來,他被裴硯的侍衛折了手腕,他也不敢和周氏說破,只能謊稱是清晨騎馬時不慎摔傷的。

裴琛閉了閉眼,壓下心中所有妄念,他急於解釋,更顯得自己在裴硯面前越發的狼狽。

他朝裴硯行了一禮,就在要轉身離開前,抑制不住擡眸往車廂內飛快看了一眼。

這一眼,見她被裴硯護在懷中,稍稍露出的如雲烏一角,發髻上簪著金絲八寶攢珠釵,精致華美。

那可如雪如玉般的絕色容貌,他卻窺不得一絲。

裴琛不敢耽擱,快步離去。

因為後一刻,裴硯透著森然殺意的視線,已經落在他的背脊上,不甘和膽寒的情緒快要將他淹沒。

一個時辰後。

玄黑無光的華貴馬車,在豫章侯府正門前停下。

裴硯掀開車簾走下馬車,自然而然朝林驚枝伸手。

守門的小廝一見那馬車上刻著的族徽,當即面色大變跑進府中通報。

小周氏才陪著府中太夫人用完早膳不久,沒忍住同太夫人抱怨。

林修遠接連半月都睡在府中新進的姨娘房中,只因那姨娘眉眼,有幾分早些年就已經去世白姨娘的模樣。

對於自己嫡子什麽德行,這麽多年了太夫人還能不清楚,府中通房姨娘一茬一茬地納進房中,不過是新鮮個三兩月就沒了耐性。

所以對於長媳小周氏的抱怨,太夫人撚著手中佛珠,當沒聽見。

自從長孫林顧宴出生後,太夫人對小周氏就縱容幾分,誰讓她肚子爭氣,生下了大房唯一的孫輩。

屋外,婆子匆匆忙忙跑進來,跪在地上道:“太夫人、夫人。”

“六姑娘帶著姑爺,正月初二回娘家來了。”

“是真的?”

太夫人聞言大喜,扶著婆子的手忙不疊地站起來。

她不忘推了推還處在楞神狀態的小周氏:“周氏,你楞著作何?”

“六姑娘帶著姑爺回府了,還不隨我一同去迎接。”

小周氏這才回過神,有些尷尬笑了笑:“母親莫不是聽錯了吧,林六在裴家又不得寵。”

“能有這般大的臉面,讓裴家那個謫仙般的長子陪著一起回娘家?”

“莫要搞錯了,倒是我們眼巴巴上去把林六迎進門,反倒給了她天大臉面。”

太夫人聞言,眼中也有躊躇一閃而過。

她視線落在地上跪著的婆子身上,不確定問:“可是真的?”

婆子十分肯定點頭:“太夫人,老奴和守門的小廝親眼瞧見的,六姑娘是被裴家郎君親自扶著下了馬車。”

太夫人扶著丫鬟的手一緊,急忙往屋外走,還不忘一疊聲朝小周氏吩咐。

“對了。”

“你派人去姨娘的院子,把老爺叫起身。”

“告訴他,裴家郎君帶著六姑娘一同上門。”

等太夫人帶著小周氏出去時,裴硯和林驚枝已經被豫章侯府的丫鬟婆子帶著,繞過影壁,進了府中二門了。

豫章侯府太夫人見了裴硯,臉上的褶子都快笑成了一朵花。

甩開丫鬟的手,自己大步走上前:“裴家郎君來了,老婆子我有失遠迎。”

裴硯神色淡淡朝她頷首,牽著林驚枝手的掌心並沒有要松開的意思。

小周氏抿唇站在一旁,有些刻薄的視線從林驚枝身上掃過。

一身明艷華服,就連鞋面上墜著的珍珠都足足有龍眼大小,身上再披著一件紅緙絲鑲紅狐皮的鬥篷,鬥篷外邊鑲滾了一圈雪白毛邊。

襯得那張不過巴掌大的小臉,朱唇榴齒,瑰姿艷逸,是世間難得一見的絕色。

小周氏暗恨,只覺裴家鐘鼎之家,書香之族,加之五姓之首潑天富貴,裏頭風水自然養人,可惜有那好命被選嫁進去的卻不是她的嫡女。

兩人進了府中待客花廳。

裴硯坐在林驚枝右手邊,他神色極淡,丫鬟端上前的茶水連碰都不曾碰一下。

倒是這位豫章侯府太夫人,見林驚枝在裴家似乎很得裴硯寵愛,於是慌忙拉著林驚枝的手,又是心肝又是寶貝地喊著,那噓寒問暖的架勢,估計是連府中嫡出姑娘林昭柔也不曾有過這樣的待遇。

林修遠從外頭進來,不知怎麽他一見裴硯就有些緊張腿軟。

勉強打起氣場,裴硯不過是一個淡淡眼神落在他身上,他面上一緊,唇角翕動半天才冒了一句:“我來遲了,是我來遲了,有失遠迎。”

林修遠來後不久,大房唯一嫡子林顧宴也來了。

跟著林顧宴一起來的,還有林昭柔。

林昭柔仗著府中長輩寵愛,肆無忌憚在小周氏身旁坐下。

幾人在花廳裏不鹹不淡聊了許久。

全程都是豫章侯府一行人在說,話裏話外繞不開對裴硯的稱讚,裴硯偶爾點頭應上幾句,也算全了一家子的體面。

屋外,陽光漸漸高升,融雪的水聲,一滴一滴順著瓦檐落下。

林驚枝有些心不在焉坐在裴硯身旁,她的心早就飛到和阿娘住的那一處偏僻小院。

其實對她而言,新年初二郎君會不會陪著她回豫章侯府,她並無所謂,這一趟回來,她最大目的就是想回之前住的偏僻小院看看。

這時候,林昭柔的聲音忽然落入林驚枝耳中,帶著些許得意:“六妹妹。”

“你應該還不知道吧,等再過些時候,父親和母親要帶著我和祖母搬到汴京常住了,我家哥哥要去汴京當官了。”

“汴京繁華,在我很小的時候,祖父曾帶我去過,六妹妹應該沒去過汴京吧?”

林驚枝略微一楞,禮貌性朝林顧宴道:“恭喜大哥。”

林顧宴有些尷尬瞪了林昭柔一眼,聲音都不自覺低了:“沒什麽好恭喜的,是父親想了法子,在朝中給我捐了一個九品太常寺奉禮郎的官位。”

“家中本就在汴京有些產業,府中妹妹們婚事也到了相看的年歲,母親才提議舉家搬去汴京。”

林驚枝點了點頭,淡淡視線落在林昭柔身上問小周氏:“四姐姐的婚事,還不曾定下?”

小周氏用帕子壓了壓唇角,顧忌裴硯在場,只能不輕不重道:“我還未相看到滿意的,昭柔是嫡女,自然得慎重,不能隨意就定下。”

林驚枝似笑非笑看了小周氏一眼,抿唇沒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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