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怨我……＂

張母這麽一渲染，產房外的氣氛立刻又緊張了起來。

然後，從樓下又沖上來一名護士，手裏掂著兩個血袋，直通通的沖進產房裏去了，裏面還傳來更讓人緊張的動靜：＂快快，產婦要昏過去了……＂

334對於人性的考驗

三名產婦在裏面生孩子，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一個圓滿完成任務推出來的呢，哪一家心裏都不好受。

目前最緊張的還是那個鄉下男人，他這會兒木呆呆一副聽天由命的模樣蹲在墻角。再也沒有心情去找任何人談天說地，聊聊自己要生兒子的願望了。

暈過去的產婦是他老婆，大出血的是他老婆。

他沒多少文化，一個莊戶人，一心要家裏有個兒子好能支撐起門戶來。身邊的人都是這麽想的，他覺得自己做的也沒錯，而且，躲躲藏藏的，這一胎大家夥兒都說是兒子。怎麽就偏到生產的時候，兒子就搗蛋坐著不出來呢？

家裏緊張，他也沒說舍不得出錢。跟親戚朋友都借了一圈兒，這不把媳婦給送到醫院裏來了嗎？家裏的接生婆說是接不了，他也沒怎麽耽誤時間啊？可是這花了錢，怎麽醫生還不能保證自己的老婆孩子安全呢？

不但不保證，馬上，新的問題又擺在了他的面前。

產房的門再次打開，戴著口罩的大夫冷冰冰的問：＂馬菊花的家屬，產婦情況危險，孩子卡的時間長了也可能保不住，如果只能保一個，是要保大人還是保孩子？＂

產房外面剎那間鴉雀無聲，所有人的臉色都白了。

鄉下男人＂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聲淚俱下的叫：＂都要都保媳婦兒子都得保住啊，求求你了大夫＂

＂我們當然會盡全力全保住，但是情況危急，只能保一個的話，你選保誰？＂

大夫的聲音就像一把懸在空中的寶劍，隨時都有可能落下來斬殺眾人。

＂兒子，我的兒子……＂，鄉下男人繼續在地上跪著，口中喃喃的叫出這樣幾個字來。

＂你已經選好了，要保孩子對吧？＂

＂不是，不是的！大夫，我想問問我媳婦肚子裏的是兒子吧？＂鄉下男人一臉的掙紮，拽住了醫生的白大褂，急促的追問。

＂孩子現在還卡在他媽肚子裏，性別我們不知道！＂大夫的聲音更冷了。

＂喪了良心的你媳婦為你生兒育女，到頭來你只顧得要兒子，不要媳婦的命。＂張母驟然出聲，一臉的咬牙切齒。

誰都看得出來，這個鄉下男人心裏有算計。如果他媳婦肚子裏的孩子是男的，那麽他會義無反顧的選擇保兒子，不保母親。如果肚子裏是個女兒的話，他可能會改變主意。

旁邊另外那一家的母親也開了口。

＂年輕人，你聽上年紀的跟你說句話，你剛才說你前面有兩個閨女，現在想要一個兒子，你想清楚沒有？要是你不要媳婦的命了，就算是給你留了一個兒子，你自己帶著三個孩子怎麽過日子？你再給你兒子找個後媽嗎？你兒子能享得了福嗎？＂

這位老人家姿態拿得很穩當，說出的話也是句句在理，直戳鄉下男人的心窩子。

可不是這個道理嗎？留下一個母親難產而死的兒子，前面還有兩個女兒，這鄉下男人的日子還能過得下去嗎？家裏又是一貧如洗誰肯跟著他帶著三個拖油瓶過窮日子呀？

幾個男人雖然此時沒有多插話，但是個個眼睛裏噴射出來的怒火和不屑是遮掩不住的，他們很鄙視這個男人要舍棄妻子的性命的做法。

電光火石之間，或許是大家的氣場影響到了這個鄉下男人，他在大夫轉身要回產房的時候，終於改了口：＂大夫，我保大人，保大人……＂

產房的門關上了，鄉下男人一屁股坐到地上，雙手捂臉，嗚咽了起來。

一向不喜歡多說話的張父走了過去，雙手把這個男人從地上提了起來，摁在旁邊的座椅上。

他說話的聲音有點高，好似在下什麽決心似的。

＂年輕人，做男人得講良心。你老婆給你生孩子，兩只腳都跨進鬼門關裏了，你得知道欠這個情。你還得慶幸今天你媳婦的娘家人不在這裏。你好好想想，要是你媳婦的親爹親娘守在門外，聽見你說想要兒子，不想要媳婦的命了，人家會不會直接揍死你？＂

這話說的沒毛病，可是為什麽李父李母總覺得後脊梁發冷呢？

一向心直口快的張母，撩起眼皮查看了一下李母的神色，雖然什麽都沒說，卻暗戳戳的攥了攥拳頭。

這是做女方父母的共同的擔心吧？自己的女兒此時此刻也在產房內，如果真的出現什麽意外的話，大夫也這樣走出來，問李家人同樣的話，李家人是不是也有可能說出跟那個鄉下男人同樣的答案呢？

張若彤可是有娘家人撐腰的。

李父面色尷尬，不知道自己可以解釋什麽，同時他也自覺有點冤枉，他可從來沒有卸磨殺驢的心思的，他對張若彤這個兒媳婦非常滿意。

李母張張嘴，咽了口吐沫，覺得舌頭整個的都幹了。

樓梯門口傳來李國慶的聲音。

＂爸，媽，你們放心！我絕對不會重男輕女，也絕對不會舍棄若彤的性命的。即便是若彤真的出現了危險，要是保不住孩子，我們以後也不可能再有孩子，我也絕對不會舍棄若彤！＂

這些話說得斬釘截鐵，沒有半點含糊。

張家父母兩顆心，這才真的是落到了實處。剛才緊張到要打架的氣氛也一下子收了回去。

＂國慶，我們知道你是懂事的好孩子。甭管若彤怎麽樣，她都是我們張家的閨女。無論是她，還是她生下來的孩子，只要你們李家人哪天嫌棄，甭擔心，我們都會好好養著。＂

這是一個做父親的，在女兒生男生女還沒有出結果之前，撂給對方親家的一席頗具攻擊性的承諾。

＂嫌棄？那怎麽可能呢？你們放心，若彤在我們家，是當親閨女看待的。＂

李母在臨來之前還專門虔誠的拜過佛的，想要神靈保佑張若彤這一胎生個兒子。可是這一刻，被張父張母這樣嚴肅的對峙著，她是萬萬不可能再說出類似的話來的。

＂親家能這麽說，我們就放心了，要不然我們老兩口兒啊，老是惦記著，要真是若彤這一胎生了個閨女，你們李家人不喜歡，我們就把她娘倆兒接到我們那邊去坐月子，哪怕以後長期跟我們住在一起也行。＂

張母的話說的挺犀利，也挺誠懇的。

335生兒生女之爭

隨後趕來的李小梅站在樓梯口，恰好也聽到了張母說的這番話。她心裏莫名的有些酸楚，甚至隱隱的有些渴望，有一天，如果自己也生了一個閨女，希望母親也能像張母一樣，對著自己的婆婆說出這樣一番有理有據的話來。

她安靜地站在樓梯拐角，臉上神色莫辨，默默關註著產房外的動靜。

李母好像被逼到了墻角一樣，面對緊挨著她的張母的咄咄逼人，她退無可退，只能尷尬的嘴裏胡亂解釋：＂親家，這不還沒生的嗎？你先別想這麽多。真要是生個孫女的話，我們也疼，孫女也是老李家的孩子不是？怎麽會不疼呢？＂

張父也在按照妻子的意圖認真跟李父溝通。

＂我們家就若彤一個閨女。當初若彤媽就是兩只腳都跨進鬼門關了，好不容易才搶救下來的。她們母女兩個的性命就是我的命根子。醫生那時候告訴我們，說是以後若彤媽再不能生了。其實若彤爺爺奶奶那時候也逼過我，說要是實在不行，就讓我離婚，再娶一房媳婦，好生個兒子。我沒有答應……＂

＂……＂

＂老李呀，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沒後悔過我這一輩子就只能有一個閨女這件事兒。做人得講良心，女人家生孩子不容易，都是冒著拼死的危險。其實，當醫生告訴我說若彤媽難產的時候，我在外面聽見她一個勁兒的叫疼，中間還疼昏過去過，我當時就特別後悔，不然一個孩子都不想叫她生了。以後不能生是正好。＂

……

可以想象的到，當初若彤父親到底經歷過怎樣的一番心理折磨，這才有了一輩子甘心和妻子相守，只守著若彤一個女兒。也才有了今日女兒在裏面辛辛苦苦生孩子，父母在外面誠誠懇懇做女兒公婆的思想工作。

李父的臉脹紅脹紅的，他是真心實意的保證：＂老弟的意思我明白，你們就放心吧，我們李家不是那種不說理的人。甭管怎麽樣，都會好好疼若彤的。＂

即便是李母，腦袋裏面確實存在著那麽點兒重男輕女的思想，但是讓她像傳說中的惡婆婆一樣，搓磨生了孫女兒的兒媳婦，卻是不可能的。尤其是現在這種情況，若彤並不依靠著婆婆給飯吃，也不生活在一起，所以這些擔心更加沒有意義。

再加上有今天這麽一出，張家父母一副豁出全部身家，也不能讓女兒，或者以後有可能生下來的孫女，受一點委屈的狀態，張若彤這一輩子肯定都是特別幸運幸福的，娘家是她最強大的後盾。

哎，只能羨慕嫉妒恨了。李小梅又不由得開始慶幸當前，幸好執行了計劃生育政策，越來越多的獨生女會出現，女性的地位肯定會有實質性的提高。無論這個世界對她如何，最起碼她的父母只有她。會把全部的關愛都付給這一個孩子，始終給這個孩子最有力的支持。

一只手輕輕落在她的肩膀上，小梅轉頭，看見哥哥李國慶。

兄妹二人四目交投，彼此心領神會地一笑。

李國慶又去產房門口守著了，小梅走到李母身邊，眼睛註視著產房的門口。眼神裏面的艷羨根本就遮擋不住，是的，她羨慕張若彤呢。

＂小梅，孩子姑姑，你也來啦？我聽人家說，孩子生下來第一個抱起來的人是誰，孩子長大了就會像誰。等你嫂子生了，小梅你來抱第一下。＂

張母見到小梅非常熱情。這是兩家裏唯一的一個大學生呢，長得漂亮，人聰明又能幹。若彤生下來的孩子如果能像這個小姑就最好了。

＂真的嗎？還有這種說法？那王姨，你教教我怎麽抱小孩子吧？＂

小梅的熱情勁兒一下子被點燃起來了。上輩子她抱過孩子，但是從來沒抱過自己的，也沒有用剛生下來的孩子練過手。那時候她的日子過得不如意。第一次是新寡，哥哥姐姐生的孩子，沒人想到第一個讓她抱，沒人想讓孩子的命運像她一樣。

李母對張母的說法頗有些意外。她懷裏始終抱著給孩子準備的小繈褓呢，誰都不肯讓，意思是就要由她來抱孫子第一下的。

國人做父母的習慣，喜歡在別人面前貶低自己的孩子，李母脫口而出：＂可不能讓我孫子像他姑姑，小梅這孩子花錢大手大腳，是個敗家子的……＂

這真的是親媽嗎？是嗎？

或者，活了兩輩子，自己的身世都沒鬧清楚，說不定是從垃圾箱裏撿過來的？或者充話費送的？

小梅還沒來得及炸毛，張母開始出擊：＂那這樣吧，要是生個女孩，就讓小梅先抱。讓我外孫女以後隨她姑姑。要是生個男孩兒，你們家誰愛抱誰抱。＂

這還是在擔心李母重男輕女的思想作祟。

李國慶再也忍不住了，他必須站出來聲援自己的丈母娘和自己的妹妹。

＂我就覺著，生個閨女最好，閨女以後像小梅更好，會念書，能考好大學，又懂事兒，打小不用人操心。早早的就掙錢獨立了，比我強。＂

李母雙手合十，在肚子裏念佛，如果不是前面那麽多鋪墊，她可能就會脫口而出，讓兒子吐兩口唾沫兒，把話收回去，生兒子生閨女，這是他這個要當爹的能隨便說的嗎？真要是說的老天爺改了主意，把孫子給換成了孫女可怎麽辦？

＂哇哇……哇……＂，幾聲若有若無的嬰兒的哭聲從產房裏傳了出來。

＂我是不是耳朵有毛病了？你們有沒有聽到？好像是有孩子在哭。＂

產房外的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聚集到了門口，側著耳朵仔細聆聽，可是那聲音又聽不到了。

其中最緊張的是那個鄉下男人。

他本來就送得晚了。他老婆在老家生孩子，生到半路，接生婆都不敢再管了，讓他給送到醫院來，這一路上可耽擱了不少時間。

一來就是輸液輸血，打強心針，打催產針，好一頓折騰。剛才，大夫又把他叫了過來問要保大人還是保孩子……

＂大夫，我媳婦是生了吧？是生的兒子還是閨女？大夫，你告訴我一聲啊＂

336病房不光只有喜訊

他終究還是惦記著生兒子那回事的。好像忘記了，這麽緊張的情況下，孩子如果保下來，他妻子的命還有沒有？

這次就連一直顯得特別安穩，老是遠遠的，一家三口坐在一邊，小聲喝著水，說著話的那一家子也都湊到了產房門口。

所有的人都等到要精神崩潰了。

產房的門，終於開了。

一輛白色的病房專用小推車推了出來。兩個小護士一左一右護著輛帶欄桿的小推車，急急忙忙往外走。

小推車裏是個包裹得頗為嚴實的白色繈褓，裏面應該是個小孩子，用醫院的白被單包裹著。

＂讓一讓讓一讓，孩子呼吸不暢，需要送下去搶救。＂

兩個護士行色匆匆的往外走。

＂大夫，大夫，你先說說，這是誰家的孩子啊？是我兒子吧？＂

兩個護士身後又走出來一個面色疲憊的醫生模樣的人，聲音帶些沙啞的解釋：＂是男孩兒。馬菊花的家屬，可以分一個去看著孩子。孩子的母親……我們已經盡力了。大出血，送來的太晚，沒有辦法。＂

護送嬰兒的那輛推車已經下了樓梯，看不到影子了。一心盼著兒子，終於盼到了兒子的鄉下男人，身子卻整個虛脫了似的，軟軟的癱倒在地，滿臉是淚。

鄉下女人命是比較賤的，就跟過來他一個，實在分身乏術。

大夫交代完，身後又推出了一輛大的推車。白色被單下面是一個看不出具體什麽模樣，什麽身形的人。

李小梅用力扶住了冰涼的墻體。她什麽都沒有說，但是她的眼前全是黑暗。她什麽東西都看不見了，只能聽得見推車軲轆在地面上發出的刺耳的聲響，耳邊響起男人絕望的哭嚎聲，還有周圍其他產婦的家屬勸慰聲，以及大夫的交代聲……

她好似能聽得很清晰，但是那聲音非常遠，茫遠的就像是在另一個世界裏。

小梅用力又用力眨巴了眼睛，可是還是看不見，她的眼前漆黑一片，她的心靈好像也陷入了夜色之中。

曾經的前世，她也是這樣被推出來的嗎？除了腦袋上蒙著一個白色的被單，下半部分全是殷紅的鮮血。你都無法想象得到，一個人身體裏到底能夠流出多少鮮血？

從古至今，幾乎所有的女人，都在經歷著這樣的命運。在醫學尚算發達的今日，依然會有愚昧的落後的人，不到生命岌岌可危的時候，就舍不得把孕婦送到醫院裏來接受正規治療。她們在家裏挺著熬著，直到蠟幹油盡，人死燈滅。

＂菊花啊，咱不要兒子了，咱不生兒子了菊花，你睜開眼醒醒啊，你就這麽走了，留下三個孩子，我自己怎麽養啊？＂

……

鄉下男人的哭叫，伴隨著那輛散發著血腥味兒的推車，慢慢兒遠去了。

還沒有人發現李小梅的異樣。因為李國慶開始崩潰了，他癱坐在地上，滿眼是淚，嘴裏不斷重覆著：＂我應該早把若彤送到醫院裏來的，在醫院裏住著，提前就來住著，就不會出現羊水少了還不知道的情況了，就不會這麽危險了，都怨我，都怨我……＂

張母也開始跟著哭，她更是埋怨自己了：＂都怨我，我陪著若彤，都不知道羊水少了……只要是若彤在裏面有什麽事兒，我把這條命賠給你們……＂

怎一個混亂得了哦？

誰都不是聖人，誰敢保證這輩子就不出一點紕漏呢？

在真正親身經歷到生死之時，每個人的靈魂都在懺悔。這種時刻，即便是腦袋裏還殘存著重男輕女思想的李母，也開始虔誠的祈禱，只要張若彤母子母女的平安就好，不在乎是生孫子還是生孫女了。

血的教訓呀。

＂哇哇哇……＂，產房內再次傳出嬰兒的哭聲，這哭聲很嘹亮，很讓人振奮。這哭聲也讓李小梅的眼前黑暗漸散，光明漸來。

所有的懺悔和哭聲再次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了產房門口。

時間好像在這一刻有些凝滯了，凝滯到眾人心跳的聲音，都能聽得很清晰。

門，開了。

站在門口的小護士，懷裏抱著的繈褓，是小碎花的棉被。

小護士還沒來得及開口說什麽。那非常沈穩的，一直靜候在一邊的一家三口歡呼著沖了上來。他們認得那個小繈褓的圖案。

＂是我家的，是我家的孩子大夫，孩子媽媽怎麽樣？沒問題吧？＂

小護士的臉上帶著大口罩呢，僅露出的一雙眼睛，也有了笑模樣，她輕輕脆脆的說：＂產婦一切都好，很快就能推出來了。恭喜生了個大胖小子，6斤7兩。＂

＂謝謝，謝謝大夫。＂

年輕的那個兒子，把孩子從護士的懷裏抱了過去。他的姿勢很顯笨拙，就像端起來一枚威力極大的炸彈一樣。

他的母親把丈夫擠到了一邊兒，探身伸手把孫子搶了過去。

＂我抱孩子回病房安置下，你們兩個一會兒把小霞擡回病房去啊。＂

這就是提早住院的好處。杜絕了很多異常的可能性，一家人可以按部就班的迎接新生命的到來。

＂大夫，大夫，我們是張若彤的家屬，請問張若彤怎麽還沒出來？她也是難產嗎？＂

眼前恢覆了光明的李小梅，顧不得探尋自己剛才莫名其妙的眼前發黑是怎麽回事兒，趁大夫轉身即將關閉產房房門的時候問出了口。

＂對呀對呀，問問大夫，若彤在那邊怎麽樣了，沒事兒吧？＂

張母再次覺得，如果生下外孫女的話，長大了，隨這個姑姑就沒有錯了，瞧瞧她多聰明啊

＂你是問張若彤啊？她這會兒狀態還好，忍過了疼勁兒，骨縫兒也開到八個了。你們耐心等等吧，應該很快能生。＂

眾人的心思總算是稍稍能放下來些。等到產房再次開門，那父子兩個訓練有素地跟護士們一起搭把手，把第二個產婦也送了下去。

現在產房裏面就剩下一個人待產了，也就是說，再不用疑惑裏面呼痛的聲音是哪個人發出來的。

＂啊……啊……＂

一聲一聲，或長或短，忽長忽短的呼痛聲，敲擊著產房門外眾人的心臟。

337幸福和痛苦

＂就生這一胎，就生這一胎以後再不要生孩子了……＂

李國慶喃喃的說著。這是他的真心話，打跟張若彤成婚以來，夫妻之間相處的很是美妙。張家父母對他也確實跟疼親兒子一樣的疼愛。從來沒有說教過他什麽，指責過他什麽。給他買摩托車，幫他創業。不圖他的任何回報。

他怎麽可能再讓心愛的妻子繼續承受這樣極致的痛苦呢？還要冒著生命危險。

生男孩生女孩又怎麽樣呢？滾他媽的重男輕女去吧。他李國慶本來就夠沒本事的了，還有什麽資格，像剛才那個失心瘋的鄉下男人一樣，要求自己的妻子為自己一生再生，一直生到死呢？

李母咂咂嘴巴很想勸勸兒子，說類似於“這是女人的本份，都得過這一關的，生了第一個，再生第二個就容易多了”的話。原來的時候，女人都是在家炕頭上生孩子的。自己生李國慶的時候，還不是在地裏幹著活，婆婆不允許回家休息，差點沒把李國慶就生在地頭上嗎？

可是不敢說出口。今天這氣氛有點凝重，剛才那個鄉下男人的老婆死亡的消息，太過震撼人了。她就算是沒什麽文化，也知道在這個時候多說話，是特別的不合時宜。

而且說這些話有什麽用呢？張家父母把態度已經表示的很明確了，她大凡敢露一露有些嫌棄張若彤生孫女的意思，張家就敢把媳婦和孩子都接到他家去養，一輩子都不在乎。他們家沒人嘛，還不缺錢。多養上兩張嘴，吃飯，人家不在乎。

唉，還是少說兩句，別討人嫌了吧。看自己兒子這股失心落魄的樣子，明擺著是叫張若彤給收了心。再看他對張家父母那副孝順的樣子比對自己還要言聽計從，李母又覺得心裏發慌。真要是因為生了女兒，給張若彤撂個臉子的話，沒準兒這兒子就能帶著老婆、孩子全住到張家去，倒插門他可能也願意。

形勢使人強啊，林母只得識時務，老實巴交的閉著嘴。只能在心裏暗暗祈禱，請老天爺，這次就給個兒子吧，要不然的話，沒準兒自家這傻小子，真的以後就不讓他媳婦再生了，老李家就要斷了後了。

產房內痛呼聲還在繼續。那聲音又幹澀又沙啞，像是力氣已經枯竭了……

＂哇哇哇……＂，終於又一道嬰兒的啼哭聲響徹了天下。

＂生了若彤生了孩子沒問題＂

剛才還委頓在地上，誰也攙扶不起來的李國慶，宛如得了神助般猛地跳了起來，還迅速施展了挪移大法，整個人都撲在了產房的門上。

＂生了老頭子，你聽，生了這哭聲真脆，真有勁兒，肯定是個小子＂

這是李母也激動的站起來，拽著李父的一只胳膊，高聲說道。

或許此時此刻，忘掉了孩子的出生，滿心滿意，一直惦記著張若彤的安危的，只有張父和張母。

相比來說，外孫子或者外孫女的地位，絕對趕不上他們的親生女兒張若彤。

大家都保持著一個站立的姿勢，伸長了脖子，瞪大了眼睛，緊緊盯著產房那道門。

或許在大家都認為時間停下的時候，其實時間不偏不移，照樣在流動著。

門再次打開了。李國慶剛才把太多的力氣趴伏在了那道門上，這一開差點沒摔進去。

戴著口罩的護士，抱著一個小小的繈褓，那是當時從李國慶手裏遞出去的，包裹孩子的第一道小薄被。

＂大夫，生的是兒子還是閨女？＂

＂大夫，我女兒怎麽樣？＂

兩個問句幾乎是同時發出的，出自於兩個母親，李母和張母。

這種場景，護士們應該經常見到，所以，她有條不紊，繼續按照自己的節奏來回答。

＂張若彤的家屬，過來一個抱孩子，再送一床小包被來，肚子裏面還有一個。＂

＂還有一個？＂

這次是一群人在異口同聲，都被這個消息給嚇住了。

李國慶站在眾人的最前方，空懸著兩只胳膊，不知道到底該不該接過這個小小的繈褓。

＂快點兒，裏面產婦還生著呢＂

護士不樂意了。雖然說這種場景也是常見，可是全成一群二傻子算怎麽回事兒？

還是張母恢覆的比較快。她兩只胳膊一伸一劃拉，就站到了李國慶的前方，很是認真的問護士：＂大夫，生的這一個是閨女還是兒子？要是閨女就叫她小姑來抱，要是兒子，讓他爹抱也行。＂

護士還能說什麽？簡直要被這家人給氣樂了：＂行，你們家真講究，這是千金。＂

＂千金？那就是姑娘了，孩子他姑，快，你接過孩子。＂

張母快言快語安排著，一把拽了小梅站到前面來。看著她伸手接過小繈褓，自己的兩只手始終在旁邊做著保護措施，唯恐小梅這個沒結過婚的姑娘，手底下沒數兒，把孩子給摔了。

關鍵時候，就必須得有這樣的人做主安排，尤其是一群人都集體變成二傻子的時候。

張母一邊保護著孩子，一邊指揮：＂國慶你還楞著做什麽？快把你媽手裏的小被子給大夫拿進去，抱下一個。＂

雖然張母曾經自作主張，把自家祖輩傳下來的包子店生生改成了服裝店，然後經營不善差點關門倒閉，但是必須承認，在今天，她表現得可圈可點，很有一種一家之主的風範。

她所心心念念惦記著的，也不過就是親生閨女的安全。剛才聽護士很淡定的說，裏面產婦還在生下一個，那就知道閨女沒有問題了，而且閨女一胎能懷兩個，這得是多大的本事啊，可給她這個媽媽臉上增光了。

尤其是在他們張家，經濟條件又不差。張若彤是唯一的孩子，他們還恨不能李家人不要張若彤和孩子了呢，真要是不要了的話，直接把閨女、外孫女全部接到自己家裏來，一家人和和美美的過日子，多好啊。

所以生了第一胎是外孫女兒，那又怎麽樣？下一胎，即便還是外孫女兒，那更好啊，他們張家缺人，可缺了。再多的外孫女兒她們也養得了，也能給最好的生活，不讓閨女和外孫女受一點委屈。

此刻的張母很有一種睥睨天下的意思。張父也是一臉的與有榮焉。探著頭，湊到小梅的身後，不眨眼珠子的，觀察那個小繈褓裏的小嬰兒，不知道如何去呵護才好。

李母表現得就傻了一些，李國慶從她懷裏扯走了小包被，她都渾然不覺，滿腦子裏都是護士的聲音＂生的是個千金，是個千金……＂。

338雙胞胎

李父可不像自己老婆，腦子這麽轉不過彎兒來，他也被那個新生的小生命吸引了。扒在張父的身後，也探出了腦袋，去查看他的孫女兒。

孩子的皮膚紅紅的，小臉皺在了一起，個頭很小，小到瘦弱的小梅的懷抱裏完全能盛的下，露出的小腦袋更是迷你的很，迷你的都不如李國慶的一個拳頭大。

這時候已經是夜晚了。產房外的燈光明亮，小姑娘額上的頭發還有些濕，細細軟軟的。

她閉著眼睛，極為淺淡的眉毛下面只看見兩圈小扇子一樣的眼睫毛。一個很小巧的，扁扁鼻梁下的小鼻子像驟然用泥巴捏在上面一樣，小嘴兒泛著粉紅的顏色。

看著這個小小的生命，每個人的心中都是極為柔軟的。

張母的鼻子有些堵塞的樣子，輕聲輕語的說：＂長的像若彤，跟她媽剛生下來的時候一模一樣。＂

跟張若彤一模一樣？說老實話，負責抱第一下的任務的李小梅，真心沒看出來。

＂她的鼻子有點塌，沒有若彤嫂子的鼻梁挺。＂

好吧，李小梅這會兒的智商也不在家，說出的話兒應該不怎麽討喜，太實在了。

張母笑起來，伸了手指挨了挨小嬰兒的臉蛋兒，解釋道：＂這是生她的時候擠的。你別看現在平，出不了一個月就能挺起來。以後啊，肯定比她媽長得還要美。＂

李父卻說：＂我看著。這孩子的長相，隨著她姑。眉毛眼睛的像小紅剛生下來時候一樣，這嘴巴又像小梅。＂

＂不對不對，像若彤，跟若彤小時候一模一樣。＂

張父聲援自己的老婆。

李母始終沒有出聲，神色也是淡淡的。連湊過來看孩子一眼都沒有看。

她滿心滿意地在等著下一個孩子到底是男是女的消息，她有些焦灼了，她正在念佛，祈禱滿天的神靈保佑，給她一個孫子吧。

李國慶的一顆心分成了兩半兒，他的腦袋也不由自主的轉來轉去，瞧一眼女兒的方向，再瞧一眼產房的門，再瞧一眼女兒的方向。

張母終於覺得李小梅的任務算是完成了。她接過來這個小小的嬰兒，很熟練的把她抱緊，坐在了座椅上面。丈夫馬上湊了過去，夫妻兩個擠在一處，對著小嬰兒左看右看，滿眼的笑意滿心的歡喜。

產房外面比較封閉，不擔心孩子會受涼，現在的天氣還不冷，他們舍不得把孩子直接抱到樓下病房裏，他們還想跟孩子一起等著張若彤出來，也等著張若彤的下一胎。

小嬰兒還在甜甜的睡著。病房外，驟然之間很安靜。這時候，產房裏面的聲音，又能聽得比較清晰了。

＂張若彤，別睡著！你肚子裏還有一個孩子呢，生出來再睡，快點兒！＂

老婆大人在生孩子的過程中要睡著了？李國慶的一顆心，驟然捏緊。

＂若彤若彤，你別睡。咱們要有兩個孩子啦，你是咱家的大功臣，快醒醒＂

李國慶隔著產房的門大叫起來，他揮著拳頭，用盡了自己的洪荒之力，大叫。

不遵守病房的規矩就不遵守吧，他顧不上了，他真怕張若彤有什麽危險。

＂病人家屬不許喧嘩＂

從樓梯處竄上來一個小護士，沒戴口罩，一張臉長得挺精致的，但是橫眉冷對千夫指的模樣，對著瘋魔了的李國慶大聲呵斥。

李國慶哪兒聽得進去呀？他繼續在產房門外喊叫，小護士決定要沖上來，親自動手，把這個粗野漢子給拽下去了……

＂啪啪啪＂，三聲有力的清脆的拍打聲傳出。

然後，＂哇……哇……哇……＂，一道細聲細氣的嬰兒哭啼聲也傳了出來。

第二個孩子終於平安降世了。

＂老天保佑啊。＂

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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