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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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3-9-17 17:39:01 字數：4430
時代在變，父母望子成龍的心境永遠不會變。既然學生的錢永遠最好賺，那麽學校能帶活所在地的經濟實在不足為奇。以T中為中心，凡學生日常活動範圍所及之處，遍布書店、文具店、精品店、小超市、小吃店……無論大小，也無論東西好壞，就算不賺個缽盆滿滿，養家糊口是沒問題的。其中也包括一家奶茶店。
從外觀看這家奶茶店沒有任何特殊的地方。小小的店面，一張吧臺，兩套桌椅，再無多餘的大件器具。橘紅色的墻面令人心頭暖暖的，和甜甜的奶茶一個味道。
這是個任何人都能得到放松的地方。
店主是一名年近三十的男子，性情溫文爾雅，而且頗有學識，認識他的人都說開家奶茶店實在太委屈他了。他那冷清的生意也證實了他不是經商的材料。可是自從四年前奶茶店開始營業，他就再也沒有離開過，似乎也不打算離開。
沒有人知道他是從哪裏來的，更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麽到這裏來。雖然他的背景資料一向很齊全，如果有機會，他偶爾也會和鄰居們聊些家鄉的風景，但對於像這樣所有的信息都來自當事人一人之口的人來說，他就是一個謎。
他有一個很傳統的名字，不過既然那不是他的真名，那麽還是使用他的外號“Party”比較幹脆。
又是一個奇怪的名字。又是一個不知所謂的名字。
然而其中的深意，也許他自己都不清楚。
和大多數店面一樣，這裏同樣也是他的家。租金一向是實體店成本中的大頭，這家店能支撐到今天，和不需要交租金應該也有一定關系吧。
晚上七八點的時候，店主趁顧客不多暫時掛上了歇業的牌子，然後經過吧臺後的門進入生活區。他摸黑躡手躡腳地走向起居室的沙發，將手中的毛毯輕輕蓋在蜷縮在沙發上安睡的身影。
“……”
無聲無息地睜開雙眼，好像她從來沒睡著過。
換成別人肯定會被她嚇著，好在店主已經習以為常了。
“你醒了。那我把燈打開？”
沒有回應。憑借經驗，店主判斷出她默認了，便打開了昏黃的小燈。以她的身體狀況，被光線強烈的日光燈照射一定會不舒服。
即便如此，燈亮起的一瞬間晴雨仍然瞇起眼睛，習慣性地團得更緊一些。
店主取來體溫計，見晴雨不在發燒多少松了口氣，但還是摸了摸她的頭。晴雨則縮在兩層毛毯裏，乖得像只小貓。
“Pa……”
店主按住她的嘴。
“不是說過了嗎？你這個月都不能說話。”
“抱歉。”
這次的聲音更純正。然而，晴雨根本沒張嘴。
“又麻煩你了。”
三天前，仇家莊事件結束。晴雨將米兒送到校門口便借口還有事先行離開，然後立即趕往奶茶店所在處。
剛到門口便一頭栽在店門前的臺階上。
接下來的兩天，晴雨人事不省。焦急的Party火速將她送到專門為陰影世界的人診治的醫院，卻由於不知道她究竟遭遇了什麽而無法有效的醫治。晴雨靠頑強的生命力硬是挺了過來，親口告訴醫護人員自己中了什麽毒，終於得到救治撿回一條命。
如果不是有這個人在，她就算僥幸捱到醫院，也會被丟在一邊等死。自保永遠是陰影世界的金科玉律，對無主的病人他們根本不會瞧上一眼，只會給塞在某個角落，等著斷氣了就丟到亂葬坑中。那些亂葬坑都是專門制作的，為的就是避人耳目，保證丟進去的生物人間蒸發。
雖說如此，她身體仍然十分虛弱，又斷斷續續地昏睡了一天直到現在。那種醫院沒有住院部。就算有，晴雨也不可能以讓光面的自己失蹤一天為代價，呆在那狹小又壓抑的地方睡大覺。所以剛出手術室，Party就把她帶回來了。
沈澱了五百年的怨恨果然不可小覷。
她是怎樣拖著同伴從空間空洞逃回來，又是怎樣一整天都裝成沒事人坐火車慢慢悠悠地回家的？
Party想象不出來。特別是眼前的少女正像柔弱的小動物似的團成一團縮在自己身邊，讓他越發覺得自己養了一只貓。
“那不是我的功勞。你的同伴救了你。”
但貓靈的血既是藥也是毒，救她的同時，對她的身體又是一遍摧殘。
“其實主要還是OK繃。是他幫我把大部分毒吐出來的。”
OK繃在雪兔靈魂殘片的指引下恢覆了神智。所有的人都以為他已經死了，都不屑於想起這個瘋子，使得他成為自由度最大的棋子。如果沒有他偷偷跟蹤老婦發現地下陵寢，及時向晴雨施以援手，再幫晴雨拿來丟在餐室的手槍，整件事件絕對會是另外的走向。
雪兔用留在這個世界的最後一點痕跡拯救了這個男人，最終通過他拯救了所有的人。
希望那個男人能背負她的夢想，一路走下去。
這也不失為一種延續的方式。
晴雨動了動，Party以為她是想換個姿勢，沒想到她竟然爬起來了。想阻止她卻反被阻止。
“開學已經兩天了。我再不回去會引人懷疑。”
“就算回去了，你照樣會引人懷疑吧。”Party指指她的嗓子。
命是撿回來了，但晴雨從口腔到食道都被嚴重腐蝕。不僅不能說話，也不能吃東西，最多喝點水。
“那麽，這樣呢？”
目視到Party錯愕的表情，晴雨滿意的微笑中多了些許頑皮和狡黠。
“看得出來麽？”
“……看不出來。”
模仿說話的程式加上完美無缺的唇語，以假亂真什麽的只是小意思。
仔細對比，Party還是發現問題。發音用的程式直接使用她的身體作為共鳴腔，但震動點不在喉部，靠得太近能感覺出異常。另外雖然極為相似，模擬出來的聲音還是有細微的差別，似乎……更深沈了。
“我故意的。你知道，我不喜歡自己的聲音。”
“所以你才編寫了這套程式？”
“不。這其實是以前我送給好朋友的生日禮物。她喜歡唱歌，有了這個她就能自己一個人組建樂隊了。”
“呃。”Party臉有點綠，“這個到底……能模仿幾個人的聲音？”
“不止人哦，還有樂器。”
見Party徹底無語的樣子，晴雨開心得不得了，多日來煞白的臉色終於有些紅潤。
和晴雨一起呆久了，Party多少有點自卑。別人看來天方夜談的東西，她信手拈來，似乎沒有什麽事能難得到她。看她玩似的變出一個個覆雜而精巧的程式，並且樂在其中，誰又能想象程式究竟是多覆雜的東西。若與人類的計算機系統相比較，異族的程式屬於和匯編語言同等級的存在，甚至面向機器的程度更高。構成程式的那一條條盤根錯節錯綜覆雜的能量溝槽相當於計算機程序中一串串的0和1。從計算機面世到現在將近兩百年，能直接用機器語言寫程序的怪人不知道有沒有超過個位數。怪不得人類對異族總是既恐懼又羨慕，估計後一種情緒主要就是針對她這種人的。
按照晴雨的說法，她從小專攻程式的編寫，而不常使用更加簡單靈活的代碼。後者需要依靠架構在整個異界的“世界”操作系統，到了阿納維就用不了了，程式則因為是直接操縱能量沒有地域的限制。
笑過之後，該辦的事總得辦。
“我必須得走了。”
Party的胳膊橫在晴雨面前。這次他沒有再退縮。
“至少過了今晚。”
“Party……”
“不行。”
“我沒你想的虛弱啦。其實在仇家莊的時候我就好的差不多了，只是沒清幹凈，之後一天忙活著安排其他人沒註意休息而已。真的。”
“那你怎麽摔在我家門口了？”
“……”
因為一見到你我立即就放松了。只要你在，我就不會有事。
這話晴雨就是說不出口。
於是她想了曲線救國的一招，把米兒擡出來：“我得看著那只小笨貓，免得她出什麽意外。”
“她在學校裏頭能出什麽事。少找借口。”
“Party。”
晴雨的聲音和之前沒有絲毫的不同，卻令Party心裏咯噔一聲。
他不禁認真審視晴雨的面容。溫柔，嚴肅，還有毫不動搖的眼神。
每當她決定要做什麽，都會露出這樣的表情。任何人都無法阻止她。
“她是我找來治療我的。我的私心已經害她置於危險一次，不能再出現第二次。再說也是你提出，如果找個人陪著我的話也許能好一點。咱們得為人家負責，不是嗎？”
話到後來，笑意顯露。
雖然兩人都心知肚明，那只是敷衍。
“……不要把她說成你養的寵物，可以麽？”
無論什麽事，只要晴雨決定了，Party一定會支持。這次他也沒辦法例外。
“不過幸好她也跟著去了。不然鬧得這麽厲害，又死了人，不是學院這樣的大勢力也沒辦法好好善後吧。”
“這也是我執意拖著她去的原因。有荒神學院總裁的寶貝孫女在，他們敢不上心麽？”
一邊說著，晴雨一邊從沙發上起身為離開做準備。當她恢覆一貫的馬尾造型，那份幹練又重新回到她的身上。只是簡單地站在那裏，便會讓她的同伴安心，似乎只要她在所有困難都會迎刃而解。
不過雖然她的確有那樣的能力，卻不一定有那樣的運氣。
趁她走出大門前，Party叫住了她，在她回頭的同時遞過去一疊錢。
晴雨的眉毛立即皺在一起：“你這是幹什麽？！”
“借給你墊學費。你這次的任務並沒有成功，所以沒拿到報酬吧。我要是沒記錯，你的存折裏已經沒錢了。你先拿著，等掙了錢再還給我。”
Party當然不打算要了。要是不這麽說晴雨鐵定不會要。
果不其然，晴雨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我自己會掙。用不著過你的一遍手。”
我就是怕你出去工作才借錢給你。
沒有多說，Party收回鈔票。他從來不會強求晴雨做什麽，所以才總讓晴雨覺得虧欠他。
他從不強求。
“其實你完全可以加入學院的中心編隊的。”Party指的是學院的直屬組織，是一支戰力強勁，並擁有極高忠誠度的隊伍。學院會向中意的人才下發邀請函，實力素質人品性格等等一切都達標才會入選。只有企業級的客戶直接與學院的高層交涉才有可能請動這支部隊。“有穩定工資領，取消份銀，不用像你現在這樣散兵游勇似的。學院真的很看重你，把總裁的寶貝孫女交給你不就是最好的證明。你提出申請，他們會同意的。”
“米兒會來T中只是因為她想來，和我沒關系。加入中心編隊需要對學院效忠，你知道的，我不喜歡那樣。”
好在對剛才的冒犯晴雨沒往心裏去，Party還擔心她會硬邦邦地扔下一句告辭，轉身揚長而去。這種事她以前不是沒幹過。
貓就是這樣。一開始忍著，然後保持一定距離，如果對方再冒失地靠前，她不是逃跑，就該亮爪了。
“我只想有個地方呆而已。加入那種組織就需要擔當責任，被他們束縛。太累了。”
這個Party知道。如果可能她真的會找個洞躲起來，一輩子不出去。那麽做對她沒好處。不過如果她執意如此，Party情願給她送一輩子的飯。但晴雨就是不願意吃，才非得出來工作。
她離開自己的世界，發誓永不回歸，卻又在同一時刻拒絕接納身處的世界。當年送她到福利院門口，Party以為她已經想好了，沒想到幾年後再見，她還在夾縫中徘徊。
而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
還真是好笑。
“最近有什麽打算？”送她到門口，Party問道。
“打算？”不知道是不習慣還是覺得不用裝，晴雨沒有配口型，“暫時……還沒有。該怎麽過就怎麽過。你放心，我會小心的。”
“希望你所謂的小心，不再包括往自己身上攬臟水。”
晴雨的臉上閃過一瞬的尷尬。Party的話讓她的保證成了一句笑話。
“你不知道為什麽？”
“不知道。”
這可真讓人洩氣。
走之前，晴雨非解釋明白不可。
也不算難事。
“聽說過完美覆仇麽？”
“……沒有。”
Party據實回答，晴雨卻沒有停下自己的步調。
“會在覆仇這種事上追求完美的家夥，只有讓他覺得不完美才能打敗他。”
換句話說，如果發生在仇家莊的一切不是什麽神聖的儀式淒美的覆仇，而不過是一個貪財的混蛋為了鈔票自導自演的鬧劇，“那個家夥絕對會氣炸肺。”
Party點點頭。他現在懂了：“於是你順水推舟。”
瘋狂了點兒，但不失好主意。只不過很難想到。
下一句，晴雨說得太輕柔，迅速地消融在暗橘色的夜色中。Party卻清楚地明白，那不是他的錯覺。
“因為我也曾經做過。”
下一刻，微涼的階梯上只剩車笛的喧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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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外觀看這家奶茶店沒有任何特殊的地方。小小的店面，一張吧臺，兩套桌椅，再無多餘的大件器具。橘紅色的墻面令人心頭暖暖的，和甜甜的奶茶一個味道。
這是個任何人都能得到放松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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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個奇怪的名字。又是一個不知所謂的名字。
然而其中的深意，也許他自己都不清楚。
和大多數店面一樣，這裏同樣也是他的家。租金一向是實體店成本中的大頭，這家店能支撐到今天，和不需要交租金應該也有一定關系吧。
晚上七八點的時候，店主趁顧客不多暫時掛上了歇業的牌子，然後經過吧臺後的門進入生活區。他摸黑躡手躡腳地走向起居室的沙發，將手中的毛毯輕輕蓋在蜷縮在沙發上安睡的身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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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成別人肯定會被她嚇著，好在店主已經習以為常了。
“你醒了。那我把燈打開？”
沒有回應。憑借經驗，店主判斷出她默認了，便打開了昏黃的小燈。以她的身體狀況，被光線強烈的日光燈照射一定會不舒服。
即便如此，燈亮起的一瞬間晴雨仍然瞇起眼睛，習慣性地團得更緊一些。
店主取來體溫計，見晴雨不在發燒多少松了口氣，但還是摸了摸她的頭。晴雨則縮在兩層毛毯裏，乖得像只小貓。
“P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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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說過了嗎？你這個月都不能說話。”
“抱歉。”
這次的聲音更純正。然而，晴雨根本沒張嘴。
“又麻煩你了。”
三天前，仇家莊事件結束。晴雨將米兒送到校門口便借口還有事先行離開，然後立即趕往奶茶店所在處。
剛到門口便一頭栽在店門前的臺階上。
接下來的兩天，晴雨人事不省。焦急的Party火速將她送到專門為陰影世界的人診治的醫院，卻由於不知道她究竟遭遇了什麽而無法有效的醫治。晴雨靠頑強的生命力硬是挺了過來，親口告訴醫護人員自己中了什麽毒，終於得到救治撿回一條命。
如果不是有這個人在，她就算僥幸捱到醫院，也會被丟在一邊等死。自保永遠是陰影世界的金科玉律，對無主的病人他們根本不會瞧上一眼，只會給塞在某個角落，等著斷氣了就丟到亂葬坑中。那些亂葬坑都是專門制作的，為的就是避人耳目，保證丟進去的生物人間蒸發。
雖說如此，她身體仍然十分虛弱，又斷斷續續地昏睡了一天直到現在。那種醫院沒有住院部。就算有，晴雨也不可能以讓光面的自己失蹤一天為代價，呆在那狹小又壓抑的地方睡大覺。所以剛出手術室，Party就把她帶回來了。
沈澱了五百年的怨恨果然不可小覷。
她是怎樣拖著同伴從空間空洞逃回來，又是怎樣一整天都裝成沒事人坐火車慢慢悠悠地回家的？
Party想象不出來。特別是眼前的少女正像柔弱的小動物似的團成一團縮在自己身邊，讓他越發覺得自己養了一只貓。
“那不是我的功勞。你的同伴救了你。”
但貓靈的血既是藥也是毒，救她的同時，對她的身體又是一遍摧殘。
“其實主要還是OK繃。是他幫我把大部分毒吐出來的。”
OK繃在雪兔靈魂殘片的指引下恢覆了神智。所有的人都以為他已經死了，都不屑於想起這個瘋子，使得他成為自由度最大的棋子。如果沒有他偷偷跟蹤老婦發現地下陵寢，及時向晴雨施以援手，再幫晴雨拿來丟在餐室的手槍，整件事件絕對會是另外的走向。
雪兔用留在這個世界的最後一點痕跡拯救了這個男人，最終通過他拯救了所有的人。
希望那個男人能背負她的夢想，一路走下去。
這也不失為一種延續的方式。
晴雨動了動，Party以為她是想換個姿勢，沒想到她竟然爬起來了。想阻止她卻反被阻止。
“開學已經兩天了。我再不回去會引人懷疑。”
“就算回去了，你照樣會引人懷疑吧。”Party指指她的嗓子。
命是撿回來了，但晴雨從口腔到食道都被嚴重腐蝕。不僅不能說話，也不能吃東西，最多喝點水。
“那麽，這樣呢？”
目視到Party錯愕的表情，晴雨滿意的微笑中多了些許頑皮和狡黠。
“看得出來麽？”
“……看不出來。”
模仿說話的程式加上完美無缺的唇語，以假亂真什麽的只是小意思。
仔細對比，Party還是發現問題。發音用的程式直接使用她的身體作為共鳴腔，但震動點不在喉部，靠得太近能感覺出異常。另外雖然極為相似，模擬出來的聲音還是有細微的差別，似乎……更深沈了。
“我故意的。你知道，我不喜歡自己的聲音。”
“所以你才編寫了這套程式？”
“不。這其實是以前我送給好朋友的生日禮物。她喜歡唱歌，有了這個她就能自己一個人組建樂隊了。”
“呃。”Party臉有點綠，“這個到底……能模仿幾個人的聲音？”
“不止人哦，還有樂器。”
見Party徹底無語的樣子，晴雨開心得不得了，多日來煞白的臉色終於有些紅潤。
和晴雨一起呆久了，Party多少有點自卑。別人看來天方夜談的東西，她信手拈來，似乎沒有什麽事能難得到她。看她玩似的變出一個個覆雜而精巧的程式，並且樂在其中，誰又能想象程式究竟是多覆雜的東西。若與人類的計算機系統相比較，異族的程式屬於和匯編語言同等級的存在，甚至面向機器的程度更高。構成程式的那一條條盤根錯節錯綜覆雜的能量溝槽相當於計算機程序中一串串的0和1。從計算機面世到現在將近兩百年，能直接用機器語言寫程序的怪人不知道有沒有超過個位數。怪不得人類對異族總是既恐懼又羨慕，估計後一種情緒主要就是針對她這種人的。
按照晴雨的說法，她從小專攻程式的編寫，而不常使用更加簡單靈活的代碼。後者需要依靠架構在整個異界的“世界”操作系統，到了阿納維就用不了了，程式則因為是直接操縱能量沒有地域的限制。
笑過之後，該辦的事總得辦。
“我必須得走了。”
Party的胳膊橫在晴雨面前。這次他沒有再退縮。
“至少過了今晚。”
“Party……”
“不行。”
“我沒你想的虛弱啦。其實在仇家莊的時候我就好的差不多了，只是沒清幹凈，之後一天忙活著安排其他人沒註意休息而已。真的。”
“那你怎麽摔在我家門口了？”
“……”
因為一見到你我立即就放松了。只要你在，我就不會有事。
這話晴雨就是說不出口。
於是她想了曲線救國的一招，把米兒擡出來：“我得看著那只小笨貓，免得她出什麽意外。”
“她在學校裏頭能出什麽事。少找借口。”
“Party。”
晴雨的聲音和之前沒有絲毫的不同，卻令Party心裏咯噔一聲。
他不禁認真審視晴雨的面容。溫柔，嚴肅，還有毫不動搖的眼神。
每當她決定要做什麽，都會露出這樣的表情。任何人都無法阻止她。
“她是我找來治療我的。我的私心已經害她置於危險一次，不能再出現第二次。再說也是你提出，如果找個人陪著我的話也許能好一點。咱們得為人家負責，不是嗎？”
話到後來，笑意顯露。
雖然兩人都心知肚明，那只是敷衍。
“……不要把她說成你養的寵物，可以麽？”
無論什麽事，只要晴雨決定了，Party一定會支持。這次他也沒辦法例外。
“不過幸好她也跟著去了。不然鬧得這麽厲害，又死了人，不是學院這樣的大勢力也沒辦法好好善後吧。”
“這也是我執意拖著她去的原因。有荒神學院總裁的寶貝孫女在，他們敢不上心麽？”
一邊說著，晴雨一邊從沙發上起身為離開做準備。當她恢覆一貫的馬尾造型，那份幹練又重新回到她的身上。只是簡單地站在那裏，便會讓她的同伴安心，似乎只要她在所有困難都會迎刃而解。
不過雖然她的確有那樣的能力，卻不一定有那樣的運氣。
趁她走出大門前，Party叫住了她，在她回頭的同時遞過去一疊錢。
晴雨的眉毛立即皺在一起：“你這是幹什麽？！”
“借給你墊學費。你這次的任務並沒有成功，所以沒拿到報酬吧。我要是沒記錯，你的存折裏已經沒錢了。你先拿著，等掙了錢再還給我。”
Party當然不打算要了。要是不這麽說晴雨鐵定不會要。
果不其然，晴雨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我自己會掙。用不著過你的一遍手。”
我就是怕你出去工作才借錢給你。
沒有多說，Party收回鈔票。他從來不會強求晴雨做什麽，所以才總讓晴雨覺得虧欠他。
他從不強求。
“其實你完全可以加入學院的中心編隊的。”Party指的是學院的直屬組織，是一支戰力強勁，並擁有極高忠誠度的隊伍。學院會向中意的人才下發邀請函，實力素質人品性格等等一切都達標才會入選。只有企業級的客戶直接與學院的高層交涉才有可能請動這支部隊。“有穩定工資領，取消份銀，不用像你現在這樣散兵游勇似的。學院真的很看重你，把總裁的寶貝孫女交給你不就是最好的證明。你提出申請，他們會同意的。”
“米兒會來T中只是因為她想來，和我沒關系。加入中心編隊需要對學院效忠，你知道的，我不喜歡那樣。”
好在對剛才的冒犯晴雨沒往心裏去，Party還擔心她會硬邦邦地扔下一句告辭，轉身揚長而去。這種事她以前不是沒幹過。
貓就是這樣。一開始忍著，然後保持一定距離，如果對方再冒失地靠前，她不是逃跑，就該亮爪了。
“我只想有個地方呆而已。加入那種組織就需要擔當責任，被他們束縛。太累了。”
這個Party知道。如果可能她真的會找個洞躲起來，一輩子不出去。那麽做對她沒好處。不過如果她執意如此，Party情願給她送一輩子的飯。但晴雨就是不願意吃，才非得出來工作。
她離開自己的世界，發誓永不回歸，卻又在同一時刻拒絕接納身處的世界。當年送她到福利院門口，Party以為她已經想好了，沒想到幾年後再見，她還在夾縫中徘徊。
而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
還真是好笑。
“最近有什麽打算？”送她到門口，Party問道。
“打算？”不知道是不習慣還是覺得不用裝，晴雨沒有配口型，“暫時……還沒有。該怎麽過就怎麽過。你放心，我會小心的。”
“希望你所謂的小心，不再包括往自己身上攬臟水。”
晴雨的臉上閃過一瞬的尷尬。Party的話讓她的保證成了一句笑話。
“你不知道為什麽？”
“不知道。”
這可真讓人洩氣。
走之前，晴雨非解釋明白不可。
也不算難事。
“聽說過完美覆仇麽？”
“……沒有。”
Party據實回答，晴雨卻沒有停下自己的步調。
“會在覆仇這種事上追求完美的家夥，只有讓他覺得不完美才能打敗他。”
換句話說，如果發生在仇家莊的一切不是什麽神聖的儀式淒美的覆仇，而不過是一個貪財的混蛋為了鈔票自導自演的鬧劇，“那個家夥絕對會氣炸肺。”
Party點點頭。他現在懂了：“於是你順水推舟。”
瘋狂了點兒，但不失好主意。只不過很難想到。
下一句，晴雨說得太輕柔，迅速地消融在暗橘色的夜色中。Party卻清楚地明白，那不是他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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