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8-28 18:48:09 字數：4239

這世上每天都在發生奇怪的事。真遇到了才會發覺有多不可思議。

馮茜雯四人本打算趁開學前的最後一個周末出去遠足，卻在半路上全數失去意識，連人帶租的車一起穿越到這鳥不生蛋的荒村裏，隨身行李一件不剩。換做以前，米兒肯定會建議他們多吃兩片安眠藥，好好舒緩下錯亂的神經。可惜這次她不僅笑不出來，甚至還做了目擊證人。

按照先前大家推選出的“官方”說法，他們幾個可能是被龍卷風刮過來的。

要是天底下真有這等溫順乖巧聰明絕頂的龍卷風，可真得弄只養一養。一下養兩只，敢情哪天結出愛情的結晶搞個規模化生產流水線作業什麽的，一夜暴富，無本萬利。米兒都把廣告語想好了：“想享受精致的生活嗎？想體會擁有的快感嗎？龍卷風寵物寶寶，無需餵食，不用打掃，清潔幹凈，不會擾民，溫順乖巧，聰明聽話，想要什麽就能給您刮來什麽。是您居家旅行排憂解悶順手牽羊發家致富之必備良品！數量有限，欲購從速！！”

哈哈哈。我呸。

至於其他人則是在請柬指定的地點集合後統一上巴士，在連前擋風玻璃都被遮得嚴嚴實實的車廂內咣當了十幾分鐘後到達村口。據說他們根本沒發現司機的影子，怪不得對這四人組的出場方式見怪不怪——至少在米兒看來是這樣。

“我們大隊人馬到達的時候，他們還在出租車裏昏迷不醒。”安蒼弼聳聳肩，“沒辦法……我們也只能這樣解釋他們的出現。”

“呃，你們就真的一點記憶也沒有？”

“沒有了。”

“有還不早說！”

馮茜雯和李平同時以不同的情緒回答米兒的疑問。

就算真的是被颶風卷過來的，多少總該有點印象吧！難不成天旋地轉的時候把大腦的螺絲甩松啦？！

晴雨輕輕碰了米兒一下：“別糾纏了。該清楚的總會明白。各位，請繼續。”

再來一次，OK繃還是指望不上，下一個發言的還是白曉。

“我和他姓氏名誰大家都清楚了。我呢，今年十六歲，M市女子高中高一的學生。他是公司職員，比我大七歲。

“的確，我找不出那些無聊的東西來作為我們清白的所謂‘證據’。不過，要找出做過某件事的痕跡總比要證明沒做過那件事容易得多。所以吶，要做的不是我們來證明自己清白，而是你們來證明我們有罪。Understand？”

白曉挑起碗裏剩下的最後一片肉，放進嘴裏。變冷的肉片顯然讓她不太舒服，不過還是吞下去了。

“再說了，你們那些理由都算什麽玩意兒，也就楊大姐的耐聽些。”

“哈哈，我可受不起。”

“對吧，自稱的偵探大叔？”

白曉的話硬生生地壓在楊浪茗的回應上面，往每個人嘴巴裏塞了片冷肉。

等了好一會兒，眾人才確定她沒下文了。晴雨很明顯沒有張嘴的打算，米兒只好幫忙幫到底。雖然在外人看來由她來才正常。

“我……我的名字，大家都很清楚了。我也是因為家裏遇到困難，急需用錢才來的。謝雨是我唯一的朋友，所以被我拖來壯膽。”

隨後米兒極為簡單地介紹了祁京雅的個人情況。不需要說太多，只有心裏有鬼的人才會絮絮叨叨的辯解。根據他人的反應，米兒給自己加上滿滿的十分。

“不過我有些好奇，這個村莊過去到底發生了什麽，還有那和我的朋友有什麽關系。”

晴雨，你這是幹嘛啊？！

我好不容易才蒙混過關的！！

“哦？你朋友沒跟你說？”

看吧看吧，開口的還是那個姓白的丫頭。這下你要怎麽收場？！

“她也一知半解，不然我也不必勞煩各位了。”

“哦？是嘛。”

沒有進一步刁難，白曉略顯無趣地吸著茶水。

米兒盡力不使驚訝表現出來。看看周遭毫無知覺的人們，到底有幾個發覺到那個丫頭三秒鐘前還鬥雞一樣昂揚的攻擊欲？或者其實是她自己太敏感了？！

但她還是覺得晴雨像一把鋒利的餐刀，多難咬的牛筋，只要刺進去就給你漂亮地切斷。而被切斷的本身竟然都沒發覺。

見沒人願意搭理自己，晴雨歪歪腦袋，正準備放棄。

彭樹放下茶杯。

“這個，我來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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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一點，凡接到請帖的，祖上均是仇家莊人。這點在你們到之前，我們幾個已經互相確認了。”

根據彭樹的介紹，仇家莊的記載最早可以追溯到明朝正德時期。根據當時縣志記載，正德十三年，約有百名僧侶打扮的男女突然闖入曲縣，即現今M市市郊所在地。他們深入山林，趕走附近的百姓，開荒造田，將這一整片綿延數十裏的山地餘脈占為己有。

這批人在當地政府和原居民的眼皮底下建造的獨立王國，從創立到荒蕪的那天，從未接納過外界。好奇者入山探索從此人間蒸發，敵視者殺將而去必然曝屍荒野。任何人，管你平民百姓還是達官顯貴，只要擅自踏入他們的領地一步，結果一定是死亡。他們不與外界通商，甚至不屑於向外界顯示自己的存在。通婚成為他們與外界最積極的交流，而所有說是嫁入，實際相當於半被搶進山的姑娘們全部有去無回，從此杳無音訊。

不管被外界如何恐懼、厭惡、憎恨，這些闖入者以其一貫的緘默與決不妥協的姿態血腥守衛著自己所霸占下的這片山林，以至於其存在本身亦化作傳說。

“‘山裏住著怪獸’之類的傳言，直到一百多年前還都在M市及其周邊地區流傳。‘仇家莊’這個名字，多半也算個蔑稱吧。”

直到兩次世界大戰爆發。

“特殊時期期間，紅衛兵曾經進山‘破四舊’，結果什麽都沒找到。”

無論在樹木蒼翠的盛夏，還是在百草雕零的寒冬，大山永遠敞開胸懷，用坦坦蕩蕩的荒蕪向所有前來探尋的人告知從未有人在此停留的事實。

就連世代生活在山腳下的農家也已道不清傳說背後的真實。他們的存在，仿佛僅僅只是夏夜裏驚夜的孩子那淺淺的夢魘。

當然，那是不可能的。

“以上都是以外界的視角觀察仇家莊所得到的資料。”作為仇家莊的後人，彭樹自然不可能到此滿足。

“仇家莊與外界的聯系遠超過外人的了解。首先，他們依靠行賄使當地政府默許他們獨占這塊土地。其次，他們與外界的通婚頻率也很高。不只有嫁進來的，外面的男性也曾迎娶過仇家莊的女子，只是必須入贅，一輩子生活在莊內。通商也有。總之，整個村莊——或者更貼切點兒，稱為族群——在保護隱密性的前提下，小心翼翼，但又盡最大可能地滿足對外界的依賴，以保持自己的生存。”

之所以如此嚴格地執行保密措施，全部仰賴於他們的文化。

“根據遺留下來的行賄品還有其他的證據推測，這些人的老家很可能在美洲。即使漂洋過海來到地球的另一端，仍不願意丟棄原本的文化。”

所以刻意制造一片孤島，在茫茫的異族沙漠中，困守自己的一點綠色。

現在每個人都是彭樹的粉絲。他們靜靜地聽著，靜靜地思考，靜靜地發抖。直到他向他們拋出互動話題。

“各位……你們，聽自己的祖輩提及過哪些有關仇家莊的故事？”

韓放小心翼翼地開口：“我聽說……”

“不要不要！！我先我先！！姐姐常跟小蕭說的！！小蕭要說給你們聽！！”

小蕭猛地爬到椅子上，蹦蹦跳跳地朝彭樹大力揮手。旁邊的成人趕緊伸手企圖摁住他。

“要是小蕭不乖，姐姐就一口吃掉小蕭哦！”

所有試圖觸碰他的人，全體自行僵化。

半晌，安蒼弼不確定地問道：“……吃掉？”

小蕭“嗯嗯”地點頭，腦袋都快被甩了下來。

“不是姐姐吃哦。姐姐說她要減肥，如果吃掉小蕭一定會和小蕭長一樣沈的肉的。那樣就不好看啦。姐姐是美麗的姐姐。呵呵呵呵呵……其實小蕭還是喜歡被姐姐吃掉的啦。這樣小蕭就能長在姐姐身上了嘛……

“姐姐會找來米克蘭特吃掉小蕭哦。米克蘭特會一——口——吞下小蕭哦！”（註1）

說完了還“嗷嗚——”地做了個老虎撲食狀。

“要是小蕭還不乖，就改成砍掉小蕭的腦袋哦！”

雙手緊握雙臂來回甩的動作，大概在模擬斧頭的揮擊吧。

“其實啦。小蕭還是更害怕被咯吱咯吱地咬啦。再說啦，一口被吞進去，小蕭就再也看不到姐姐了嘛。只能隔著米克蘭特的肚皮啦，被他們揣著到處走啦。小蕭上個月一顆門牙不見了，這個月又有一顆不見了，咬不穿米克蘭特的肚皮啦。小蕭就再也不能見到姐姐了。所以小蕭去求姐姐換一下嘛，換一下嘛，就換一~下~嘛。姐姐同意了耶！好開心！”

快樂的小男孩靦腆地左搖右擺。

“我告訴你們哦，小蕭在心裏發誓，最多不乖一次。這樣米克蘭特就吃不了小蕭了。小蕭是不是很聰明吶？”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哪有這樣的姐姐………………”

“啊————”

足以令人大腦當機的尖叫掃蕩全場。

“不許說小蕭姐姐的壞話！！小蕭的姐姐最好！！姐姐從來不把小蕭關在櫃子裏！從來不把小蕭推下去！拿糖罐子從來是姐姐拿，這樣小蕭就不會被推下去啦！啦！啦啊——你們是壞人！！都去死吧！都去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

好幾個成人聯手才制服幾乎要撲上去咬人的小蕭。七八條胳膊橫七豎八地交錯，編出個籠子把他緊緊關在裏面。這一波混亂還沒達到頂點，仍在向上爬升的時候，歡快的笑聲突然響起，用嬌嫩的臉蛋摩擦大人們灰白的面頰，再狠狠咬上一口。

“……小蕭的姐姐最好哦。小蕭都不乖那麽多次了，姐姐從來都沒把米克蘭特叫來哦。你們不許說姐姐的壞話，不然小蕭就會討厭姐姐了……”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大人們的胳膊逐漸地從他面前消失。

小男孩重見天日，笑嘻嘻地站在凳子上，快樂無比。

到底怎樣扭曲的模子，能刻出如此惡心的成品。

因為不知道怎樣面對，眾人不約而同地當沒這號人存在。

一個名詞引起了所有人的關註：“什麽是‘米特蘭克’？”

彭樹似乎難以啟齒。

“……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但那的確發生過。所以……拜托各位，不要當我是在胡言亂語。”

眾人向他保證。

“有很多事情，經歷了，深入了，才會知道。站在外面，總會把事情想得過於簡單。我們……確實只能接受我們能接受，想接受的東西。超出範圍之外的，也許……我們很難能夠尊重它，往往會不經意的褻瀆什麽。我……盡可能避免這種事情的發生。但是，有些時候，結果總是很遺憾。我……”

終於有人不耐煩了。

“好吧。米克蘭特在仇家莊先民的文化裏，是由他們逝去的親人的靈魂幻化而成的。米克蘭特沒有實體，卻可以操縱鋒利的巨斧，守衛他們的土地。不過他們的主要功能——抱歉，職責。他們主要的職責並非守衛，而是獻祭。”

楊浪茗和晴雨突然低頭查看自己的碗。其他人則沈浸在彭樹的講述裏沒有註意到。

“向神靈獻祭。

“用牲畜，敵人，還有……自己的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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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1：一口吞下“一”和之後的破折號連在一起大概會看不清

另：關於這兩天更新時間不定：最近一邊實習一邊上課，有點亂七八糟的。有些人有些事總是會超出你的想象。我算是體會到上火到胃疼的感覺了。另外還在摸索到底什麽時候更新比較合適。造成的不便請大家見諒。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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