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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推理和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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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3-8-29 20:20:36 字數:4727

“一派胡言!!”

安蒼弼霍然起身。

“你的意思是,雪兔不是人殺的,而是什麽靈魂擰巴出來的米克蘭特給砍死的?!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根據資料,肉眼觀測到的米克蘭特沒有實體,如同黑色的剪影。這和你我所見到的一樣啊!”

“那就能證明她是死於非自然力?!找不出兇手,我很遺憾,但你也不能就這麽的投靠迷信吧!要相信科學!”

“這不是迷信!是貨真價實的事實!雖然不能確定雪兔確實死於米克蘭特刀下,但你不能否認它的存在!這太武斷了!”

“問題是,你現在連米克蘭特是否真的存在都無法證明!!”

安蒼弼在長桌邊來回踱步。

“‘所有的迷信者,無論文化層次如何、經歷如何,從哲學的角度上看的共同點,即都缺少理性思維,只相信感官,迷信“我看到,我親眼看到”,而不去問看到什麽,如何看到。’這種話你難道沒聽說過嗎?!你說我否認它的存在,那你能證明它嗎?!靠歷史傳記,民間故事,還是你自身的堅持?!別傻了!無神論早就徹底勝利了!!什麽靈魂,鬼怪,祭祀,還有近幾年興起的異族說,全都是胡攪蠻纏的東西!我們不能因為目前的狀況困難重重毫無進展,就把一切簡單地歸結為妖魔鬼怪作祟,拿些怪力亂神的玩意兒來當擋箭牌!它救不了我們,只會害了我們!!”(註1)

安蒼弼繞過長桌,按住被嗆得說不出話的彭樹的雙肩。

“清醒點,彭樹。清醒點。沒有理性,眼睛是最壞的見證人。你一直正直,熱血,也很理性。怎麽這會就這麽不理智?我一直相信,你我聯手,一定能查出真相。不要在緊要關頭上自暴自棄啊兄弟!!”

當對方十分誠懇地表示與自己站在一條戰線上,而又不想和對方撕破臉皮的時候,要反駁他總是不太容易。

彭樹擺脫安蒼弼雙手的動作,明顯不那麽堅定。

“……只因為我不能證明米克蘭特的存在,你就斷言它不存在嗎?

“科學和迷信,說到底都只是一種心態。一接觸到某樣東西,不去深入地研究就做出判斷,這本身就是非理性的,也就是迷信的。(註2)

“好吧,就算在雪兔的死和米克蘭特的問題上是我犯糊塗了,那沙鵬呢?他是怎麽死的?麗莎小姐口中的時光之墓又是怎麽回事?那具焦屍,還有那面石頭墻,他們不都真金白銀地擺在我們面前嗎?!”

“那個我考慮過了。麗莎小姐出於善意警告我們不要觸碰墻壁,但她也是從老輩人那裏聽來的。且不論信息在口耳相傳過程中可能產生的誤差,單是它產生的原因就值得懷疑。是真的能用墻壁殺人,還是僅僅為了圈住村落裏的居民不讓他們亂跑而撒的謊,現在我們根本無從分辨。

“再說了,大家可以仔細回憶一下當時的情況,其實我們誰都沒有目睹沙鵬的死亡過程。等咱們趕過去,他已經死了。註意,是已經死了!是不是因為那面詭異的墻和沙鵬的遺體出現在一處,我們便主觀地將二者聯系起來?而麗莎小姐的話又加重了這種主觀的聯系?相信各位也和我有同樣的感覺吧。”

“可是我沒有說謊……”

“麗莎小姐您誤會了。我並不認為您在撒謊,只是……可能,您也被騙了。”

“不。我不那樣認為。

“安先生,我非常感激您能不顧危險,到這裏來保護我。但是有些東西,您不是仇家莊的後人,永遠不會明白的。在座的每一個人,只要血管裏還流著仇家莊先民的血脈,骨髓裏還刻印著祖先的基因,就絕對不會懷疑有什麽超出人類常識的東西存在在這裏。不管它是神也好,鬼也好,它都貨真價實地與我們的祖輩肩並肩地生活過。這片土地有靈性。您所嗤之以鼻的東西,卻會把我們嚇得冷汗直流。至少對我自己,這沒有什麽好羞恥的。”

“……”

安蒼弼有些狼狽地略略後退一點兒。

“可……那麽您認為,米克蘭特確實存在?”

“不。我……我說不好。”

“那不還是一樣。”

“但……”

“好吧退一萬步講,就算所謂的米克蘭特確實存在,所謂的時光之墓也的確能殺人,又能證明什麽?!被那些所謂的東西殺死嗎?不能吧!把‘能做’和‘做了’混為一團,這合適嗎?!”

“我們從未把那兩樣弄混。米克蘭特存在確實不代表它們就是兇手,那你也不能就此徹底抹殺它們吧!”

“彭先生!你現在在這裏強調米克蘭特的存在卻是等於在引導我們把它們當做兇手!”

“拜托各位吵快點。”

楊浪茗軟塌塌地倚在凳子上,顯得有些不耐煩。

“我想抽煙了。”

“那請您回屋抽。”白曉立即接上,“我們還想要自己的肺。”

安蒼弼和彭樹尷尬地彼此看了一眼對方:看來他們都招人討厭了。

“安先生,您不相信我也沒有辦法。但是,我真的希望您能將我所說的納入思考範圍。不然的話……後果會很可怕的。”

安蒼弼扶額,無奈地嘆息。

“現在為止,有關兇手的猜測基本能概括成兩種觀點。

“一,兇手來自我們之外,而且現在很可能還在大屋之外。由我提出。

“二,兇手在我們中間,伺機殺死我們中的一個,不然就把咱們都殺光。由麗莎小姐提出。

“……好吧,還有第三種觀點,由彭樹提出的米克蘭特說,目的是……獻祭?對嗎?”

“我也不敢肯定。不出意外,應該是這樣。”

“嗯嗯。就這樣吧。”安蒼弼不想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應對第一種可能,只要守住大門就行了。對於其他的可能性……我個人不願意相信我們當中任何一個人是兇手。所以還是不要無端猜忌了,大家全部聚集在一個房間,不給兇手下手的機會。等天一大亮,我們就下山,如何?”

所有人聚集在一起可算作應對滅門危機的經典方式。即使意味著將度過一個不眠之夜,大多數人仍沒有異議。

畢竟安心入眠這種事,本來就和今晚的他們沒什麽關系了。

“過一會兒,我和幾位男性一起出去,簡單收殮雪兔的遺體……”

“那個不著急。”

大概每個人心裏都在想:怎麽又是她。

白曉當然不吃這套,頭發一甩,想說什麽誰都甭想攔住。

“呆在一起也可以,不過……”

纖細的手指輕輕擡起,猛然揮向左側——

“他們,必須出去!!”

**

當——當——當——

響徹大屋的洪亮鐘聲,一共九下。

連內臟都為之震顫。叫人微微作嘔地發癢。

**

“……你說,什麽?”

“沒聽懂嗎?”甩開阻止她的趙克非,白曉對著馮茜雯一字一頓地重覆,“我,讓,你,們,出,去。”

李平拍案而起。振動波把彭樹杯子裏的水都濺了出來。

魏笙亦起身抗議:殺人犯還在外面!

“哦?你們一共四個,還怕一個殺人犯?”

“不是幾個人的問題。你這不是叫他們去送死麽。”安蒼弼勸言,“太輕率了。又沒有非趕他們出去不可的理由……”

“我有哦。”

“什……”

“我有理由。偵探大叔,你不是沒辦法證明究竟是外人作案還是兇手在我們中間嗎?如果我們縮在這裏熬到天亮,就算都能保得小命在,能抓到兇手嗎?一到明早,大家作鳥獸散,上哪兒抓兇手?雪兔和沙鵬豈不白死?!

“再說了,要是兇手鐵定了心要殺死我們,就算我們抱成一團也沒用。充其量一窩端了而已,反倒給他省勁兒了。要真的想活下去,只能轉守為攻。

“所以吶,我想出這個辦法,可以簡單地確定殺人犯的範圍——別激動彭大哥,聽我說完。要是您的觀點真的正確,那我建議咱們還是不要掙紮,抓緊時間洗個澡,幹幹凈凈地上路算了。

“李大叔你等會兒插話,聽完了你就明白了:我們只要分出一部分人出去,如果他們死光了,兇手就在外面;如果他們沒死,那殺人犯就是剩下沒死的那個;如果他們沒有死的,那兇手就在我們中間。

“看吧,真的很簡單。”

以李平為首的人們的拳頭之所以沒揍上去,大概和白曉是個嬌小的女生沒有關系。

只是這單純的惡意,比咆哮恐怖萬倍。

人類完全不能理解這種怪誕的思維。他們的神經被凍住,沒有能力命令一根手指,去堵住那個小惡魔的嘴。

“如此一來,一方面大部分人的生命有所保障,另一方面還能找出兇手,為雪兔和沙鵬報仇雪恥,一石二鳥吶。比所有人窩在這麽個小房間裏傻坐著有效率多了。”

“那你為什麽不自己去!”爆發的馮茜雯猛捶長桌,“你去啊!試試殺人犯在哪兒!再叫上你的老男友!”

“是啊,該滾出去的是你!!”

“滾吧!去死吧!!”

趙克非不得不站起身來擋在中間,免得那四個人對自己的小女友飽以老拳。

“阿非,你坐下。”

嘴巴再毒,白曉也明白真打起來他們絕對不是對方的對手。

“各位,雖然我早料到你們的理解力差到令人惋惜的地步,但是對於你們到現在還沒發現這個計策的雙向性,我仍然十分驚訝。難道你們就不能把它的每一條都反過來念一遍嗎?”

她的說法並不一定無人理解,沒人接腔倒是不爭的事實。

無奈,白曉恨鐵不成鋼地壓出肺部的氣體,扳手指一條條數來:

“第一,如果留在屋內的人全死了,而外面的人沒死,那麽兇手就在我們中間;

“第二,如果留在屋內的人沒死光,而外面的人沒死,那麽兇手就在幸存者之間;

“第三,如果留在屋內的人沒死,而屋外的人都死光了,那麽兇手就在外面;

“第四,如果任何一方的全滅的情況均未發生,說明沒死完。”

沈默大搖大擺地占據上座,趾高氣昂地支使在場的人給它端茶倒水,捶腿揉肩。

“這……這也算個辦法哈。呵,呵呵……”

也就只有韓放奉送抽筋式地笑聲,聽得人們直泛酸水。

“啊,對了,還有為什麽一定選你們。”喝口茶潤潤嗓子,白曉繼續。

“在座的十幾位中,你們四人的嫌疑最大,不對嗎?既不是仇家莊後人,又沒有正式收到請柬,你們是真真正正的外人。要是兇手借你們混入我們中間,不是很容易麽?我不會相信什麽天外飛車的鬼話,更沒興趣研究你們究竟是搭乘哪種交通工具過來的。仇家莊的寶藏與你們無關,仇家莊後人的生死也與你們無關。但是既然你們來了,你們的生命便屬於仇家莊。不公平?晚了!有種一開始別進來呀!”

“等等!”米兒坐不住了,“出租車真的在天上飛!我們親眼看見的!”

“哦?所以你們就為了觀賞奇景遲到?然後還心安理得地坐在這兒?你們對自己可真好。”

“你!”

這人怎麽說話呢!

“夠了!!老子不受這份冤枉氣!”

壯漢怒吼道,大踏步沖向大門。

“大哥!大哥!”馮家兄妹趕緊攔住他,“冷靜啊!別被她挑撥了!”

馮霜偏瘦,馮茜雯又是女的,兩人合力也幾乎拉不住李平。好在李平還算聽勸,腳步慢下來……

在他們身後,魏笙眼珠轉了兩圈。

“大哥,我跟你一起走!”

李平有點兒意外,麗莎和其他幾個人好心地提醒外面有多危險,旁邊的馮家兄妹更是快急死了。

“怕什麽!從林子直接穿出去。那道墻還能把整個山頭圈起來不成?!我就不信了,咱們清清白白的誰來殺咱!”

魏笙上前拉住李平:“走吧大哥,咱不跟他們生這份兒閑氣!我領路,咱們下山!大哥,你還不信我的本事嗎?!”

李平沈默了很短一會兒,一扭頭,鉆進門外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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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平和魏笙離開後很長一段時間,餐室裏都非常安靜。

“……哥,咱們走。”

“什……雯雯,你瘋了!”馮霜沒有大喊大叫,趴在妹妹耳邊小聲勸誡。

“還是屋裏安全,怎麽說……”

“誰說我要出去了?!”

使勁一吸鼻子,馮茜雯回頭,滿懷鄙夷地盯著那個少女,“這裏空氣太汙濁了,沒辦法呼吸。我回自己房間!”

大屋的木質地板被她跺得山響。“嘭”地一聲摔門,整棟樓都跟著震了好久。不用說,馮霜自然陪他妹妹一起回去了。

折騰到現在,大屋裏還剩下十一個人。不管鬧事的還是看戲的基本都累個半死。意識到需要保持這個陣型到最後,這些人開始試著商量怎麽分組輪番休息。

“各位請便。恕我不能奉陪了。”

說著晴雨朝其他人微笑著示意一下,站起來就準備走。直到已經推開門一只腳邁出門外,米兒才反應過來慌慌張張地拽住她,還差點把自己帶倒。

“你……”

你瘋了?!

米兒在心裏狂吼。這家夥吃錯藥了麽!舍己為人敬業奉獻自我了斷也用不到現在吧!!

“別擔心。”不知道是察覺到其他所有人集中到自己後背的視線,還是單純不想米兒擔心,晴雨說起話來還是那麽輕柔,“只是有點餓,回去拿餅幹吃。”

信你才出鬼了!

切實地察覺到米兒的反應,晴雨不禁苦笑。

“走出這扇門,您知道意味著什麽吧。”

誰說的不重要。平靜的話語來自眾人的意志。

為此,晴雨稍微提高了音量,免得有人聽不見以後怪她沒說清楚。

“太多人,命可能不夠分的。”

然後她輕拍米兒的肩膀,把後者固定在座位上。小聲的耳語不存在第三個聽到的人。

“你留在這兒。”

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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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1、2:找的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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