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讓柳何瀟也頓了頓。

意歡心中有些忐忑，但面上不表，應聲擡頭。

細碎的劉海下，是一雙清澈見底的大眼。

膚若白雪凝瓊，唇如明珠點絳。

老夫人本是隨口一句，卻不想微微楞了一下。

一旁的丫鬟白梨和青杏也好奇看來，白梨的臉色，肉眼可見的變了變。

老夫人微微一笑：“多大了？”

意歡沈靜道：“回老夫人，快十七了。”

“家中還有什麽人？”

“家中還有一個幼弟。”

老夫人沈吟了片刻，道：“如今是你自己帶著弟弟謀生？”

意歡溫道：“是。”

老夫人點了點頭：“也是不易，當廚娘很苦吧？“

意歡微笑：“不苦。”

老夫人夾起一塊椰汁桂花千層糕，聽到這話，卻頓了頓。

她有些疑惑地看著意歡，意歡卻道：“民女雖然靠手藝為生，但也十分喜愛烹飪，做自己喜歡的事，不覺得苦。”

此話一出，老夫人的臉上，頓時露出了笑容：“你這小姑娘，倒是有幾分意思。”

意歡笑而不語。

她心中想著，若是老夫人能對自己多幾分好感，說不定柳何瀟就不敢欺負自己了。

老夫人說罷，又慢慢咬了一口椰汁桂花千層糕，這美妙的滋味讓她心情又好了幾分。

她饒有興趣地看著意歡：“對了，你叫什麽名字？”

“意歡。”

老夫人微怔，面色微頓，急忙問道：“你姓什麽？”

意歡心裏“咯噔”一聲，忙道：“民女姓謝。”

老夫人疑惑：“你姓謝？”

意歡盈盈一笑：“不錯。”

她面上認真又篤定，不容置疑。

柳何瀟有些奇怪，問道：“祖母……怎麽了？”

老夫人撐起笑容，道：“沒什麽……這姑娘的名字好似有些耳熟。”

其實模樣也有些眼熟，只是她一時想不起在哪裏見過了。

見老夫人沒有繼續追問，意歡松了一口氣。

原身一直被養在深閨，甚少與外面的人來往，但畢竟是相府千金，有幾分名氣。如今意歡既然已經被貶為庶民，還是不要暴露罪臣之女的身份比較好。

正當她微微放松之時，老夫人又道：“可曾婚配？”

意歡一楞，旁邊的白梨及不可見地顫了一下。

“未曾。”意歡只得老實答道。

老夫人笑意更甚，喃喃道：“廚藝好，也乖巧……”

意歡心中打鼓，老夫人不會要把我配給她的寶貝疙瘩柳何瀟，做個小妾什麽的吧！？

不行！絕對不行！

她還未等老夫人說完，便道：“老夫人！您的酸梅湯快喝完了，民女幫您添一些。”

說罷，便上前取碗。

站在一旁的白梨早就看她不順眼，便搶著上前：“意歡姑娘，伺候老夫人的事還是我來吧！”

而白梨刻意擋了老夫人和柳何瀟的視線，拿碗的時候，佯裝一滑，碗便脫手而出，碗中剩餘的小半碗酸梅湯，全倒在了意歡裙子上！

眾人皆驚了一瞬。

白梨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道：“意歡姑娘，抱歉抱歉，是我沒有拿好！將你的裙子弄臟了……”

意歡看了看自己的裙子，粗布素麻的衣裙，沾了深紅的湯汁，湯漬從膝蓋蔓延到了地上，十分狼狽，她蹙了蹙眉。

白梨一臉歉疚，轉而倉惶地看向老夫人和柳何瀟。

老夫人略有不悅：“怎麽如此毛毛躁躁！”

白梨低聲道：“都是奴婢不好，還請老夫人、意歡姑娘見諒。”

她生怕老夫人要將意歡納進王府來，若真是這樣，她便更沒有機會待在世子身邊了。

意歡正好想借故脫身，便道：“老夫人，世子，民女的衣裙臟了，多有不便，請容民女先行告辭。”

老夫人略微點了點頭。

意歡心中狂喜，立即轉身。

可柳何瀟卻道：“等等。”

意歡頓住，無辜回頭：“世子還有何吩咐？”

柳何瀟長眉一挑：“你好歹是本世子聘來的廚娘，若是一身邋裏邋遢回去，別人還以為我們王府欺負你了。”

老夫人聽了，也覺得有幾分不妥。

意歡連忙擺手：“不不！不礙事的，不勞世子費心了！”

柳何瀟下巴微揚：“不成，青杏——”

青杏道：“世子有什麽吩咐？”

柳何瀟隨口道：“帶她去換身好看點的衣服，別一副窮嗖嗖的樣子。”

意歡賠著笑：“多謝世子，真的不用了……我不介意的。”

她還想早點回去做吃食呢！明日早上要賣的東西都還沒著落！

柳何瀟不容拒絕：“我介意，簡直汙了本世子的眼睛。”

意歡：“……”

青杏見世子如此堅持，便上前拉了意歡，道：“姑娘，隨我去後院吧？”

意歡無奈：“那便麻煩青杏姐姐了。”

白梨站在一旁，面色更差。

她本以為斷了老夫人的話頭，也能暫時放心一陣，可沒想到柳何瀟居然對意歡頗有幾分上心？

意歡隨著青杏來了後院，又為她找了身衣裙。

青杏也是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鬟，她的衣裳也比尋常百姓家的好了不少，一身粉色對襟連身裙穿在意歡身上，芙蓉繡花腰帶一束，立即顯得曼妙多姿。

青杏見了意歡這樣子，由衷讚嘆道：“姑娘真美，像個大家閨秀一樣！”

她眉眼彎彎，眉眼之間一片赤誠。

意歡笑了笑：“都是青杏姐姐的衣裳好，我沾光了。”

青杏抿唇一笑：“意歡姑娘太過自謙了……你的發髻都有些散亂了，不如我幫你梳一下吧？”

意歡方才換衣服比較匆忙，確實弄散了發髻，便不好意思道：“那就有勞姐姐了。”

青杏便笑吟吟讓意歡坐下，拿起木梳，見她的頭發散落下來。

青杏梳了兩下，便羨慕道：“意歡姑娘的頭發真好……”

意歡莞爾，道：“青杏姐姐不如直接喚我意歡吧。”

青杏點點頭：“意歡。”她一邊梳，一邊問道：“你和我們世子是怎麽認識的？”

意歡想了想，第一次見，應該碰瓷的那次……不過她自動略過了這段，道：“世子之前來錦繡酒樓喝過我磨的咖啡，後來又來喝酸梅湯，便對我有些印象了。”

青杏點點頭，道：“我們世子最喜歡在外面尋覓美食了，府中的吃食他一貫是不滿的。”

意歡道：“不滿的話，為何不換廚子呢？”

青杏笑了笑：“府中諸事，一概是側妃說了算，世子不怎麽插手。”

“側妃？”

“不錯，就是三公子的生母，如今也是王府中的主事。”

“那王妃呢？”

“王妃很早便離世了，不過王爺與王妃感情深厚，便也一直未再冊立正室。”

“原來如此。”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青杏便將意歡的頭梳好了。

“意歡，你看看，可滿意？”青杏微微笑道。

意歡瞧了一眼鏡中的自己，微怔一瞬，忙道：“青杏姐姐……這不好吧……不符合我的……”

她剛想說不符合我貧民窟少女的人設，可青杏卻道：“好了，就這樣吧，別讓老夫人和世子等久了。”

意歡長籲一口氣，便跟著她出了門。

正廳之中，老夫人已經將椰汁桂花千層糕吃完了，她用絲帕輕輕擦了擦嘴，十分滿意。

“你從哪兒找來這個姑娘的？”老夫人噙著笑，問道。

柳何瀟隨口道：“長明街那邊。”

老夫人疑惑：“長明街在哪？”

一旁的白梨也忍不住出聲，道：“莫不是甜水巷那邊？”

柳何瀟看她一眼，不以為意：“是離得近，不過她不是甜水巷的人。”

老夫人蹙了蹙眉，道：“不過終究是龍蛇混雜的地方……你還是少去些吧。”

柳何瀟並未辯白，隨意“嗯”了一聲。

白梨心中有些不悅，世子怎能和這樣低賤的女子接觸！？

但她的面色，自然是沒有人關註的。

就在這時，青杏卻已經帶了意歡過來，她福了福身子，道：“老夫人，世子，意歡姑娘換好衣服了。”

意歡蓮步輕移，緩緩上前：“多謝老夫人、世子照拂。”

柳何瀟笑嘻嘻回頭，一見意歡，立時楞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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