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大雨從下午持續到晚上。

下過雨，夜空有種月明星稀的晴朗感覺，少年們在旅館裏做著各種事情，譬如在休息室裏看電視玩桌上足球，在健身房鍛煉，在房間裏看書或者專研球技，反正這段時間他們繃緊了神經準備應付接下來的比賽。

沒錯，快要到合宿結束了。

算來這天是合宿的第十一天了，還有三天就結束了，這三天的安排主要是用最後兩天來進行比賽，而明天還有一天給少年們準備，所以今晚的少年們都有些睡不著的癥狀。

休息室裏，桃城沈默地坐在沙發上，沒看電視也沒開玩笑什麽的，看得他身邊的大石和菊丸很奇怪。同樣在休息室裏的小野裕美覺得他這反應應該跟織田有關，還沒有開口問，櫻乃突然沖進來喊道：“織田桑不見了，你們有誰見過她嗎？”

一下子，桃城緊張地站了起來，還臉色煞白，猶豫地問道：“不見了？什麽時候的事？”

“我像往常一樣到房間找她，可是她一直沒有回來，問過部長和龍馬他們都說沒有看見。”櫻乃一臉著急，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才好，“萬一她出事了……”

大石也緊張地說：“那我們分頭去找！”

“嗯！我去找跡部部長幫忙。”

當他們三個準備往門外走時，看到桃城還一動不動地呆在原地，大石不禁催促：“桃城你怎麽了，平時你不是跟織田最要好的嗎？現在要快點找到她才行啊！”

桃城低著頭越過他們：“我覺得不太舒服，你們替我找吧。”

然後任誰叫他都不回頭地走了。

菊丸：“好奇怪哦，以前織田出事時他很緊張的說。”

大石和櫻乃也覺得很奇怪，而這時在一旁的小野開口：“你們不覺得你們對織田關心過度了嗎，現在好像是圍繞著她一個人轉一樣。”

小野走到三人面前，不悅地看著他們說：“你們不覺得織田她總是在麻煩我們為她做什麽嗎？受了傷是我們幫她治，連容身之處也是我們提供的，別以為龍崎教練說的什麽讓她用特訓來抵償是真的，那不過是考慮到她那種高傲的自尊心的借口而已吧。為什麽你們都要對她一個身份不明的人那麽好呢？”

“這……”櫻乃和其他兩個大腦不怎麽好用的少年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小野這種一反往常的態度和說辭。

“你們在幹嘛？”

門口處傳來一個高傲的聲音。跡部帶著樺地出現在門口，看著他們，好像是聽到了剛剛小野的話。他對櫻乃他們說：“織田不見了的話你們不去找還在這裏幹什麽，啊嗯？”

“是！”櫻乃他們應了一聲馬上奔出去找人了，跡部讓樺地先到倉庫找找，樺地“WUSHU”一聲也走了。

現在休息室裏只剩下跡部和小野兩人。

小野說不緊張是假的。以前她的目標就是高傲難以制服的水雀，不過後來實在是碰壁碰到不想了，已經很明確他對自己完全沒意思了，在這種很灰心的情況下，慈郎的出現才讓她徹底淪陷。不過現在將軍的出現把慈郎的目光吸引過去了，她又算個什麽呢。

現在跡部看她的眼光裏不再是平時那種冷淡的或者單純友善的情感，好像還多了些什麽，小野就是為了那一點變化而緊張的。

跡部望著她好一會兒，才說：“小野妳對織田好像有些不滿，對嗎？”

小野原先有點期待的心情一下子低落。

“真是不華麗，妳應該不至於會嫉妒織田這種才剛剛出現、身份不明、自大狂妄的女人，現在卻……”

跡部還沒有說完，小野就吼著打斷了他：“別跟我提那個女人！”

跡部反而沒想到小野會打斷他，楞住了。

“你們總是提起那個女人，她到底是什麽吸引了你們，讓你們總是提起她，心甘情願為她做任何事，慈郎是這樣，連部長你也是這樣，我受夠了！”

小野吼完一通跑出去了，留下跡部在原地楞楞的，本來想問她到底對織田說過什麽的，現在也沒有辦法問了。

跡部其實也很不解，為什麽自己會對那樣一個才剛剛出現、身份不明、自大狂妄的女人那麽在意。

連那個女人是真的將軍還是個瘋子他都沒有弄清楚，他就好像已經沒有辦法從她身上移開目光了。

他保持著驕傲的姿態走到倉庫，看到樺地只是站在倉庫裏看著某一角。

“怎麽了？”

跡部走過去，樺地好像還是楞著，一般來說樺地的表情總是像楞著的，可是這時他給跡部的感覺還有震驚到不知所措。

當他看向樺地的視線所在，也同樣震驚無比。

倒在草垛上的織田，口中流出鮮血，染紅了她的運動服，還有她身下的那堆馬食的幹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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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第幾次了呢？

織田突然出現在網球場上，因為受重傷被網球砸到昏過去一次。

回來之後被龍崎教練打中傷口昏過去一次。

在晨跑的山上突發病狀昏過去一次。

還有就是現在，不知道為什麽會口吐鮮血昏過去一次。

另一個世界的身份，突然出現，單薄的身子，伴隨怪力的詛咒，數次昏厥，越發蒼白的臉色，就像是這個世界不允許她在這個世界上存在一樣，要拼命抹殺她的生存。

跡部守在織田的床邊整夜沒有睡。

本來想把她送去醫院，可是她這樣一個沒有身份的人出現在醫院實在是太惹眼，跡部只好請家裏的私人醫生過來診斷，結果只能是開一些藥，卻無法查出是什麽病，也沒有辦法根治。

少年們沒想到跡部竟然會如此緊張織田，可是跡部已經顧不上旁人的眼光了，而且織田的狀況太嚇人，相信其他人都會理解的。

只是守了一夜的私心實在是太明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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跡部守了一夜，其實不用到第二天才看到織田醒來。

織田她半夜就醒了一次。

因為有點失血，織田她醒來是還是有點頭暈，睜眼看到低頭的跡部的時候，不自覺地說了句“又是夢嗎”。跡部根本睡不著，聽到聲音馬上擡頭看她，發現真的是她醒來了，不禁著急地問：“沒事了嗎？感覺怎麽樣了？”

織田虛弱地點點頭，說：“嗯，還是有點頭暈。”

跡部松了口氣，責問：“妳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怎麽會那麽不華麗地倒在那裏吐血？難道，這也是那個病……”

跡部狐疑地看著她，織田倒是眼神無力，微笑著看他，給人的感覺很不同。她問：“這不是夢嗎？”

“什麽夢？”

面對跡部的反問，織田笑了笑，看向窗外的星星，語氣平靜地說：“之前昏迷的時候，我好像夢見你來到我身邊，不知道為什麽感覺很安心，有種從沒有體驗過的感覺，很想再試一次。”

“不過，好像就是因為來到這個世界體會到的種種，讓我自己發生了動搖，這種感覺，很糟糕。”

跡部聽了前半段，不禁有些慌亂，皺眉掩飾道：“妳、妳是還沒有清醒嗎，說的話怎麽那麽不華麗？”

織田看著寧靜的星空，繼續說：“才短短十天的時間，我就昏迷了幾次，可能我的大限將至也說不定。這一次的狀況我沒有從記錄上看到過，但是每一次都會出現新情況在前面的記錄也是出現過的。或許這一次我的情況有變，是變得更糟呢，還是會直接死掉呢？我猜不到。”

跡部噤聲，被織田那種把生死置之度外的神情震撼到。

大概，他們的差別真的是無法拉近的。

“如果會死，”跡部問，“妳死前想幹什麽？”

這個問題好像有些難倒了她，她想了好一會兒才洩氣道：“本來我連死都應該在戰場上的，可是現在問我死前幹什麽，我真的不知道了。”

她的視線從茫茫星空轉回來，用看著遙遠星星的眼神看著跡部，微笑問：“你覺得我做什麽好呢？”

織田虛弱地躺在床上問他的樣子，讓跡部覺得傷感，他居然感覺到了那種他一直覺得不華麗的情緒。

傷感。

“……不如跟我在一起。”

就像從夢裏聽到聲音的感覺，織田覺得現在一定是在夢裏。因為那個同她一樣有著自己的驕傲的少年對她說了那種話。

一瞬間，她是心動的。

不同於殺戮時緊張刺激的心跳劇烈，這種心動是陌生的，又令人迷戀的。

織田的一生中，只出現過這麽一次的心動。

她笑道：“現在好像真的快要死了一樣，體會到那麽多從來沒有體會過的事。”她又很淡然且羨慕地說：“你們這些少年真的讓我改變了很多，雖然我不想承認，可是短短十天裏，我變得跟以前不一樣了。以前我為了得到主君的信任殘殺了很多人，我手上的鮮血是永遠都洗不掉的。不過這些天來我居然覺得我的雙手挺幹凈的，也許這麽下去的話會越來越幹凈。不過，有些時候我又覺得，上天在我病發初始剝奪我的一切讓我來到這個世界，是不是對我的罪孽的一種懲罰？”

她閉上眼睛，陷入沈默。

跡部能感覺到她現在不僅是身體上的虛弱，連心好像也疲憊無力。

房裏是那麽的靜謐。

織田睜眼看著跡部，伸出手去牽他的手，拉到自己臉龐，雙手合著跡部的手掌，說：“死前能跟你在一起的話，我很開心，或者說，能這樣的話，太好了。”

她的話一下子讓跡部有了種異樣的心跳。

手用力握住那雙長繭的小手，各種各樣覆雜的心情湧現出來。

我也是，能跟妳在一起的話，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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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

當跡部從床上醒來時，天已經大亮。感覺像和以往每一個早上醒來時一樣，又好像多了些輕松和愉悅。

當他掀開被子坐起來時，才突然驚覺：我睡在床上？！

然後他轉頭去看另一邊，空蕩蕩的，整張床只有他一個人。有點失落的同時又疑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怎麽他會睡在床上？

等他離開房間，來到廚房找織田時，看到對方一臉紅潤地在切材料。一旁的大廚和打手小妹還很開朗地跟他打了招呼，只有織田還一臉認真地切材料仿佛沒有看到他一樣。

跡部知道對付這家夥不能用軟的。

直接走過去掰過她的臉看著自己，端詳起她的臉來問：“妳沒事了嗎？一大早在這裏幹嘛？”

織田皺眉甩頭甩掉他的手，怒道：“當然！我可是將軍，受這麽一點傷還起不來真是笑掉大牙！連你我都抱得動，何況是這麽一點小事？”

跡部狐疑：怎麽突然變了那麽多？昨晚那個織田難道是他的幻覺嗎？難道他昨晚做了個跟織田表白的夢？！！

還一臉震驚的跡部忽然想到了什麽，驚訝問：“難道是妳把我……”

抱到床上的？

後半句因為有點羞恥，信奉華麗美學的跡部大爺完全說不出口，一臉哽住的表情。

織田迷惑地看著他，看得跡部都不好意思了。他只好揮揮手說：“沒什麽了。”

織田又低頭去切材料。

以後跟這個怪力女在一起，他的美學不會被崩壞嗎？

跡部突然擔心。

盯了她一會兒，發現這個時候應該是晨跑的時候，可是居然沒有人來叫他，便問：“為什麽沒有人叫醒本大爺？”

織田低頭冷冷道：“因為有人昨晚徹夜未眠，大家體諒他所以讓他繼續睡。”

然後斜睨了他一下，繼續低頭切。

跡部別過頭去，說：“我，還是追過去吧，這個時候他們應該還沒走遠。”

當他正要邁步走時，織田喊住他說：“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然後她跟大廚說了幾句，看樣子是要跟跡部一起去。

“不行，”跡部果斷地拒絕她，“妳昨天還那樣子，今天是想怎麽樣？”

“慢慢跑還是可以的。”

“不行，讓人不放心。”

“所以才說要跟你去啊，你陪我慢慢跑不就行了。”

“……”跡部突然覺得這樣請求的織田好可愛，“好吧，本大爺是怕妳半路昏倒才陪你慢跑的。”

織田瀟灑越過他：“走吧。”

“……”可跡部還是不喜歡這種被她當成跟班的感覺。

作者有話要說：

慢慢填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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