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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龜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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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他也來了,他也來了。”

紫嫣沒有回頭,但她已是知曉誰來了。

長吉的那一柄斷劍,施展起來之時,實在是太耀眼了,眼看便要掉到懸崖底下,我的耳邊忽然間傳來一聲長嘯,青光劃破我的眼角,漆黑之中有一道白虹一閃而逝,他的劍光已是在懸崖底下激起了一陣亂石。

紫嫣拿我當墊背的,連躲都沒有躲一下,我感覺著自個兒的後背似乎是被石頭打穿了,雖然沒有痛感,但是一想著自個兒後背上被一大片石子打中,那種感覺,當真是一言難盡的很。

長久在那亂石之中借力,企圖朝我與紫嫣靠近,然而彼時已是到了崖底,我與紫嫣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當然了,我還是那個倒黴的墊背的,周身泥土被壓碎,滿以為這樣我的靈魂就會得到解放得到升華,然而並沒有什麽卵用。

這具泥塑的身體裏邊有我身前的骨骸,還有一根繞了很多圈的紅線,紅線另一頭,是長吉的小拇指,而我的神魂,便是被自個兒的骨骸牢牢的困在了這具泥塑的身體裏邊。

“呦呦!”他如是喚我,我自是答不了他的,紫嫣身上的鮮血染了我一身,然後又轉瞬消失不見,她擡手揩了揩自個兒唇間的血跡,努力笑得雍容華貴,然而她與我一起摔下來,我分明是聽見了她的手骨傳來幾聲錯位的聲音。

“真可惜,你這般的在乎她,卻是被我弄壞了。”紫嫣強自撐著自個兒的身體壓在我身上,擺了個極其撩人的姿勢,可以說的傷勢風情萬種了。

“你走開!”

長吉不顧儀態的將紫嫣推開,她仰面躺倒在地,笑聲回蕩在這懸崖底下。

“敖丙啊敖丙,我終於,也讓你嘗到了什麽叫痛苦!”紫嫣笑著笑著,擡手理了理自個兒額前的亂發,她的手上俱是鮮血,看著便是叫人覺著害怕,此刻伸手理自個兒額前的亂發,那些亂發也變成了暗紅色。

“我感謝你,真的,但已經夠了。”長吉迅速的將地上的泥土重新裝入一只袋子裏,而我就那般的仰面躺著,長吉見狀,褪下了自個兒身上的外套裹在我的身上,沈吟了一番,方才與紫嫣說話。

“感謝我?你以為我要的是你的感謝?”

紫嫣又是笑,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了出來,晶瑩的淚水掛在她那潔白如玉的臉上,順著暗紅色的血水一起流下,說不出的動人與妖冶,她那一身華服早已變得臟兮兮的,此刻的她看起來,就像是一朵掉入了凡塵的牡丹。

“我尋你的那三千年,我的腳踏遍了這三界的每一片土地,我在東海海岸上呼喊了你的名字三百年,我用我的精血替你涵養了十年的神魂,最後只換來你一句感謝我?”紫嫣抽了抽自個兒的鼻子,忽然間有幾分歇斯底裏的大喊道:“你明知道我要的不是這個!”

“我已經不是敖丙了。”長吉目色冰冷的看著紫嫣,“自我喝了孟婆湯投生凡人之後,我就是李長吉,我也早與你說過,敖丙已經死了!”

“是啊,你那位好兄弟,到現在還在房間裏邊供奉著你的牌位呢!”她說話之際美目流轉,目光落在我臉上,又變得猙獰起來,“早知道,早知道當初我便讓她神魂俱滅,再也不能見到你!”

我有些無奈,回想起上回在玲瓏塔中遇見她的時候,她似乎便對我有點敵意,然而她太會偽裝了,那一絲敵意在我還沒有捕捉到的時候,就變成了一個妖王的威壓,壓得我喘不過氣來,她那高高在上可望而不可即的模樣,更不能讓我聯想到她對我有些什麽不合時宜的想法的。

“……”長吉無言的坐在我邊上,坐了一會兒,他便將我抱了起來,他要走,紫嫣也沒有動作,按照話本子之中的寫法,這時候富家小姐定是要挽留一番的,但是沒有。

她只是靜靜的躺在山崖底下,我的耳畔裏邊忽然間轉來一句她說的話,聲音很低,長吉面無異樣。

紫嫣說,她會讓我不得好死,長吉想要覆活我,想要讓我再次飛升上界,她一定會阻止。

她會讓長吉在悔恨之中度過這一世,然後下一世,下下一世,世世輪回,不得好死!反正她的壽元那麽長,她要一直折磨他到她死,方才肯罷休。

我借著那開得不大的眼皮子看著長吉,他很是努力的在往上爬。

他與那位不知是什麽身份的修羅交換了條件,但長吉所得來的法力似乎也極其的有限,不能夠讓他時時刻刻都風流瀟灑,只是關鍵時刻派點用處罷了。

此刻他爬上山的速度,那可真的是堪比蝸牛,同時還要顧著我,避免我再次摔下山崖,粉身碎骨。

“早知道我便不這麽快為你塑身了,這樣子你還能有些自保之力。”他喃喃著,面上帶了一絲愧疚。

我知道那一份愧疚,是對於紫嫣的,感情這種事情,真的不是那種別人為你付出多少你就能夠給別人多少的東西。

這玩意兒若是能夠用來回報別人的付出,那麽這世間,也不會有那麽多哀轉久絕又催人落淚的閨怨詩了。

“果然是千金難買早知道。”他說著,又閉上了嘴,認命的往上邊爬去,腳下施展輕功,騰羅轉移之間倒是也有那麽幾分瀟灑,若是沒有帶著我的話,隨便哪個早起的樵夫看了,都要以為他們是看著了仙人下凡了。

平添了一個我,倒是有幾分像山精鬼怪在吸食哪個良家婦女的陽氣。

他爬了半晌,方才到懸崖上邊,彼時一只猛虎托著一個華服女子行走在早晨的霧氣之中,那女子的鮮血滴了一路,一路上草木枯死,我努力的想要努一下嘴,讓長吉註意到,然而抽了半天嘴巴,才忽然間感覺到自個兒的唇瓣在剛才摔碎了。

“……”

我甚是哀怨,長吉拎著我快速回到龍神廟中,我被太陽照著,暖烘烘的。

金蟾蹲在槐樹下邊發呆,看著長吉拎著我回來,目光之中透著一絲好奇,道:“先生怎麽才回來?”

長吉望了一眼我,方才說道:“昨夜出了點事。”

說完話他便拎著我回了房間,金蟾有些納悶的摸了摸鼻子,也想跟進來看看,卻是在門前碰了一鼻子的灰。

“看樣子還是大事啊。”金蟾有些郁悶的說著,在門前蹲了下來,長吉將我堆在桌子上邊,推開門對他道:“你若是沒什麽事情,可以去幫我把廟裏邊打掃一下。”

龍神廟中供奉的,自然是龍神,然而我這一身泥塑已是碎了一地了,加之廟成之日死了不少人,雖然這龍神廟是成了,但是山下的人大多都開始望而卻步了吧?

我老老實實的堆在桌子上邊,看著長吉給挑了盞油燈坐在我面前,像個學習認真的孩子一般,解開了自個兒的衣裳,一點一點的將我擺放在桌子上邊,息壤仿佛成了一種與他而言比較另類的玩具,一點一點的將崩壞的松散的我堆疊在一起。

最終將我拼成了龜裂的模樣,他將目光落在我的臉上,看了半晌,兩眼迷茫的將一只手插進了我的口中。

我:“……”

“……”他似乎是被什麽燙著了似的,趕緊將手撤了回去,喃喃道:“怎麽忘了給你弄個舌頭。”

“!”故意拿我尋開心是吧。

我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而他並不能看到我的眼神,他用手給我捏了個舌頭放進口中,又捏了兩個唇瓣放到我嘴巴上邊,道:“我還沒有上戰場之前,最愛做的便是捏泥人了,只可惜的是我活到現在,只給你捏過一只泥娃娃。”

他似乎是回憶起了什麽,從桌子底下拿出上回下山買菜之時買的一壇子酒來開封,我使勁的嗅了半天,也沒有聞到什麽味道,唉,長吉啊,你快睡覺吧,你睡著了我才能告訴你我缺啥。

然而長吉並沒有如我的意,他喝了點小酒,便將我獨自一人留在房間之中,他去找金蟾了,二人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麽,嘀嘀咕咕的,我被困在這泥塑之中,聽力收了限制,並不能聽到這二人在嘀嘀咕咕著什麽,只隱約聽到金蟾模模糊糊的說著什麽報仇什麽大火啊什麽的。

我有些茫然,但知道自個兒現在這樣子比之於之前那樣愈發的沒什麽作用,也不想自個兒再碎成幾塊,是以我便乖乖的躺在桌子上邊,沒有做什麽動作。

然而長吉這麽一出去,便很久很久都沒有再回來,起初我以為他是去吃飯了,我也不大會記時,感覺著大約是過了一頓飯的功夫,然而他還是沒有回來,進門的是金蟾,油燈之下,他那一身金色的衣衫顯得有幾分妖異來。

“嘖嘖,可以造出一界的息壤,就這麽用在了你的身上。”他繞著桌子走了一圈,口中感慨著,讓我有幾分心悸。

他到底要幹什麽?

我此刻毫無還手之力,若是他要將我一掌拍散,紅線斷了,我便會真的煙消雲散。

我有幾分驚恐的將目光順著他的動作轉來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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