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蟾說著，頓了一下，仿佛那是件極其難堪的過去一般。

“我還沒有飛升，仙界的仙靈之氣雖然讓我受用無比，但卻無法吸收入體，法力耗盡，除了打坐回覆，那便只有吞吃妖怪了。”

我點了點頭，表示認同，便是我初化人形的時候也是這般的，也不知是從哪一天開始，突然可以吸收這仙界的靈氣的，但在那之前，連辟谷都做不到。

“剛巧我闖進的那座山裏精怪頗多。”

“你吃了一座山的精怪？”我沒忍住，揶揄了他一句。

“你當我是你啊！”金蟾瞪眼，發現我在聚陰木中，瞪我也是瞪在長吉身上，忙將眼神收回，我回憶了一番，覺著自個兒確實是沒有再金蟾面前大快朵頤過後方才理直氣壯起來，“那你做了什麽？”

“我毒死幾個比較厲害的臨絕境吃了。”他說著，又拎著那黃鼠狼丟出廟子外邊。

“那你不會被自己的毒毒死麽？”

“問題太白癡，拒絕回答。”金蟾拒絕回答，他望著那廟外鮮血淋漓的場景，道：“先生，您還是換個地方重新建座廟吧，這地方看著委實是……廟成之日，死了這般多的人，想來便是人類膽子再大，也沒有勇氣來祭拜了。”

金蟾說的不無道理，但長吉卻是搖了搖頭，走出門外，指著門外連綿起伏的山脈道：“你覺著這像什麽？”

山下的長安城一片繁華，看著極其的熱鬧，西山村雖然地處偏避，但安詳和樂，若是沒有妖王登基這麽一出，想來這地方的風水能夠再庇蔭人類五六世，王都建在這裏，便如同建在龍頭之上。

群龍有首，是大興之兆。

所以長安城，也曾被喚作大興城。

“地龍之氣很甚，像龍。”金蟾看了半晌，不確定的道：“當年禹王鑄九州鼎，鎮壓地龍，雖然保住了龍族對人界的入侵，但也讓人族的傑出之才稀少了些，所以便立了個規矩，九州鼎只能鎮壓八條地龍，第九條，龍頭鎖於鎖龍井中，以帝王之身鎮壓。”

“這也便是禪讓制到禹王這裏就終止了的根本原因，只有體內流有禹王的血脈的人族才能鎮得住這第九條地龍，便是那皇帝再怎麽昏庸，推翻了政策之後上位的人不是流有禹王之血的人，也坐擁不了這天下。”長吉點了點頭，“一條地龍足以讓人族興盛，這龍角之地靈氣十足，雖然不適合妖怪修行，但極其適合佛修收集香火的。”

“所以你是不準備換地方了？”金蟾目色古怪的看了長吉一眼，見著我自聚陰木中吐了吐舌頭，又將那張臉轉了過去。

“當然不準備了，這條地龍的龍氣日漸稀少，再過幾百年就會歸於虛無，莫說是讓我等上幾百年了，便是幾年，我也是等不起的。”長吉喃喃著，將那一直擱在手捂外邊的手又放進了手捂，顯出一副他很冷的樣子，然而此刻他鎖骨上的溫度卻是滾燙的很。

“那你打算將門前的這一堆屍體怎麽處置？若是有人問起來了，你要怎麽處理？”

“便說是被山賊殺的吧。”長吉甚是憐惜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轉身回屋放下手捂，從角落裏推了一輛雞公車出來，將那些屍體都搬上了車子，一路往山下而去。

金蟾有些無語的喊了一聲：“你晚上給我帶點肉回來。”

我忍不住發笑，又想起當日裏他被我那句“吃肉”給嚇得到處亂竄的模樣，長吉沒有回應金蟾的話，推著車子便走了。

大部分的工匠的家裏人都在西山，畢竟這地方離廟宇近，也方便回家，便是不想住在山上，沒事也可以回家睡睡之類的，長吉找著了村長家，大過年的長吉往村子裏運了一堆屍首，委實是將村長嚇了一跳，暗道不詳雲雲，叫來了亭長，亭長上報巡城禦史，這一層一層遞推上去，很快震驚了帝國權利的高層。

畢竟西山雖然是在城外，但也還是長安城境內，在自個兒的眼皮子底下出現這樣的大案子，斷斷是不能夠忍耐的，第二天，朝廷便撥下人來查案，只可惜雷聲大雨點小，查了幾日，見著沒有什麽新的命案之後便沒了下文，而長安城中多處廟宇被潑汙血的事情終於有了下落，押赴刑場的，卻是個小兒。

對的，是個頑皮的小兒。

“你覺得會是那麽小的一個孩子嗎？”

刑場旁，金蟾與長吉記在人群中，我在長吉的脖子上邊睜開了眼，那刑場上跪著的是一個約莫八九歲的孩子，頭被黑布蒙著，一聲令斬，人頭便落在了地上，滾做一團。

長吉沒有搭理金蟾的話，便是我也知道這不過是個替罪羔羊罷了。

“當然不是，便是是這小孩幹的，那他背後應當也是另有高人指點。”

長吉還是沒有說話，在刑場邊上的菜市場裏邊買了些菜，金蟾見狀，買了些面粉跟在了長吉身後。

我打量了他手中的面粉一眼，心道我還好是吃不了什麽東西，不然的話若是今夜金蟾真的做出了什麽崩掉人大牙的東西來，我怕是要哭著吃完了。

如此，我又覺著恒娥當真是溫柔，吃了那麽多年難吃的月餅，竟是也沒有抱怨過幾句讓金蟾不做之類的話。

或許是講了，但被無視了也是存在的……

想著，我對那位早已香消玉殞的恒娥仙子又忍不住同情了幾分。

“你是要做刀削面？”

長吉定是不知道金蟾做的月餅是有多硬的，不然他定是連問題都不會問，畢竟在我的映象裏邊，金蟾只會做月餅。

“我想做月餅。”金蟾笑了笑，忽然間很是靦腆，極像最開始認識的那個金蟾。

長吉甚是善意的提醒道：“那你可得少做點，只你我二人，吃不完的。”

“沒事，吃不完我便帶上仙界好了，我那幫子兄弟們倒是極其的喜歡。”

想到這裏，金蟾愈發的開心， 我忍不住問為什麽，他道：“他們說我做的月餅既能解渴，又能當暗器，甚是實用。”

我聽了，額前飄過一絲冷汗，心道：“果然是實用，只恨自個兒當年沒有想到這一條，所以在廣寒宮中的時候才會過得那麽淒慘。”

“不能吃的。”

我見長吉張了張嘴，似是要問些什麽，忙給他傳音入密。

長吉面露疑惑，倒是沒有拒絕金蟾擼袖子開幹、

他買了兩斤面粉，全倒進了銅盆之中，和水之後均勻揉開，動作漂亮，說得上是行雲流水，宛如一個練劍的俠客。

長吉看了半晌，道：“你這手法倒是嫻熟的緊，想來你做的月餅也是極好吃的。”

我不敢茍同，我可是守著金蟾見識過的，但覺得長吉這窺天數的能力太過於逆天，總要有些他想不到的事情才算是刺激，是以閉嘴裝睡，坐看他蹦牙。

“那先生今兒也算是有口福了。”金蟾笑了笑，似乎是極其的自豪，“我記得從前恒娥也帶過一些月餅去看您來著。”

“那些都給呦呦吃了，我倒是沒有嘗過味道。”長吉睜眼說瞎話，折了自個兒買來的幾棵小白菜，便慢悠悠的生火，我在聚陰木中忍不住跳腳，分明就是你自己拿去墊床腳了，怎麽變成了進了我的嘴，我吃的又不多！

“先生您啊，把呦呦這姑娘都給慣壞了。”金蟾感慨了一句，手下狠狠的揉了一下面團，似乎是覺著這樣按沒什麽大用，從儲物袋中拿出了一個杵子，我見狀，忙捂住了自個兒的眼睛。

“我只恨當時沒將她教好。”

長吉說話之時，面色覆雜的緊，見著金蟾奮力的搗著面團，挑了挑眉。

“這樣做出來的面團韌性足，月餅才會有嚼勁。”

正是因為你搗得這麽用力，我才差點把牙都蹦了吃不了肉的，我默默腹誹，長吉含笑不語，顯然也並不想打擊金蟾的積極性。

我汗然，圍觀了一番這二人各做各的事情，便將心神沈了下去，修覆自個兒的魂魄去了。

修鬼不比修仙，修仙可以汲取天地靈氣，修鬼卻是要去那鬼氣森森的地方修行，比方說亂喪崗啊，義莊啊之類的，越是不詳的地方越有利，若是像我這般沒有這個硬件條件的，便在夜裏的時候找些意志薄弱的男子化作一個美妙女子去勾引一番，吸些陽元以助修行。

想到這裏，我擡眼看了一眼外邊甚是和諧的坐在一起的兩個男人，一個……另一個，還是算了吧。

這二人吃東西吃的認真，吃著吃著，金蟾忽然間開口問長吉天道到底長什麽模樣。

長吉做了個噤聲的動作，道：“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總之天道定然是支持端掉昊天天庭的，不然現在上邊的戰況就不會進行的如此順利了。

金蟾點頭稱是，掐了個訣繼續搗他的面團，長吉見狀，甚是體貼的替金蟾乘了一碗飯。

我看了這二人一會兒，便開始打瞌睡了。

等我睡醒之時金蟾已經是不在了，日頭西斜，新年的最後一天就要過去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