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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離群索居的幽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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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挺搞不懂這些個凡間的女子,長吉已是申明了他是有婦之夫,為什麽他進個店鋪身後還能湧動一群年輕少女?買個糖葫蘆能讓賣糖葫蘆的小販高價競拍糖葫蘆?

我有些郁悶的看著自個兒手中的糖葫蘆,紅果果的,莫名的便叫我想起長吉這廝捆在我身上的紅線,還有情緣宮中的紅糕。

長吉買了一些阿貍感興趣的小食,掛在輪椅邊上掛了一大串油紙包,我咬了一口糖葫蘆,甜甜的,酸酸的,很像長吉的味道,我舔了舔糖葫蘆,看了看拿了一大把糖葫蘆的長吉,他倒是沒什麽感覺,只是沿途望著他的人不少,叫我心裏有些酸酸的,腳下踢了一腳長吉的輪椅,這廝滾著輪子跑得飛快,從吳王府的後門溜了進去,便遇著了冷姬,她難得的露了個笑臉,手裏邊拎著一個大紅木禮盒,若是沒有記錯的話,這應當是陳大人家的小廝拎著來的。

冷姬白了一眼我和長吉這倆沒正形的,道:“禦史中丞家送來的禮品,我見著管家生氣,便偷偷的拿了過來。”

“把這些送去給阿貍吧。”長吉回頭看了我一眼,正說著,已是到了賞芳園,阿貍不在院子裏,不知是蹦去了哪裏,長吉分了一個糖葫蘆給冷姬,冷姬沒給他好臉,冷冷清清的數落了一句敗壞倫常,一拂衣袖施施然便回了屋子。

我咬了一口糖葫蘆,見著長吉吃癟,低聲笑了出來,咬完最後一口糖葫蘆,將竹簽插在長吉手上的稭稈捆上邊,慢條斯理的朝著廚房走去,我雖是可以化為實體,但到底不是活人,沒有消化系統。

糖葫蘆雖然很甜,但到底是不能消化的,我摳了半天,才吐幹凈,略顯疲憊的站了起來,便見著長吉面無表情的出現在我身後。

“很難受嗎?”

“還好。”

我見他面色不好,勉強的笑了笑,他擡手將我招過去,不嫌臟的拿袖子給我擦了擦嘴角。

長吉神色黯然,道:“下回我不買了。”

“再過些時日,等你神魂修好,我給你塑一具法身,我要讓你成神,讓所有人,都不能再傷害你。”

得了,他又開始胡說了。

我有些窘迫的扒開了長吉袖子,擡手摸了摸他的額頭,還好,沒有發燒,只是說了一些異想天開的話。

一個上界貶謫下來的仙人,壽命終結之後十世輪轉,方能得證仙道再次飛升,想要助一個沒有軀體的魂魄成神,當真是想都不敢想。

“誰都不能。”他喃喃著,滿目蕭索之意,比眼前的寒冬更加的讓人心疼。

我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阿貍是深夜才回來的,似乎是很開心,本想扒拉著我的爪子講上一宿,被長吉瞪了一眼之後卻是拔腿就跑。

“她就是一孩子,幹嘛老嚇她。”我瞪了長吉一眼,長吉聽了我的話,卻是笑了出來,沒有說話。

“你這般的沈默,叫我有些害怕。”

就像是一個溺水的人,奮力的將另一個同樣在絕望之中掙紮的人頂出水面,雖然我從來都隨遇而安,不大懂得掙紮、反抗,甚至不大會替自個兒的命運難過。

可能是因為我以前的記憶丟失了吧?沒心沒肺的。

“不要怕。”

長吉喃喃著,似乎是入了魔障,像是瘋魔一般,叫我竟是不敢靠近他。

“你不要怕。”長吉伸出手來抓住我,一時之間我竟是想將他甩開,然而他抓的很緊,如若我有骨骼的話,應當是要被他捏碎了骨骼,我嘆了一口氣,安撫著他睡去。

這一夜,我又做夢了。

夢見一頭高大的銀狐,憤怒的看了一眼自個兒的尾巴,那本還毛茸茸的尾巴,此刻上邊冒著幾縷黑灰,像是被火燒了一般,憤怒的跳進了昊天寶殿消失不見,夢見自個兒猛地搖著天池上邊的那棵大桃樹,樹上桃花盛開的艷麗,樹下的人一身白衣,手持釣魚竿,正在愁眉苦臉的釣魚,我在他懷中不老實的扭動著,池水之中的龍魚甩著尾巴,將清澈的池水甩到岸上去。

“要不咱們去天河釣吧?”我試探性的問著,他擡手敲了一下我的頭,收了釣魚竿,甚是無奈的將我拎起來丟在肩上,又往天河而去。

河水潺潺,一地的白紗,這從來就沒有植物的天河之畔坐著一個百無聊賴的女人,拖著下巴,像是在發呆,也像是在思念一個人。

“天孫她總是這般一個人在天河之畔,像個離群索居的幽靈。”

“高高在上的天神,怎麽會是離群索居的幽靈?”我歪著腦袋,看著那遠遠的一看就仙氣撲鼻之人,長吉說我還小,以後就會明白了,這話我真的便是在這樣的夢境裏邊,我也是聽了不下五回了,真想一只腳將他踹入天河之中。

然而他面色鎮定的釣著魚,叫我安靜點,不然便只能去天街上邊買魚了,我聽了他的話,忙安靜了下來,跟個期待禮物的小孩似的,期待一條魚進肚子裏。

長吉是個被修仙耽誤的廚師,便是幾棵小青菜在他手下都能變得色香味俱佳,可惜我並不愛吃素,對熱得東西也不怎麽感冒,生而為龍,喜水、喜涼、喜……長吉?

我被這小家夥的內心想法給驚到了,縮在長吉的懷裏,“她”不動,我也帶不動她。

可確實,她是我,我也是她。

她是過去的我,我是現在的她。

我閉上了眼,感覺著長吉手中用勁,一條鮮活的魚被長吉收入儲物袋中,我被他抱起,擱在他肩膀上邊,順著著來時路往回走。

天宮一百年的生活,平淡如水,卻讓人懷念至極。

長吉在花田裏收了許多鳶尾婆羅,說是為了表達天孫給我做衣裳的感謝,我有些不高興,因為他種了很多花,沒有一朵是我喜歡的。

我還曾乘著他睡著之時偷偷的親過他,他每每打坐入定,都會將我拿根紅線捆起來,防止我偷偷的溜出門去做一些丟他臉子的事情,沒別的事情做的時候我就會打他的主意,我從來不知曉原來那會兒開始,我便這般的沒臉沒皮的對他心懷不軌。

我嘆了一口氣,不外乎冷姬說他是我爹,也不外乎長吉一聽我叫他那啥,臉便黑了下來。

他把我當那啥,我把他當那啥。

畫面鬥轉,是太陰目色犀利的看著長吉。

“你若是不幫我,這孩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我妖族的聖血,可非是尋常龍族能夠承受得起的。”

還是長吉的那座小院子,一個面罩寒霜的女子坐在杏樹之下,手裏邊抱著一只玉兔,長吉面色難看的坐在開得燦爛的鳶尾婆羅之中,而我跌坐在他的懷中,面色雪白。

這一回,我的意識並沒有在我的身體之中,而是飄了起來。

“我不過是才飛升不過百年的花仙,能為公主做些什麽呢。”長吉苦笑著搖了搖頭,擡手捋了捋我額前淺黃色的碎發,低眉順眼,看著一派無害。

“你雖然才飛升不過百年,但是,敖丙殿下,我想你在這天宮之中也是有愁怨的吧?”太陰真君明悟的笑了笑,笑容裏,竟是多了一絲殘忍,“敖丙殿下,扒皮抽筋之苦,你可還記得。”

長吉打了個哆嗦,袖中青光大盛,直奔恒娥而去。

恒娥見著長吉動怒,面上的笑意愈發的深了,手中托起一只雪白的月盤,接下了長吉手中的青光,我看了半晌,才看清那青光,便是長吉那柄從不離身的斷劍,而那雪白的月盤,乃是太陰星君的本命法寶。

恒娥退後了兩步,劍光閃過,那幾乎可以撐破結界的杏樹枝椏斷卻一枝,長吉緩緩將我的軀殼抱了起來,放進靈泉之中。

恒娥冷笑道:“三千年的補魂之苦,殿下都忘了嗎?”

長吉冷冰冰的回道:“你想要做什麽?”

“殺了昊天,為我父報仇。”恒娥托著月盤,露出一截瑩白如玉的藕臂。

“便是殺了昊天,帝俊和帝俊天庭都回不來了,何況這樣做於我而言,又有什麽好處呢?”長吉略帶冰冷的手拂過我的臉,我忽然間感覺到一種牽引之力將我牽回自個兒的軀體。

“我能讓湘君回來。”恒娥鎮定的看著長吉,然而這句話卻是聽得讓我發懵。

讓湘君回來。

“她現在已經很好了,不用變回原來的樣子。”長吉搖了搖頭,“我也不想報仇,哪咤並沒有認出我,時過三千年,便是有恩怨也早已消沒了。”

“難道殿下不怕她現在就死了嗎?”

“她若是現在死了,那是她的命。”長吉不為所動。

“懦弱,曾經的天之驕子,如今竟是個懦夫。”恒娥冷哼了一聲,似乎是很生氣,將懷中的玉兔丟開,手中月盤拋出,其中銀光閃爍,照著這庭院之中俱是銀霜,稍微嬌貴一點的花草植物俱是被凍得蜷曲,長吉出劍在地上畫了一個碩大的圈,圈子裏邊花草生得茂盛,絲毫不受恒娥手中的月盤的威勢影響。

那是暗夜之中灑滿人間的月盤,長吉一劍化去,瑩白的月光將他的身影照得愈發的清冷。

“恒娥,我本不想與你為敵。”長吉嘆了一口氣,人立在原地沒有動,但恒娥卻是腳下一歪,月盤跌落在地,漫天月華消失旦盡,她身後的影子漸漸的變了形狀,又一個長吉從地上站了起來。

“你……”恒娥張了張嘴,一雙眼中冷光盛然,那個才站直了身子的長吉,被凍成了冰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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