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時，我喉頭一甜，一口熱血吐了出來，靈泉之中的清水被那麽一口血染卻，變作了烏黑色。

“呦呦……”

長吉擔憂的看著我，跌坐在地的恒娥依舊是美艷的很，不愧是天宮的雙姝之一，她的發略顯淩亂，但別有一種風情，見長吉面帶擔憂，幽幽的說道：“如若沒有猜錯，龍呦呦就是上古龍族之中的最後一條龍幼龍了吧？能活到現在，真的是不容易。”

“你還是跟從前一樣，眼光不差。”我睜開眼看著長吉，長吉卻是沒有將我從那黑乎乎的泉水之中撈出來，只背對著恒娥，答應了她的要求，彼時諾大的府邸之中，一半如嚴寒的冬季，一半如春風拂過百花齊放，我心中驚濤駭浪，長吉卻是將我拉進他的懷裏邊，一點一點的撫摸著我的頭發，輕聲說道：“好好的睡一覺，什麽事都會過去的。”

我便也就這樣睡著了，再次睜眼，這花園還是從前那個花園，靈泉依舊是清澈的很，長吉百無聊賴的盤腿坐在杏花樹下入定，我閑得無聊，將一朵杏花摘了下來，紅著臉放到他的唇邊。

長吉沒好氣的說道：“瞎鬧。”

“略略略。”我沖他吐了吐舌頭，忽然間覺著自個兒口中有什麽異物，頂了半天也沒有感覺到到底是什麽，便甚是生氣的咬了一口，耳畔傳來吃痛聲，長吉關切的話語漸漸飄遠，我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黑暗之中那溫熱的軀體與我挨的很近，一條靈活的舌頭在我口中胡攪蠻纏著，帶著絲絲甘甜與陣陣喘息聲。

“你近來睡得很沈啊。”

他見我醒來，便放開了我，將腦袋埋在我的肩窩裏。

其實，我沒搞明白我是怎麽睡在他邊上去了的，我在黑暗中瞪著他，所幸他是看不見的。

“還好，還好。”我訕訕的說著，也不掙紮了，他愛壓多久就多久吧。

長吉聲線嘶啞，輕聲說道：“是想起了什麽嗎？”

我訕訕的說道：“是有那麽一點，然而每次都被你弄醒。”

他不答。

白日裏過得飛快，但我的夜晚總是很難捱，長吉讓阿貍去了陳府，我每夜醒來都會見著長吉在黑暗之中看著我。

若非是自個兒看自個兒看得久了，我說不得真的會被他嚇到。

我定定的看著他，他則是一夜一夜的數著龍神廟落成的日子，一遍遍的抓著我的手，說舍不得。

吳王府中開始出現各類的人。

這一夜，吳王的那位心上人再次降臨吳王府。

漫天月光皎皎，她白衣飄飄的落地，帶來了另一位白衣仙子。

是我記憶裏那時常蹲在天河之畔憂郁的看著流水的女子，她在見著我的一剎那，有些意外的沖我笑了笑。

“闊別經年，天孫大人風采依舊。”長吉含笑迎上前，顯姿公主撇開眼，隨著冷姬離開了沁芳園。

“我是來收走招魂幡的。”天孫卻是沒有要與他敘舊的意思，目光落在我身上，長吉抿了抿唇，我實則也是有幾分茫然的，畢竟之前她說的可是等我養好了之後再收回去的。

長吉不以為意的問道：“天宮裏可是出了什麽事情？”

“長吉果然是聰慧的很。”天孫訝然的看著長吉，我則是腹誹不已，人間早已大亂，修真界的人都坐鎮了人間王朝的都城，這不是天宮發生了大事，無法一心兩用再插手凡間的事情了是什麽？

“散仙聯盟和極樂凈土聯手了。”天孫低聲說道，“本來昊天天庭與極樂凈土交好，散仙聯盟也不成氣候，但散仙聯盟裏邊出現了個厲害的人物，出身非常，讓極樂凈土的人不得不重視他的建議。”

長吉也不由的壓低了聲音問道：“是誰？”

“這個人你也認識的，呦呦想必是熟的不能再熟。”天孫面色古怪的說著，目光又一次落到我臉上，輕飄飄的道：“他的名字叫金蟾。”

我仍舊是沒有想起來金蟾是誰，但長吉的面色已是變了。

“怎麽會是他？”

“上古妖族蟾族後裔，除了恒娥再無人能夠勸服。”天孫的面色難看，“沒想到那個居心不良的女人，竟是在天宮裏邊瞞著所有人，將那妖孽養大。”

這天孫左一個妖孽又一個居心不良的，我想著夢境之中那絕美的女子決絕而又平靜的語氣。

我，似乎好像大概也許是那些個妖孽之中的一員。

我瞪大了眼，探手捂住了自個兒的嘴，不敢說話。

“你拿招魂幡，是要去斬龍臺招那些個殘魂為你助陣嗎？”長吉喃喃著，目光落在天孫的臉上。

天孫面無表情的很，身後的月光在她身上披了一層皎皎紗衣，她點了點頭，道：“仙界旁的地方固然有更多的怨氣與怨靈，但終究都不如龍族的要來得強大。”

“我知道你對天宮的人不友好。”天孫深吸了一口氣，道：“我自問沒有做過什麽傷害你的事情，只希望若是你我兵戎相見的話……”

“不會有這一天的，短時間內，我回不去仙界。”

去仙界一共有四條路，一則是神仙之路，飛升上仙界，只上不下，二則是傳聞之中的建木，只要找著這棵樹木，不論神仙還是凡人都可以從建木之上來去自如，三則是七夕的鵲橋，凡間的凡人若是有奇遇，也會轉入鵲橋，迷失在仙界之中，運氣好的話算是去旅游了，運氣不好的話，有去無回，並不是開玩笑的，第四條路，便是龍族。

龍族額前的尺木，只要在那條龍活著的時候取下尺木，佩戴在身上，便可以在仙界與凡間來去自如。

這點我知道，天孫知道，長吉也是知道的。

然而要去獵一條龍，實在是太難了，四海之內，龍族早已不入凡間，不上仙界，先不說是能不能打過一條龍，便是尋，也是難得很的。

天孫聽了長吉的話，擡手掐算了一番，方才幽幽的道：“還有十天，現任唐朝的皇帝就要化龍了，你若是想回去，便在他化龍的一瞬間，取走他額頭上的尺木就好了。”

“我上了仙界又能怎麽樣呢？”長吉笑了笑，拍著自個兒的大腿感慨著，天孫嘆了一口氣，終究是沒有說些什麽，在地上用法力畫了一個繁覆的陣法，讓我踏進去。

我看了一眼長吉，長吉點了點頭，道：“不要怕。”

“呦呦，得罪了。”天孫喃喃著，手中已是掐訣，念念有詞，不過片刻，神魂深處便傳來陣陣抽痛，仿佛有什麽東西要從身體裏抽離一般，我知道，那是陪了我許久的東西終於要離開了。

從今往後，我和所有的鬼魂一樣，懼怕陽光，游走於黑夜之中。

“你若是願意，以後我為你撐傘。”

長吉輕飄飄的說著，將我從地上扶了起來，天孫看我與長吉的眼神甚是覆雜，雖是只看了一眼，仍是叫我覺著有一種無奈何的感覺。

她收了招魂幡之後似是真有急事一般，駕雲而去，我看著天外的月光，只覺著便是長吉再怎麽用力的捂著我的爪子，也捂不熱了。

“撐什麽傘啊，日後我只要附身在你的劍上便好了。”我笑了笑，目光落在長吉那藏在袖子裏邊的劍上，劍尖微微的露出來一點，映襯著月光如雪，瑩瑩奪目。

“那可不行。”長吉見我的目光落在他袖子上邊，收了收手，將那一絲微光收卻，輕聲道：“這裏太寒冷了。”

他將我的手帶進手捂之中，企圖將我的爪子也捂熱了，但很明顯，失了招魂幡的庇佑，我身上的鬼氣便不能收放自如，他將我的手放入手捂之中，只惹來一片冰涼。

“真冷。”長吉喃喃著，目光落在我臉上，伸出一只手撫摸著我的側臉，我覺得長吉怕是瘋了，他看我的目光，太過於灼熱，太過於瘋狂。

我一直不大懂長吉的想法，從前不懂，現在也不是很懂，但我知道他要是再這麽瘋下去，只怕毀的不止是我一個人。

我閉上了眼，將臉緩緩的靠近長吉的手，企圖安撫他，他沈默了良久，發了瘋似的讓阿貍往屋裏放暖爐，阿貍擦了一下自個兒額頭上莫須有的汗，望著屋裏放著的五個暖爐，不知是在想些什麽。

十日眨眼即過，新年的前夕，深宮之中傳出噩耗，皇帝辭世，駕鶴而去，那喪鐘在宮墻之上敲響，一聲響過一聲，飄去老遠。

諾大的浮華的大唐帝都長安城中，籠罩了一層揮之不去的陰影，這一日我沒有和長吉一起進宮，吳王的腰牌早已交還給了吳王，阿貍瑟瑟發抖的變作原身蜷在我的腳邊取冷。

莫說是阿貍了，便是我，在屋子裏呆久了，也有一種自個兒變暖和了的錯覺，我嘆了一口氣，聽著她講她與那長相絕美的九尾銀狐的故事，不經意的擡手拂去了她掉在我身上的貓毛，一陣陰涼的穿堂風吹來，叫鬼渾身舒暢。

講到那只九尾銀狐是如何如何的美之際，阿貍將她那才舔過的爪子放在我的手掌上邊，貓臉上多了那麽幾分興奮來。

“要是我也有那麽好看就好了。”

“你若是要好看還不容易，掐個訣幻化一個便好了。”我不以為意，私以為長吉容顏如此，已是算得上是絕世，引得阿貍沒好氣的白了我一眼，道：“不知道為什麽，雖然她是狐我是貓，但是我看著她的時候，卻是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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