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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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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貍回來之時已是後半夜,穿出門的那一身白衣上邊滿是汙垢,頭上還頂了兩根青菜葉,臉上一左一右多了兩個淤青,看著甚是狼狽。

“呦呦姐,這吳王府的人太恐怖了,完全不怕鬼,一上來就朝著我臉上扔石子、潑尿、丟爛菜葉子。”她進了屋,甩了甩頭,將頭上的菜葉子甩掉在我的腳邊,見著我不理她,便上來狠狠的拍了我一把,將我拍散之後,我又凝成了原來的模樣,低頭看了看她拍著的地方,她訕笑著收了爪子,我方才仔細的打量她,眼瞅著她抖落在地的菜葉子,終於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呦呦姐你還笑!”

阿貍跺了跺腳,見我笑個不停,又不願與我動手,氣沖沖的沖回了自己的房間,我心道,還好不是我去,汙穢之物最是侵蝕鬼體,我若是去了,指不得又變成前幾年那般的渾渾噩噩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見著阿貍走遠了,收了笑意,起身去主臥想看看長吉他怎麽樣了。

他那眼神委實是太覆雜了,我這般經歷太少的鬼,當真是看不懂。

然而,他並不在房中,就在我尋思著他到底會去哪裏之際,後院忽然間響起一陣悅耳的琴聲,這諾大的院子裏邊只一人一鬼一妖,我委實是不覺得阿貍還會這種技能的,那便一定是長吉了。

我從來沒有聽過他彈琴,可能是琴太貴了買不起的原因,我循著那開得紅火的山茶花飄下了臺階,天上明月高懸,月光皎皎,那男子坐在涼亭之中撫弄風雅,周邊幾株紫竹,幾座假山,幾蓬衰草,看著甚是賞心悅目,那人彈得曲子也是異常的好聽。

只他的琴聲裏邊壓抑、繾綣了太多的東西,讓人聽起來,甚是心酸。

從前我覺著他是個內心深沈有什麽都不願意說出來的人,現在我卻是覺著他可能,可能是不知道該怎麽表達,所以一直壓在心底裏,有什麽事情也喜歡自個兒扛著,是因為痛苦的事情會讓人痛苦嗎?

可若是不經歷那些痛苦的事情,一個人又該怎麽升華,怎麽成長?

我思慮著,已是走近了他的身旁,從冷姬的口中,我大抵是知曉我與長吉到底是個什麽樣的關系的,他為我被天宮裏邊的人廢除了修為貶入永無之地,他被剔除仙骨被貶下凡,指不得也是和我脫不了幹系的,只冷姬與我和長吉並非是好友,並不知道其中內情,是以我很想問一問他。

我和他到底是什麽關系。

我站在他身邊,夜色寒冷,他停了手,琴音繚繚而去,我不知道該怎麽開口跟他說,他也閉嘴不言,直到我有些不耐的上前了一步,他忽然間出手,扣住了我的手腕,將我往他懷中帶,我下意識的探手撐在輪椅邊上不叫自個兒徹底的倒下去,有些意外的擡頭,想要看看長吉到底是個什麽表情之際,卻是與他的下巴撞了個滿懷,氣急敗壞的道:“你!”

他嘆了一口氣,終於是開口道:“讓我抱會兒。”

抱……抱會兒,我眨了眨眼,終日沒有體溫的身體隔著衣衫感覺到一陣暖意傳來。

“你為什麽要抱著我啊?”不知道為什麽,我忽然又想惡作劇的開口叫爹,雖然我覺著他應當是生不出我這般可愛的女兒的。

“檢查一下你身體好透了沒有。”

他說著,倒真是正經的捏了起來,我可能是太久沒被人捏過了,總覺得他的手摸在我身上,有種別樣的感覺,瘙癢的很,可能是,太過於溫柔了。

我被這個念頭給燙著了,連忙從他手中掙脫,連滾帶爬的就跑回了屋子裏,後來想想又覺著哪裏不大對,這是他的房間,我躲在他房間內不是作繭自縛欲拒還迎嗎?

想通了這點,我忙推開門就要出去,卻見著他已經抱著琴回來了,似乎心情還不錯,見了我,也一點尷尬都沒有,但是我覺得尷尬啊,我有點想咆哮,當著他的面又一次甚是尷尬的撞上了柱子,彼時我還是個實體形態,撞在柱子上邊雖然感覺不到疼,但卻覺著自個兒頭暈暈的,緊接著便人事不知了。

我覺著,我大約是這人間頭一個被自己給撞暈過去的鬼了,當真是蠢的不行。

最後的意識裏,我聽到有人嘆了一口氣,又似乎是在笑,我覺著,我大抵是太過於丟鬼了。

值得一提的是我並沒有昏迷太久,醒過來的時候天邊還是黑的,桌子上邊的蠟燭早已燃完了,我躺在床上,聽著邊上的人均勻的呼吸聲、嘭嘭嘭的心跳聲、脈搏之中血液的流動聲,只覺著這比我頭一回看清自己的臉的時候還要可怕,我小心翼翼的翻了個身,便見著自個兒身邊躺了個漢子。

還好,他是和衣而睡的,我身上衣服也是一件沒少。

只他身上那種澎湃的生人的感覺,著實是讓我覺著誘人極了,要是能吸他一口陽氣就好了。

我又一次被自個兒的想法嚇了一跳,見他睡的熟,膽子便大了起來,熟話說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我跟他都這麽熟了,小小的冒犯一下應當是不礙事的,我在自個兒心底裏給自個兒打氣,摩拳擦掌了半天,見他還是沒有醒,便小心翼翼的湊上去,他嘴唇的顏色好看的緊,便是深夜裏邊,也極其的合我眼緣,應當親一,不對,是吸口陽氣!

對,只是吸一口陽氣!

我甚是確定的瞅了瞅長吉的那一雙眼,見他確實是睡著了,便快速的撐著身子起來,翻身將另一只肘子撐在他的身子另一邊,緩緩向他靠近。

他身上一股生人味,讓人特別想咬一口,就像狼見了肉,狗見了屎,呸,這比喻太不恰當了。

反正就是隨便一個鬼或者妖聞著,都想要咬一口的那種,大約是因為他雖然已經謫仙,但肉體還是仙人的肉體,應當也是很好吃的吧?

我深吸了一口氣,思慮了半晌,還是滾開了,抱著床邊的大柱子想了半晌,還是覺得長吉這人不能動,一口都不能,說不定這一口咬下去之後就會一發不可收拾了,不能吃,我想了半晌,忽然間聽到有人在笑,這黑漆漆的地方,本便是極其的可怖,雖然笑得好聽,但是忒的滲人了。

呸,我自己不就是鬼嗎?!

怕個蛇皮,我跳下柱子,甚是嚴謹的學著長吉平日裏的模樣,裝模作樣的理了理衣裳,方才鎮定的轉頭去看。

我身後便是床鋪,上邊只躺著個蓋得嚴實的長吉,沒別的了。

“長吉?”我喚了他一聲,他睡得沈,我竟是叫不醒他來,喚了幾聲之後,便放棄了,等到第二日他醒過來方才跟他講,他聽了之後楞了楞,道:“你確定是聽見了笑聲?”

“是啊,聽起來聲音不算難聽,就是不知道到底是誰。”

我嘆了口氣,意有所指,但長吉顯然不承認是他幹的,他不承認也沒辦法,但真的是將我嚇了一大跳,像個八爪魚似得纏在長吉身上纏了一夜。

“若是叫我知道是誰,一定要好好的替你出口惡氣!”

他這般說著,臉上仿佛是愈發的白了點,他說完話,便推著輪椅去園子裏邊曬太陽,你還別說,長吉在這吳王府中的日子過得甚是悠閑,偶爾那吳王擺宴與他宴飲,他施個幻術來湊趣,倒是越過越像自己家了。

直到有一天,吳王難得的白日裏來到賞芳園,長吉畫下了一幅丹青的最後一筆。

“吳王來得這般的匆忙,想必是有要事。”長吉見著吳王信步進來,將手中沾染了墨色的毛筆往筆洗裏邊一丟,撿了幹凈的布巾擦了擦手,方才前去迎接吳王,我暗地裏腹誹著這吳王府可真是個養富貴病的地方,沒有現身。

“出大事了,皇上近日裏總是聽到鬼笑聲,擾得皇上幾乎是夜夜無眠,正在全國召集方士入宮。”他的嘴上雖然說著是出大事了,但面上卻是一點都沒有慌張的意思,顯然這皇帝過得不好,他是極其的開心的。

長吉應和道:“確實是件大事。”

我思慮了片刻,也忍不住心驚,人間的皇帝都有死後化龍的潛質的,姑且稱作是偽龍吧,一條偽龍被邪魔驚著了,這委實是有些可怕的,這只能說明人皇氣數已盡,不能再坐龍椅了,我都清楚的事情,這位浸淫道法多年的王爺,顯然是比我要更加的清楚的。

“連國師都束手無策,而且這聲音,只皇上能夠聽見。”吳王說話之間,對這件事的態度那可是直搖頭,只差自個兒現身說法道不可了,可卻一點也不像是為自個兒老哥擔憂的樣子。

“殿下是想讓長吉走一趟嗎?”長吉將吳王迎進了亭子,他見了桌上畫的畫,楞了楞,沒有回答長吉的話,卻是問道:“不知道李夫人還好嗎?”

長吉見吳王盯著桌子上的畫看,狀似不經意的拎了起來,輕輕的將畫上新沾的墨痕吹幹,方才細細的疊好收入懷中,道:“她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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