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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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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側的末席嗎?

那裏確是一個隱密的好地方,我實在受夠了現在走到那裏,眾多目光就跟到那裏的發光體狀況。

走到右邊席次的尾端,我正想快速閃入最末端的席次去坐,卻微微一頓,有人,那裏有坐人了。

桌子是長方形狀,長的一側足夠坐進四個人,我打算閃進去的長桌坐著兩人,讓我頓住腳步的並不是那裏有人的事實,而是那兩人,我認識。

桌子的右邊,一身白衣纖塵不染,如玉般散發的溫潤氣質,俊秀的容貌雖然沒露出笑容,卻有種柔和感,那個人,是佑京!

明明是黑色的雙瞳,卻帶著一種乾凈清徹的透明感,感應到我的目光,那雙眸擡起,看向我。

然後,又是露出那種淡淡溫暖的笑容,完全沒想到會遇到他的我,一時措手不及,內心又被這樣的溫暖給入侵,一片暖暖的。

強迫自己轉開頭,很努力才沒有反射性的回應出一個微笑,目光剛好對上另一張俊臉,情緒很不佳的俊臉。

坐在桌子左端的赤獸,那頭火紅長發依舊淩亂到不行,而表情恰好是佑京的反面,原本就因為黑色咒文夠可怕的一張臉,再加上那恨不得一口氣轟爆周圍全部物品──包括所有人的猙獰表情,我可以肯定,佑京的存在一定類似是緩沖器之類的物品。

只不過,他們兩個,有必要離得那麼遠嗎?

一個坐右端,一個坐左端,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還是怎麼,他們之間空的那一大段地帶,似乎有著雷電交擊的激烈光芒,似乎有著刀劍相交的尖厲聲響,似乎有風起雲湧的詭譎,似乎有戰場撕殺的生死一線間……總之,非常慘烈就是了。

腳稍稍退後一步,我還以為他們應當交情不錯,但看這樣子,他們之間交情的確很深,卻是朝負向發展的那種。

唔!就算是為了逃避眾人目光,我也不想坐這裏!

我想,若不是我顏面神情向來控制良好,現在我的臉色必定是陰了大半。

腳步僵硬的,我緩緩前進,心中那種明知前進就是死卻不得不勇往直前的奇異情感,離開亞蘭德後,倒是久違了。

停在桌前,我微微躬身。

「兩位大人,好久不見。」我謹慎問好。

佑京輕輕嘆了一口氣,有點朽木不可雕的嘆法,我的眉頭差一點、差一點就給它皺了起來,幸好忍住了,然而……

「廢話什麼,坐下!」赤獸那一臉『實在搞不清楚你在做什麼蠢事』的惡劣表情,讓我原本想皺眉的欲望倒是消失了,卻有種想拿什麼東西亂扔一通的破壞感。

忍耐了!我千萬要忍住,低頭斂眉,我遵從地走到中間地帶,也只能坐這裏了,端正坐下。

還不到上菜的時間,桌上只有青銅酒器和發出撲鼻果子香的美酒。

右邊,一只手提壺替我面前青銅杯中註入酒水,佑京笑得一臉溫煦。

「烈焰泉釀出的好酒,很適合火性體質,你要多喝點。」

「謝謝。」我不敢再多看他,心中的暖意尚未冷卻,先鎮靜下來才是正確的,提起酒杯,小心的啜飲一口,味道香香的,完全沒酒的苦味,但除此之外,並沒什麼特別的感覺。

正當我納悶時,體內突然像燃起像火焰般的灼熱感,內丹竟然自己轉動了,消磨這股熱意的同時也增加妖力的純度,

原來如此,真是好東西!

我又喝一口酒,妖界果然多寶物,連酒都可以那麼特別,此時一個拍掌聲,鼓樂聲響起,九名穿著飄渺白色舞衣的女子進入場中央,姿態曼妙地輕盈舞動起來,因為是妖,能做更高難度的動作,其舞蹈自然遠勝人間的凡舞。

舞在一半,白色舞衣的女子突然散開,九名紅舞衣的女子在上方平空出現,就在半空中舞蹈起來,舞到快時,就像是地上有九道白焰,空中有九道紅焰,彼此呼應的對舞。

很漂亮!也很厲害,能夠在空中動作自如,我拿著酒杯,靜靜看著表演。

婢女們一一走進,替每一席上菜,菜色大多非常特別,不知是什麼材料做成,以素菜為主,發出撲鼻清香。

我身旁這兩人對桌上的菜似乎不感興趣,完全沒動筷,他們不吃,我也不敢隨便亂吃,只是喝酒看歌舞。

奇怪的是,這兩人對歌舞似乎也沒啥興趣,一個神態悠然的喝著酒,一個環看四周,看那表情,我很懷疑赤獸是在考慮該怎麼拆了這裏最迅快。

感覺,他們包括忘川都對這裏很沒好感,我思索著。

此時,場內的歌舞也告一段落,少了鼓樂聲,場內又回覆客人們低低的聊天聲。

我正觀察著客人們,突然一道紅影遮在我們桌前,擡起頭,只見到一張清純如百合的俏臉。

那是名十六歲左右的少女,她帶著甜甜笑容,大眼中閃動光芒,身上穿著剛剛舞蹈的紅色舞衣,更有種青春洋溢的美。

一眼看去,她就像一把火,發著不灼人的光芒。

「佑京哥哥,我舞跳得好嗎?」她偏偏頭,朝著佑京笑問,帶點撒嬌的柔軟嗓音,催人欲醉。

佑京微微一笑。

「你的舞姿向來靈動曼妙,自是好的。」他說道,口氣很溫和。

那少女聽了,笑容更燦美,眼中光芒更亮。

咦?

我忍不住心中訝異,他剛剛、明明沒有看場內的歌舞,難不成他有著不用眼睛就能看清場內一切動靜的能力?

感覺不像啊!

正想著,那少女已經大方自然在佑京身邊坐下,圓圓的大眼朝我望來,那目光,竟純真像個孩子。

「這位是漾真,朱華。」佑京介紹。

我點點頭算是打個招呼,有種感覺,漾真很喜歡佑京,但很怕赤獸,看她目光死死不敢朝赤獸望去這點就知道了。

然而,她好奇打量的目光並沒有停留在我身上多久,就又轉回向佑京,滿滿的眷戀非常坦率地表現在臉上。

反而是我對她感到有些好奇,那像初生嬰兒般的純真雙眼,沒有任何汙垢,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人。

只見她一邊吃菜,一邊陪佑京說笑,那神情是那麼喜悅,偶爾發出自然的銀鈴笑聲,即便身為女性的我,也隱約察覺得出她身上純真氣質的強烈吸引力,那是讓人想將她捧在手心呵護的氣質。

雖然我們這桌處在較不顯眼的地方,但仍有不少目光被吸引過來,看向佑京和漾真的大多是欣賞目光居多,當然其中不乏愛慕,而看向我跟赤獸的目光……還是別提的好,這種感覺就像是,桌子的右半邊是暖春,而左半邊就是凜冬吧!

不受歡迎已經習慣了,我自顧自的喝酒,完全忽視這些目光。

時間慢慢流逝,不知過了有多久,只知道菜大約都上完了的時候,一個拍桌聲突然在我們左側一桌傳出。

「真是的!」一個稍大的聲音叫道,「真搞不懂靈長大人在想什麼?」

我微微側頭,那桌的人酒似乎喝多了,滿臉酒氣。

「就是啊!對於妖族的叛徒不處決也就算了,還讓她坐在席上跟我們一起喝酒。」

嗯!他們是在說我了,果然是酒後吐真言,我臉上不動聲色喝著酒。

看我沒反應,他們更放大喉嚨了。

「一想到跟沾染魔族臭味的人坐在同一個地方,呼吸同樣的空氣,就覺得惡心。」嫌惡無比的口氣,雖然在場很多人聽到,但大多數人都露出讚同神色。

我表情變也沒變,如果會因為這點小事動氣,我在這個世界又要怎麼生存下去。

伸出筷子,我正要夾向一盤清嫩雪白的豆腐,一只手比我更快,拿起那盤豆腐,我很訝異地擡頭看向赤獸。

他那麼喜歡吃豆腐嗎?

居然跟我搶,只見他很認真將豆腐平均切起四塊,然後提著盤子輕輕松松一個甩出。

我微楞,呆呆看著那四塊豆腐飛空而起,啪啪啪啪的四聲響過後,我們左側桌的那四人,臉上全都準確地掛著……白色豆腐碎塊。

震驚──想必並不只是我心中目前的狀況而已,而是所有目擊這場面的所有人心聲。

赤獸一臉認真的表情,直直地望著臉掛碎豆腐的那四人。

「自殺吧!」口氣無比真誠,卻說出這三個無厘頭的字。

呆滯的目光望著眼前一切,我眉毛卻微微一抖,嘴角一抽,胸口似乎有什麼東西快湧出來。

快、快不行了!雙肩抖動,我低著頭,拚死命也要忍耐住,不能笑出聲。

「嗯?」赤獸疑惑地一挑眉毛,似乎搞不清楚他給了全場多麼大的震憾。

見到他這模樣,我只感覺我腦中有兩根神經一起斷掉,那是名為冷靜和理智的神經。

然後,流洩出口的笑聲再也扼止不住。

「撞豆腐自、自殺,你這也…太過份了。」聲音因為笑聲微抖,我邊笑邊難以自己地用手拍著赤獸的肩膀,這實在也太好笑了吧!

笑到一半,我突然察覺不對,不知何時,全場驚詫的目光已經從那豆腐四人轉到我身上,那些目光或多或少都帶著迷惑。

唔!我在做什麼?

當著眾人的面前,這麼沒禮貌的大笑出聲,還出手猛拍眾人眼中『恐怖的象徵』赤獸肩膀。

我的笑聲乍然中止,但換來的是臉上發出可怕高溫。

都是該死的小小,我在心中暗暗咒罵,無論是開心或生氣,伸手亂拍赤獸是以前小小常做的動作之一,一個不小心,我倒是原樣搬來照做。

低下頭,我現在、絕對不是害羞!

然後,我右耳聽到佑京那壓低著、如同溪石碰撞般的低低笑聲,左眼則是瞄到,赤獸那微微揚開的嘴角,我肯定,那絕對是嘲笑!

可惡,到底要費多少的力氣,我才能讓心中那種完全小小式,孩子氣地想向赤獸用力頂過去的情感完全抹滅消失。

真是可惡,這場宴客,在我心中又窘又氣的情況下,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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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啊~~總算結束了!」擡頭望著星空,漾真伸展著微微僵硬的身體,一臉滿足叫道。

宴客結束後,她就莫名其妙一把拉著我跑出山莊大門,籠罩在夜色之下的草原,被風吹得長草紛飛,很空曠,就像天地之間只剩頭頂星空和地上的草原。

看著天空,今天的夜空沒有月亮,只有因無月而更顯璀璨的無數星光。

「好漂亮的星星!」漾真驚嘆道。

才怪!我撇開目光,一點都不漂亮,只有星星沒有月亮的夜空,等於什麼都沒有。

「朱華也是這麼覺得吧!」漾真看著星空,完全舍不得移開眼睛,「很漂亮對不對?」

雖然內裏腹誹,但我臉上自然露出微笑。

「那當然了!很難得見到那麼燦爛的星空,非常美麗。」我說道。

漾真泛出純真的美麗笑容,在點點星光映襯之下,閃動著微光。

「果然,我就知道你會喜歡。」她眼睛離開星空,轉向我,「朱華,我們當朋友好不好?」

朋友?

我心中一楞,她就急忙揮著手。

「你先別說,聽我說!」她阻止我開口,「我來到妖界不到幾年,被接來桃源是近幾個月的事,雖然若桃和靈葉她們都待我不錯,大家也都很疼我,但是我想要朋友,真正的朋友。」

「真正的朋友?」這是那一國的笑話!

「對啊!可以陪我一起逛街、一起玩、一起傻笑和聊一些有趣私密的事,」漾真興奮道,「以前我在人界時,常常很羨慕人類那種感情,但是在妖界,大家都很忙。」她臉上略現落寞。

我想,是因為若桃心有所屬,而靈葉身負重任,沒人陪你玩的關系吧!

「我是魔界來的人,恐怕配不上……」我話未講完就被打斷。

「才沒這回事!」漾真一臉堅定,「我喜歡你!雖然一開始,我也是覺得你是背叛妖界的人,所以非常討厭你。」

真是有夠老實坦率的人,居然當著我面前這麼說,我默然無語,因為不知道這種情況該說什麼。

漾真沒註意到我的沈默,只是說下去。

「可是,在你因為赤獸大人的行為而開心大笑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我心中的討厭全部通通消失不見了!」她用力一揮手,強調著語氣道,「就是覺得好喜歡這樣的你,我也說不清楚,反正你一定要做我的朋友,朱華。」

我,那時候實在不應該大笑的。

被她的話一提醒我剛剛的失態,心中又出現微微氣惱,望著漾真那堅定認真的目光,我點點頭。

「我明白了!我也很喜歡你,我們就做朋友吧!漾真。」不管你目的為何,是單純想交個朋友也罷,是別有居心也罷,目前跟你在一起,對我有利無害。

「太好了!」她一把就捉住我的手,嘰嘰咕咕地就說了起來,「我有好多東西想讓你看,像火焰川、雪之光,藥石區、墜星地、桃花林還有我做的木偶,會動的,有空我做一個送你,它可以幫你做事,很有用的,另外佑京哥哥住的地方你應該沒去過吧!很漂亮哦!改天我們一起去玩,佑京哥哥泡的茶也超級好喝的,還有啊!有空我們可以央求佑京哥哥帶我們去人界玩,可以買很多好吃好玩的東西哦!」

被她捉住手,我微一楞,那雙柔嫰的手,非常溫暖,和我的冰冷恰好形成反比。

耳朵聽著她滔滔不絕說著要帶我去看什麼什麼,一堆東西說個沒完,我想,這就是所謂女人的菜市場吧!

雖然我大半時候都只是輕輕附和幾聲,但漾真卻能連綿不斷,不住口地一直說下去,我還真的蠻佩服的。

「對了!我知道了!」說到一半,她突然一聲恍然大悟的大喊。

「知道了什麼嗎?」已經習慣她那想到什麼做什麼的率性個性,我問。

「知道我應該先帶你去那裏了!」漾真興奮地盯著我,「朱華,我帶你去泡冰焱泉,那可是妖界最有名的地方之一!」

「聽起來不錯!」基本上,我比較想躲在凈室裏修練,或是去打怪獸增加實力,而不是去泡什麼冰焱泉。

但此時此刻,我總不能一臉認真向她說『漾真,我們一起去打怪獸吧!』這樣的話吧!

她口中的真正朋友,一起逛街一起玩一起傻笑一起聊天,就是沒有一起打怪獸這一條。

「當然不錯,不過冰炎泉是禁地,並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進去,」漾真想了想,「要請別人帶才行,這樣吧!我去問問佑京哥哥有沒有空,你去找忘川叔叔問看看。」

呃……我也要去問嗎?其實去不成也沒關系的!

一邊這麼想著,我一邊被漾真拉著跑進山莊。

進入山莊內後,說要去找她的佑京哥哥,她就蹦蹦跳跳離開了,而我,一時之間竟無處可去。

那個小樓,大概也進不去了吧!

當然,我也完全沒有照著漾真想法去找忘川詢問有關冰焱泉的意思,對於故人,現在的我逃都來不及,又不是瘋了,還主動去找。

正當我站在庭園裏盯著荷花池發著呆時,一陣嘻笑聲隱約傳來,有一群人朝這裏走來,我正要閃避。

「哦~~這不是魔界的家夥嗎?」有人註意到要躲開的我,說道。

我有點無奈的停下腳步,沒想到來得那麼快,我好想嘆氣啊!

雖然早就知道,我是不受歡迎的,這種場面遲早會出現,只是,真的出現時,還真麻煩。

我看著向我圍過來的人們,細數大概有十六個人左右,全是一些修為不過百年的妖族小鬼們,也只有這種人才會那麼沖動,一般老妖怪,肯定會表面對我笑咪咪,暗裏再玩詭計的那種。

那,我該怎麼解決呢?

乖乖站著,直到他們吵完好了,反正我也不趕時間。

所以,我就這樣站著,聽著他們或語含諷刺,或大吼大叫,或笑裏藏刀,吵吵鬧鬧的,一切我就是安靜聽著。

我試著認真一點聽他們發洩,但偶爾實在會忍不住,沒什麼焦距的目光移到天空,嗯~~這天上的雲,到底會飄到何處去呢?

心中浮現這種沒啥營養的問題。

正當我在想著這種沒營養的東西時,終於有人忍不住了,一個手突然向我推來,我左腳巧妙地退後一步,側肩閃過。

我倒是沒怪動手的人,畢竟是閃了神是我不對,沒辦法,對於弱者,我很難專註起精神應付。

不知可不可以用遁術逃跑?

腳跟蹬了蹬土地,果然還是封住了,沒辦法用遁術。

其實也是我的遁術還不到家,若是功力再高深點,即使是施了阻術的地方,也可以自由使用遁術。

我不想跟他們動手,這裏是他們的地盤,無論是因為什麼原因,若我一動手,所有的錯必定變成我要扛下。

「你這個瞧不起人的混蛋!!」出手推我沒推到的人氣憤叫道。

感受周圍所有人的怒氣高漲,我微皺起眉,再不走他們肯定會動手,在妖界好像老是遇到這種情形,被一群比我弱的家夥圍著打。

每次都要逃啊逃!實在有點懷念起魔界的日子了。

魔界人一向個體行動,跟妖界那種團結一心彼此幫忙的群架行為大不相同。

也許以後我要多多研究如何打團體戰,一對多的贏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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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荷花池邊,我看著圍在身邊怒氣高漲的眾人,人數共有十六個,該怎麼脫離呢?

「我有事,請你們讓一下好嗎?」索性把話挑明著說。

對方的人全部一楞,一時沒人出口,然後那個最激動的人手一抽,大吼出聲。

「別開玩笑了!你以為我們都是蠢蛋嗎?」他的叫聲中充斥莫名仇恨。

我身子微側,閃開打來的鞭子,看來不打不行。

我正考慮打架期間要多砸些瓶瓶罐罐,一來為了制造聲響引人過來察看,只要來個身份較高的,這場架就會止住,二來,是為了洩憤,實在有點受夠這些妖界人把對魔界的仇恨全轉到我身上的行為。

「如果真的那麼恨,就該找正主兒洩憤啊!」我小聲嘀咕,但沒讓他們聽清楚。

雙手一翻,我剛要動手,尖利的鳴笛聲卻在此時響起。

所有人全部停止動作,不約而同朝向後退開。

我也一楞,這是什麼聲音?

難不成是山莊內可以感應到打架的感應器,有點像防盜器之類的東西。

正想著,一種巨大的撞擊感就搖撼了整個山莊,土地震了震,有好幾人站立不穩,差點跌到在地上。

擡頭上望,滿綴星星的天空似乎扭曲了,暈眩出一種異樣的七彩光芒。

「有人在破壞禁制,快走!」不知是誰一聲喊,瞬間我身邊的人全部撤離乾凈。

意思是有人在攻擊嗎?

對這山莊沒什麼感情的我,心下只覺對攻擊者滿心的好感,幸好他這麼一打,我免去被圍毆的危險。

輕輕松松地躍上一旁屋瓦坐下,不過仔細一想,桃源可是被重重機制保護著,有什麼東西可以輕易破解迷宮般的奇門遁甲直接進來打這座山莊嗎?

奇門遁甲之術要破解,說難不難,說簡單又不簡單,但是,絕對不是力量強的人就可以闖進來的,腦袋要夠好才行。

不過,好像不太對啊!腦筋好的人會笨到硬碰結界嗎?

這個山莊的結界可不簡單啊!硬撼雖然看似很厲害,但也只是讓這裏晃個幾下而已,浪費力量的笨蛋做法,只要是有腦袋的人,就絕對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正這麼想著,一種介於鷹戾和虎吼之間的巨大叫聲猛然響起。

乍聽到這個聲音,我腦中突然茫然一空,那叫聲中有著絕望、孤獨、哀傷這些負面的情感,讓聽到的人都會受到影響,跟亞蘭德有時誘惑我時用的魔惑聲音有點類似,都是藉由聲音來影響他人。

大概因為習憤這種音惑,我很快就回覆清醒,然後離開屋瓦,我想看,到底是什麼東西會發出那樣的聲音?

很快就到達山莊門口,我擡眼望向遠方的天空,只見一片夜色之中,不時迸裂出術法的光芒,各種顏色術法光芒交織在一起,竟有一種炫爛的美。

他們在跟什麼對打,我略瞇了瞇眼,凝聚魔力在雙眼,破除夜色對視力的不良影響,然後我看到了。

一只巨大怪鳥被人圍在半空中,身體為陰黑色,只有一顆眼睛,卻散著血腥紅光,它張嘴又一聲大叫,我忙扶住一旁的門,才沒跌倒,反觀圍攻那鳥的人們,有一大半都從空中跌落於地,顯然是承受不了音惑的威力。

「這是火烏鴉!」是佑京的聲音。

「火烏鴉?」接著是漾真好奇的嗓音,「火烏不是神獸嗎?樣子不太像啊!」

我頭微偏,只見他們站立在門口不遠處觀戰,漾真見到我,露出欣喜笑容。

「朱華,這邊!」她連連招手。

我走過去,先微微向佑京躬身為禮,才在她身邊站好。

這次有點失禮,沒等佑京的回應,我目光就迅速移到遠處的打鬥,可以的話,我並不想看佑京臉上那會讓人忘卻孤獨冰冷的笑容,會讓人變得軟弱的溫暖。

「佑京哥哥,你還沒回答我。」漾真追問道,「火烏眼睛明明是金色,周身也散發太陽般金色的光芒,但這只火烏身上的顏色全都不對啊!」

良久後,佑京才開口。

「可能,被改造過吧!」他說道,「不只是顏色,火烏雖然性情兇暴,但畢竟是神獸的一種,不可能散發出這種陰毒的氣息,跟詛咒的味道很像。」

他話剛完,被火烏叫聲震落的人又全飛上空,並發出更強悍的法術,一時之間,五花八門的各種光芒全砸在火烏身上。

我嘴角一撇,心中微嘲,以多欺少果然是妖界人的手段。

「好可憐……」漾真也因這個慘烈又美麗的畫面心中有所觸動,我想她口中的好可憐大概不是指那些妖界人吧!

「它不會有事,」佑京安慰漾真道,「他們只想活捉它。」

活捉,是打算當役使獸嗎?

若是這只怪鳥的話,打起架來的確是無人能比的好幫手,我思索著,不過,我對這火烏總有種有點親近但又排斥的古怪感覺。

正想著,心中突然升起異感,我轉頭迅速向右望去。

在眼中映出的是,獨自站在十尺外的草原上赤獸的身影,在狂風下,紅發猶如黑夜燃出一道赤紅火焰飛揚著,淩亂卻有種說不出的美感。

美?

眉頭皺了皺,我在想什麼怪東西,赤獸跟美哪扯得上關系,只不過,我忍不住又朝他望去,總覺得他的感覺跟平常不太一樣。

我目光微微迷惑。

是他那盯著遠方戰鬥專註的神情嗎?

還是那明明望著,但卻似乎看著不知名、更遙遠地方的目光?

就連在站立的姿態,都跟以往不同,不是平常的赤獸。

到底是怎麼了?不自覺的,我竟朝向他踏前一步,然後在發現後及時收了回來。

強迫自已站好,反正,無論是怎麼回事,都跟我完全無關!一點關系也沒有,我在心裏對自己說道。

可是,顫抖的手狠狠交握在一起,他身周的氛圍是怎麼回事?

就好像,不是站在這裏一樣,不是站在這片大草原之中,不是在桃源裏,不再是那個喜愛捉弄小小看他生悶氣的赤獸,也不是會在小小回報他以惡作劇時,嘴角揚起的赤獸。

不是那位明明個性粗暴,卻會對小小溫柔的人。

手指與手指的不斷絞扭,用力到指端全無血色,但卻止不住我這些完全不必要的思想,像毒氣般,在心中蔓延開來,不斷侵蝕。

可惡!我在心中狠狠咒罵,很努力很努力才克制住內心的思想,眼睛卻移不開。

雙腳,終究沒有踏出去。

遠方,被法術攻擊大怒的火烏終於進行反擊,雙翅一張,突然狂湧而出的陰寒綠焰席卷開來,瞬間抹滅夜色的黑,周圍的妖界人紛紛散開,從遠方看起來就像是那綠焰是狂風,而無數妖界人是灰塵般隨風而散,但還是有十幾名速度不夠快的,連慘叫一聲都來不及就被綠焰吞噬。

然而這一切,我都沒去註意,目光只是盯著赤獸身上,他臉上的咒文在改變。

像有生命般,黑色的咒文自行改變了形狀。

有些咒文褪去,有些咒文變化出不同紋路,不只如此,隨著咒文的變化,力量的質也產生了變化。

忽然我眼睛一貶,消失了!赤獸的人突然在原地消失。

楞了楞,是在那邊嗎?

我雙眼立刻朝向火烏的方向看去,一開始還沒什麼變化,仍舊是一團綠焰騰空,但沒多久,大片大片的赤色火焰在夜空彌漫開來,逐漸覆住火烏的綠焰,讓它染上鮮紅的色彩。

即使身在遠處,但迎面而來的熾熱,卻絕非常人可以忍受,佑京輕輕上前幾步,襲向我們夾帶高熱的狂風又回覆原本清涼。

我和漾真松了口氣,彼此都為那赤焰的高熱感到吃驚,在那麼遠的地方都會感受到這種可怕的熱度,那,真正身處在火焰附近的人們與處在中央的火烏承受的是怎樣的高溫,只是想一想而已,都令人害怕。

不到一會兒,遠方的天空已是一片艷紅火焰,乍看之下竟像是覆蓋著天空的火色濃雲,在火雲的進逼下,火烏的綠焰轉瞬間已被吞噬大半。

就在此時,那火雲中閃現出無數個藍光點,並往山莊這裏飛來,仔細一看,那些藍光點是被水色光芒保護著的妖界人,有些人已經陷入昏迷,通通被送回山莊裏。

「是忘川叔叔嗎?」漾真看著那些藍光進入山莊內消失。

佑京微微點頭。

這麼大規模的保護兼傳送,居然是那個老是恍神到不知何處去的忘川所為。

我心中掩不住的驚訝。

到最後,遠方天空中的赤色焰雲終於全部取代掉綠色火焰,占據天際長空。

雖然對焰雲裏發生的事不甚明了,但我大概也能猜得出來,那只火烏是徹底落敗了,被赤獸打敗。

才只不過半刻鐘,以火攻火,他竟一人就解決了出動眾多妖界人都打不過的變種火烏鴉。

看著橫遍這整個天空的赤焰,我心中相當震驚。

那是,既耀眼又強大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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