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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凈室裏，我和漾真分別坐在木頭地板的蒲團上。
原本以為火烏的事件就此結束，沒想到事後過不久，我和樣真就被叫在這間凈室坐著。
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事？
不過看站在一旁，佑京那笑得一臉溫和的臉，應該不是什麼壞事。
如果連漾真都叫到這裏來的話，也不太可能是打算把我叫到密室裏，然後再偷偷摸摸做掉吧！
正當我思考中，門打開，忘川走了進來，我起身要行禮，他卻伸出手止住。
「坐著。」他口氣淡然，但我不自覺立刻乖乖坐好，我開始有點感覺到，雖然總是淡淡漠漠不關心一切，而且常常恍神，但忘川輕輕的一句話，勝過千軍萬馬！
怎麼說呢？會讓人什麼都不去想，就自然遵從他，所以外表年齡明明差不多，他卻會是比佑京『哥哥』高一級的忘川『叔叔』嗎？
我看著忘川，這時才發現他身上好像有什麼東西，別種生物的氣息，在…右手裏的樣子。
在我們面前坐下，忘川攤開右掌，上面是一顆發著微光的蛋，樣子看起來是蛋的東西。
要不是小了點，長相跟雞蛋倒是一模一樣。
「忘川叔叔，這是什麼？」漾真驚訝問道。
我沒說話，總覺得這個微弱氣息，在那裏感覺過。
「這是剛剛那只火烏。」忘川說著，「因為力量消耗太多，變成這様！」
聞言，漾真吃驚地張大嘴，連我都嚇了一跳，這個微弱的氣息，會是剛剛那只怪鳥。
「你們兩位都是火性體質，要讓火烏回覆元氣，最好的辦法是與本質相似的人簽訂共生契約，所有的弟子中，大概就你們兩位符合這個條件。」
原來如此，是成為役使獸嗎？
雖然我曾想過這只怪鳥會是打架的好幫手，但沒想到真會有這個機會，另外，忘川口中說只有我跟漾真符合，我看這話要打個折扣，應該是，在真正自己人的後輩中，只有我們兩個是火性體質。
話說回來，我已經不是第一次被說火性體質了，這大概就是我當初妖力具現化時變成火焰的原因了。
妖力屬火，所以我對水系的東西才會特別不擅長。
「咦！可赤獸大人不行嗎？」漾真疑惑道，「若是赤獸大人的話，這小東西應該會回覆得更快吧！」
小東西？
我開始覺得，漾真的思考方向有時還蠻不可思議的，用這種稱呼形容剛剛那只火烏，還真有點奇怪，就像是那火烏在她眼前不過是只需要保護、惹人憐愛的小白兔一樣。
真是，非常奇怪！
忘川搖搖頭。
「他的火焰，對這只火烏太烈了點，而且，火烏對他的幫助不大，不如給需要的人，這是他的意思。」
漾真聽完，若有所思了一會。
「那就給朱華好了。」她突然說道，楞了我一下，她向我露出坦率的笑容，「赤獸大人一定是這麼想的，想把火烏給朱華。」
眉皺出看不見的微痕，雖然火烏我是挺想要，但聽她這麼說，我反而完全失去了興致。
難不成，我弱到需要漾真這樣的人為我著想嗎？
控制不住的，我嘴角差一點就抿了起來，我非得得到赤獸、火烏和她的幫助嗎？
「赤獸並沒有這麼說！」一直沒開口的佑京突然出聲，臉上仍帶著溫和笑意，語氣卻很肯定，「我想他也沒這個意思，火烏鴉是神獸，性格又高傲殘暴，若是強行簽訂契約，對宿主和它本身都會造成傷害，只能讓它自己選擇適合的主人，我們是不能替它做決定的。」
「那，如果我們兩人都不合適呢？」漾真接著問。
「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們會召集山莊內所有火性體質的人，無論是誰，都讓火烏自己進行選擇。」佑京說道。
漾真沒再說話，看來是滿意了。
看我們已經沒有問題，忘川將蛋放在桌上，手掌上聚集一種淡藍色的光芒，緩緩輸入蛋中，隨著時間過去，蛋的外殼出現裂痕，然後碎裂開，一只周身微弱金光的紅眼烏鴉破殼而出。
形體雖小，卻是成鳥模様。
它沒有發出叫聲，而是用那血紅眼睛高傲地瞅向四周，看了一圈後，將目光停在漾真和我身上，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好一會。
「你們兩個伸出手。」忘川說道。
漾真和我依言伸出手，朝向火烏。
總覺得，這種認主簽約的儀式，跟人界人類召喚狗狗過來其實沒兩樣。
如果情況允許，我還真想捉一把火烏鴉專用的鳥飼料放在手掌誘拐它，只可惜，這樣是作弊吧！
而且，火烏專用的飼料，買得到嗎？
** ** ** ** ** ** ** ** ** ** ** ** ** **
擡著的手時間一久，有點無聊，我將目光轉到身旁的漾真身上，卻見她一臉平和的表情，堅定的雙眼只註視著面前火烏。
「朱華，別看我，看著它跟它說話。」漾真目光並未轉移開火烏，但嘴裏小聲提醒我，「普通靈獸都通靈性，更別提是神獸火烏了，你必須告訴它，你想怎麼做。」
咦？
用眼睛說話嗎？果然不是養一般貓狗，給吃的就過來的樣子。
不過有點好奇，她在跟火烏訴說著什麼呢？
我將目光轉回到火烏身上，越看越覺得它現在雖身體很小，氣息微弱，但雙眼睥睨間，高傲冷酷的眼神，確是剛剛那只強大的火烏鴉，但總覺得，有那裏不太對。
算了！現在不是想這種事的時候，我該跟火烏說什麼？
＜過來吧！這裏有吃的！＞不對！火烏那麼高傲的家夥，用吃的誘引肯定沒用，說不定還會激怒它。
＜你不過來，就劈了你！＞嗯，威脅這種怪物，為了小命著想，這種事還是少做為妙。
威脅利誘都不行，還有什麼特別的辦法嗎？
眼前的火烏雙目一直打量我跟漾真兩人，好消息是，它至少肯將目光放在我們身上，可能有在考慮，壞消息是，太久了！
那種目光就像是，古董玩家看著次等瓷器，很不滿意，但又因古董店只有這種次品，所以不得不認真考慮。
慢著！我現在不是思索火烏在想什麼的時候，我該思考的是，我該跟火烏說什麼？
正當我費盡心思，想找句吸引人的話時，火烏打量我們的目光突然停住，銳利的血眼定在我身上，目光竟非常認真。
耳邊聽到漾真有點可惜的輕嘆聲，我卻動也不能動。
眼睛正對著血紅眸子，移不開，瞳孔微微放大。
原來如此，難怪，我一直覺得不對勁。
火烏的氣息很熟悉，孤獨又絕望，深刻孤獨的氣息，曾經跟我起過感應的氣息。
是穿雲谷！
我腦中再度浮現出那一天在穿雲谷的事情，那時，我伸出卻又縮回的手，沒有握住的手，竟是火烏。
是它，我望著那血眸，那氣息絕不會有錯！
它跟來桃源，是無意？
不！它是來找我的，找舍棄它的我。
是想覆仇嗎？
盯著火烏，我的目光漸漸冰冷，但又出現疑惑，因為火烏正朝著我走過來。
是的！緩慢且謹慎，就像是野生的貓般小心翼翼地接近人類，它正嘗試接近我，連同心靈一起。
伸著手，我越來越迷惑，這是，怎麼了？
一模一様，跟穿雲谷那一天時相同，游移的孤獨心靈，朝著同樣孤獨的我靠近。
緩緩的，火烏靠近我，就在要跟我的手接觸時，我猛然張大眼，伸出的手用力縮回，並突然站起身！
我做不到，我盯著火烏。
沒想到，那雙血眸中閃過一抹光芒，滿滿盡是譏誚和怒意，然後將頭一撇，它跳入旁邊吃驚的漾真懷裏。
我一楞，但隨即明白。
是了！我倒是忘記了，它可是高傲的神獸火烏，怎麼可能對拒絕它的人伸出第二次的手，剛剛的一切，都只是報覆吧！
大概是打算先給我希望，再改投漾真的懷抱，用這樣報覆，來桃源也是來找我報覆的吧！
我心裏想著，試著冷靜下內心，但，很難。
心中究竟是憤怒或慚愧，很難分得清，但我沒有做錯，我只知道就算再重來一次，我依然會做著同樣的事。
那只火烏，可不能像養只竉物般對待，它要求的是心靈共享，這對我而言，是絕對辦不到的。
漾真臉上欣喜又訝異。
「真的嗎？」她問著懷中火烏，「要跟著我！」
火烏冷冷盯她一眼，撇開頭，不搭理她。
漾真也不在意，只是笑瞇瞇撫著懷中的火烏。
「那麼，先來簽訂共生契約吧！」忘川眼神和表情都沒因為火烏先靠近我，我縮回手，它最後選擇漾真的一連串行為有所改變，依然淡漠如昔。
漾真這時才想到我，帶著愧疚的目光，她看著我。
我露出微笑要她放心，卻沒再坐下來，輕輕一禮。
「那麼，我先告退了。」話完，我退出凈室。
外邊，己是晨光初透的天空，無雲的天空，很難想像出昨晚有那場火烏與赤獸的激鬥。
我漫步走著，這座山莊確實是個好地方，處處有不見匠氣的美麗花草樹木，一邊欣賞著一邊我走到樹園裏。
看著面前大約都是超過百齡的樹木，照顧很好的樣子，這裏就像是真的野生森林一樣，感覺起來，妖界人對種花種草都很有心得。
雙腳止步，停在樹園中央，放眼望去，不知何時，周遭盡是一片無數不知名古樹。
突然的，我伸拳狠狠撞擊在身旁一顆百年古木樹幹上，凝聚著魔力的拳並沒有擊裂這顆古木，而是陰柔地在樹幹上陷出一個拳印。
我生氣，非常生氣，心中全部都是被火烏給挑起的重重怒火。
到底在氣什麼，我不知道，只是，很生氣。
牙齒之間咬得死緊，不知過了多久，才放松下來，才控制得住內心狂溢的怒氣。
真是的！嘴角露出苦笑，我放松身體倚在樹幹上。
「有時候，我連自己在想什麼也搞不懂？」話聲輕得像是不小心溢出口。
明明火烏對我而言並不重要，明明先縮回手的人是我，但我終究被挑起了……像是被背叛的記憶，即使只有一點點。
雙眼，瞪著頭頂天空，不知道也弄不清，心裏的波濤洶湧是為什麼？
** ** ** ** ** ** ** ** ** ** ** ** ** **
站在樹林裏，我久久不動，等著心情平覆下來。
當心中的最後一絲怒火消逝後，我才發現周圍，好靜！
靜得有點不合常理，偏過頭我向右望去，眼睛，因看到佑京而驚訝睜大。
他為什麼在這裏，不，應該是，他是什麼時候在這裏的？
剛剛的一切，他都看到了嗎？
我表情不動分毫，心中卻已亂成一團。
佑京俊秀臉上並沒有帶著以往的溫和笑容，清泉般的目光註視著我一會，然後移到樹幹我打出的拳印上。
「很在乎嗎？」他說道。
什麼？思考有些混亂掉，我一時竟聽不懂他的意思。
看著我一臉茫然様，佑京嘴角一牽，露出笑容，溫暖如陽光的氣息也漸漸暈開來。
「火烏！」他說道，「很在乎吧！」
我轉開頭，不去看他的笑容，目光怔怔放在拳印上，我這是在乎嗎？
「若想變強，火烏確實是很大的助力。」佑京的聲音徐緩地傳進我耳中，一時之間，我竟有點恍神了。
我張開口，然後又合上。
「不！」為什麼，面對他很難說謊。
沒關系吧！這件事說真心話比較好，若真的被誤會我在乎火烏，就等於我在怨恨漾真得到火烏，這絕對不是個好的誤會。
「我並不是在乎火烏，」決定好了，我說出心裏話，「我確實想變強，但不屬於我自己本身的力量，倚靠他人得到的強大，不是我要的強。」假若真的得到火烏，對我不一定有好處，倚靠著火烏得到強大的力量，最後結果，將會是我的不思進取，本身力量的衰退，那絕非好事！
佑京俊秀臉上的笑容似乎變淡了些，溫和的黑眸中似乎閃過了什麼。
「變強了，又要做什麼？」他的聲音極低，不仔細聽很難聽清楚的音量。
變強了，又要做什麼？
我不知道！現在的我，根本無法想像變強的時候我會做什麼，並沒有特別想做的事，只是不想讓任何人幹涉我。
任何人，包括魔界的人桃源的人，所有人全部都在我身邊消失，我只要一個人就夠了！只要我夠強，我就能做到一個人的活著。
但現在的我也只能依附著他人生活，因為我太弱了。
突然一個醒覺，我在做什麼，只因為佑京一個自言自語似的問話，我就能思考這麼久。
想太多了，那麼遙遠未來的事，能不想就不要去想，想了又能做什麼呢？
「漾真應該簽好契約了吧！」我轉移話題，更為安全的話題，「共生契約我從來沒聽過，不知是怎樣的感覺？」
我雖跟妖虎少女訂過契約，但真正簽約的人只有妖虎少女，我並不需要遵守任何規定，不用付出什麼就可完全支配妖虎少女！換句話說，那契約對我沒有任何影響。
但共生契約，聽起來應該是屬於較平等的對等關系吧！
依火烏那種高傲的性格來看，是不可能簽下像魔界那種不平等和約的，我在心裏有點腹誹的想著，說不定漾真還吃虧了也不一定。
「共生契約是專門給受了重傷，無法靠自己康覆神獸使用的術法，神獸比人類更高等，也只有在他們生命垂危之際，才有可能跟人簽訂契約。」佑京回答我的話，聲音很淡。
他這樣說，我大概有點明白了，這麼說，像漾真與火烏這種情形，應該是漾真提供火烏回覆元氣用的火性妖氣，然後作為交換，火烏會在漾真有需要時幫助她，這是非常平等的雙向契！
這可麻煩了，那火烏，對我還有著恨意嗎？
如果它是自由之身，就可以隨意報覆我了。
嗯！我要不要趁火烏現在虛弱時，神不知鬼不覺找個時間幹掉它。
「要去看看嗎？」佑京的聲音打斷我內心的認真思考。
去看看也好，以防萬一，絕對不能讓那火烏變得太強，另外，它跟漾真之間的關系到底會變得怎麼樣，我也很好奇。
我點下頭。
「好的，那佑京大人您先請吧！」臉上有禮的笑容揚起不到一半就突然僵住，左手措不及防的被一把握住，覆上的溫暖讓我一時間竟無法思考。
「我們一起去吧！」不知何時移到我身邊的佑京，右手再自然不過地握著我的左手，又露出那種沁透人心的溫暖笑容，他牽著我緩緩向前走。
我…自己會走！這句話堵在胸口，卻怎麼都吐不出口。
我真不敢相信！！
他這個人是怎麼回事！
腦袋的結構果然很不一樣，他沒看到我臉上突然僵掉的笑容嗎？居然還能笑得一臉溫和無事地牽著我走。
另外這是什麼速度，他牽著我走的感覺就像是，一旦速度過快，我就會跌倒一樣，我是小孩子嗎？
真是個，超級無敵大怪人。
難怪憐惜說他絕不是表面看起來那樣的人，外表溫煦、豐神如玉的美少年，其實內心是個大怪胎是吧！
肯定是這樣，我一邊想著，一邊卻沒註意到，對於佑京的手，我的心中只有驚訝，卻沒有反感，並不需要刻意忍耐，不像米歐的吻手禮，不像憐惜的撲抱，我並不用刻意忍耐，不用提醒自己忍住。
因為，牽著我的那只手，我並沒有想甩開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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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紙窗照下的陽光，柔和地映在一名擁有明亮眼眸的少女身上，如同這樣的陽光，她臉上的表情也是柔和的，靜靜地望著身旁盤膝坐著，閉目運行功力的小男孩身上。
望著那少女，我微楞，這簡直就像是……聖母的光輝。
我和佑京回到凈室門口，一開門，眼前所見到的就是這副情景。
漾真好像有點變了，才短短不到幾個小時，她給人的感覺更明亮了。
很難以形容，如果說以前的她是一把火炬發出的光，現在的她依然發著光，但光的本質更接近太陽，金色的光芒。
但她臉色很不好，倚著墻坐著的姿態也虛軟無力。
我將目光轉向一旁的小男孩，大約八、九歲左右，黑色的發閃著微金，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那閉上的雙眼定是血紅色的，他就是那只火烏。
居然已經可以化成人形了，他在漾真身上到底奪取了多少力量？
看這情形，漾真為了提供火烏力量，恐怕犧牲了很多啊！
佑京走到漾真面前蹲下，漾真虛弱地朝他笑笑。
「佑京哥哥……」她輕聲叫道。
她這模樣，大概連動根手指都很困難，但這麼虛弱的漾真，那雙眼卻一直關註望著火烏，就好像對方現在的情況比她脆弱危急百倍似的。
「休息一下吧！」佑京手在她肩上輕輕拍了拍，「他不會有事。」
聽見佑京這麼說，漾真因為擔心火烏強撐著的身體此時才一軟，往旁邊倒落於地。
抱著昏倒的漾真站起身，佑京目光放在火烏身上好一會，才轉向我。
「我先送她回房。」他向我說道，「火烏現在正是重要時刻，請你守著他，別讓任何東西打擾了。」
我心中一楞，沒想到機會那麼快就來了。
「是的，請放心交給我吧！」我露出微笑。
等他們離開後，我將門合上，現在室內只有我跟火烏兩個，我走到角落裏，發動凈室修練時專用的小結界。
有了結界的掩護，無論裏面發生什麼事，或有什麼聲音，外面的人都不會察覺了。
那麼，我轉過身子，看著火烏化成的小男孩，雖然速度緩慢，但他正在長大，正在變強中，手上妖氣爪無聲無息地冒出。
不能受到打擾是嗎？
我緩緩靠近他，然後蹲下來，仔細打量眼前的人，果然沒錯，他在長大。
右手揚起，不能讓他成為能威脅我的存在，絕對，不行。
我正要揮下手，火烏臉上緊閉的雙眼突然張開，血紅色的眸子與我的眼睛對上，我的手硬生生停在半空中。
揮不下去，也不能揮下去！
他已經醒了嗎？
我緩緩放下手，眼睛卻不敢移往別處，只能與他對視著，那雙血紅眼睛裏，沒有東西！沒有任何情緒，我一楞，難不成他並不是真的醒了，只是感覺到危險才下意識張開眼睛。
我心裏猜測著，這麼說，我現在一樣可以下手的，他現在的情況應該動彈不得，只要，小小的打擾一下，就能破壞他運功了吧！
原本我是想用妖氣爪碰他幾下，打擾他運功，讓他出問題又不會被人發現是我下的手，但現在，在他的眼睛註視之下，我卻遲疑了。
他看得見我嗎？
如果火烏看得到我，知道是我下的手，姑且不論其他人的反應，單是漾真一人就可讓我吃不消了。
不過，他真的看得見嗎？
手放在嘴上，我心中激烈鬥爭著，衡量動手與不動手的得失問題。
室內，時間緩緩流逝，直到火烏的模樣成長到十五歲的模樣，我才終於下定決心。
抽身後退，我在門口處坐下，對現在的我而言，雖然火烏的敵意很麻煩，但漾真的善意才是我真正需要的。
更何況，跟漾真簽訂契的火烏我相信日後必定會受到束縛，想報覆我，也得看漾真的心意吧！
也許是感受到周圍環境的敵意消失了，火烏血紅色眸子閉上。
果然只是單純感受到敵意才無意識張開眼睛的嗎？
我看著他，對於火烏，我很不放心，以前就算是在魔界，也從未有人那麼恨過我，但火烏是真的恨我。
所以我才……明明知道，現在並不是毀掉他的最佳時機，但我剛剛仍想下手，要不是他睜了眼，我肯定不會猶疑，即使可能被其他人懷疑，我會出手。
雙手突然握緊，我真像個笨蛋一様，現在的我，最怕的不就是桃源等人對我的不信任嗎？
他們因為小小的關系對我毫無保留的付出，所以我在妖界才能那麼順利，還學得許多有用東西。
然而，這樣的關系連系卻是非常脆弱的，只要一丁點的懷疑成立，覆在我身上的、過去小小的表象就會碎裂，那麼到時的我在妖界將會寸步難行。
現在，絕不能動火烏，我雙手互相緊握。
陷入沈思的我，並沒有發覺火烏外表的成長已經到十七歲，並有停下來的跡象。
當我醒悟過來時，己經太遲了！
感覺到視線的註視，我猛然擡頭，才註意到他正盯著我看，事情發生的速度很快，我的目光才剛一觸及到火烏，他就動了，撲向我。
我只來得及移動身體，離開原來位置，連伸手防禦的時間都沒有，我閃開他不斷朝我攻來的身影。
可惡！我居然還啟動了結界，這下可沒人能進來阻止這家夥了，連一句話都不說就打過來，果然是恨我恨到骨子裏去了吧！
他的速度很快，才剛醒來而已，卻能跟上我使盡全力的移動速度，對於他的攻勢，我只能一直閃避，根本沒時間進行反擊或是防禦的動作。
可惡！可惡！真是太可惡了！
在凈室中，我們的身影，像兩道影子般飛速移動著。
他的力量果然還未全然恢覆，我一邊閃避一邊想著，不過已經夠強了，要不是我的實戰經驗很充足，閃避的地方都恰好是他的死角，我早就被擊中了。
現在我必須要有足夠的時間，只要半秒就夠了，讓我凝聚力量，但他實在太快！
咦？
正思索怎麼爭取時間的我，只覺左腳被什麼東西纏繞住的感覺，用力一蹬，我甩開那道力量，卻因此躲不過火烏的攻勢。
我一咬牙，沒辦法了！
雙腳一施力，我也朝他撞去，以攻止攻，這是我唯一想到的方式，雖然來不及凝聚力量，但我的身體仍比一般人強悍的多，就算我逃不過，也要你一起受傷，火烏！！
火烏在我改變方向，向他沖去時突然止住攻擊，一個偏身，雙手一動，就拿住我的左手腕，就在同時間，他變招我也變招，右手迅速握拳朝他撞去。
「沒用的！」火烏的聲音冷冷傲傲，就像是，他眼前的我，只是條小蟲子。
右拳被他的手掌按住，接著我腹部傳來被拳頭擊中的痛楚，因為那拳的強勁力道，身體不受控制向後飛出，撞在墻上。
「唔！」我手捂住腹部，痛死了！
我怕痛怕見自己的血，即使是在魔界，打架時我第一考慮都是自保，養成速攻的習慣也是因為如此，沒想到這次是陰溝裏翻了船，居然在不提防的時候，被火烏搶先攻擊。
火烏臉上的表情完全沒變，只是那血色眸子裏現出一絲殘暴的光芒，他迅速上前，伸手按住我的肩膀，讓我無法移動。
可惡！沒辦法反抗了！
我放松身體，對我松懈下來的模樣，火烏一點也不放心，反而眼神更加警戒。
望著這樣的他，我嘴角露出笑意。
「那麼，你想做什麼呢？」我說道，「殺了我解恨？你不怕漾真會因此傷心生氣。」一定是忘記漾真了吧！
看到我就攻擊的行為，肯定是直覺的反應，完全沒考慮到漾真的想法。
火烏默默看了我一會，嘴角居然也揚起，那是冷酷殘暴的笑容。
「你真以為，那女的能影響到我。」他低聲說道，眼裏盡是嘲諷，他右手擡起，輕柔地按在我左眼角上，「那麼，我想做什麼呢？」
他不在乎漾真，不可能！明明定契了，肯定是騙我的。
「真漂亮的眼睛，就像身處在雪地似的，孤獨一人的身影。」他的聲音低得像是在說給自己聽，「不知道挖出來後，是否還是那麼美麗，你說，我要不要試看看呢？朱華！」
我開不了口，只能望著他，那頭黑發閃著微金，血紅雙眼盡是暴戾。
我，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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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以為火烏的事件就此結束，沒想到事後過不久，我和樣真就被叫在這間凈室坐著。
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事？
不過看站在一旁，佑京那笑得一臉溫和的臉，應該不是什麼壞事。
如果連漾真都叫到這裏來的話，也不太可能是打算把我叫到密室裏，然後再偷偷摸摸做掉吧！
正當我思考中，門打開，忘川走了進來，我起身要行禮，他卻伸出手止住。
「坐著。」他口氣淡然，但我不自覺立刻乖乖坐好，我開始有點感覺到，雖然總是淡淡漠漠不關心一切，而且常常恍神，但忘川輕輕的一句話，勝過千軍萬馬！
怎麼說呢？會讓人什麼都不去想，就自然遵從他，所以外表年齡明明差不多，他卻會是比佑京『哥哥』高一級的忘川『叔叔』嗎？
我看著忘川，這時才發現他身上好像有什麼東西，別種生物的氣息，在…右手裏的樣子。
在我們面前坐下，忘川攤開右掌，上面是一顆發著微光的蛋，樣子看起來是蛋的東西。
要不是小了點，長相跟雞蛋倒是一模一樣。
「忘川叔叔，這是什麼？」漾真驚訝問道。
我沒說話，總覺得這個微弱氣息，在那裏感覺過。
「這是剛剛那只火烏。」忘川說著，「因為力量消耗太多，變成這様！」
聞言，漾真吃驚地張大嘴，連我都嚇了一跳，這個微弱的氣息，會是剛剛那只怪鳥。
「你們兩位都是火性體質，要讓火烏回覆元氣，最好的辦法是與本質相似的人簽訂共生契約，所有的弟子中，大概就你們兩位符合這個條件。」
原來如此，是成為役使獸嗎？
雖然我曾想過這只怪鳥會是打架的好幫手，但沒想到真會有這個機會，另外，忘川口中說只有我跟漾真符合，我看這話要打個折扣，應該是，在真正自己人的後輩中，只有我們兩個是火性體質。
話說回來，我已經不是第一次被說火性體質了，這大概就是我當初妖力具現化時變成火焰的原因了。
妖力屬火，所以我對水系的東西才會特別不擅長。
「咦！可赤獸大人不行嗎？」漾真疑惑道，「若是赤獸大人的話，這小東西應該會回覆得更快吧！」
小東西？
我開始覺得，漾真的思考方向有時還蠻不可思議的，用這種稱呼形容剛剛那只火烏，還真有點奇怪，就像是那火烏在她眼前不過是只需要保護、惹人憐愛的小白兔一樣。
真是，非常奇怪！
忘川搖搖頭。
「他的火焰，對這只火烏太烈了點，而且，火烏對他的幫助不大，不如給需要的人，這是他的意思。」
漾真聽完，若有所思了一會。
「那就給朱華好了。」她突然說道，楞了我一下，她向我露出坦率的笑容，「赤獸大人一定是這麼想的，想把火烏給朱華。」
眉皺出看不見的微痕，雖然火烏我是挺想要，但聽她這麼說，我反而完全失去了興致。
難不成，我弱到需要漾真這樣的人為我著想嗎？
控制不住的，我嘴角差一點就抿了起來，我非得得到赤獸、火烏和她的幫助嗎？
「赤獸並沒有這麼說！」一直沒開口的佑京突然出聲，臉上仍帶著溫和笑意，語氣卻很肯定，「我想他也沒這個意思，火烏鴉是神獸，性格又高傲殘暴，若是強行簽訂契約，對宿主和它本身都會造成傷害，只能讓它自己選擇適合的主人，我們是不能替它做決定的。」
「那，如果我們兩人都不合適呢？」漾真接著問。
「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們會召集山莊內所有火性體質的人，無論是誰，都讓火烏自己進行選擇。」佑京說道。
漾真沒再說話，看來是滿意了。
看我們已經沒有問題，忘川將蛋放在桌上，手掌上聚集一種淡藍色的光芒，緩緩輸入蛋中，隨著時間過去，蛋的外殼出現裂痕，然後碎裂開，一只周身微弱金光的紅眼烏鴉破殼而出。
形體雖小，卻是成鳥模様。
它沒有發出叫聲，而是用那血紅眼睛高傲地瞅向四周，看了一圈後，將目光停在漾真和我身上，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好一會。
「你們兩個伸出手。」忘川說道。
漾真和我依言伸出手，朝向火烏。
總覺得，這種認主簽約的儀式，跟人界人類召喚狗狗過來其實沒兩樣。
如果情況允許，我還真想捉一把火烏鴉專用的鳥飼料放在手掌誘拐它，只可惜，這樣是作弊吧！
而且，火烏專用的飼料，買得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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擡著的手時間一久，有點無聊，我將目光轉到身旁的漾真身上，卻見她一臉平和的表情，堅定的雙眼只註視著面前火烏。
「朱華，別看我，看著它跟它說話。」漾真目光並未轉移開火烏，但嘴裏小聲提醒我，「普通靈獸都通靈性，更別提是神獸火烏了，你必須告訴它，你想怎麼做。」
咦？
用眼睛說話嗎？果然不是養一般貓狗，給吃的就過來的樣子。
不過有點好奇，她在跟火烏訴說著什麼呢？
我將目光轉回到火烏身上，越看越覺得它現在雖身體很小，氣息微弱，但雙眼睥睨間，高傲冷酷的眼神，確是剛剛那只強大的火烏鴉，但總覺得，有那裏不太對。
算了！現在不是想這種事的時候，我該跟火烏說什麼？
＜過來吧！這裏有吃的！＞不對！火烏那麼高傲的家夥，用吃的誘引肯定沒用，說不定還會激怒它。
＜你不過來，就劈了你！＞嗯，威脅這種怪物，為了小命著想，這種事還是少做為妙。
威脅利誘都不行，還有什麼特別的辦法嗎？
眼前的火烏雙目一直打量我跟漾真兩人，好消息是，它至少肯將目光放在我們身上，可能有在考慮，壞消息是，太久了！
那種目光就像是，古董玩家看著次等瓷器，很不滿意，但又因古董店只有這種次品，所以不得不認真考慮。
慢著！我現在不是思索火烏在想什麼的時候，我該思考的是，我該跟火烏說什麼？
正當我費盡心思，想找句吸引人的話時，火烏打量我們的目光突然停住，銳利的血眼定在我身上，目光竟非常認真。
耳邊聽到漾真有點可惜的輕嘆聲，我卻動也不能動。
眼睛正對著血紅眸子，移不開，瞳孔微微放大。
原來如此，難怪，我一直覺得不對勁。
火烏的氣息很熟悉，孤獨又絕望，深刻孤獨的氣息，曾經跟我起過感應的氣息。
是穿雲谷！
我腦中再度浮現出那一天在穿雲谷的事情，那時，我伸出卻又縮回的手，沒有握住的手，竟是火烏。
是它，我望著那血眸，那氣息絕不會有錯！
它跟來桃源，是無意？
不！它是來找我的，找舍棄它的我。
是想覆仇嗎？
盯著火烏，我的目光漸漸冰冷，但又出現疑惑，因為火烏正朝著我走過來。
是的！緩慢且謹慎，就像是野生的貓般小心翼翼地接近人類，它正嘗試接近我，連同心靈一起。
伸著手，我越來越迷惑，這是，怎麼了？
一模一様，跟穿雲谷那一天時相同，游移的孤獨心靈，朝著同樣孤獨的我靠近。
緩緩的，火烏靠近我，就在要跟我的手接觸時，我猛然張大眼，伸出的手用力縮回，並突然站起身！
我做不到，我盯著火烏。
沒想到，那雙血眸中閃過一抹光芒，滿滿盡是譏誚和怒意，然後將頭一撇，它跳入旁邊吃驚的漾真懷裏。
我一楞，但隨即明白。
是了！我倒是忘記了，它可是高傲的神獸火烏，怎麼可能對拒絕它的人伸出第二次的手，剛剛的一切，都只是報覆吧！
大概是打算先給我希望，再改投漾真的懷抱，用這樣報覆，來桃源也是來找我報覆的吧！
我心裏想著，試著冷靜下內心，但，很難。
心中究竟是憤怒或慚愧，很難分得清，但我沒有做錯，我只知道就算再重來一次，我依然會做著同樣的事。
那只火烏，可不能像養只竉物般對待，它要求的是心靈共享，這對我而言，是絕對辦不到的。
漾真臉上欣喜又訝異。
「真的嗎？」她問著懷中火烏，「要跟著我！」
火烏冷冷盯她一眼，撇開頭，不搭理她。
漾真也不在意，只是笑瞇瞇撫著懷中的火烏。
「那麼，先來簽訂共生契約吧！」忘川眼神和表情都沒因為火烏先靠近我，我縮回手，它最後選擇漾真的一連串行為有所改變，依然淡漠如昔。
漾真這時才想到我，帶著愧疚的目光，她看著我。
我露出微笑要她放心，卻沒再坐下來，輕輕一禮。
「那麼，我先告退了。」話完，我退出凈室。
外邊，己是晨光初透的天空，無雲的天空，很難想像出昨晚有那場火烏與赤獸的激鬥。
我漫步走著，這座山莊確實是個好地方，處處有不見匠氣的美麗花草樹木，一邊欣賞著一邊我走到樹園裏。
看著面前大約都是超過百齡的樹木，照顧很好的樣子，這裏就像是真的野生森林一樣，感覺起來，妖界人對種花種草都很有心得。
雙腳止步，停在樹園中央，放眼望去，不知何時，周遭盡是一片無數不知名古樹。
突然的，我伸拳狠狠撞擊在身旁一顆百年古木樹幹上，凝聚著魔力的拳並沒有擊裂這顆古木，而是陰柔地在樹幹上陷出一個拳印。
我生氣，非常生氣，心中全部都是被火烏給挑起的重重怒火。
到底在氣什麼，我不知道，只是，很生氣。
牙齒之間咬得死緊，不知過了多久，才放松下來，才控制得住內心狂溢的怒氣。
真是的！嘴角露出苦笑，我放松身體倚在樹幹上。
「有時候，我連自己在想什麼也搞不懂？」話聲輕得像是不小心溢出口。
明明火烏對我而言並不重要，明明先縮回手的人是我，但我終究被挑起了……像是被背叛的記憶，即使只有一點點。
雙眼，瞪著頭頂天空，不知道也弄不清，心裏的波濤洶湧是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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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樹林裏，我久久不動，等著心情平覆下來。
當心中的最後一絲怒火消逝後，我才發現周圍，好靜！
靜得有點不合常理，偏過頭我向右望去，眼睛，因看到佑京而驚訝睜大。
他為什麼在這裏，不，應該是，他是什麼時候在這裏的？
剛剛的一切，他都看到了嗎？
我表情不動分毫，心中卻已亂成一團。
佑京俊秀臉上並沒有帶著以往的溫和笑容，清泉般的目光註視著我一會，然後移到樹幹我打出的拳印上。
「很在乎嗎？」他說道。
什麼？思考有些混亂掉，我一時竟聽不懂他的意思。
看著我一臉茫然様，佑京嘴角一牽，露出笑容，溫暖如陽光的氣息也漸漸暈開來。
「火烏！」他說道，「很在乎吧！」
我轉開頭，不去看他的笑容，目光怔怔放在拳印上，我這是在乎嗎？
「若想變強，火烏確實是很大的助力。」佑京的聲音徐緩地傳進我耳中，一時之間，我竟有點恍神了。
我張開口，然後又合上。
「不！」為什麼，面對他很難說謊。
沒關系吧！這件事說真心話比較好，若真的被誤會我在乎火烏，就等於我在怨恨漾真得到火烏，這絕對不是個好的誤會。
「我並不是在乎火烏，」決定好了，我說出心裏話，「我確實想變強，但不屬於我自己本身的力量，倚靠他人得到的強大，不是我要的強。」假若真的得到火烏，對我不一定有好處，倚靠著火烏得到強大的力量，最後結果，將會是我的不思進取，本身力量的衰退，那絕非好事！
佑京俊秀臉上的笑容似乎變淡了些，溫和的黑眸中似乎閃過了什麼。
「變強了，又要做什麼？」他的聲音極低，不仔細聽很難聽清楚的音量。
變強了，又要做什麼？
我不知道！現在的我，根本無法想像變強的時候我會做什麼，並沒有特別想做的事，只是不想讓任何人幹涉我。
任何人，包括魔界的人桃源的人，所有人全部都在我身邊消失，我只要一個人就夠了！只要我夠強，我就能做到一個人的活著。
但現在的我也只能依附著他人生活，因為我太弱了。
突然一個醒覺，我在做什麼，只因為佑京一個自言自語似的問話，我就能思考這麼久。
想太多了，那麼遙遠未來的事，能不想就不要去想，想了又能做什麼呢？
「漾真應該簽好契約了吧！」我轉移話題，更為安全的話題，「共生契約我從來沒聽過，不知是怎樣的感覺？」
我雖跟妖虎少女訂過契約，但真正簽約的人只有妖虎少女，我並不需要遵守任何規定，不用付出什麼就可完全支配妖虎少女！換句話說，那契約對我沒有任何影響。
但共生契約，聽起來應該是屬於較平等的對等關系吧！
依火烏那種高傲的性格來看，是不可能簽下像魔界那種不平等和約的，我在心裏有點腹誹的想著，說不定漾真還吃虧了也不一定。
「共生契約是專門給受了重傷，無法靠自己康覆神獸使用的術法，神獸比人類更高等，也只有在他們生命垂危之際，才有可能跟人簽訂契約。」佑京回答我的話，聲音很淡。
他這樣說，我大概有點明白了，這麼說，像漾真與火烏這種情形，應該是漾真提供火烏回覆元氣用的火性妖氣，然後作為交換，火烏會在漾真有需要時幫助她，這是非常平等的雙向契！
這可麻煩了，那火烏，對我還有著恨意嗎？
如果它是自由之身，就可以隨意報覆我了。
嗯！我要不要趁火烏現在虛弱時，神不知鬼不覺找個時間幹掉它。
「要去看看嗎？」佑京的聲音打斷我內心的認真思考。
去看看也好，以防萬一，絕對不能讓那火烏變得太強，另外，它跟漾真之間的關系到底會變得怎麼樣，我也很好奇。
我點下頭。
「好的，那佑京大人您先請吧！」臉上有禮的笑容揚起不到一半就突然僵住，左手措不及防的被一把握住，覆上的溫暖讓我一時間竟無法思考。
「我們一起去吧！」不知何時移到我身邊的佑京，右手再自然不過地握著我的左手，又露出那種沁透人心的溫暖笑容，他牽著我緩緩向前走。
我…自己會走！這句話堵在胸口，卻怎麼都吐不出口。
我真不敢相信！！
他這個人是怎麼回事！
腦袋的結構果然很不一樣，他沒看到我臉上突然僵掉的笑容嗎？居然還能笑得一臉溫和無事地牽著我走。
另外這是什麼速度，他牽著我走的感覺就像是，一旦速度過快，我就會跌倒一樣，我是小孩子嗎？
真是個，超級無敵大怪人。
難怪憐惜說他絕不是表面看起來那樣的人，外表溫煦、豐神如玉的美少年，其實內心是個大怪胎是吧！
肯定是這樣，我一邊想著，一邊卻沒註意到，對於佑京的手，我的心中只有驚訝，卻沒有反感，並不需要刻意忍耐，不像米歐的吻手禮，不像憐惜的撲抱，我並不用刻意忍耐，不用提醒自己忍住。
因為，牽著我的那只手，我並沒有想甩開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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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紙窗照下的陽光，柔和地映在一名擁有明亮眼眸的少女身上，如同這樣的陽光，她臉上的表情也是柔和的，靜靜地望著身旁盤膝坐著，閉目運行功力的小男孩身上。
望著那少女，我微楞，這簡直就像是……聖母的光輝。
我和佑京回到凈室門口，一開門，眼前所見到的就是這副情景。
漾真好像有點變了，才短短不到幾個小時，她給人的感覺更明亮了。
很難以形容，如果說以前的她是一把火炬發出的光，現在的她依然發著光，但光的本質更接近太陽，金色的光芒。
但她臉色很不好，倚著墻坐著的姿態也虛軟無力。
我將目光轉向一旁的小男孩，大約八、九歲左右，黑色的發閃著微金，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那閉上的雙眼定是血紅色的，他就是那只火烏。
居然已經可以化成人形了，他在漾真身上到底奪取了多少力量？
看這情形，漾真為了提供火烏力量，恐怕犧牲了很多啊！
佑京走到漾真面前蹲下，漾真虛弱地朝他笑笑。
「佑京哥哥……」她輕聲叫道。
她這模樣，大概連動根手指都很困難，但這麼虛弱的漾真，那雙眼卻一直關註望著火烏，就好像對方現在的情況比她脆弱危急百倍似的。
「休息一下吧！」佑京手在她肩上輕輕拍了拍，「他不會有事。」
聽見佑京這麼說，漾真因為擔心火烏強撐著的身體此時才一軟，往旁邊倒落於地。
抱著昏倒的漾真站起身，佑京目光放在火烏身上好一會，才轉向我。
「我先送她回房。」他向我說道，「火烏現在正是重要時刻，請你守著他，別讓任何東西打擾了。」
我心中一楞，沒想到機會那麼快就來了。
「是的，請放心交給我吧！」我露出微笑。
等他們離開後，我將門合上，現在室內只有我跟火烏兩個，我走到角落裏，發動凈室修練時專用的小結界。
有了結界的掩護，無論裏面發生什麼事，或有什麼聲音，外面的人都不會察覺了。
那麼，我轉過身子，看著火烏化成的小男孩，雖然速度緩慢，但他正在長大，正在變強中，手上妖氣爪無聲無息地冒出。
不能受到打擾是嗎？
我緩緩靠近他，然後蹲下來，仔細打量眼前的人，果然沒錯，他在長大。
右手揚起，不能讓他成為能威脅我的存在，絕對，不行。
我正要揮下手，火烏臉上緊閉的雙眼突然張開，血紅色的眸子與我的眼睛對上，我的手硬生生停在半空中。
揮不下去，也不能揮下去！
他已經醒了嗎？
我緩緩放下手，眼睛卻不敢移往別處，只能與他對視著，那雙血紅眼睛裏，沒有東西！沒有任何情緒，我一楞，難不成他並不是真的醒了，只是感覺到危險才下意識張開眼睛。
我心裏猜測著，這麼說，我現在一樣可以下手的，他現在的情況應該動彈不得，只要，小小的打擾一下，就能破壞他運功了吧！
原本我是想用妖氣爪碰他幾下，打擾他運功，讓他出問題又不會被人發現是我下的手，但現在，在他的眼睛註視之下，我卻遲疑了。
他看得見我嗎？
如果火烏看得到我，知道是我下的手，姑且不論其他人的反應，單是漾真一人就可讓我吃不消了。
不過，他真的看得見嗎？
手放在嘴上，我心中激烈鬥爭著，衡量動手與不動手的得失問題。
室內，時間緩緩流逝，直到火烏的模樣成長到十五歲的模樣，我才終於下定決心。
抽身後退，我在門口處坐下，對現在的我而言，雖然火烏的敵意很麻煩，但漾真的善意才是我真正需要的。
更何況，跟漾真簽訂契的火烏我相信日後必定會受到束縛，想報覆我，也得看漾真的心意吧！
也許是感受到周圍環境的敵意消失了，火烏血紅色眸子閉上。
果然只是單純感受到敵意才無意識張開眼睛的嗎？
我看著他，對於火烏，我很不放心，以前就算是在魔界，也從未有人那麼恨過我，但火烏是真的恨我。
所以我才……明明知道，現在並不是毀掉他的最佳時機，但我剛剛仍想下手，要不是他睜了眼，我肯定不會猶疑，即使可能被其他人懷疑，我會出手。
雙手突然握緊，我真像個笨蛋一様，現在的我，最怕的不就是桃源等人對我的不信任嗎？
他們因為小小的關系對我毫無保留的付出，所以我在妖界才能那麼順利，還學得許多有用東西。
然而，這樣的關系連系卻是非常脆弱的，只要一丁點的懷疑成立，覆在我身上的、過去小小的表象就會碎裂，那麼到時的我在妖界將會寸步難行。
現在，絕不能動火烏，我雙手互相緊握。
陷入沈思的我，並沒有發覺火烏外表的成長已經到十七歲，並有停下來的跡象。
當我醒悟過來時，己經太遲了！
感覺到視線的註視，我猛然擡頭，才註意到他正盯著我看，事情發生的速度很快，我的目光才剛一觸及到火烏，他就動了，撲向我。
我只來得及移動身體，離開原來位置，連伸手防禦的時間都沒有，我閃開他不斷朝我攻來的身影。
可惡！我居然還啟動了結界，這下可沒人能進來阻止這家夥了，連一句話都不說就打過來，果然是恨我恨到骨子裏去了吧！
他的速度很快，才剛醒來而已，卻能跟上我使盡全力的移動速度，對於他的攻勢，我只能一直閃避，根本沒時間進行反擊或是防禦的動作。
可惡！可惡！真是太可惡了！
在凈室中，我們的身影，像兩道影子般飛速移動著。
他的力量果然還未全然恢覆，我一邊閃避一邊想著，不過已經夠強了，要不是我的實戰經驗很充足，閃避的地方都恰好是他的死角，我早就被擊中了。
現在我必須要有足夠的時間，只要半秒就夠了，讓我凝聚力量，但他實在太快！
咦？
正思索怎麼爭取時間的我，只覺左腳被什麼東西纏繞住的感覺，用力一蹬，我甩開那道力量，卻因此躲不過火烏的攻勢。
我一咬牙，沒辦法了！
雙腳一施力，我也朝他撞去，以攻止攻，這是我唯一想到的方式，雖然來不及凝聚力量，但我的身體仍比一般人強悍的多，就算我逃不過，也要你一起受傷，火烏！！
火烏在我改變方向，向他沖去時突然止住攻擊，一個偏身，雙手一動，就拿住我的左手腕，就在同時間，他變招我也變招，右手迅速握拳朝他撞去。
「沒用的！」火烏的聲音冷冷傲傲，就像是，他眼前的我，只是條小蟲子。
右拳被他的手掌按住，接著我腹部傳來被拳頭擊中的痛楚，因為那拳的強勁力道，身體不受控制向後飛出，撞在墻上。
「唔！」我手捂住腹部，痛死了！
我怕痛怕見自己的血，即使是在魔界，打架時我第一考慮都是自保，養成速攻的習慣也是因為如此，沒想到這次是陰溝裏翻了船，居然在不提防的時候，被火烏搶先攻擊。
火烏臉上的表情完全沒變，只是那血色眸子裏現出一絲殘暴的光芒，他迅速上前，伸手按住我的肩膀，讓我無法移動。
可惡！沒辦法反抗了！
我放松身體，對我松懈下來的模樣，火烏一點也不放心，反而眼神更加警戒。
望著這樣的他，我嘴角露出笑意。
「那麼，你想做什麼呢？」我說道，「殺了我解恨？你不怕漾真會因此傷心生氣。」一定是忘記漾真了吧！
看到我就攻擊的行為，肯定是直覺的反應，完全沒考慮到漾真的想法。
火烏默默看了我一會，嘴角居然也揚起，那是冷酷殘暴的笑容。
「你真以為，那女的能影響到我。」他低聲說道，眼裏盡是嘲諷，他右手擡起，輕柔地按在我左眼角上，「那麼，我想做什麼呢？」
他不在乎漾真，不可能！明明定契了，肯定是騙我的。
「真漂亮的眼睛，就像身處在雪地似的，孤獨一人的身影。」他的聲音低得像是在說給自己聽，「不知道挖出來後，是否還是那麼美麗，你說，我要不要試看看呢？朱華！」
我開不了口，只能望著他，那頭黑發閃著微金，血紅雙眼盡是暴戾。
我，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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