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然並沒有昏迷多久，甚至還保留了一些意識。當醫生把針紮進他的血管裏時，他便被嚇醒了。

他看了看周圍，應該是校醫室。隱約記得他好像是被主任抱過來的，還真是夠丟人的。蘇錦……去哪裏了？

“白然，你終於醒了啊”蘇錦剛剛被校醫拉去聊了一會兒，想到校醫說他是情緒起伏太大才會引發劇烈的胃痙攣，是生生疼暈的，心中就內疚得不行，一臉乖巧的跑到床前，滿眸關切:“那個……校醫在外面吃飯呢，你感覺怎麽樣？要不要我去叫他？”

“不用。”暈了這麽一會兒竟像是把這些時間以來積壓的疲累都引發了出來一般，四肢無力，肌肉酸痛，胃裏的痛楚也並沒有緩解多少，簡直是哪裏都不舒服。但是白然也只是微微蹙了蹙眉，便靠著床頭坐了起來，聲音還有些虛浮:“幾點了？”

“一點多了……那個，主任說讓你好好休息，下午不用去上班了。校醫說，推薦你去做個胃鏡……”

白然自動忽略了什麽胃鏡，心中默默想著自己今天下午都有哪個班的課。下午他好像只有一節課，明天自習補一下就行了。但是還有節晚課，晚上還是應該過來一趟……

白然的思緒再次被胃裏翻攪起來的痛楚打斷了，這樣反覆的疼痛倒是很少有的。他抿了抿唇，看了眼自己掛著的點滴，覺得有些奇怪:“這打的是什麽藥？”

“是退燒的……校醫說你得過肺炎，發燒的話容易再覆發，還是打一針比較好。”

他什麽時候發燒的？白然皺了皺眉，又看了一眼點滴，忍住想把它拔掉的想法，才終於把目光落在了蘇錦身上:“點滴打得慢，不必等我，回去吧。”

蘇錦搖了搖頭，糾結了半天，還是坐到了他旁邊，環住了他的肩。白然這會兒也沒什麽力氣，便順勢靠在了她身上，然後便聽她軟聲軟氣的說道:“對不起……你要是不喜歡，我就不理蘇北了。”

白然聞言不由輕笑了一聲:“你舍得嗎？”

“這哪有什麽舍不舍得的，誰能有你重要呢？”蘇錦抱緊了他的肩，被他的骨頭硌得肉疼也不願意松開。

白然卻撐著床鋪勉力離開她的懷抱坐了起來，半低著頭，讓人看不清他的神色:“蘇錦，我不想逼迫你做出什麽決定，也不想你為了我而改變什麽。我……體質也的確不是很好，也不想總是麻煩你。還結過一次婚，有女兒……是我配不上你，所有人都覺得我們不般配，所以……”

“那我還覺得，我和你挺配的呢！”蘇錦急忙打斷他的話，不叫他再說下去:“我之前說的都是氣話，沒用腦子的，你別介意。我還是那句話，你就是離過十次婚，就是七老八十了，也是最好的！”

“可是你介意。”白然撐著床鋪的手臂隱隱有些發抖，聲音卻格外平靜:“我很抱歉，你介意的事，是我沒辦法改變的。”

“我不是，我沒介意這個，我……”蘇錦覺得有些百口莫辯，急得眼圈都紅了，然後自暴自棄的說出一句:“你抱著我叫別人的名字，還不許我介意了啊。那改天我也抱著你叫明陽哥哥或者蘇北，看你介不介意。”

白然被她噎得一窒，一直打晃的手臂再難支撐自己的身體，重重的摔在了床上。他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過了一會兒才喘出一口氣，然後又屏住了呼吸，冷汗也隨之出了一重又一重。但是他卻始終沒有發出半點兒聲音，甚至微微側了側身體，努力背對著她，緊緊咬住了自己的唇。直到蔓延得嘴裏都是血腥味，也沒有松開。

蘇錦被他嚇得把正在吃飯的校醫拽了過來，校醫看了看白然的模樣，在他腿上的穴位處用力揉了幾下。見他的身體有所放松，又轉過頭來一臉無奈地道:“妹子，人都這樣了，你就和他好好說話唄。要不你們去正經醫院看看，讓我好好吃個飯成嗎？”

“對對對不起，我一定註意。”蘇錦被訓得像個小學生一樣，戰戰兢兢的看著他出去了，才又蹭到了白然身邊，輕輕戳了戳他的後背:“我就是說說，又不會真的叫誰的名字……你怎麽真的生氣了。”

白然的聲音有些發虛，聽著愈發可憐:“你……還想叫誰？”

“誰也不叫，只想你。”蘇錦摸了一把他的後背，然後果斷躺了上去，摟住了他的腰:“我這一顆心裏裝著的都是你，哪還有心情叫別人。”

“和誰學的，這麽油嘴滑舌的。”白然抿了抿唇，掩飾掉唇角不自覺彎起的笑意，輕輕拍了一下她箍在自己腰間的手臂:“下去。”

“我這是自學成才。”蘇錦蹭了蹭他的後背，道:“才不要下去，最近凈批卷子來著，都沒有什麽時間抱你。我真的，超想你的。”

“天天擡頭不見低頭見的，想什麽？”

“那也想你，就是想你。”蘇錦愈發緊的箍住了他的腰，聽見他小小的抽氣聲，又連忙松了力度，攤開手掌覆在他的上腹。那裏還隱隱有些抽動，像是抽筋了一樣。蘇錦忍不住輕輕揉了揉，小聲嘀咕道:“然然，以後你不開心就告訴我嘛，幹嘛要自己生氣。要是被你的那些迷妹們知道了我把你氣暈了，我怕是就要成為第一個被學生群毆的老師了……我這還沒辭職呢。”

“沒想和你生氣。”感受到身後的溫暖，白然的聲音也終於溫軟了下來:“從前，的確是我對不起你，你記恨也是應該的。如果趙玉晗把這事說出去，的確容易引起不小的混亂，你的打算也算周全。至於蘇北……也不是你主動吻他的，你反應那麽慢，被強吻的話也的確很難避開，我的確沒什麽好生氣的。”

“那你就是吃醋了？”蘇錦覺得有些好笑:“然後就把自己酸成這樣？然然你也太……”

“你被他強吻了，還對他笑，還處處為他考慮，對他那麽關心，還不許我吃個醋嗎？”白然輕哼了一聲，耳朵卻是難以控制的紅了起來。他怎麽感覺因為吃醋而躺到這裏，似乎更丟人了。

蘇錦果然在他身後笑開了，笑得白然瞪了她好幾眼她也恍然未覺。直到白然的手機瘋狂的震動起來，她才稍微收斂了些。

白然被她笑得滿臉通紅，看了眼手機上閃爍著的名字，卻又迅速白了下去。他接了電話，有些低沈的“餵”了一聲。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麽，使得他的面色又難看了起來，連唇色都蒼白起來。直到對方掛斷了電話，他的神情還有些恍惚，然後一把扯掉了自己手背上的針，穿了鞋便往跑。

“哎？白然，你等等……”蘇錦連忙追了上去，卻完全跟不上他的步子。不過還沒等他走出校門，他就不得不停了腳步，彎下身子，大口大口的喘了幾下，額角上的汗珠兒也隨之大顆大顆的砸了下來。

“白然？到底怎麽了？”蘇錦輕輕撫了撫他的後背，觸手全是濕冷的汗水，讓她有些心驚。明明剛才都已經好了許多了，怎麽又……

白然用力摁了一下腹部，又直起身體大步往外走，音色沈重:“我媽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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