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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劫持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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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靜被這怪物盯得渾身不舒服,又再叫起來:「怎麽了?還不快走?再不走就——」「你們以為憑這個不成材的家夥,就能要挾我雷九諦嗎?」

雷九諦此語一出,最驚訝的不是燕橫等人,而是在場兩個秘宗門弟子。

他們雖知道掌門喜怒無常,從山東回來後更有些幾近瘋狂,但萬沒想到本門弟子——而且是「玉麒堂」的「內弟子」——在他眼中竟如敝履。

旁邊的游天豪訝異地瞧著師父,豈料雷九諦也以詭異的笑容對著他。當游天豪不明所以之際,銀光自他下方揚起!

一抹濃濃的鮮血,潑灑在走廊旁的紙窗上,繪出一團教人驚心的赤紅圖案!

喉頸破裂的游天豪,帶著至死不信的眼神倒下來。

雷九諦手起刀落就把自己的親傳徒弟斃了,在場眾人無不震驚。童靜更是嚇得渾身顫抖。

——這家夥……已經完全瘋了

練飛虹此時猛然怒瞪雷九諦。他沒想過自己二十一年前擊敗此人,今日竟造就出這樣一頭怪物來。

躺在地上的許方南,更當場嚇得尿濕褲襠,張著抖震的嘴巴,久久未能言語。

燕橫一心只想逼使雷九諦撤退,未想過會引發師父殘殺徒弟這等難以想象的暴舉,震驚中漸漸將「靜物劍」移離了許方南的咽喉。

雷九締的眼珠轉來轉去,環視走廊兩邊「破門六劍」等人,冷笑著說:「怎麽了?殺個人而已,你們沒見過?」

刑瑛瞧著雷九論滿不在乎的樣子,無法置信地搖頭。

雷九諦輕輕閉目,深深吸進一口氣,張開眼又說:「你們知道我是怎麽走到這裏來的嗎?」

聽到這句話,燕橫、圓性等人心中一震。

雷九諦摸摸鼻子:「是這個。我嗅著藥的氣味找來的。」他笑著又再看看眾人:「而你們幾個不約而同都趕到這裏來,證明我沒有找錯……」

圓性仍半跪著為龐天順包紮,但其實屈曲的雙腿已經在暗中蓄勢,隨時準備躍出去。

燕橫、童靜、練飛虹亦如是,心裏已經預備出盤。

雷九諦怎會感受不到這驟升的殺氣?但他仍毫不在乎似地笑著,看著眾人時故意露出疑惑的表情:

「……啊,對了,你們裏面那個辮子頭的家夥呢?」童靜一聽之下,情不自禁瞧向雷九諦身後的紙窗。

雷九諦從她焦急的視線,更知道自己猜算沒錯,心頭狂喜。

童靜既已露出馬腳,圓性不再等待,壯軀忽然就如猛虎撲出,發聲吐氣間一記少林「鐵掃堂」蹴向雷九請的膝蓋!

同時燕橫也發動,跨步間身體成一字,疾如光影的「星追月」直指雷九諦咽喉!

練飛虹和童靜也緊接出擊,從兩側各運刀劍攻擊雷九諦!

「破門六劍」裏的四人合擊,威力即連秘宗掌門也無法小覷。

但雷九諦已不在原位。

他以「燕青迷步」獨有的退法後奔兩步,黑衣身影猛地倒後起跳,以背項撞破了定廊側那列染血的紙窗,遁入了房間!

紙窗一撞穿,室內飄出的藥香更濃。

圓性等四人撲了個空,急忙追擊過去,但還沒有越過窗檻,已全部呆在當場。

只見房間裏,雷九諦已站在木床旁邊,手中銀刀架在躺於床上、被皮帶束縛動彈不得的荊裂頸項上。

四人的臉色都青白了。童靜更是湧出眼淚來。

「破門六劍」的靈魂人物,此刻命在敵人刀鋒之下。

雷九諦得意地瞧著燕橫,學著他剛才劫持許方南時的語氣說:

「你動手,他死。」

上次在樹林裏他同樣挾持著練飛虹,卻被「破門六劍」在刀口底下救走,雷九諦視為奇恥大辱,今次決心不會再犯錯。

「不要!」燕橫焦急地揮手說,眼晴也是通紅。自從離開青城山後,他沒再流過淚。燕橫回想這兩年來的一切:荊裂在青城山上擊殺錫昭屛救了他;帶著他游歷修練,有如黑夜的星光給他指引人生的路向;從「盈花館」到「清蓮寺」,一次又一次生死與共的並肩作戰……

——這個世上,不是每個人都有練武的理由。

——真正的天才,必然相信自己是天才。

——世上所有值得做的事,都是困難的。

燕橫知道,自己今天能活著走到這地步,都是因為這個男人。

他記起初下青城山那時候,荊裂曾經要他承諾:假如荊裂遇上什麽危險,他不要來拯救,要留著命去報仇。

可是現在已經不同了。相比之下,向武當覆仇也好,覆興青城派也好,都不再重要。此刻燕橫寧可代替荊裂被那刀鋒架著頸項。

圓性緊握雙拳,咬得下唇出血。他不敢咆吼一句,怕刺激雷九諦馬上下手,但心頭就像一鍋沸騰的水。

——我向佛祖誓願:荊裂若有什麽閃失,絕對不會讓這魔頭有命踏出這個房間!練飛虹的白眉斜斜垂下來,似已失卻一切希望。

——不該這樣的……像他這樣的漢子,不該這樣死……,

然而全場最應該顯得驚恐憤怒的那個人,此時才輕輕睜開眼晴來,好像從甜美的夢中

睡擊,瞧著他上方的雷九諦,竟然還露出自在的笑容來。

「又見面了。」荊裂輕松地向雷九諦說,仿佛完全沒留意對方鋒利的刀口,就貼在自己頸項皮膚上,只要雷九諦隨便拖割,他這二十幾年不斷奮戰、追求最強頂峰的人生,就要馬上終結。

雷九諦肅然俯視荊裂,對他這一貫的笑容甚不耐煩。

荊裂不在乎地揚一揚眉,又向雷九諦問:「你那肩頭,已經全好了沒有?」

此語一出,雷九諦感覺曾被荊裂「浪花斬鐵勢」砍傷的左肩內裏,仿佛生起一陣尖銳的寒意。他額上的虎紋折起來,憤怒像快滿溢,眼看就要將刀子割下去。

燕橫等聽見荊裂如此出言刺激他,皆是一驚。

可是雷九諦還是忍住了。對這個二十一年以來唯一傷過自己的敵人——而且比他年輕這許多——雷九諦仍想知道更多。

「聽我弟子說,你叫荊裂,什麽什麽南海派弟子?」雷九諦再度放松眉頭問:「聽都沒聽過……你那刀招,誰教的?你師父是誰?」

雷九諦說時手中刀略動了一下,荊裂頸項被淺淺劃出一道紅線。

荊裂卻似全無感覺,仍舊語調輕松:「我有許多師父,但也可以說一個都沒有。至於砍傷你的那刀招嘛……」

他回想當日在青原山的斷崖落下令手腿受傷,繼而在梅心樹追殺之下催生出「浪花斬鐵勢」,嘴角不禁又掛起笑意。

「是海和山教我的,也是命運教我的。」

雷九諦聽了之後呆了呆。他跟荊裂相似,武道生涯的突破都是無師自通,因此能互相了解。雷九諦竟不禁對荊裂微微點了點頭。

他這時又瞧瞧荊裂身上包裹的銅殼。之前在樹林裏,雷九諦偷偷監視「破門六劍」時,就知道荊裂身體受了近乎殘疾的傷。竟然被這樣的對手斬傷,雷九諦更是無法服氣。此刻荊裂顯然正在接受什麽奇怪的療法,故此要長期束縛不能移動。

——你這時候遇上我,真是不幸呀……

「雷……前輩……」

此時卻有一把虛弱的聲音從窗口傳來。原來是龐天順,在刑瑛的攙扶之下站起走過來。

龐天順透了幾口氣,才繼績說:「請前輩不要……再打下去了。我知道前輩是為了……光耀秘宗門的名聲,才來追捕荊兄等人。可是前輩是否知道……此刻朝廷正派出禁軍,大舉圍剿武當派?」

這消息不只是雷九諦,荊裂、圓性、練飛虹和童靜都還沒有聽聞,得知之下倶甚訝異。

尤其荊裂,他的招牌笑容也消失了。

——假如武當派被朝廷消滅……我以後不就失去了挑戰的目標嗎……?

雷九諦聽後,那長期帶著癡呆的臉也像暫時恢覆過來。

龐天順接著說:「看看武當派……我們武林中人,在皇帝眼中算是什麽?喜歡就發個鐵牌下來,名義上是獎賞,實是把各大門派收在掌中;稍有違逆就要派兵討伐……雷前輩,你又何必再追逐這朝廷虛偽的榮譽?」

龐天順忍耐著刀傷說出這番話,卻是字字千鈞。縱使偏激如雷九諦也不得不承認,他所說的不無道理。

「破門六劍」除了練飛虹一人外,與雷九諦本無仇怨;如今練飛虹雖未死,卻已被雷九諦擊敗,那口積了二十年以上的怨氣已然吐出。

雷九諦瞧著站也站不牢的龐天順,想起他先前竟敢向自己動劍,不禁說:「小子,你倒算有種。可惜,這話已經說得太遲。」

秘宗門跟「破門六劍」已結下血仇,董三橋等許多秘宗弟子被殺,這筆血債不是幾句話就能化解的。

對雷九諦個人來說,弟子被殺倒還是其次.,被荊裂砍傷那一刀,才無論如何都得討回來!

雷九諦說完這一句:再次俯視荊裂。所有人都看得出,這個半瘋半癡的秘宗掌門,情緒反覆無常,而且只要受了一點點刺激什麽事情都幹得出來,剛才隨手誅殺弟子游天豪也是眨眼間的事。荊裂的命如今就如吊在一根細絲上。

荊裂卻仍然面容平靜,瞧著雷九諦說:「對極了,我們確已結了不解之仇。你有個很會用飛鏢的徒弟,就是我殺的。來,快動手吧。把我這個跛子幹掉,世上就再沒有人記得誰曾經砍了你一刀!」

荊裂這句話更將雷九諦胸中怒火催得更旺盛,滿頭白發好像都刺激得直豎起來。眾人聽了更是萬分焦急。

只有練飛虹聽後眼晴一亮。這兒所有人以他最了解雷九諦一甚至比仍然坐在窗下走廊的秘宗弟子許方南更甚。飛虹先生明白荊裂這麽說的用意。

雷九諦冷冷盯著荊裂許久,其他人都屛息以待。

然後,雷九諦的臉竟然稍稍放松。

他抽刀敲了敲荊裂左臂上的銅殼,那金鐵鳴音才響起,刀鋒又迅速回到荊裂的喉頸上。

「你這傷,治得好?」雷九諦問。

「我也不知道。」荊裂坦率回答:「駱治我的人是嚴有佛。大概世上沒有第二個人比他更有把握的了。」

雷九締雖然平生第一次下江南,但怪醫嚴有佛的名字他倒是聽過。

雷九諦回想那夜所中的「浪花斬鐵劈」。然後他再想象,假如荊裂手腿痊愈之後再用一次那刀招,將會是什麽樣子。

雷九諦思考時,握刀的掌心在冒汗,臉上有股似笑非笑的興奮神情。他回憶一個月前,擊敗練飛虹之後的那股巨大滿足感。他享受擊敗任何敵人;但是將一個曾經打蠃自己的敵人踩在腳下,那快感還要高亢百倍。

「我給你五天。」雷九諦冷冷說。

荊裂的笑容更燦爛了。

「太短。」荊裂輕松地搖頭,仿佛完全不理會對方的刀鋒就貼在自己喉頸上。「我要更多時間才能覆元,一個月吧。」

「十天。」雷九諦斷然說:「我的耐性只到這麽長。」

「二十天吧。」荊裂的樣子就像個抱怨買家把價錢壓得太低的商販:「既然要幹,就幹得徹底嘛。你在吝嗇什麽?」

「十五天。」雷九諦語氣沈重地說。荊裂感覺頸項皮膚上那尖銳的壓力又加重了。看來雷九諦已經不會再退讓。

荊裂心裏暗地慶幸。十五天是他本來的底線。

「沒辦法了,就這樣吧。」荊裂擺出無可奈何的模樣:「十五天後,我們一決雌雄。」

燕橫聽了登時放下心頭大石。雖然半個月之後要再決戰這老怪物仍是生死難料,但總勝過在毫無反抗之下就被敵人抹了脖子。

荊裂打了個呵欠,仿佛已經厭倦了這話題,向雷九諦說:「你還不走?我要好好休息呀。」

「我需要保證。」

雷九諦此語一出,荊裂不再笑了。

秘宗掌門伸出左手,指向窗外一人。

「直至你我決鬥之前,她都得留在我身邊。」

雷九諦所指的,正是童靜。

「不行!」

荊裂跟燕橫同時暴怒呼喝。

「拿我吧!」圓性挺起胸膛。「還是堂堂秘宗門之首,只敢劫持一個女孩?」

「我對毛茸茸的和尚沒興趣。」雷九諦邪笑盯著練飛虹說:「我知道這個女孩就是練老頭的希望。一想到能把她捉在手上,就覺得樂透了。既然是俘虜,當然是選一個我認為最值得殺的人。」

練飛虹低頭無言。

荊裂閉目搖頭。要別人——尤其是個女孩——為自己身陷這樣的危險,就算再多十柄刀子架在自己身上他也絕不情願。

「你以為自己還有選擇嗎?」雷九諦說著,握刀的右腕再次微微一振。荊裂頸上多了第二道血痕。

這時燕橫卻聽見身邊發出長劍入鞘的聲音。

童靜將「迅蜂劍」交給燕橫。

「暫時替我保管著。」

燕橫不願接下,但童靜硬把劍塞進他懷裏,燕橫不得已伸手拿著劍。兩人的手掌正好相碰。就像一個月前那天在樹林外一樣,童靜的手指觸著他的手掌良久也未離開。

燕橫看著童靜,她竟在這樣的關頭愉快地笑起來。兩人眼晴都無法離開對方。

刑瑛從旁邊看著他倆,更後悔先前幾天所做的一切。

燕橫瞧著童靜的樣子,知道她心意已決——她的眼神,就與當天在成都岷江的船上,

決意要向他和荊裂學武那個時候一模一樣。

「我還有很多話要跟你說。」

「我知道。等我回來。」童靜說著,緩緩放開「迅蜂劍」,一躍越過窗檻進入房間。「童靜!」

荊裂這時在床上大吼,失卻了平素笑對一切的冷靜。他實在難以忍受,自己受傷要令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付出代價。

——先是阿蘭離開了……然後是這樣……

荊裂繼續大叫:「你忘記了嗎?當初你央求我和燕橫教你武功,我說過有什麽條件?你答應過:假如我們叫你走,你就得走!」

他側頭瞧著童靜:「相反的,沒有我點頭,你哪裏都不能去!」

「沒錯呀。」

想到當天的事,童靜嬌嫩的臉笑得更甜美。

「可是啊,荊大哥,現在不同了。我已經有了另外一個師父啦。」

她回頭瞧著練飛虹,眨眨一邊眼晴。

「老頭,你聽著啊。」童靜向他說:「在我眼中,你不是什麽崆啊派掌門,不是什麽飛虹先生,你是『破門六劍』的同伴之一。」

童靜說時眼晴閃出鼓勵的光輝。

「不管什麽情況下都不要放棄自己啊——這是『破門六劍」的規矩。你不聽話,不是對不起自己,而是背叛了我們這些同伴。」

練飛虹呆了,擡起頭看著童靜。他回想這些日子,每一次看見童靜迅速吸收了他所教的東西,並且化為己用,那是多大的愉快。

——他人生的支柱,已再不是打敗誰或者不被誰打敗,而是這個女孩。

練飛虹看著童靜,眼神恢覆了原來的光彩,朝她用力點了點頭。

童靜說完又回過頭去。她雖然還保持著笑容,但其實強壓著心裏巨大的恐懼,一步一步走近雷九諦身旁。

雷九諦癡笑著,朝童靜伸出左掌。童靜不情不願也伸出一只手。雷九締一把將她的乎臂抓住,在那巨掌下,童靜的手臂顯得纖細如嬰兒。

雷九諦這才撤走架在荊裂頸上的銀刀,將之歸還入鞘。荊裂躺在床上動彈不得,只能以焦急的眼神看著童靜被這魔頭擒在手裏。

雷九諦雖已收刀,但房外各人還是不敢亂動。手中無劍的童靜,在雷九諦手上就如一只小雞,瞬間就可能被扭斷身體。

雷九諦神色自若地拉著童靜從房門走出廊道,就如個老爺子拖著小孫女一樣。燕橫等人仍然全神戒備。

「你們不必跟來吧?」

雷九諦說著微一用勁,童靜就被捏得「呀」一聲呼出來。

「反正我在哪兒落腳,你們總會知道。我秘宗門可不像你們這堆老鼠,從來也沒有躲過。」

他拉著童靜正要回頭,忽然好像省起什麽:「啊,對了,還有一件事情沒做……」雷九諦語聲剛落,右手突然就往旁猛地一摔!

燕橫和圓性都一邊掩護要害,一邊準備上前進攻;練飛虹則閃身擋在刑瑛和龐天順跟前。?

可是雷九諦手上射出的銀光,並非飛向他們任何一人。

正準備站起來跟隨師父離開的許方南,咽喉釘著一枚三尖燕尾鏢,瞪著眼睛又再倒下!

練飛虹馬上明白雷九諦的用意,忍不住說:「你說他瘋,卻又瘋不到十足……」雷九締親手斃了游天豪此事若傳到門下耳中,恐會令秘宗門眾弟子生起離心,故此再出手殺掉許方南滅口。至於「破門六劍」等人他則毫不擔心——他們既然是敵人,就算把事實說出來,秘宗門人也只當是故意造謠誣蔑掌門。

「娃兒,替我把飛鏢拿回來。」雷九締命令。

童靜強忍著驚慌,上前伸出另一只手,從倒下的許方南喉間將三尖燕尾鏢拔出來,把染血的飛鏢交還雷九諦。

看見童大小姐如此委屈,燕橫更感心疼。

雷九諦手指夾著飛鏢,竟就用童靜的衣袖來回擦了幾下,抹幹血跡後才收回腰帶裏。為防留下罪證,雷九諦就連飛鏢也從屍身上取走。此人既狂又毒之餘,心思也絕不魯鈍,「破門六劍」以前面對過的敵人裏,唯有波龍術王巫紀洪能與他相比。

雷九諦拖著童靜,正要大搖大擺地離開大宅,才走了一步,站在圓性旁的阿來不顧對雷九諦的恐懼,朝二人猛地吠叫。

阿來雖是為圓性而跟著「破門六劍」,但這個月裏童靜很疼愛它,經常餵它吃好東西,儼然已是阿來半個主人,它自然不舍得她被敵人據去。

雷九請目中兇光再現,右手再次伸向腰帶。

童靜發現了,眼泛淚光仰頭瞧著雷九諦。

「不要……」

雷九諦俯視童靜,竟一時呆住了,臉上殺氣漸漸消退,右手收回放下來。他也不大明白自己怎會有此反應,只覺得被這娃兒瞧著,一時就狠不下心……

——我怎麽示弱了……

雷九諦懊惱之下用力猛扯童靜,痛得她淚水從眼角流下來。他拉著她向大宅後門的方向走去。

燕橫目送二人背影。自從在青城山「玄門舍」的練武場上,看著眾同門遭武當「兵鴉道」殺戮那天後,他從未感到如此無力。

雷九諦走著時頭也不回地說:「青城派那小子,別以為你就會閑著。我門下最象樣的弟子,跟董三橋最是要好,十五天之後他也會來找你,洗凈你的頸項吧。」

燕橫抱著「迅蜂劍」,一字一字地回答:「隨時奉陪。」

——我必定從這些人手上把她救回來。

雷九諦和童靜走後,練飛虹馬上躍進房間,用藥布按著荊裂頸項為傷口止血,同時替他解開床上的皮帶。

圓性看見龐天順又再躺回走廊地上,刑瑛在旁緊緊握著他的手掌。圓性從房間取來幾塊藥布,先往阿來鼻前揚一揚。阿來嗅了就知道,圓性的意思是要他去找渾身都是這種氣味的醫師嚴有佛趕來,輕吠兩聲表示明白,就向宅邸深處奔去。

圓性把藥布敷在龐天順的刀傷上,探一探他頸側脈搏。

「血雖然流得多,但看來死不了。」

刑瑛含淚哭著,眼睛不離龐天順蒼白的臉。假如他今天死了,她不知會有多後悔。

燕橫也進了房間,看著坐起庚子的荊裂。

兩人對視良久,沒有說一句話。

燕橫沒有問荊裂是否有擊敗雷九諦的把握。跟把握沒有關系,而是非勝不可。

剩下十五天。他們沒有沈浸在自責或焦慮中的餘裕。

「飛虹先生,你要將那夜跟雷九諦單打獨鬥的情況,他的每招每式,所有動作的習慣,毫無遺漏地一一告訴我。」荊裂說:「這十天我還不能動,這段時間就要在心裏練習跟他的幻象對戰。越逼真越好。」

練飛虹點頭。本來他絕不願意回憶那次敗戰,但如今「破門六劍」要擊敗雷九諦,那是非常寶貴的情報。

燕橫皺著眉問:「荊大哥,十天之後即使你完全康覆,這兩個傷處的筋骨久未運用,只有五天時間重新鍛練,會不會……」

「這個,包在我身上。」圓性笑著拍拍長滿毛的胸膛,然後來個古怪的姿式,雙手在腰後交疊往下沈去,拉扯得雙肩像突然向後折,身體顯得極是柔軟,正是少林寺達摩祖師從天竺傅來的「易筋經」功夫。

四人互看一眼,信心又增加不少。

「對了……」練飛虹說:「童靜她剛才當眾叫我師父了!你們都聽到了嗎?」

「有嗎?」荊裂微笑揚一揚眉毛:「她好像不是這樣說的啊!」

「有的!有的!」練飛虹堅持,又回到從前那老頑童的模樣「破門六劍」的四個男人圍起來笑了。

結識以來這些日子,他們學會了一件事:

面對難以跨渡的逆境,笑,是一種無匹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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