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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四天(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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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姥切國廣覺得這糟糕的人生沒什麽好期待的。

從他降臨世間的第一刻開始,持續到現在孤身一人的掛在懸崖上的尷尬處境——真的是看不到什麽希望。

他仰起頭,黑色的兜帽無聲的從金發上滑落,而那雙翡翠般的眼眸,卻靜靜地打量著懸崖上方的那條小路。

盡管知道上面有兩個人,但他並沒有期待自己會被救。

——只能自救,除此之外,無路可走。

所以少年人只能單手摳進了堅硬的石壁裏,再加上用本體的打刀狠狠地插在了峭壁上,一把抓住了刀柄,整個人才堪堪止住了下墜的趨勢。

這也導致了,他如今只能一手抓著石壁,一手握著半把刀,兩腳懸空的掛在懸崖上。

“嘭!”

剛剛失手掉下去的木桶此時終於觸碰到了懸崖底部,發出了一聲粉身碎骨的悲鳴。

山姥切國廣頓時將峭壁抓得更緊了。

也許是因為剛才那一下抓得有點狠,以至於金發的付喪神感覺到摳進峭壁裏的五指末端又癢又疼,原本柔軟的指尖皮膚被硬生生磨出了血,緩緩地順著他的手背流下。

少年平靜的看著自己的血滴了下去——有幾滴跌落懸崖,有一些沾到被單上,還有幾滴滴落在自己的臉上——可是從頭到尾,他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習慣了。

受傷是習慣的事情。就連做什麽都不被人抱以期望這種事,更是習慣的不能更加膩味了。

如果這是個游戲,也許他此時的腦袋上會浮現出“hp-1”、“hp-1”之類的字眼。

事實上,他現在頭頂什麽都沒有,只是懸崖底部卷起寒風,吹拂著他的發絲。

“切國!”

頭頂傳來審神者那柔軟中帶著驚慌的聲音,“你沒事吧!沒摔下去吧?”

雖然不是很想回答,可切國猶豫了幾秒,還是低聲說了一句,“……我沒事。”

然而他的聲音太小,以至於安原時羽隔得那麽遠,壓根兒沒聽到。憑借現在的眼力和周圍略暗的環境,她只能勉強看那個黑被單在懸崖的半空中飄舞,十分驚悚。

她小心翼翼的用後背部貼著石壁,努力站穩,然後轉頭問笑面青江,“這下可怎麽辦啊!被被……哦不對,是切國他摔下去了啊!”

“那不是正好嗎。”青江樂呵呵的回答,“現在就變成了只有我和你的二人世界喲~”

審神者一臉陰沈,“可他是向導啊!”

沒了被被的話,我們要怎麽爬回地面啊?!

“哦,”笑面青江繼續說,“剩下的路我認識呀,畢竟切國以前說過幾句。”

氣得差點又發燒的安原:……

“那你之前又說不認識路?”

青江只是狡黠的眨了眨眼,“男人在床上的話是不能信的呀,小姑娘。”

安原時羽氣得差點也滾下懸崖,步入山姥切國廣的後塵。

誰他媽跟你上床了!只是兩個人躺在地上,彼此衣服穿得好好的!這樣就達成了奇怪的成就條件嗎!

“往前走啦……”笑面青江輕柔地推了推她的手臂,“帶你飛♂哦。”

安原時羽表情木然。

“救他。”

她指著下面的那床黑被單,並用身體堵住了這狹小通道的唯一出口,“不然我就不往前走。”

笑面青江瞅了她半天,忽然唉聲嘆氣起來,“切國是女孩子就好了,畢竟我根本不想去救其他男人……”

“廢話怎麽那麽多。”安原時羽已經安撫完自己暴躁的內心,“有繩索嗎?”

“沒有。”

審神者沈默了一下,又問:“這附近有……”

“沒有。”

“……踢你下去哦!”

安原終於怒了,沒等他開口辯解,就繼續說道,“你要是不想點什麽辦法救救他,我就自己跳下去!”

“唉……”青江嘆息起來,“你何苦為難我啊。”

畢竟可愛的女孩子,又是審神者,二者合一的稀缺資源,實在是死一個少一個啊。

這樣想著,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轉向懸崖下方,付喪神的良好視力使他能夠輕而易舉的看到山姥切國廣此時滿臉倔強又不願意開口求救的表情。

“你想要救他……他還不一定願意呢。”

審神者也嘆氣起來,“……可也總不能就看著人家掉下去也不管吧?我剛才應該拉住他的。”

笑面青江很明智的沒有說出就算你剛才拉住了他,估計也只是拉住了本體(被單),該摔下去的人照樣摔。

山姥切國廣繼續在憂傷的思考人生,直到頭頂又傳來那個審神者的喊聲,大意是叫他再堅持一下,他們很快就會想辦法來救他了。

……其實沒必要弄得那麽麻煩。

因為手臂開始酸痛了,要不幹脆就這樣放手掉下去好了?

可是那兩個人,如果沒了自己指路……少年猶豫了一會兒,決定還是暫時不松手,繼續觀望好了。

在這個不上不下的境地,山姥切國廣忽然想起自己曾經的審神者。

從一開始,那個男人就對自己不抱有任何期望,或者說,對於其他刀劍男士也沒什麽期待的。

就連最初來當審神者也是因為女朋友的懇求,才勉強上任。比起當審神者,那人更喜歡當提督、女高中生偶像、海軍艦隊司令和職業英雄——所以到頭來,因為和隔壁的審神者分手了,以至於一怒之下解散本丸……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但是那個人,根本就不明白他的存在,對於本丸裏的大家意味著什麽。

這意味著新的開始,新的生命——審神者將他們召喚出來,像是父親將兒子帶到這個世界——是大家長一樣的重要存在。最後卻選擇了默不作聲的先行離開,只留下一臉黯然的他們。

從某種方面來說,那個人,就是“世界”。

想到傷心處,少年微微闔眼,細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

被自己尊敬的“世界”所拋棄……哈,果然,身為仿刀,就不應該對人生抱有期望。

因為從開始到結束,都糟糕透了。

“切國!你聽好了!”

安原時羽在上頭的小路上大喊,雙手捂著嘴邊,做喇叭狀,“我們現在就把繩索丟給你!你要自己抓住!”

……繩索?

山姥切國廣擡頭一看,發現面色黑如鍋底的笑面青江和緊張兮兮的女孩子,而被年輕人握在手中的白色繩索……怎麽看都是青江身上那件白衣,撕扯並拼接成的簡陋物品。

他很無語,並瞬間理解了笑面青江為何會露出那種痛不欲生的神情了。

畢竟白衣才是本體啊。

“真是的。”笑面青江哭唧唧的對安原抱怨,“一退回路口就開始迫不及待的撕扯人家的衣服……”

“別說得我好像什麽奇怪可怕的癡漢好嗎!”審神者大怒,“都說等回去我就還你一床新的白衣了!怎麽還在糾結個不停?”

“……就算是新的,也已經不是這張了。”青江悲傷地抱住了懷中的白色“繩索”,它由於數條布條組成,活像火災現場的逃生道具。

安原時羽的神情也軟了下來,可憐巴巴地開口:“嘛,別傷心了……把主意打到你的衣服上這件事是我不對,但是——我們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切國摔死吧?”

如果你夠狠心,當然也能看著他摔死啊。

笑面青江的石青色眼眸轉了轉,終究是沒有說出這句話,只是苦笑的交出了手中的東西。

畢竟這個世界上狠心的人實在太多了,偶爾遇見一兩個心腸軟的人,是很難得的事情。

安原時羽很高興,笑著接過繩索。

“謝謝啦青江!”

“……真想道謝就以身相許啊。”

付喪神小聲的嘀咕著,沒有被一心要救人的審神者聽見。

要知道,他的本體才不是什麽白衣——而是小黃本啊朋友們。

結果當這條簡陋繩索拋下去後,發現距離掛在半空中的少年還有一段距離。

大家都有點傻眼。

“這可怎麽辦?”安原時羽自言自語道。

於是笑面青江把繩索的一段系在路口的堅固巨石上,另外一頭系在自己腰上,確定不會繩索突然松開後方才對審神者說道。

“反正我比較輕,我下去把那個笨蛋給撈回來吧。”

雖然很不滿這句話中的迷之體重比較,但是安原也清楚,肋差怎麽說也比自己輕……所以她只能再三叮囑對方要小心,千萬別把自己也給坑下去了。

——大不了讓被被再多掛一會兒嘛。

然而笑面青江沒有直接答應,並指了指自己的臉頰,瞇起眼睛笑道,“你要是希望我安全回來的話,就快給我一個吻作為鼓勵吧!”

付喪神臉上雖然掛著笑,心裏卻在猜測,對方是不是正在考慮要一腳把自己踹下去的念頭。

誰知安原時羽只是楞了一下,旋即走到他面前,戳戳他的胸口,“低頭。”

不、不會吧?真的來啊?!

笑面青江反而有點慌神,他驚慌失措的低頭看向小姑娘,發現後者同樣也是笑瞇瞇的。

“不是要我鼓勵你嗎?”

“其、其實我是開玩笑的……”

他真的只是一個愛說黃段子,卻沒什麽齷蹉的實踐心思之人啊!

安原根本不為所動,迅速擡手並輕輕地捧住了他的臉,認真的看著笑面青江,對方的左眼裏滿是驚愕之情。

“帶切國回來。”她冷靜無比的說,“你也要平安回來,青江。”

男人一臉呆楞的看著她,忽然驚慌莫名的推開了審神者,轉過身去,“我我我……我下去了!”

話音未落,他就猛地往外一跳,身影消失在安原時羽的面前。

審神者疑惑的摸著腦袋,她明明只是打算捧著對方的臉說一些鼓勵的話啊,為何這把小黃刀緊張到連耳朵都紅了呢?

你說女孩子的貼面吻?

那種東西說金貴很金貴,說常見也很常見——給你愛的人,給愛你的人,無論是親人還是朋友,不都是可以的嗎?

所以笑面青江為什麽那麽激動到下一秒跳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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