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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四天(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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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想做什麽?”

這是山姥切國廣被人像小貓一樣提著往上升的時候,忽然問出來的話。

“哦?”笑面青江一手抓著他的後邊衣領連帶著外面的被單,反而很驚奇他會這麽問,“當然是刷審神者的好感啊!”

少年人一言不發,顯然是不完全信的。

“……你不是那種單純會為美色所動的人,雖然嘴上一直說著糟糕的話。”他冷靜無比地說,“那個人身上,一定有你想要的東西。”

不然也不會讓你這位畏懼審神者如同畏懼虎獸的家夥一直跟著了。

在晃晃悠悠的半空中,笑面青江瞇起了漂亮的貓瞳,沈默片刻,才回答道:“非要說什麽理由,那大概是——小姑娘抱起來挺暖和的!哈哈!”

……色狼。

山姥切國廣沒好氣的撇過頭,不過他隨後也想起了這家夥異常於人的超低溫,頓時對於一直被迫承受笑面青江那“寒冷擁抱”的審神者心生同情之意。

但是這麽說來,那人靈力倒是強大到奢侈的地步……也唯有清澈溫暖的靈力,才能撫慰他們這些流落暗無天日地下的無主付喪神了。

“不過嘛……”

此時少年忽然又聽見來救自己的人冷不丁地開口了,他疑惑的擡起頭看去。

“只是想看她笑啊。”

笑面青江神色淡然的說。這一次,山姥切國廣相信對方是認真的。

哪怕是驟然身處令人不安的煩躁環境中,哪怕是瀕臨的只剩下一口氣,依舊能露出那樣有溫度的微笑——如果當她真正開懷大笑之際,又是怎樣一副溫暖洋溢之景呢?

…………

……

安原時羽並不知道自己之所以能把青江同學拐走的真正原因,居然只是那家夥想看她笑。

她現在正在充當勞動力——用雙手,把掛在外頭的兩個大男人拖回來。

然後她快累死了,氣喘籲籲的抓著繩索,卻不敢休息一秒鐘。

辣雞!

一個兩個,都是辣雞!

什麽加州清光,什麽螢丸,什麽宗三左文字,開始說得一個比一個好聽——“哎呀主人一定要多多使用和愛我哦”、“別看我個子矮卻是大太刀”,還有什麽“我是執掌天下的象征,也是您的籠中鳥”……呸!你見過哪個執掌天下的人會需要在黑漆漆的地底拉著繩子當纖夫?就為了把兩個笨蛋給搶救回來!

可憐一下她啦!她前幾個小時還在發燒,再這樣下去,暗墮給你們看哦!

要知道在都市傳說裏,暗墮審神者這種生物品種也是有的啊!

不要笑!說的就是在看這篇文的你!還在笑!整天就知道笑,有什麽好笑的。

“哇哦,撿回一條小命了呢,好險好險。”

笑面青江伸手攀住峭壁頂端,冒出頭來——這也讓安原時羽松了口氣,旋即又有點生氣:明明一直都是她在努力的把人往回拉好嗎!

失去了心愛的小床單的付喪神把山姥切國廣往地上一放,自個兒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並表揚默不作聲的審神者:“看不出來,你還真是臂力驚人。”

安原腦門上的青筋猛地跳了出來,這到底是誇獎還是在嘲諷她是怪力女猩猩啊!好氣哦!

山姥切國廣實在看不下去了,他假裝若無其事的坐起,一手刀打在青江的膝蓋側邊,使得後者“哇”的一聲捂著腿倒下了。

“那個……”他規規矩矩的對滿臉虛汗的安原時羽道謝,並害羞的低下了頭,“謝謝您……”

安原就喜歡這種乖巧又帥氣的男孩子,雖然青江長得也很誘人,但是黃段子狂魔的性格讓人想一腳把他踹回懸崖去。

於是她也很爽快的笑起來:“沒事,你太客氣了,這都是舉手之勞啦哈哈哈!”

“畢竟男人右手的功能是非常多……”

“閉嘴青江!現在不許開車!”

笑面青江:委屈巴巴.jpg

在稍作休息後,三人重新上路了。

也許是在危急關頭,審神者和那個好像不怎麽靠譜的肋差幫了大忙的緣故,這次山姥切國廣明顯沒有那麽拒人千裏了,連安原時不時冒出來的奇思妙想,都能回答上一兩句。

“你一直披著這被單嗎?”

“……嗯。”

“它為什麽會被染黑啊?”

“忘了。”

到底得多粗心,才會忽視自己身上的衣物在一夜之間變了個顏色?

不過安原見他似乎興致不高,也不敢繼續追問下去,只能換了個角度問他在這地底下呆了多久。

少年拉了拉兜帽,有點微妙的回答道:“……山中無日月。”

也就是說,他自己也不知道日子咯?

——那應該是有一段時間了。

大家就這樣在昏暗的路上又走了約莫半個小時,所幸幾人的夜視能力都不錯,然而笑面青江還是三番五次的扶住了差點摔倒在地的審神者小姑娘。就當快要到路的盡頭時,山姥切國廣忽然停下腳步,轉過頭來,白皙英俊的臉上滿是鄭重之色。

“就快到了……走到盡頭,再往左拐,走上兩百米左右,便是我這些日子裏所住的地方。”

安原瞬間打起精神來。要知道,就連差點摔死時,山姥切國廣都沒有露出這種如臨大敵的神情。

笑面青江一手搭在安原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拄著下巴,想了想,“是那家夥吧?”

“……啊。”

少年模樣的金發付喪神很不情願的承認了,看來就是那位同居的夥伴,給了他很大的壓力。

安原想到這裏,有些擔憂,她仰起頭來,看著青江:“雖然不知道那個人是誰……但是,你有辦法說服他嗎?”

這一次,向來語氣浮誇的笑面青江也苦惱了起來:“我會盡力嘗試的。”

審神者:……

“嘛,你不行的話就我上。”她安慰道。

聽她這麽一說,青江反而笑了起來,“男人不能說不行。”

【不說黃段子就會死星人】大概就是這位先生吧。

“沒個正經。”

“嘻嘻,你不就喜歡我這樣的嗎。”

“……厚臉皮的家夥。”

安原沒好氣的搖了搖頭,任憑青江掛在自己肩膀上說笑。只是當她回頭之際,正巧看見站在旁邊的山姥切國廣,臉上有一閃而逝的羨慕之情。

她有點驚訝,對方為什麽會露出這種羨慕中又有點寂寞的表情?唔……大概是想起以前的審神者了吧。

是個念舊的人呀。

想到這裏,安原的內心微軟,頓時沖他露出了個善意的微笑。

不料四目相對時,少年忽然渾身一僵,急忙轉過身去,還掩耳盜鈴般的拉了拉兜帽。

安原時羽:……

她有那麽不招人待見嗎!

…………

……

伴隨著熟悉中摻雜著陌生的腳步聲漸漸傳來,溫和穩重的男人聲音在溶洞角落中響起:

“哦呀,切國你回來了……咦?是來參拜的客人嗎。”

坐在溶洞陰影處的高大身影緩緩站起,走了出來。那身暗綠色的神官服在黑暗中並不顯眼,棕色的及腰長發則是隨意地披散在身後。

只是安原時羽看到這位付喪神長相的一瞬間,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因為眼前之人除了保持一如既往的微微瞇眼而笑的表情之外,他的右半邊臉上,沾滿了無法洗凈的黑紅色血跡!甚至連大半邊的神官服上都是沾染著那樣詭異的幹涸血跡!

這些血給人的感覺竟然是“活著”的——就像是惡魔化形,在拼命啃噬,想要索取吞噬更多,卻被某種無形透明的力量所硬生生禁錮在右半邊臉的範圍內。

更可怕的還不止如此,他能活動的似乎只有剩下的左半邊面孔,以至於現在是半張臉僵硬又可怖,而另外半張臉仍然微笑的看著他們。

男人眼角的嫣紅依舊鮮明如初,在游戲中看到的精致妝點,放在現在看來卻透著一股詭異的氣息。

——宛若一個披著個人皮的終結者,外表溫和,骨子裏全是鋼鐵和電路,內心奔流著無人能懂的情緒。

這是石切丸,一把本應供奉在神社裏的神刀。

“這、這不應該啊!”

如果要說誰最受到精神沖擊,應該不是審神者,而是笑面青江。

曾經斬殺幽靈的肋差,這輩子最向往的事情之一——就是成為與石切丸一般,同被人供奉起來的神刀。

石切丸的眼神輕飄飄地落在了披著白衣的男人身上,低聲說道:“……笑面青江?”

也許是對方的語氣太過奇怪,原本想要開口的青江沒能及時回答。但是安原時羽第一時間就察覺到氣氛不對,連忙一步上前,擋在了對方身前——雖然她還比肋差矮半個頭就是了。

“竟是陌生的審神者啊……不必緊張,我想起來了。”曾經的神刀歪了歪頭,故意用懷念追憶的聲音說道,“我們本丸那位笑面青江——死在我的刀下時,還睜大了眼睛看著我。”

安原時羽驚了,這什麽情況!而站在她身後的付喪神,更是氣得說不出話來。

“他像是想問我,為什麽要殺他呢?你們猜,我怎麽說的?”

石切丸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扯掉了帽子的系帶,隨手把這東西扔在地上,仿佛那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垃圾。

“——我回答,我也不知道啊!想殺就殺了唄!誰管得了那麽多!”

他倏然大笑起來,然而只有半邊的臉部肌肉在扯動,剩下的半張臉如同死去的巖石一樣,僵硬沈寂。

笑面青江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攥起拳頭。只是下一秒他楞了楞,因為審神者背在身後的左手,不動聲色的握住了他發冷的手。

——別怕。

付喪神心中有些感激,輕捏了一下女孩子那軟乎乎的手心,作為回應。

“不過,一個活著的審神者,還是這種崩壞後的世界裏。”

石切丸突然停下了笑聲,轉而目光灼灼地望著她,“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呢?”

“與閣下無關吧。”安原時羽此時也很不高興對方恐嚇自己的同伴,但她還是冷靜的說,“腳長在人身上,想去哪裏都是自己的意願。”

高大的男人眼角略微抽搐了一下,“竟然這麽對我說話……真是有勇氣。”

媽的!這個霸道總裁是誰啊!這不是她認識的那個溫和守禮的石切papa!

“哦啊?真是懷念的清澈靈力。”石切丸怔怔的望著她,眼睛裏滿是令安原時羽心驚膽戰的光芒。

“要知道,我可是殺了自己審神者的人呢。”

弒主之刃。

傷人傷己。

這一刻,安原時羽終於明白對方身上,乃至臉上被濺到的血跡,都是來源於誰了。

那是同為審神者,在死前對於下克上之人的詛咒——曾經清澈沈靜的靈力,一夕化作怨恨惡毒的詛咒,如同附骨之疽,生生的啃咬著付喪神留存於人間的殘軀。

只要活一天,就要忍受一天被怨魂撕咬的痛苦。

然而就算如此,眼前這位石切丸半邊臉上的笑容,依舊溫和如初。

像是當忍受的痛苦達到了極致程度後,反而會露出安寧祥和的神態。

——令人心驚膽戰的同時,又讓人……悲傷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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