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川看他媽說著說著就要哭了，立刻遞了紙過去。

城主把紙接過來，繼續說道：“她墮了魔，家裏就和她徹底斷絕了關系，再也沒來往過，族譜也把她抹去了，什麽痕跡都沒留下。”

“那她現在還活著嗎？”

城主搖了搖頭，一邊哭一邊說道：“懷孕之前以她的能力倒是還承受得住天譴，懷孕之後身體差了許多，遭不住了，就走了。”

“那是什麽時候？”

“一萬三千年前。”

“她嫁的那個魔界的人，叫什麽名字？”

“寧南。”

“魔族的大長老，寧南？”

“就是他。”落蕎語氣不善。

“可是我聽說寧南終生未娶，落藻要是嫁了他，怎麽會沒有消息？”

城主苦笑了一聲，“幾萬年前的事了，那時候消息還不靈通，寧南又在魔界只手遮天的，藏個人不是什麽難事。鳳族這裏又對此只字不提，到了現在，也是沒什麽人知曉了。我去看她的那次，她還懷著孕，一個人住在魔界石己城，那房子暗無天日，她也被天譴折磨得不成樣子，從沒閉上過眼，可是寧南一次也沒去看過她。”

“那她生的那個孩子呢，叫什麽？”

“不知道，我都不確定她最後是不是把孩子生下來了。”

城主說著，更難過了。

連川又遞給他媽一張紙。

“如果她把孩子生下來了，這個孩子的原身應該是黑鳳凰吧。”

“對。”

他想到了那天在魔界金市見過的那個女人，號稱是寧南養女的寧向晚。

落藻，向晚。

會不會是她？

“所以說，她是因為嫉妒，才改了那幾個人的命格的？”

城主點了點頭，“所以她墮了魔以後，一直都在石己城住著。”

落蕎一邊哭一邊說道：“你不知道，落藻是個多驕傲的女孩子，怎麽會變成那個樣子，都是那個負心漢害的，都是因為他。肯定是因為他虧心事做多了，所以才活了十萬歲就死了。”

連川見他母親罵人的這個陣勢，也不敢多說什麽，只能在旁邊安慰，結果城主的註意力成功地從死去的寧南轉移到了自己兒子身上。

“你看看你，還不談戀愛，你爸也是天天出去搞研究，一去就是一兩百年，你就不能體諒一下媽媽嗎？”

“……我努力。”

“你是努力工作吧？”

“天帝說，這件事水落石出之後，就讓我和玉璃結婚。”

“真的？”城主將信將疑。

“真的。”

“那人家小姑娘已經答應你了？”

“……還沒有。”

落蕎翻了個白眼，“那你跟我在這說什麽？？去去去，趕緊出去哄人家去。”

連川從化妝室出來，敲了玉璃的房門。

玉璃把門打開，問道：“都說了什麽？”

“沒套到什麽有用的話，只知道這黑鳳凰是個女的，之前是只火鳳凰，一萬年前去世了。”

玉璃略有失望地“哦”了一聲，“那她為什麽會變成黑鳳凰？”

“因為嫉妒。”

“？還能這樣？”

連川笑了一聲，“現在還早，要不要去喝點兒酒？”

他是時候問問這公主在人間都做了些什麽了。

“好喝嗎？”玉璃問道。

“鳳澧泉的泉水釀的，度數低，味道清甜。”

“那行吧。”

連川騙了玉璃。

鳳澧酒確實清甜，但是度數並不低，兩杯下去，玉璃已經東倒西歪了。

他們兩個人坐在王宮後花園的亭子裏。玉璃今天穿了條褲子，此時盤腿坐在了美人靠上，雙手抱上了旁邊的柱子。

連川坐在她對面的石凳上，說道：“我們玉璃公主酒量不太行。”

玉璃點點頭，“確實不太行。”

“不行還和我喝酒，也不怕我對你做點兒什麽。”

“就是因為不怕，所以才和你喝酒。那些看著不靠譜的人，我才不和他們喝。”

“你倒是挺信任我。”

玉璃對他比了個大拇指，“連川星君，天界之光。”

“可惜你不喜歡天界之光，非要喜歡魔界之光。”

玉璃又雙手環抱柱子，臉頰紅撲撲的，“我也不想的。”

“那為什麽要喜歡他呢？”連川問道。

玉璃沒有說話，許久之後才開口問他：“連川宮主上次下凡渡劫是什麽時候？”

“很久了，兩三千年前吧。”他隨便說著。

“那你渡劫的時候，有遇到喜歡的人嗎？”

“不記得了，但是作為凡人，肯定會有的吧。”

“什麽呀，你上次還說，你喜歡的那個人比你小，很任性呢。”

連川笑了笑，“我瞎說的。”

玉璃“哦”了一聲，“我在凡間遇到了很喜歡的人。”

喜歡到過去四百年了她還是很喜歡，有增不減的喜歡。

就算他跟她說了那樣的話，她也討厭不起來他。

“是什麽樣的人？”連川問道。

玉璃卻笑嘻嘻的，小聲說道：“第一個喜歡的人，比我大很多歲，但是很好看，很厲害，還和你同名來著，好巧。唯一不好的一點是，”玉璃捂住了嘴，“他結婚了。”

“看來人間真不是什麽好地方，連善良的玉璃公主都去當第三者了。”

“也不完全算第三者，我完全就是霸王硬上弓，他是無辜的。”

“他不無辜。”

“他真的是無辜的，我那時候是挺喜歡他的，但是他不喜歡我。”

“他結婚了，就算喜歡你也不能說。”

“可能吧，後來他離婚了，和我說他很喜歡我，可是那時候我已經結婚了，早就不喜歡他了，這應該就是沒有緣分吧。沒關系，不重要。”

連川點了點頭，不重要。

“然後呢？”

“然後莫名其妙的，我就被家裏安排結婚了，那個結婚對象我都沒見過幾次。可是，他還是很好的，”玉璃眼睛低垂，一點點地回憶著，“人又高又帥，還很聰明，而且對我也很體貼，很包容我。我很喜歡抱著他，雖然我發現，他好像並不太想抱我，可是他從來都沒有拒絕過。還有一次，家裏停電了，可是家裏只有我一個人。我那時候很怕黑，就給他打電話，結果手機打到一半沒電了，很絕望，他也是二話不說，從機場趕回家來陪我了。他出現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真的好愛他好愛他。”

玉璃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就像她的回憶一樣。連川並不打斷她，安靜地聽她講著。

這些回憶，是他從來都不知道的事情。

“他對我還很大方，我喜歡什麽他就給我買什麽，我喜歡一條很漂亮的項鏈，很亮很閃，可是太貴了我沒舍得，後來他就把那條項鏈買來，當作生日禮物送給我了。我人間的爸爸去世的時候，他也一直在旁邊陪我，安慰我。所以我一直以為，他很喜歡我的，就像，我很喜歡他一樣。連川宮主，這個知識點你要記一下，你以後追女孩子的時候，要把時間和金錢都給她，這樣的話，就算你不是真心喜歡她，她也會覺得你是真心的。

玉璃說著，眼淚開始從眼睛裏往外冒。

“但是有一天，我給他買了一個生日禮物，想藏在一個隱蔽的地方，讓他找。我就在家裏探索各種角落，結果，發現了一份離婚協議。協議裏寫著離婚以後他會送我什麽東西，寫了很多，可是我一點都不稀罕。我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和我離婚，明明結婚的這兩年過得也挺開心的。結果，功夫不負有心人，有一天讓我聽到了。”

玉璃抹了抹眼淚，笑了。

那天他請朋友來家裏吃飯，聊到太晚了，她就去上樓睡覺了。但是睡醒之後發現他還是不在，於是就下樓找他。剛走到樓梯轉彎的地方，她就聽見了他和他那幾個朋友在客廳聊天。

一個朋友說道：“你這婚後生活真不錯，你媳婦兒這麽黏你，而且還特聽話。”

他點了點頭，沒說話。

朋友一：“打算什麽時候要孩子啊，這都結婚一年多了吧？你爸媽沒催你？”

他說道：“我現在養這一個就夠累的了，天天跟我拼命。”

朋友一：“不對吧韓璽，你之前可不是這麽說的，你跟蔣曼秋那會兒可說過結婚就生孩子，你就說實話吧，也沒外人，你是不是沒打算和這個蘇瓷過一輩子。”

朋友二：“你這不是廢話嗎？他肯定是想和現在這個離婚然後和蔣曼秋結婚啊，他倆都多少年了。”

朋友一：“他從結婚之前就說要離婚，快兩年了也沒離。什麽情況啊哥，人蔣曼秋可還一直等你呢。”

他又說道：“那倒沒有，怎麽說呢，我和蘇瓷也說不上哪不好，就是，不合適。她天天跟個小孩兒一樣，不過現在長大一點兒了，我打算過幾天就跟她說離婚的事兒。你倆聽我的，不管真結婚還是假結婚，都得找個成熟點的。”

涼亭裏，玉璃嘟著嘴，很不服氣的樣子，“人間十八歲成年，我那時候都二十六歲了，我都不知道我怎麽就像個小孩了。要是放到現在，我一定會懟回去，但是那個時候，我什麽都沒說。因為我得病了，活不了多久的那種。”

她說著，又抹了抹眼淚，“再然後我就住院了，結果他還是對我很好，比以前更好了。我覺得，他心裏肯定開心得不得了呢，大概每天都想和他那初戀女朋友喝酒慶祝。可是他堅持演戲，演得好辛苦，沒日沒夜的在病房裏陪著我，甚至在我睡著的時候還要表現出傷心欲絕的樣子。都怪他演得太好了，我看著看著就相信了，有的時候還會覺得，他可能也是有那麽一點兒喜歡我的。

“但是我也不想一直裝傻，就算我死了，他也不能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所以我給他寫了封信，告訴他，他幹的好事我都清楚著呢。我把信交給了一個朋友，讓朋友在我死之後把信給他，也不知道他看了沒有，看了可能也忘了。我人很好，還讓他在我死了以後和他初戀女朋友在一起呢。當然了，就算我不說，他這個渣男肯定也不會打一輩子光棍的，”玉璃的腦袋蹭了蹭柱子，這點破事兒終於要講完了，“可能因為我真的是塊石頭吧，腦子一根筋，也不會轉彎，所以就算他騙了我，我還是很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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