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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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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沈綰貞緊緊相隨。

過年了,郭太後很高興,穿著大紅鳳袍,瞧著喜慶,二人行禮。

“罷了,都坐吧。”

二人坐下,郭太後瞅瞅沈綰貞,“王妃的氣色不錯。”沈綰貞來月事這幾天,膚色格外嬌艷。

“母後過獎”沈綰貞心虛,怕太後瞧出二人膩歪,其實太後也就隨便問問。

“幀兒,你身體也要註意,你和王妃都還年輕,將來還要過上一世,在一起的時候長著,該把心思放在正事上,王妃說是不是?”

沈綰貞微微有點臉紅,忙站起來,恭敬地聽著,只覺得太後火眼金睛,什麽事都瞞不過,這是責自己霸著王爺,敲打兒子別光顧著閨房之樂,耽誤正事。

趙世幀看她站著,悄悄拉了下她衣擺,讓她坐下。

偏太後看見,道:“王妃不用拘謹,坐著說話,我這婆婆也不是難侍候的。”

沈綰貞告座,趙世幀看她局促,給她一個鼓勵的眼神,沈綰貞心裏懷疑王府裏有太後的人,她的一舉一動,日後要時刻註意。

“靖宜公主求見太後娘娘”太監一聲傳呼。

“叫公主進來。”

趙世幀和沈綰貞站起來,先帝兒子多,女兒少,這個靖宜公主,是先帝第三女,她前面年長的兩位公主都嫁去外藩,獨她由太後和皇上做主,嫁給了襄陽侯之嫡子,成婚剛二年,和夫君一道上京,她獨自一人進宮拜見太後。

靖宜公主五六歲時,生母早逝,先帝憐她年幼,讓太後代為撫育,郭太後沒有女兒,對她視若己出,因此,靖宜公主和太後親近。

靖宜公主上殿,恭恭敬敬地行禮,“給母後請安。”

沈綰貞細端詳,靖宜公主與她年齡相仿,面容俊俏,眉眼含笑,像是個性子隨和溫婉之人。

“慧兒,見過你皇兄和皇嫂,你三皇嫂你還沒見過面。”太後慈愛地喚著靖宜公主的小名。

靖宜公主笑著走上前,蹲身行禮,“小妹拜見三嫂。”

沈綰貞忙還禮,“妹妹幾時來京,你三哥還念叨你來著。”

靖宜公主朝趙世幀調皮一笑,道:“我以為三哥娶了嫂子忘了我這個小妹。”

“你都成婚了,還是從前的沒正行。”趙世幀笑著,寵溺地說。

靖宜公主拉住沈綰貞,真誠地道:“嫂嫂大婚當日,我原想進京來著,可有事耽擱了,今日才得見嫂嫂,嫂嫂和我三哥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看看這嘴,到哀家這裏,就說個不停,總算這二年你嫁人,哀家得以清凈幾日。”郭太後寵溺語氣,慈愛地笑看著公主。

“我帶嫂嫂宮裏轉轉,三哥不會不答應吧?”靖宜公主朝趙世幀擠擠眼,狡黠地一笑,她看出來沈綰貞在太後面前不自在,沈綰貞暗想,這真是個聰慧的女子,二人就出去,留下王爺母子單獨說話。

靖宜公主拉著她去禦花園,禦花園冬季,古樹的枝杈上有殘留薄薄的雪,整個園林建築厚重古樸。

靖宜公主挎著她手臂,親熱指點她每一處,亭臺樓閣,年三十,宮中太監、侍女都忙活晚宴,園子裏無人。

二人邊走邊聊,沈綰貞從她口中知道,襄陽侯脾氣急躁,可他唯一的嫡子性情溫和,仁義厚道,大概隨了襄陽侯夫人,沈綰貞看靖宜公主神態就知道她小夫妻和睦幸福。

這時,沈綰貞發現前面不遠處,太液池邊立著一女子,她盯著看了好半天也沒見她動,寒冷冬天,水面卻未結冰,緩緩流淌,她兀自一個人站著,不知望向何處,靖宜公主悄聲道:“那是失寵的方妃。”

沈綰貞感嘆,宮中的女子,都有苦楚。

轉了一圈,時候差不多了,二人回去,郭太後一見二人進宮門,就忙吩咐道:“快把炭火盆端過來,讓她二人暖和暖和。”

太監顛顛的忙搬過來炭火盆,讓二人烤火。

郭太後對靖宜公主道:“方才你二皇兄和二皇嫂來了,剛走。”

靖宜公主道:“二皇兄聽說昨兒回來的?”聽她語氣似乎很疏遠,不太親熱。

“昨兒早上到京城的,今兒進宮,又去閔貴太妃宮裏,見他母妃去了。”

“閔貴太妃念叨兒子,終於盼回來了。”太後淡淡地說。

倆夫妻和靖宜公主留在慈寧宮陪太後用了午膳,太後按慣例晌飯後迷瞪一會,靖宜公主去皇後坤寧宮,二人也略做歇息,待太後醒了,閑聊一會,就告退出來。

趙世幀和沈綰貞剛剛走出慈寧宮門,一個太監跑出來,“王爺,太後娘娘想起一宗事,讓王爺回去。”

趙世幀怕天冷,她凍著,對她道:“你先去轎子裏等我,我一會就出來。”趙世幀是皇帝特許直接乘轎入宮。

沈綰貞點頭答應,先去大轎子裏坐等,黃昏時分,高大厚重的宮墻遮擋,宮中提早暗下來,太監點亮一排排大紅宮燈,節日氣氛濃厚。

沈綰貞坐了一會,突然聽見宮門口太監一聲高喊:“四王爺求見太後娘娘。”

沈綰貞好奇,撩起轎簾,朝宮門口看,看一眼,手卻抖了一下,眼神定住,一個挺拔落寞男子的背影進了宮門,這背影很熟悉,這不是在桃溪鎮的吳玉蓮家住的蕭公子,沈綰貞仔細看,沒錯,就是蕭公子,他是四王爺、平王,沈綰貞恍然明白了,她為何第一眼看他就覺得眼熟,皇家的兄弟,長相不同,可眼神卻有相似之處,還有他與生俱來的尊貴血統,讓他拒人於千裏之外。

沈綰貞心緒煩亂,平王給她的感覺,神秘莫測,吳玉蓮是發現了他的身份?或者還發現了別的。

沈綰貞正尋思,趙世幀掀開大紅猩猩氈轎簾,上轎來,道;“等久了,剛才四皇弟突然回來,說了會說。”

沈綰貞像是不經意地問:“平王平常不在京城?”

“他閑散性子,不理政務,不受拘束,游歷山水,平常神龍不見尾,走了小半年剛回京師。”

“平王沒領差事?就一個王爺封號。”

“他不願意參與朝政。”

趙世幀邊說,偏過頭看她,眼神有點異樣,沈綰貞知道自己問多了,令他起疑,越深接觸,她發現,趙世幀少言,但思維敏銳,忙解釋道:“平王不願參與朝事,淡漠心性,妾身覺得和王爺很像。”

“不是你想象的。”趙世幀只簡單說了這麽一句,下話就不說了。

一絲恐懼爬上她心頭,生在皇家,夫妻是不是也不能坦誠相待,她認識平王一事,就不能對他說,平王的疑點頗多,看似他故意避世,隱遁在桃溪鎮,做一個閑散王爺,可她的直覺告訴她,平王是有大事要做,她不想對他說,怕惹來麻煩。

趙世幀側頭看著她,抓過她的手,握住,“有些事你不需要知道太多,我希望你無憂無慮的生活。”

沈綰貞靠上去,心裏喟嘆一聲,是自己想得太多,還是,這預感……。

第一百一十五回

大年三十,依照慣例,王府闔家吃團圓飯,王府姬妾下人都穿上新衣,早早梳洗,單等天擦黑吃酒,王府晚宴擺在花園榮錦堂,

沈綰貞香湯沐浴,精心打扮,今兒王府姬妾齊出來亮相,都憋著勁地要各展才藝,大出風頭。

她換上大紅銷金繡鳳雲紋寬袖袍,繡菊把她一頭烏油發攏結於頂,梳成高椎髻,巍峨高聳,插上一支赤金嵌珠大紅碧璽蝴蝶步搖,垂下滴珠。

趙世貞歪在榻上看她裝扮,饒有興趣欣賞著,打趣道:“我的王妃的氣勢,把本王眼睛都閃花了,本王俯首稱臣,拜倒在我的王妃石榴裙下。”

沈綰貞朝他裊娜行幾步,金步搖垂下一排流蘇,一動則搖曳生姿,整個人風嬌水媚,光彩照人。

趙世幀本來手拄著榻,不覺直起身,眼睛直冒火星子,故意逗她道:“告訴家宴晚點開。”

沈綰貞正美滋滋地,一聽不好,嚇得忙逃出門,趙世幀門裏恨恨地道:“這小妖婦,鎮日折磨夫君,身子連碰都不讓碰。”

誰知沈綰貞耳朵長聽見,隔著門扇,嬉笑道:“王爺,妾身費了半天功夫,不能讓王爺毀了。”

這眾妾室都等著,說王爺夫妻倆人膩歪,還不丟死人了。

“王爺、王妃,時辰到,王府眾位主子和下人,等王爺和王妃到了開席。”陳福進明間門,看王爺和王妃隔著裏間屋門,一個門裏,一個門外,正笑鬧,不得已打擾二人。

天擦黑,王府的三十晚膳,就開始了,王府主子在內廳,王府有頭臉的管事在外廳,外宅另備有酒菜,供外面使喚人吃喝。

陳福高呼一聲,“傳菜”

王爺和王妃坐上席,一人一席,左右下首坐著兩個側妃,韓嵐和薛瑾,在下來是蕭夫人和沈綰珠,接下來是小韓夫人和燕夫人,緊下首是二徐姑娘。

沈綰貞掃了眼,席間美酒佳肴,滿堂鶯鶯燕燕,衣香鬢影,花團錦簇,絲竹細細,笑語晏晏。

沈綰珠穿著紗料子粉紅裙擺繡折枝花紋褙子,頭上插滿珠翠,小臉塗抹得新鮮,自打王爺進門,眼睛發亮,就盯著趙世幀看。

無疑趙世幀是今兒晚宴的眾星捧月的主角,眾姬妾目光熱熱地盯在他身上。

趙世幀和沈綰貞一樣,穿著大紅銷金海水雲紋袍子,腰間玉帶,足蹬鑲金白底青緞靴,頭上束著鑲珠寶石金冠,彰顯他的尊貴。

薛瑾不時地拿眼瞄著上座的趙世幀,她今晚穿著煙霞廣綾繡金線花卉褙子,粉光若膩,暗香襲人。

薛瑾和沈綰珠遞了個眼色,互視一笑,倆人心領神會。

侍女魚貫而入,桌上擺滿山珍海味,美酒佳肴,絲竹細細,一群舞姬翩翩起舞。

韓夫人坐在緊挨著趙世幀的下首,她身穿銀紅領口繡梅緊身襖,同色裙子,銀紅窄襖裁剪得正扣身,沒有一寸多餘,更顯得纖腰一束,她微笑地看著堂上歌舞,端莊穩重,一派大家風範。

燕夫人和小韓夫人一襲單薄紗衣,一看就是準備歌舞。

眾姬妾中一人頗顯與眾不同,眾人皆穿鮮艷顏色,烘托節日喜慶,獨蕭夫人上裳淡藕荷色天香絹衫,下著月華裙,舉止嫻雅,看似心性淡然。

眾姬妾打扮得花枝招展,可就是沒有人有資格穿大紅色,只有正室才能穿,沈綰貞耀眼張揚的大紅,頗具氣勢,壓倒一幹眾妾。

一曲開場舞結束,接下來就自報奮勇,才藝展示,趙世幀想著節下要熱鬧一些,招呼陳福過來,問問眾姬妾有誰願意歌舞助興的。

眾侍妾躍躍欲試,礙於有王妃、側妃,沒人敢先挑這個頭,薛瑾柳眉一挑,站起身,朝著趙世幀投去脈脈含情目光,嫣然一笑,“王爺,婢妾不才,跳一支舞,助助興。”

“好,薛側妃既然有才藝,不妨獻上,節下高興,大家也樂一樂”趙世幀給她一個鼓勵的目光。

薛瑾受到鼓舞,蹲蹲身,嬌聲道:“那婢妾就獻醜了。”

外間廳裏的下人們看側妃夫人們歌舞,也都互相招呼圍攏廳堂門口,觀看。

隨著曲聲響起,薛瑾翩翩起舞,沈綰貞上面看得清楚,薛瑾功底不錯,手臂和腰肢舒展,舉手投足也到位,沒有丁點失誤,幾乎完美,可見功夫深,就是刻意的成分居多,沒有多少感染力。

一曲終了,眾人鼓掌,道好,趙世幀點點頭,“好”

沈綰珠早就等不及,見薛瑾開了頭,不等別人說話,就搶先站起身,一福,“王爺,婢妾也舞上一曲,獻醜了。”

趙世幀一聲好,沈綰珠走出座位,脫掉外裳,露出裏面輕粉含煙紗舞衣,樂曲聲起,沈綰珠蹁躚舞動,舞姿優美,沈綰貞做個最恰當的形容,華麗。

接下來,韓側妃撫琴,沈綰貞對樂器是外行,但也能聽出她彈得好,果然,才女之名,不假。

蕭夫人一直坐著,神情淡淡的,也沒朝趙世幀看,沈綰貞倒是把她看了好幾眼,她坐著不動,也不爭,靜靜聽琴。

一曲終了,輪到燕夫人出場,燕夫人一出場,大廳上的人,目光齊聚她身上,除了傳來細細絲竹之聲,別的一點動靜都沒有,燕夫人身輕如燕,飄逸像在雲端裏一樣,美到了極致。

沈綰貞只一會功夫,就被她吸引,她是用整個身心,靈魂去舞,漸漸地沈綰貞有點讀懂了她所詮釋的。

沈綰貞不經意地偏過頭去,看趙世幀,趙世幀正全神貫註地朝前看,少頃,發覺她盯著他看,他側頭看她一眼,桌子底下抓住她的手,緊緊握著,她心安定下來,重又掉過頭,看燕夫人的舞。

燕夫人最後動作一收,翩然朝上拜了幾拜,鶯聲嚦嚦,“婢妾獻醜。”

沈綰貞抽回被趙世幀抓住的手,帶頭鼓掌,揚聲道:“重賞”

趙世幀溫潤地目光註視著她,卻沒朝燕夫人看,伸手過來,抓住她的手,不容她掙脫。

薛瑾和沈綰珠已不像方才那麽得意,有燕夫人比著,高下立見。

沈綰貞的手就由著趙世幀握著,邊聽小韓夫人彈琵琶,曲調悠遠綿長,意境深遠,小韓夫人琴技造詣很高,連沈綰貞不懂都能聽出滋味。

不知為何,蕭夫人沒獻任何技藝。

眾姬妾表演結束,瞬間冷場,王府姬妾錦衣玉食,整日山珍海味,早已吃膩了,席上酒菜,大多沒怎麽動筷,沈綰貞命撤下去一些酒菜,賞給外間廳上的下人。

沈綰珠四周看看,故意聲兒高揚:“眾姊妹都獻上技藝,婢妾鬥膽,恭請王妃表演一個,王妃娘娘能否屈尊降貴,讓婢妾等一開眼界?”沈綰珠說完,得意地看著眾姬妾,韓側妃手端起桌子上的綠玉杯,垂眸輕輕啜了一口,掩飾暢快的表情。

趙世幀微一皺眉, 別的姬妾拿起手中的箸,低頭夾菜,等著看好戲,親姊妹鬥法。

別人都不說話,沈綰珠兩廂看看,都悶頭吃菜,眼光朝薛瑾道:“薛姐姐是不是和婢妾一樣想法?”

薛瑾正手握著繡帕,遮住唇角那一抹笑,聽她問,點點唇角,收起竊笑,瞟了一眼上座沈綰貞,翠鳥般的聲兒道:“求王妃娘娘賞臉,讓婢妾等一飽眼福。”

沈綰貞看著二人,神情寡淡,沈綰珠和薛瑾互看一眼,心裏說不出的得意,沈綰貞未等回答,一個聲音自右側下首響起。

“此話詫異,王妃何等尊貴,為爾等獻技,有辱尊嚴,我等卑賤、眼拙,怎敢褻瀆王妃。”

眾人聞聲看去,這說話的竟然是蕭夫人,眾人驚訝,這蕭夫人一向清高,潔身自好,怎麽今兒突然幫王妃說話,內宅爭寵,姊妹都是敵人,連王妃親妹妹都巴不得王妃出醜,顯然,蕭夫人此舉,令眾人不解。

蕭夫人說完,含笑問下首的小徐姑娘,“小徐妹妹,姐姐說的可是這個理?”

小徐夫人有點驚慌失措,也不敢正眼看王妃和王爺,“姐姐說得有理,王妃是主,我等婢下,不敢忤逆主子,提出這大膽非分請求。”

蕭夫人滿意地不說了,這時,一直未說話的韓側妃,放下手中酒杯,面帶溫婉笑容,對趙世幀道:“王爺,今兒是年三十,眾姊妹做幾首詩詞,助助興,王爺看如何?”

“韓姐姐這個主意不錯。”薛瑾此時也明白讓沈綰貞歌舞是以下犯上,一聽韓側妃提出這個法子,忙隨聲附和。

“年下喜慶,我等姊妹何不像韓姐姐說的吟詩作對,不知王妃意下如何?”沈綰珠又針對沈綰貞,心中得意,想,這次你不好拒絕,總不能說作詩也辱沒你的尊貴。

“未出嫁時,婢妾等姊妹曾受教與王妃姐姐,要說詩詞是難不倒王妃姐姐的。”沈綰珠又故意說,是想待會沈綰貞出更大的醜。

一提詩詞歌賦,沈綰貞腦子裏立刻出現上學時背過的許多詩詞,突然,一閃念,這個朝代還沒到清朝,主意有了。

“那就我們姊妹作詩詞,王爺評判,王爺說可好?”

趙世幀不了解,聽她說話,就笑著附和:“就依著王妃主意,不拘好壞,不拘形式,作詩填詞,也就圖一樂。”他剛才有點擔心沈綰貞的,別的人像小韓夫人和燕夫人不會也罷了,本來是舞姬,沒人笑話,可王妃若敗給姬妾,那醜就出大了,而且府裏下人都圍在門口看熱鬧。

“快準備紙筆”陳福忙喊下人,沈綰珠和薛瑾暗中互遞了個眼色。

每位的桌子上擺好紙筆。

韓側妃從容不迫拿起筆,旁邊丫鬟研磨,這正是她所擅長的,她出身書香門第的,京城才女著稱,比這個拿手好戲,她一直未說話,就等這一機會。

沈綰貞凝神思索,清朝詩詞她最熟悉和喜歡的就是納蘭性德的詞,特意背過。

趙世幀看她歪著頭,半天沒動筆,趁人不背,悄悄湊近,附耳小聲道:“本王替王妃做兩首詩可好?”

沈綰貞朝他輕笑,悄聲道:“王爺放心。”

沈綰珠她這個庶妹,和薛瑾這名分上的表妹,這倆二貨自恃才高,不知韓側妃正想賣弄。

沈綰貞瞅了眼沈綰珠和薛瑾,這倆二貨,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出頭做惡人,成全了別人,顯然韓側妃正中下懷的,巧妙地利用了這個機會。

沈綰貞竊笑,韓側妃盡管有才名,哪堪比納蘭性德這等大家,她腦中出現納蘭性德的一首詞。

略想了一下,在紙上寫下這首小令。

《減字木蘭花》

相逢不語,一朵芙蓉著秋雨。小暈紅潮,斜溜鬟心只鳳翹。

待將低喚,直為凝情恐人見。欲訴幽懷,轉過回闌叩玉釵。

寫好後,沈綰貞滿意地看了一遍,今兒這是鴻門宴,前世,她這點墨水頂多作一兩首打油詩,就那點花拳繡腿,拿不到臺面,古代女子從五六歲學詩詞,閨閣寂寞,賴以打發時間,都駕輕就熟。

沈綰珠那廂,凝神苦思,她原來打算,是比試歌舞,準備充分,詩詞不用練,也難不倒她,但她要好好想一首詩,爭取奪得頭籌。

她握筆停頓片刻,就一蹴而就,寫完,撂下筆,又欣賞一遍,看看左右,大多已作完了。

薛瑾正好收筆,端起灑金箋,看看,較為滿意。

各人寫好的,都由陳福封上名字,收上去,沈綰貞寫完,看下面都紛紛擱筆。

她掃一眼,沈綰珠和薛瑾,這倆蠢貨,正得意非凡。

趙世幀偏頭看她,神色有點擔心,看她從容不迫,心裏踏實少許。

一共是九個人,九份詩稿,一個不差,陳福小心碼好,送到王爺身前桌子上。

趙世幀拿起上頭一張紙,仔細品味,放下,又拿起一張紙,點點頭,放下,眾人屏住呼吸,連韓側妃都不由緊張,她不知道對手底細,她雖然對自己有信心,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王府侍妾都是千挑萬選的,就是民間也臥虎藏龍。

大殿上沒有方才喧鬧,陳福看王爺聚精會神,擺手,讓樂曲停住,寂靜無聲,也沒人說話,眼睛都盯著王爺手上。

好像過了許久,眾人就看王爺從詩稿中檢出一張,手中捏著,舉起,“這首當為最。”

又拿起一張,“這首次之。”

又拿起三張紙,“這三首還可。”

其她的泛泛,就不做置評。

陳福麻溜上前,先拿起王爺說第一的,揭開姓名。

這結果出來,最先看到的不是王爺,卻是這奴才陳福,眾人都緊張地看陳福的臉,希望他看自己,他眼神看向誰,誰就是第一,陳福拿著紙張,誰也沒看,卻看向王爺,一臉討好的笑,連說話聲兒都帶著喜悅,“王爺請看。”說話遞過去。

趙世幀接過,臉上頓時現出驚喜之色,慢慢轉頭,看向身旁的沈綰貞,捏著那張紙,“這首詞是王妃作的?”似乎還有點不相信,或者更確切地說意外。

沈綰貞掃一眼,朝他點點頭,趙世幀滿臉傾慕之色,“真是一首好詞。”

說吧,遞給陳福,“讓側妃,夫人們傳看一下,看本王評的是否公證。”

眾人都傻楞住,直到陳福拿下來,才著急傳看,陳福按順序,位分,當然最先是韓側妃,韓側妃看完,無法淡定和矜持,又看了一遍,她飽讀詩書,古今詩詞過目成誦,這首詞她確實沒見過,這就排除沈綰貞抄襲,而且是臨場發揮,沈綰貞能作出這等高妙之作,真讓她大為驚嘆。

下一個是薛瑾,薛瑾幾乎搶過來,反覆看了兩遍,也不得不承認,卻是比自己詩作強,氣得緊緊捏住那張紙,沈綰珠等不及,來到她身旁,借著她的手,一看,頓時,不相信地搖搖頭,小聲嘟囔,“這不可能?”

她聲兒小,但大殿上鴉雀無聲,就都聽得清楚,沈綰珠的失魂落魄都看在眼裏。

這姊妹倆有嫌隙,這妹妹看不得姐姐好,連笨人都看得出來。

此刻,趙世幀正崇拜地望著他的新娘,他的新娘眼睛閃著精光,這首詞,他喜歡,又在心裏反覆咀嚼,越覺得有意境。

趙世幀在底下抓起她的小手,脈脈含情地盯著她看。

眾姬妾都傳閱一遍,陳福走上來,看王爺夫妻正自柔情蜜意,咳了聲,低喚,“王爺”

趙世幀回過頭,“都看了”

“看了,王爺。”

趙世幀朝下面大聲道:“有沒有不同意見。”

眾人都垂頭不說話,蕭夫人清淡聲兒,道:“王爺,婢妾以為王妃詞作,是婢妾看過的為數不多的好詞。”

趙世幀看蕭夫人的眼神,溫和少許,“蕭夫人可見學問高深。”

眾人都朝蕭夫人看去,今兒她算是給王爺和王妃留下好印象。

接下來,陳福拿著排名第二,是一首詩,陳福越過韓側妃直接拿給了薛瑾,韓側妃就明白是自己的詩。

王爺認可的,後三首是薛瑾和沈綰珠和大徐姑娘的,這都是有名次的,其他的,像小韓夫人、燕夫人和小徐姑娘,就不上數了。

眾人都沒異議。

沈綰珠和薛瑾立時洩了氣,薛瑾心裏暗把沈綰珠埋怨,說她王妃姐姐不善詩詞,讓她姐姐搶了所有風頭,看王爺的眼神就知道,一直盯著王妃看,都不看別人。

沈綰珠越想越覺得可疑,她這個庶姐,資質平平,無甚才氣,怎麽今兒就才華出眾,轉念一想,大概是一時的靈感,若接著比試下去,她就會江郎才盡,這樣一想,她猛地擡頭,想提出接著比試,可眾人顯然無甚興趣,都三三兩兩的閑聊,顯然她若提出來,也無人響應,就連薛瑾都暗自生悶氣,不搭理她,也不朝她這廂看。

要說最憋屈的當數韓側妃,本想借機大展才華,可結果事與願違,沈綰貞即興之作,重重打了她這個京城才女一記響亮的耳光,令她顏面掃地,她的姿色不比其她姬妾,唯自持腹有詩書,氣質高華,今兒讓沈綰貞徹底顛覆。

燕夫人和小韓夫人這一輪比賽,敗北,本來歌舞琴技二人已占了先機,心裏都恨沈綰珠多事,拿她們的短處示人,沈夫人自己也未得到好處,這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徐姑娘姊妹,相對是最平淡的,低聲閑聊,也不看周圍。

陳福看大殿上氣氛有點凝重,忙走上前,對正在與王妃耳語的王爺道:“王爺,時辰到了,該放炮仗了。”

趙世貞揮揮手,陳福下去,領人放炮仗。

‘嘭’一聲巨響,接二連三的大炮仗,點燃,震耳欲聾。

侍女魚貫而入,擺上一碟碟的扁食。

宴散,王爺和王妃攜手回到寢殿,草草洗了,就上炕並排躺下,夜深了,卻沒有困意。

趙世幀側過身,氣息清淺,吹拂她臉頰,輕聲耳語般地道:“說,這首詞是誰做的?”

沈綰貞癡癡笑著,小聲伏在他耳畔道;“王爺聖明,王爺別說出去,是一個名人作的。”

趙世幀呵呵笑,抓她過來,壓在身下,頭埋在她頸項間,悶聲道:“你這妖精,本王真想吃了你。”

探手向下一摸,沈綰貞忙捉住他的手,小聲嗔怪道:“王爺,說好了,不許強我。”

趙世幀趴在她身上,隔著衣物,不老實地來來回回的蹭弄,一會就滿臉漲紅,喘著粗氣,沈綰貞扭著身子,也面色潮紅,遂把他脖子摟緊,他熱血噴張,把她不茍身子那裏,連咬帶啃,帳子裏就傳來她的驚叫聲兒。

一會,又傳來男子低啞聲兒命令道;“還用我教你,用手啊!”

蚊子細小吭吭唧唧女聲兒,似滿心不情願。

折騰許久,動靜沒了,又傳來呢喃低語,“王爺,人家這裏都青紫了,衣裳領子蓋不住,這怎麽出門啊?”

“不出門了,在家陪你夫君。”王爺壓抑的不太滿足的聲兒。

“後兒,母後壽辰,帝後親王公主都去拜壽,若看出來,你讓人家的臉往哪裏放?”嬌憨怨懟之聲。

第一百一十六回

次日,大年初一,皇帝大宴群臣,趙世幀進宮,沈綰貞趴在炕上,睡得昏天黑地,把三十晚上的覺都補回來。

按照王府規矩,側妃和侍妾早起要到王妃跟前侍候,趙世幀出門看見一幹眾妾,揮揮手,“都回去吧,昨晚累了,今兒不用請安了。”

一幹眾妾剛要走,趙世幀又加了一句,“年下這幾日,不用請安了,出了年照舊。”

一幹眾妾年三十後半夜才安置,又起個大早,站在外面都無精打采,沒心情給王妃上眼藥,巴不得一聲,就都麻溜走了。

趙世幀吩咐跟在身後的陳福,“不用讓人驚動王妃,走路都小聲著點。”

陳福低頭答應聲,“是”心道,誰敢驚動。

一聲退下,姬妾都散了,薛瑾也沒顧上理沈綰珠,徑自走了。

晌午,沈綰貞終於睡足,起身,繡菊等服侍梳洗,邊道:“方才,王爺著人送了兩簍子西瓜回來,說是宮裏賞的,從遠道運來的,新鮮的。”

“東西少,就不給府裏的其他主子分了,留待王爺回來吃。”沈綰貞也就這麽一說,嚴冬西瓜是稀罕點,但王府幾時缺過西瓜吃,她就是懶怠理這群壞心眼的女人。

過一會,她又道:“待會給蕭夫人拿去兩個,就說是王爺指名給的。”

沈綰貞想讓府裏眾人看看,蕭夫人投靠她,王爺就看重,跟她作對的,王爺也不待見。

繡菊人實誠,經過昨晚的事,對蕭夫人印象不錯,道:“蕭夫人昨晚當眾替主子說話,看來是個明白人,知道這王府誰當家作主,沒跟著五姑娘和表姑娘兩個胡鬧。”

沈綰貞壓低聲兒,“你以為她是真為我好?我和她沒有任何交情,她憑什麽幫我,得罪一幹眾妾,她是醉翁之意,看似無心爭寵,其實這才是最大的爭寵,你不覺得她這樣做給王爺留下了好印象?”

繡菊認真想想,“主子說的對呀,奴婢對她陌生,經此一晚,奴婢就對她產生好感。”

“王爺的姬妾,現在來看,只有徐姑娘倆姊妹無心爭寵,別的人心思都快寫到臉上。”沈綰貞撩起一捧水,灑在臉上,停了一下,有點微涼,很清爽,才用棉帛擦了。

“奴婢看燕夫人的舞跳的真好。”巧珊等主子擦完臉,接過棉帛。

“王爺這些小妾,能讓我另眼相看的,就只有燕夫人,沒看出來?燕夫人對王爺是真心,舞也是有靈魂的,單看她的舞,她所要詮釋的是一個女子發自內心的深愛一個人,不是王爺又是誰,她看王爺的眼神,不說自明。”

“可是奴婢看王爺沒動心,王爺一門心思只對主子好,別無旁騖。”繡菊接過巧珊手裏的象牙梳子,準備給她梳頭。

沈綰貞坐在繡墩上,“她對王爺的深情,王爺會看不出來,沒見王爺對她和別人是不一樣的。”

巧珊出去倒水,繡菊把主子一頭黑瀑般的長發,輕輕梳理,“奴婢沒看出來王爺對她有情,王爺昨兒整晚都看主子來著。”

“燕夫人和小韓夫人是最早進王府的,男人對深愛自己的女人即使不愛,也會有幾分憐惜。”

“陳公公”外間堂屋,巧珊熱絡的聲兒。

“王妃起了?”陳福依舊是小心翼翼的聲兒傳來。

“陳公公進來吧。”沈綰貞屋裏聽見,忙喚他進來,陳福這個人平常謹慎小心,不倚勢淩人,趙世幀能用的人,一定是信得過的。

“王爺今晚留在宮裏飲宴,奴才請王妃示下,府裏還開不開宴席。”

沈綰貞真是不願意面對趙世貞的妾室們,大過年的,分開吃,也說不過去,“後花園擺宴,王爺不在家,年總是要過的。”

“是,王妃”

“陳公公,節下事多,防下人吃酒誤事,跟幾個管事的說,誰誤事,就是成心跟我過不去,不用回我,直接打發了,重則家法,我不管誰是什麽來路,只要肯賣力氣,誰原來做什麽依舊做什麽,若有那偷奸耍滑的,可別怪我誰的臉面都不看,夜裏上夜的人不許吃酒,誰違反,有人告到我這裏,讓我知道,打一頓攆出去。”

陳福對王妃的脾氣比別人了解,相信她說到就能做到,對王妃也信服,心想,王府是該有這樣的王妃當家,若是那性子軟和的,就看昨晚王爺的那群姬妾,都彈壓不了,更別說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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