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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名正言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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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今日,林舜禹必定會對滿路發出奪命連環Call,大清早就攪得她不得安寧。

滿路被氣得兇悍:“林舜禹夠了啊!你這樣才會害我遲到好嗎!”忘了是今天的第幾通電話:“我馬上出門!掛了!”

林舜禹上輩子一定是個女人,所以這輩子才會啰裏啰嗦不像個男人!滿路腹誹,他絕對有病!

才淩晨七點。

天還不算很亮,所以她狐疑自己眼花,又使勁揉揉雙眼,定睛再看,還是驚愕地屏住了呼吸。

“早。”

他今天穿了件休閑的長大衣,恰到好處的凸顯了他的身材,很高,卻不會瘦不禁風。

她反應遲鈍:“早。”錯愕:“你怎麽來了?”

他稍動動嘴皮子:“我送你。”

她剛想問他怎麽知道她今天要回家,下一秒便恍然大悟,林舜禹真的是她見過最好事的男人!

止不住一臉歉意:“我哥這人就這樣,凈愛瞎胡鬧,你別聽他的!”

陸園林面目無波:“我已經來了,你打算叫我回去?”

她呆滯。這……

又被強行塞上車。

他無賴。她無奈。

報了地址,倦意上頭,她夢囈般呢喃:“謝謝你。”

他偏過頭剛想說不客氣,卻發現她已經閉目在他身旁睡著。

“滿路?”

她沒有回答。可是,他卻無端感到幸福。

不自已蕩開一臉笑意,一路暢通,兩個小時對他而言,太少。

“到啦?”她好不容易有了點精神:“你要不要……”

“滿路回來啦!”未聞其人先聞其聲,用來形容林舜禹真是一點不假。

上來居然不是問候她,倒先跟陸園林勾肩搭背:“園林也來啦?”

滿臉奸笑,她看不慣,拎著包就打上去:“林舜禹!”

林舜禹邊躲邊吐字:“哎我告訴你啊,我已經跟媽說了,今天你帶我妹夫回家給她二老過目!別怪我不提醒你啊,今天你要是一個人進了這家門,明天你就得去跟王伯伯的兒子吃飯!不信你試試!”

滿路驚詫,登時瞠眼結舌。她太了解她的媽媽了,這確實是她的行事風格,這兩年私下不知給她物色了多少三姑六婆介紹的對象,若非她執拗,怕是早已扛不住壓力舉手投降了。

她求助地看向陸園林,又委屈又愧疚。

陸園林似早就料到她會選他,慷慨解囊:“別擔心,有我。”

她感激地點點頭。

一進門就嗅到了屋子裏非比尋常的危險氣息。

擡眼瞥見那兩人十指交握,方蘭激動地從沙發上跳起來:“喲,到啦!”

林培良聞言也從廚房沖出來,手裏還掌著勺:“滿路到啦!”

“爸!媽!”滿路撒嬌將人一把抱住:“媽,生日快樂。”

“多大個人了也不嫌丟人啊!”

陸園林才有機會開口:“伯父,伯母,您們好。”

林培良和方蘭目不轉睛地端詳眼前的年輕人,笑得合不攏嘴,只不約而同地:“好!好!”

差點兒忘了正事,滿路介紹:“爸,媽,這是……陸園林。”

“知道知道!陸園林,陸大設計師嘛!”身後有人扯著嗓子喊。

舜禹說要去接江與葉,沒想到辦事效率這麽高。滿路轉身又是一個大大的熊抱:“葉姐,想死你了!”

江與葉不領情:“有男朋友哪兒還用得著想我啊!我說呢,這麽久不找我,原來是忙著談戀愛去啦!”

林舜禹則在一旁煽風點火:“可不是嘛!”

家裏好久沒這麽熱鬧過了,連陸園林那座千年老冰山也一反常態和他們嘮起了家常。

林培良高興,給桌上每人都斟了一杯酒,特地囑咐說:“園林今晚不許走啊,醉了有滿路呢!”

滿路噗的一聲差點兒把飯噴出來。

她和舜禹都在外面買了房,家裏平時只有爸媽兩人大眼瞪小眼,想想也挺寂寞的。難得這回人多,看得出來二老是真高興。可她想到家裏只有三個房,聽這話的意思,陸園林今晚……是要和她共臥一室了?

陸園林抿嘴笑笑,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和舜禹碰杯的時候小聲說了句:“謝了啊。”

她怎麽有種引狼入室的感覺?

江與葉是這屋子裏最重儀式感的人,拉著方蘭非得在切蛋糕之前許願,說一年就只有在生日的這天許的願最容易成真。滿路看見媽媽束手無策的樣子,笑著在舜禹耳邊念了幾字,林舜禹不改本色地應她:“哪兒像你,一點兒少女心都沒有!”

滿路被嗆得無言。

“但是我喜歡。”耳邊有人低聲回了句。

太突然。

她瞟了他一眼,剎時燒紅了臉。林舜禹則在一旁笑嘻嘻,好像跟他串謀似的。

“阿姨許了什麽願?”江與葉對什麽都充滿好奇。

林舜禹幾乎第一時間上前捂住她的嘴,和滿路對視一眼,心想完了。

果然方蘭嘆了口氣:“我最大的心願啊,就是你們幾個趕緊成家,早日給我生個白白胖胖的孫子。”

林培良也笑應了句是。

方蘭一說起這個就收不住:“前兒我撞見住二棟的張姨了,她媳婦兒剛生完一對雙胞胎,是兩位小千金。哎喲,那個家裏樂得呀!”

江與葉悔恨,只得出勁兒暗掐林舜禹。

滿路悶笑,慶幸這回沒有指名道姓。

“哎呀媽,再不吃蛋糕都要化啦!”

陸園林被灌了不少酒,可他酒量出奇的好,一點醉意也沒有。

要是這時候出去住酒店,家裏一定會懷疑,還得嘮叨一晚上。大冬天的,雖說有暖氣,但要他睡地板總歸是於心不忍。

她忍不住坐起身:“那個……”

“嗯?”陸園林躺在地上輕聲應了句。

“你上來吧。”她說:“睡地上不好。”

陸園林安靜了好一陣,才說:“沒關系。我就睡這裏。”

她開始急:“天這麽冷,容易生病!”

又陷入了沈默。

過了好一陣,陸園林悵嘆:“滿路,你是不是傻?”

就連他也不信自己可以做一個正人君子,她就這麽信任他?

慚愧。

“今天謝謝你。”她躺下,黑暗中只剩她清明的聲音。

他不做聲,她又問:“睡了嗎?”

“沒有。”

她翻過身,背對他的方向。最近睡眠質量好了不少,生物鐘好不容易恢覆正常,到時到點也會有睡意。終於不用再夜夜數綿羊了。

“哦。”聲音輕而柔和:“那……晚安。”

他頓了半晌,輕聲:“晚安。”

她睡得很好,一夜無夢。第二天大早還是被陸園林的手機鈴聲吵醒的。其實他已經即刻調回靜音,可她已經完全清醒,靜靜聽著他小心翼翼的動作,很想發笑。

家裏兩位老人本還想留他們吃晚飯,可舜禹工作向來很忙,她又想著陸園林也是大忙人一個,不好占他太多時間。一個軟件工程師,一個室內設計師,兩個人若論起工作來,怕是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出了門才敢松一口氣,這才發現兩人還十指緊扣著,她動了動手指想抽出來。

動不了。

她扭頭看向他,他不慌不忙回望,停住了腳步。

深呼吸:“滿路,我可不可以……名正言順地牽著你?”

她呆滯了一瞬,緊張之餘反直楞著與他四目相對。她以前總覺得有顆無形的巨石壓在心頭,讓她喘不過氣。很痛,很悶。

很奇怪,現在好像不會了。

也不知道有沒有臉紅,只聽得見自己很細微的聲音:“嗯。”

對她來說不容易。

她用了將近四年,去放下,去原諒,去療傷。她也曾以為一生只夠愛一個人,直到此刻她無法說服自己去拒絕。

陸園林始終表現得很淡,執起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一吻,再無多話。

她忽然覺得,她應該對他坦誠。

“園林……有件事我覺得你有權利知道。”一雙明亮的眼眸瞬時黯了下來。

她咬咬下唇,決意坦白:“其實我……”

“我知道。”他把話截斷,伸出手撫上她的臉,手指修長而有溫度。

她驚訝地盯著他,他卻輕言細語:“會好起來的。過些日子我們再去覆診。你別想太多,給自己一點時間。嗯?”

楞住的居然是她。這件事除了她和舜禹,身邊沒有第三個人知道。舜禹雖然愛鬧,但尚且分得清輕重,他既答應過她便不會輕易食言。

她怔著問:“你怎麽……”

“因為我們心有靈犀啊,你想什麽我都知道。”他很喜歡摸她的頭,總像安慰一個孩子,沒說出來的話就好像是:“滿路要乖,要聽話啊。”

她本來心裏很難過,被他這麽一說,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堆起一臉笑。雖然,還是會失落。

人生真的沒有永恒的吧。沒有永恒的幸運,也沒有永恒的不幸。黑暗不會茫茫無際,破曉之前也總有曙光。

她很慶幸,眼前已然豁然開朗。

“你會給我帶來好運的,對吧?”閃著一雙水盈盈的眸子,她問。

才發覺陸園林看起來冷峻,眉目卻很溫柔,他對她笑:“會的。從此以後,壞運氣不會再找上你了。”

她笑著點頭。因為遇見他之後,她的世界好像不再大雨滂沱,依舊聽得見雨點淅淅瀝瀝,可她似乎越來越堅信,它會停的。

其實她向來不習慣張揚,每一個痛苦或幸福的時刻,她都做得到隱忍。生活從來都是自己的,酸甜苦辣也都不需要廣昭天下。

但她也有藏不住的時候。她只是很想給過去一個交代,給彼此一個新的起點,哪怕,他們其實早已不再相互虧欠。

“洛陽,我想,我真的可以重新開始了。”她這樣說。

等不到他的回訊。

過了很久,那夜他忽然打電話問:“丫頭,你看得見我嗎?”

她差點兒沒聽懂。

“丫頭,你看得見我嗎?”許洛陽站在她寢室樓下,一手晃著手電筒一手握著電話,她住得高,每一次都只能看見矮矮的一個小人。

她就趴在寢室的小陽臺,把手伸出去:“這裏這裏!”

許洛陽私下總抱怨女生宿舍的門禁制度,沒有一點兒人情味,害得他們每晚只能這樣遙遙看著一個人影通電話。

她拉開窗簾,果然在正中的位置看到一點光亮。看不見臉,但她知道是他。

許洛陽隔了很久才說:“下來陪我走走吧。”

這件事,她並沒有告訴陸園林。他也許並不知道,曾經有一個人,做過她的天也做過她的地,是她的盔甲亦是她的軟肋。如今成了她掌心的一顆痣,今生都會與她廝守在一起。

所幸他忙得不可開交,無暇其他,從家裏回來以後的幾天都好像人間蒸發一般,除了每晚掐準時間在她睡覺之前陪她說說話。

聲音聽起來很疲憊:“晚上冷,睡覺要蓋好被子,別又冷著了。”

她聽著心疼,問:“你又在加班嗎?”

“嗯。”他低低地應了聲。

陸園林之前說,做設計的,幾天不眠不休並非什麽稀奇事。她沒想到,原來還真的是家常便飯。

總錯覺好多天不見,她說:“我明天去看你好不好?”

陸園林又習慣性地慢半拍,她想起來又問:“會不會不方便?”

他才說:“想什麽呢。我只是怕你太累了。”

“我不累。”

他沈默了一霎,說:“滿路,謝謝你。”他無論如何也無法向她坦承,這是他之前迫切想要抱得美人歸懈怠工作的代價。

自嘲笑笑,只得埋頭苦幹。

世事兩難全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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