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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所謂情和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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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終有一天要與他為敵——這是我必須抱有的想法,也是我與世上任何一個人可能會有的結果。

可是——

有的時候,有的人總會變成特殊,而我最不希望的就是他成為特殊。

回到京都後,一切像是終於平靜了。

我繼續住在一品樓內,像個被禁足的寵物。

他住回王府。

一個月,不曾見過一次。

他的敵人有很多,以太尉為首的老資派,以岳王為首的皇親派,以新任三軍統帥趙玉為首的新貴派,以及曾經與他同一派的仲更,每一個都不是泛泛之輩。

若非易成小廝在樓下走動,還不知道他的前途如此堪輿,也就難怪他差點在北關送去半條命,想殺他的人實在太多。

聽說,這幾日他又被人參奏督軍不力,差點讓北關外的駐軍全軍覆沒——

北關外也不過三百人的隊伍,刀劍不齊,糧草不給,他能把來犯的胡人擊退至關河外,已是大奇,居然還有人如此陷害——所謂殺人不眨眼,應該是這些睜眼說瞎話的人才是。

放下長發,看著鏡中的自己,發呆。

門外的樓梯上傳來輕微的“噠噠”聲,側耳傾聽……是他來了。

吱呀——

門被推開。

兩人的視線在鏡中交匯。

“你不是應該很忙?”那麽多敵人,還有功夫來這裏風花雪夜?

“在隔壁剛忙完。”他面無表情,看來心情不太好。

緩步踱到我身後,註視著鏡中的我,“你瘦了。”

“沒有。”我一向如此,起身,決定打破這種讓人不舒服的對視,卻發現面對面時更不舒服,“想殺人?”靠的近,感覺的出他身上的殺氣。

“想。”擡手撫上我的眉心,“但還不能動手,要忍。”

頭微微往後仰,想躲開他的碰觸,“他們做了什麽?能把你惹成這樣?”他雖年輕氣盛,但也沒那麽容易被惹到。

他微微湊近我,“女人。”嘴唇微微翹起,像笑,又像痛恨,“他們說,她也在這兒住過,一夜只值十文。”

唇片微張,“……”我竟然能猜到他口中那個女人是誰——她一定姓柳,曾經住在成柳府,還曾有個兒子姓李名卒,“如果我也能為這樣一個女人憤怒,哪怕她只值一文。”至少他有母親,這已經比很多人幸運了。

鏡子裏,一男,一女,唇片相觸……也許只是慰藉吧。

那一刻,我明白了什麽叫憐憫,那是一種讓人胸口悶悶的東西。

這晚,他又睡在了一品樓。

入了夜,我枕在他的胸脯上,腳翹在窗臺,沐著月色,看著對面屋脊上的黑貓兒在優雅踱步。

我們聊起了一個有趣的話題——關於怎麽死。

“那孫太尉會怎麽死?”我問。

“老死。”他枕著雙手,與我一般欣賞窗外的月色。

“善終?”他會這麽輕易繞過敵人?

“善終。”

“趙玉呢?”我接著問。

“戰死吧。”他答。

“仲更呢?”這個特殊。

“……自裁。”

“他會願意?”

“會。”他答。

“那個你還查不出來的人呢?”

“……”無言,說不準的事,他不評價。

“那——我呢?”一旦我的利用價值沒了,他會讓我怎麽死?

“……”仍舊是無言,不知是說不準還是不知道,亦或沒想好?

……

聊得太放松,不知什麽時候睡了過去,醒來時,他仍舊維持著昨夜的睡姿,我卻蜷縮身子靠在他身側。

窗子還開著——

外面又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趴到窗臺,俯視樓下的街市,小販的攤子上白霧繚繞——杏仁茶的香味蒸騰而上——

“要不要吃早飯?”用腳尖推推他的肩。

他閉著雙眸,微微點頭。

尋來一只紫竹籃,在籃裏放上錢串,一直垂到樓下——

“姑娘要吃些什麽?”賣早茶的老人仰頭詢問,引來周圍的小販們一陣張望,興許是見我臉生吧?

我伸手指一下杏仁茶,以及一旁案上的糕點。

老人埋首為我一一取來,絲毫不耽誤工夫。

將竹籃拉回窗口,端出熱騰騰的杏仁茶,以銀針試過後,放到一旁的矮幾上。

洗漱完方才坐回矮幾上,舀一勺杏仁茶入口,香甜柔滑,很是受用。

在我吃到一半時,他方才起身。

他習慣食不言,寢不語,所以即使有話要問他,依舊還是要等著他吃完。

可能是昨夜飲了不少酒,他沒什麽胃口,不過三兩口便放下了。

“小輝在王府習不習慣?”回到京城後,小輝直接被胡生接去了王府,並不跟在我身邊。

拭完手,他將濕巾放回原處,“想見就過去看他。”

低睫看一眼勺子裏的杏仁茶,自嘲地笑笑,“知道了。”

他起身更衣,走時也沒跟我打招呼——

自窗欞處可見他從樓下經過——不騎馬,也未坐轎,他喜歡走路。

手托著腮,欣賞他的背影,不知再過幾十年,他可還會有如此這般的氣勢——大概也會是一個垂垂老矣的佝僂老頭,那一定很好笑。

興許是天太冷,嗓子發癢,不禁低咳兩聲,視線自他的背影上抽離,伸手打算合上窗扇,卻在合到一半時,看到了窗下一抹熟悉的人影——

紫姬!

打開門,把門外的人讓進來。

“任務完成的怎麽樣了?”合上門後,兀自回到飯桌前,繼續吃我的早飯。

紫姬冷哼一聲後,坐到我對面,拾起飯桌上未動過的糕點吃起來,像是餓了好幾天。

“又是他的人傷得?”示意一下她那只看上去已經不能動的右臂,猜想她可能又去刺殺李卒。

“長老派來的人。”艱難地將糕點吞咽下去。

我起身尋來一壺涼茶放到她面前。

她端過去,咕嚕嚕喝上一口,隨即再捏起糕點往嘴裏塞,“阿梓沒找到,李卒也沒殺成,而且還被他放了,老妖婆想讓我回去給她一個交代。”噎得咳嗽兩聲,“我身上已經被種了兩粒冰片,不能再種第三粒。”

對待有功夫的人,幻谷有自己的方法,以內力將j□j的冰片打入體膚之中,但凡有功夫的人,必要提氣使力。一旦被種上冰片,氣血必然受阻,天長日久會在體內淤積成形,每隔一段時間,全身經脈就要膨脹劇痛。

阿梓身上也種過一塊,沒隔三四十天就會發一次,每次看她發作我都不忍心,可惜我也幫不了她,“你來找我,是有什麽打算麽?”

她嚼著糕點,半天沒說話,眼神直直地定在矮幾上,“你是打算跟那個姓李的男人了吧?”

“他是我的任務。”

哼笑,“不只吧?如果只是任務,他會幫你護著阿梓一家人?”

捏來一塊糕點,放在指尖玩耍,“不是你想得那樣,對我們這些人,誰會無條件相助?”李卒留著我,護著我,多半是為了查明我背後那個還沒查出身份的人。

“不管他想從你身上得到什麽,至少你對他還有用,這就行了!”她再飲一口涼茶。

欣賞著指尖那精致的糕點,“你想做什麽?”

她的眼神漸升淩厲,“殺掉老妖婆。”

捏點心的手微微一頓,隨即冷哼,“想法挺好。”不過有點白日做夢。

“怎麽?你不敢?”她看我。

我淺笑:“我怎麽保證你不是在用苦肉計釣我?”也許她是老妖婆給我用的苦肉計,幻谷裏的人,有幾個是值得信任的?

她也淺笑,“邊走邊看,不就不知道我是不是在跟你用苦肉計?”

“想讓李卒幫忙,你大可以直接找他談。”找李卒比跟我說有用,也許李卒會收下她,畢竟他原本就是這麽打算的——用幻谷的人對付幻谷,只有老妖婆知道一切真相,知道是誰派我做他的侍妾,目的又是什麽。

“他要是能相信,我還來找你廢什麽話?”

對她的這個大膽的提議,說真話,我沒太大興趣,因為不知道她是真是假,“如果你真能殺掉老妖婆,我自然歡喜。我可以幫你試試,但不能保證會成功。”

最近,我似乎轉行做了大夫,阿梓、李卒、小輝,現在再加上紫姬,我幾乎成了救命的聖人。

用完傷藥,因她體內有冰片,不易藥力發散,不得不用熱毛巾覆住全身,以防藥液凝在經脈之中引來劇痛。

如今天冷,熱水冷得快,需要一直不停地更換毛巾,相當費事。

換毛巾的過程中,因見她盯住我的頸項處,不免低頭,這才發現衣衫j□j的地方,有昨夜他留下的吻痕……

她將一側臉貼在手背上,笑笑,“我們之中,數你的樣貌和身段最好,卻從來不用跟那些臭男人睡覺,如今又讓那個秦王如此看待……”雙眸緊閉,“記得……我的第一次是在十五歲時,跟一個大胡子的土匪,我至今還記得他那張令人作嘔的臉,殺了他之後,我在寒潭中足足泡了一整個晚上,卻仍舊洗不掉那氣味。”淡淡呼出一口氣,“阿桑——你太幸運了。”

我從她身上取下一條毛巾,放進瓷盆中重新擰過,“你是想說,讓我小心吧?”因為太幸運了,可能會有更大的陰謀在後面等著。

“不知道。”她微搖頭。

“……”

“我見過阿梓了。”

“……”看她,“在哪兒?”

“苗疆。”

苗疆……看來李卒沒對我說謊。

“那個姓龍的男人遲早會害死她。”她道。

“我知道。”我也曾想把那個姓龍的男人除掉,可又怕阿梓傷心,畢竟他們之間已經有了一個兒子,而且阿梓是動了真心。

“藍絮仍在找她,不過——有你那個秦王護著,他們暫時不會有什麽大事,反倒是藍絮的問題比較大,帶不回阿梓,她會被種上第二粒冰片。”

“……”看來人人都有自己的難處,我到真算是幸運的。

雪停停走走的,下了一整天。

點燈時分,我方才動身往秦王府去。

他也剛回府,見我在,到也沒什麽好奇,大概是以為我來看小輝。

“紫姬來找我,說是想跟你合作。”接過他遞來的外袍,放到門邊的藤架上,“你怎麽說?”

他沒有馬上回答我,而是先去洗手洗臉,“就只有人來?”扔掉擦臉巾,隨手對我指一下衣櫥的方向。

我窒了一下,終還是過去打開衣櫥,從裏面取出一件銀灰底的家居服,幫他換上。

“不是什麽人都能成為我的人,如果她的投名狀不合我的意,還是趁早不要來找我。”他道。

“投名狀……你想要什麽樣的投名狀?”停下手上的工作,擡頭看他。

“你這麽想幫她?”他的眉梢微揚。

“到也不是,只是好奇,她是真想背叛幻谷,還是苦肉計。”

“既然你這麽想……”他沈思半下,“那就讓她加入我們,如此一來也可以快點知道她的意圖。就讓她到廣陵去幫我查個人,如果能查到,我便允許她出入王府,甚至可以直接見我。”

“……你讓她查的人——是跟大名寺裏那兩位故人有關麽?”他在廣陵只有這麽一件未了的心願。

“是,那個人當年信誓旦旦地說要保護她們母女,結果,卻讓她們暴屍荒野。”

母女……原來大名寺裏那一大一小的靈位是一對母女——

見我楞神思索,他勾起我的下巴,讓我看他的雙眼,“她們是我的二娘和只有兩歲多的妹妹。”

“……”二娘和妹妹,難怪他當時的情緒那麽不好,“怎麽會突然告訴我這些?”

“你現在知道的,又何止這些?”松開手,走到書案前,“二十一年前,成柳府的事,你應該聽說過吧?”坐到案後。

我點點頭。

“我父親因嫡亂受牽連,被賜死,死後又被一眾官員誣陷謀反,成柳府被查抄,男丁被全部問斬,女人被充作官妓,唯有我被月革人帶走。”擡手,以拳頭抵住鼻端,“父親臨死前才告訴我,我有個二娘和妹妹,他說已將她們交給了一個他最信任的人,讓我在安全後再去找她們。”

“……你是懷疑那個帶走你二娘和妹妹的人,是幻谷背後的人?”

笑著搖頭,“如果他有這個本事,我不會到現在還在查。”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父親不是個輕易就範的人,被賜死時,他卻絲毫沒有做任何反抗,反而引頸就死,他心中一定有什麽顧忌。而且,在他死後,那些官員才蜂擁參他謀反,對於一個已死的人,他們做得太過多餘,可見……是有人想對李家斬草除根……”

“……”看著他那淡然的表情,“所以——你回魏國來,是為了尋仇?”

他淡笑,“年少的時候,總會把一切想得太簡單,以為私仇就是自己的一切。”

我側身倚到書架上,“說吧,你想讓我幫你做什麽?”他跟我講這些真心話,定然是要我為他賣命的。

“幫我查幻谷背後的人。”他倚到椅背上,半瞇雙眸,“現在,我已經把該排除的人都排除了,該是揭開真相的時候了。”

低眉思索一下,“只要你能保證阿梓他們的性命,讓我做什麽都行。”

“不要輕易把要害露給對手,這麽做很不明智。”他奉勸我。

“連自己的命我都無所謂,他們還能算是什麽要害?”站直身子,來到他身側,“把那個投名狀的樣貌說一說,回頭我去告訴紫姬,讓她動手幫你找。”

他伸手拉我坐到他身邊,“這麽快就走?見過那個叫小輝的男孩了?”

“見過了,能住在你這王府大院裏,是他有福氣。”前段時間跟著我時面黃肌瘦,如今白白胖胖的,可見日子過得很不錯,用不著我擔心。

“晚飯吃過了沒?”低首問我。

“吃過了。”

“陪我再吃一遍。”執起我的手,起身往偏廳去。

他的居處向來幽寂,沒人輕易敢來打擾,所以我也不必正襟危坐,蜷著雙腿,一手抱著膝,一手玩著桌上的茶杯、茶碗,也算得上陪他吃飯。

無意中打開了一只瓷罐,裏面竟盛著我愛吃的腌梅子——這偌大的王府,惟有兩樣東西最讓我留戀,一是雨前茶,二便是這腌梅子,不太甜,不太酸,正好對我的口味。

忍不住取一顆送入口中,“你這兒的廚子,只這一樣東西做得好吃。”

他仍舊不愛在吃飯時與我答話,不過到也沒有苛責我的舉止。

吃罷晚飯,回到書房,他將要找得那人樣貌和身形畫了個仔細,而我依舊坐在一旁喝茶、吃梅子。

夜風寒涼,他的房中沒放炭火,冷得很,忍不住多咳了幾聲,惹得他看過來幾眼。

“怕冷,明早讓管家撥輛馬車送你回去。”提筆蘸墨時,這麽交待我一句。

明早?這麽說他今晚是讓我留在這兒?

環視一眼四周,我還從未在他的房間裏睡過呢。

不禁抱起梅壇子起身,打算去巡視一番——

倒是比我之前住的房間大一些,一共四間——正廳、偏廳、書房、寢臥,並沒什麽特別的地方。

他留我下來,無非就是為了身體上那點事,以他這種無妻無妾的男人來說,他對自己已經足夠控制,通常這種能控制自己私欲的人都是可怕的——這是阿梓得出的經驗,以前我不解,後來領會過男女之事後,方才能理解一些。

……

“咳咳——”趴到他胸口休憩時,止不住連咳兩聲,也許是剛才激情之間出了些汗,著了涼——近來一著涼就會咳上幾聲。

“不舒服?”他擡手幫我順一下背。

“好日子過多了,反倒愛鬧小毛病。”傾身取來床頭櫃上的涼茶,喝一口,頓覺嗓子舒服了不少。

接過我手中的茶杯放回原處,“你連自己的性命都無所謂,活著還有什麽意義?”

我拍拍胸口,“無所謂不代表就得去尋死,那你呢?你不也不把自己的性命當回事?”為了那些害他的人去拼殺搏命,沒看出來他對自己有多好。

“我們不同。”

“哪兒不同?”

伸手覆住我的腦門,“這兒。”

我失笑,他這是在罵我沒腦子?“物以類聚,既然你能跟一個沒腦子的女人同床共枕,可見也不過是一丘之貉。”

他淺笑:“貉者,貍也,形如狐,而醜於狐,你這般模樣,是狐非貉,不過一只雪狐。”

推開他覆在我額上的手,再次失笑,難得氣氛如此輕松,我卻不知該怎麽繼續聊下去,“……你睡這,還是我誰這?”在一品樓時,都是木地板,沒有誰該睡床的煩惱,這兒可不一樣。

見他不言語,可見是不會讓賢了,我挺身坐起來,打算下床找地方睡覺。

他開口道:“今日是早朝,再一個時辰我就要過去,你睡吧。”

我本以為躺在他床上會睡不著,想不到閉眼沒多久就做起夢來。

——幻谷有一處寒潭,不受訓時,我們可以在那兒洗衣、洗身,為了占到水質幹凈的淺灘,時常要跟各組的女孩爭搶,打勝了才能痛痛快快地洗漱,我們雖不是每次都能占到好位置,但也不會沒有自己的地盤,在那個毫無樂趣的地方,唯一的樂事恐怕就是洗澡了吧。

小衣的水性好,我與阿梓不行,所以經常受她作弄,老是趁我們洗搓時,悄悄潛到水下拽我們的腳,要不就是故意用手腳裝作水蛇嚇唬我們——

“……別鬧……”

夢中,小衣正在搔我和阿梓的癢,忍不住笑出聲來——

倏然睜開眼——

面前不再是寒潭,而是一雙黑潭——

不明白他怎麽會跟我挨這麽近,啞聲問著:“……幹什麽?”

又對視了半天,我方才微微低首,看一下兩人一上一下的姿勢——看罷,不禁哼哼地笑出聲,“你今日的精神倒是不錯。”一而再地想去見周公,行大禮。

擡手圈住他的頸子,打算給他行個方便。

他卻不樂意了,伸手解開我掛在他脖子上的圈套,重新躺會原位,“醒了就回去。”

“生氣了?”探頭看他。

他閉目不語。

翻趴過身,單手托腮,拽一下他的衣袖。

好半天他才睜開眼,盯著我,直看到我耳後發熱、不得不轉開視線,想起身離開,卻被他攥去一只手。

感受著那只大手慢慢由溫轉熱,直覺他是真得生氣了,抽了兩下,卻怎麽也抽不開,反被他的力氣給拽了過去。

“有些東西,也許應該教你一下。”口氣噴在我的臉上,幾乎能灼透皮膚。

“……”對他的話似懂非懂。

“不是什麽都不怕麽?看著我。”像是命令,卻又帶著幾分誘哄,一只手攥住我的手,另一只手緩緩探進我背後的衣衫,濕熱的掌心一點點上拂……

我看著他,堅持不移開視線——直到,他低頭吻上我的唇,這個不行,至少在這種時候不行,我不喜歡在做這種事時親吻。頭往旁邊微側,卻怎麽也不能成功,唇與齒終還是逐一相接、纏鬥、攻防、搏擊,最終——失敗的一方偃旗息鼓地閉上雙眼,感受著那雙粗糙的大手在身間游走,幾乎把身體揉碎,滿以為這種痛苦不會持續太久,畢竟之前做這種事時,他也會做一些奇怪的撕咬,孰知這一次,痛苦似乎延綿無期……在他的手緩緩往下移到不該待得地方時,我驚恐地睜開雙眸,看進他那雙燃燒著幽冥之火的眸子……他……怎麽可能做這種事?

不錯,他做了,不但做,而且做得相當徹底,是非要把他眼中那團火焰燒進我的身體不可。

“現在懂了?”粗重的呼吸吹拂在耳畔,卻怎麽也聽不到他在說什麽。

有些東西,也許不懂最好。懂了,便再也不能把情和欲這兩件原本不相幹的事分開……

“還會不會疼?”完結之後,他托著我的下頜尋問。

我搖頭,心中想著——如果可以,我到是寧願繼續疼下去,“咳……”摟著他的脖子咳了好一會兒,“你不是要去上早朝?已經過五更了。”

“想睡就留在這兒睡吧。”他看一眼桌上的時漏,起身更衣。

臨走前,看一眼趴伏在被褥中的我,“實在咳得不舒服,讓管家去找大夫來。”

“用不著。”不過是些庸醫,何況我極討厭那些苦的要命的湯藥。

他走後,我又咳了一會兒,身子覺著疲累,閉上眼,卻怎麽也睡不著,像是五臟六腑被人掏空了,整個人空洞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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