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選組出戰九條河原之際，表面祥和寧靜的京都，被突如其來的一陣大火粉碎。

滾滾的濃煙直沖天際，被黑雲縈繞的京都，到處都是逃跑的民眾，民房、土倉、寺廟神社，平和之地化為燒焦的土木。新選組的屯所因留有守衛而被幸免。

不，無人幸免，親人朋友、昨日還親切打著招呼的店鋪老板、街頭巷尾熟悉的陌生人都有可能在這場大火中喪生。滿目瘡痍的街道，地上厚重的深色焦痕，誰還能記得它昔日的平和。

至此之後，新選組籠罩在一片沈郁的氣氛中，即使沒人言語。燒毀的京都在迅速而又安然有序的進行修整恢覆，在禁門之戰中，新選組的努力得到認可，藤堂返回了江戶進行隊員招募，以及邀請與藤堂同為北辰一刀流的伊東甲子太郎。

伊東的到來使山南先生的心境更加焦躁不安，與隊員的相處愈加冷淡，即使偶然遇到，山南先生也會在說完自己的話後轉身離開。正因為伊東與山南先生有很多相似之處，才讓山南先生感到煩躁吧。

“……空，我來就好了”站在廚房的千鶴對正在將溫好的酒瓶放進托盤中的空說道，千鶴碰觸到酒瓶的手急忙縮回，捏住耳垂，好燙，指腹上還殘留著熾熱的觸感。此時千鶴才像真正註意到空右手中的毛巾。

“很燙吧……所以，我來就好了”空露出毛巾，捂住瓶頸很輕快的將酒瓶從熱水中拿出。

千鶴不知要做些什麽的靠近門框，擔心問道，“空的傷已經完全好了嗎？”，從禁門之戰後空就沒有到她那裏去換過繃帶，每次看到空她都想詢問這件事情，但似乎京都的那場大火引走了所有人的註意，包括她。

“嗯……我恢覆力很好，身上的傷十幾天前就全好了”空解釋說，端起轉好酒瓶的托盤。

“那真是太好了……但是”千鶴高興的說，看著空的側臉興奮的語氣逐漸減弱，眸子染上擔憂的神色。山南先生若是能像空這樣盡快康覆就好了。對於大家而言，山南先生都是不可獲取的人。

天漸漸有了涼意，昨夜一場秋雨將夏季最後的溫度帶走。屯所玄關的兩株銀杏樹青翠的葉子也被秋意浸染。

“近藤先生，打擾了”端著托盤的空在和室門外說道。

“空，進來吧”

拉開和室的門，眾位新選組的幹部以及伊東先生正在談論著某些事情，空沒有註意聽，而是很快的將酒瓶從托盤中拿出。暗自擡頭看了眼近藤先生身旁陌生的人——伊東甲子太郎。

“這位也是新選組的隊員嗎？”眼角下垂，鋒利的星眸看了眼空，伊東笑著向近藤詢問。

“不，這個”近藤稍帶苦惱的聲音，“空是我的侍童。”

“嗯？”伊東帶著玩味的揚起眉梢，隨而彎了彎眉角。“新選組真是人才輩出”身為侍童也會有殺人的戾氣，雖然已經變得淺淡。

“伊東先生的誇獎我們會毫不客氣的收下”沖田抿了口溫熱的清酒說道，就像全然未聽出伊東口中的諷刺。

空離開和室時，千鶴正守在走廊的拐角處，雙手摩挲著泛冷的手臂。見到空出來，千鶴急忙走上前拉過空的衣袖。

“怎麽了，千鶴？”空問道，跟上牽著她的手的千鶴。千鶴沒有答話，只是一味的將空帶到自己房裏，松開空的手，千鶴走到櫃子面前小心翼翼的從中取出一條乳白色的圍巾。

“當時空送朱釵的時候，……我一直在想能夠拿什麽作為回禮，……如果空圍上，一定會很合適吧。”千鶴說著將圍巾遞到空的面前，白皙的臉上露出淺淺的紅暈。

“謝謝你，千鶴”空微笑著說，接過千鶴遞來的圍巾。乳白色，暖黃色與白色的交織，透著溫馨的暖意與初雪的潔白。再過幾個月，她在這裏便要度過一年，真想要看看過年時的景象。

下午，晴朗的天空被鉛黑色的烏雲填滿，呼嘯而過的秋風，墻邊的小草靠近墻邊瑟瑟發抖。

沒有隨手帶上把雨傘，因為在巡查時，雨傘會成為妨礙她對敵的存在。因藤堂返回江戶的緣故，空就被賦予代替藤堂巡查的責任。今日下午，正巧是沖田和她巡查。

“千鶴看起來很高興的樣子？”忽然出現在千鶴身後的沖田說道，半瞇起眼眸的看見千鶴瞬間受到驚嚇的表情。

“沖……沖田先生”千鶴彎起的嘴角僵在臉上，轉頭碰見沖田拉近的笑臉，“我……”臉上已有些燥熱，千鶴慌張的向後退了幾步。

“沖田，……你一定是又戲弄千鶴了吧”從玄關走出的空看見千鶴的表情後篤定的說，陰沈的天氣讓她的心裏也沈郁許多。

沖田沒有反駁，而是嘟起嘴說道，“小空真是越來越像一君呢，……還是可愛些好。”目光淡淡的落在千鶴身上，沖田轉而綻開笑靨。

看到沖田的表現，空輕無可喃的嘆了口氣。亦如平常的巡查，千鶴跟在隊伍的最後，寂寥的街上僅有幾家開門迎客的店鋪，往日嬉鬧的孩子已了無蹤影。一連幾日，空都沒有再在屯所的玄關處看到沖田與孩子們玩鬧的場景。

能認認真真的和孩子玩在一起的沖田也是個孩子吧，空擡頭看向左前方沖田的側臉，柔和的面容如這漸黑的天空形成如此鮮明的對照，溫暖到如同晴朗天空照射下的陽光。

清晰的視線開始飄離，空移開目光。恍惚間，還曾與她開著孩子般玩笑的沖田在下一刻露出寂寞而溫柔的眼神，殷紅的鮮血從掩住嘴角的指間流出。

“這副身體、這顆心，都在渴望著戰鬥。戰鬥，是因為想幫助近藤先生。”

“或許不管什麽時候我都是個孩子，但是現在和那時不一樣，能夠幫助近藤先生的力量和殺人的力氣，現在我還是有的。”秋風拂過耳畔，她仿佛聽到了這樣的私語。

強勁的冷風吹散了腦海中的胡思亂想，擡頭時，陰沈的黑色已經染遍了半個天空。

“空，那邊的人可能知道父親的消息，我想去問問”巡查結束後，千鶴對空小聲說道。

拜托沖田和隊員先行回去，空拉著千鶴走進另一條街道。自長洲藩尊王攘夷的志士被重擊後，京都的治安要好上許多，這幾條街道剛巡查過，也沒有太過擔心的必要。

詢問過正在公告欄前看告示的民眾，千鶴失望的對空搖搖頭，猶豫了一番說道，“……我想去前面的地方再看看。”沒有說出原因，千鶴只是隱約覺得那裏或許會打聽出一些有關父親的消息。

鉛黑色的濃雲緩慢著移動，露出冷冷的皎潔明月，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晚上。千鶴問過整整兩條街道的人都未有任何發現。

“……抱歉……，空，讓你陪我到現在”千鶴心懷歉意的對空說道，如果不是她固執著要問下去，也不會拖延到這種時候。回去之後，土方先生一定會生氣吧。如此想著，千鶴心中一顫，似曾相識的感覺讓千鶴匆忙擡頭。

金色短發，血色雙眸，這個人，是在池田屋和禁門之變中的那個人。“你是？”千鶴吃驚的問道，“……為什麽你會在這裏？”

“我的同胞，雪村千鶴”男子清冷的聲音讓空氣凝滯在周圍，閑庭漫步的靠近千鶴，肅殺的氣氛讓空沒有遲疑的拔出腰間的刀，對準金發男子。“女鬼是很珍貴的，跟我走。”像是沒有註意到空的存在，男子對著千鶴伸出手。

“我不會讓你帶走她”空護在千鶴身前，僅從對方散發的氣勢上，空就知道她無法戰勝，但身體卻仍然率先做出了反應，握緊手中的刀。

血色雙眸寧靜的沒有絲毫溫度，那種眼神只是如藐視螻蟻般。

“空……我……”千鶴因恐懼而赫然放大的眼眸，緊張的凝滯感包裹著她，呆呆的看著空護在她面前她如今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如果剛才她沒有提出想要詢問父親的消息。

“跑……”空壓下身子低聲說道，手中捂住的刀劍在無法遏制的輕微顫抖，“如果不想我死在這裏，你就趕緊趕回屯所。”

在千鶴驚愕後離開時，空同樣離開了原地。

刀刃相交之時，空感到手中的刀再次變得輕巧靈活。有了一絲明了後，空心無旁騖的的迎上金發男子的刀刃。

濃重的黑夜如沒有盡頭的漩渦。

本該刺向心臟的刀刃卻狠狠的刺穿了肩膀，不過十幾擊，她卻毫無招架還手之力。

好冷，比那日的漫天大雪還要冰冷的感覺，溫暖濕潤的液體不斷從體內湧出，她會死在這裏嗎？倒在地上，看不清任何事物。

“我會用生命守護你”腦海中敲擊著這句話，空感受到刺骨的秋風，以及風中彌漫的血的氣味。

風打在身上令人渾身發顫，發際間的汗水簌簌落下，身體仿佛沒有了感覺卻仍在奮力奔跑，千鶴不知道自己如何跑回了屯所。她聽到的只有“……空在角屋……”幾句話，這是她自己的聲音。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