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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5 深紅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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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天幕中沒有一粒星子,只是不斷墜下連接天地的雨絲,遠處的燈火帶著朦朧的光暈,她伸出手想要去抓住那虛幻的溫暖光線,卻又怯懦遲疑地蜷起手指。

她站在開放式公園的人造碼頭上,癡癡地望著遠方那些忽明忽暗的亮光。衣裙濕透,她卻毫無知覺,潮濕的長發絕望糾纏猶如黑色水藻,將她倉惶的臉龐襯得愈發蒼白。

姜梓鳶當時哭的傷心摘掉了眼鏡,直到出門也沒想起戴上,她在雨中跑得心神不寧,一時沒有顧上,此刻停下才發現,這個世界在她眼中是那般迷離。

冷靜下來的小姑娘想要回家去,卻又害怕面對那兩人的目光。她不禁有些埋怨,楚大校就不能騙騙她麽?就不能私下和郭嘉談嗎?為什麽非要冷冰冰地戳破她心底那一點點小小的綺念,讓她窘迫又尷尬、難堪到惱羞成怒,讓她不得不承認自己是那麽的微不足道、那麽的……不被需要。

姜梓鳶懊惱地垂下頭,發白的小臉上寫滿憂愁,這回是真的不知道怎麽面對他們了。她嘆了口氣,走上小公園的鵝卵石路,淋著雨漫無目的地逛著。還好是春夏之交的時候,雨算不得太冷,小姑娘摸著自己溫涼涼的胳膊,不經意又想起楚大校那冰得不正常的手指,心中一軟,接著是一陣難以言述的黯然。

她胡思亂想地走了一會,突然停下了步子,自言自語道:“是你啊……”水潤的眼瞳裏映著溫暖的紅色,她忍不住想笑起來,可是因為落進眼裏的雨水,她看起來像是笑裏帶著淚。

躺在路旁行道椅上睡覺的男人雙手枕在腦後,懶散地瞟了她一眼,意味不明地隨便啊了聲,接著又像沒睡醒一樣闔上了眼。他身邊漾開的紅色領域隔絕了外界的雨水,顯得幹燥而溫暖,姜梓鳶嘗試著伸手碰了一下那邊緣,驚訝地發現自己毫無阻礙地就能穿過那道界限。

她太需要這樣一個平靜安逸的環境了。

小姑娘背靠著長椅的扶手坐下到地上,她環抱住膝蓋,將臉埋在兩腿之間,疲憊地閉上眼,殘留的雨水順著她的身體滴滴答答地落下,在她身下積蓄成小小的一灘水漬。她貪婪地汲取著背後傳來的溫暖,身後的那個人沈著而強大,像火焰般炙熱地燃燒著,明明慵懶而危險,卻有著一顆不善於表達的溫柔的心。

原諒她不請自來的打擾吧……她只是太渴望被溫柔地對待了。

姜梓鳶小聲地打了個噴嚏,她摸摸自己的額頭,涼涼的,正當她費勁地一點點擰幹自己的裙擺時,一種從未感受過的溫暖從後頸瞬間蔓延到全身,她身上一輕,暖洋洋的熱流如有生命般歡快地縈繞在她身側,直到將她身上最後一點濕意烘幹,這才戀戀不舍地融進赤色帷幕之中。

她有些難以置信地摸摸自己的身體,站起身低頭看著清爽幹燥的自己,她回身望向依舊仰躺睡著的男人,輕盈的裙擺劃過一道花朵綻放般欣喜的弧度。

會去關心一個落魄的陌生人,這樣的尊果然是個……很溫柔的人呢。

姜梓鳶感覺自己一下子被治愈了,心中的委屈與失望如同冰消雪霽一樣,逐漸融化在這片赤色之中,她跑到長椅的側面,認認真真地對著困倦懶散的赤發青年欠身道:“謝謝你。”

對方睜開眼,琥珀色的眼瞳裏倒映出她孤單的身影,他低聲說了句日語,漫不經心的姿態卻充滿壓迫感,聲音渾厚猶如獅子的吐息,姜梓鳶糾結了一下,開口用英語道:“Sorry, I’m not good at Japanese. ”

對方動作不變,側臉看她,神色好像變得兇狠了一點,半晌,才又吐出幾個日語音節,姜梓鳶一臉茫然,有點蔫蔫的,“抱歉……”她苦惱地皺起小臉,揪了揪自己的小裙子,好不容易籌措出一句對方能聽懂的話,“Sorry, Mikoto. ”

赤之王靜靜地看了她幾秒,依舊意味不明地唔了聲,又仰起頭望著落雨的天空發起了呆。姜梓鳶躊躇了一會,試探地往前踏了一步,見他沒反應,於是鼓起勇氣跑到他身邊坐下,坐下的位置擡頭剛好能看見他的喉結和下巴。

“Mikoto,”她側著腦袋靠在椅子的木條上,細膩的黑發輕柔地觸到他腰際白色T恤的衣料,他不理她,她也不在意,自顧自地喃喃:“我大概會被他們討厭了吧?做了很任性的事情呢。”

“雖然當時很生氣,但是現在想起來好像又覺得沒什麽大不了的了。楚軒本來就是那樣子的人,我啊,只能仰望他的……鄭咤雖然是個笨蛋濫好人,但是他有能為楚大校所用的力量,像我這樣的普通人,數學還會考不及格的,大概連被楚軒算計的價值都沒有……”

“說到數學還真是傷心啊,郭嘉剛來的時候連乘法口訣表都背不下來,這才一個多月,我的家庭作業反倒要他來教了,嗚嗚……等到他一走,我又要天天跑數學老師辦公室了,同哥講題是不錯啦,可是做不出來的時候被他瞪著真的好緊張啊!還是嘉嘉好,又有耐心又沒脾氣……”

她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絮絮叨叨地講了許多埋在心裏的事情,軟軟糯糯的語調像一支甜美溫和的搖籃曲,惹得她自己都有些困了。

等到赤之王發現小動物軟綿綿的聲音消失了好一會,他坐起身看了眼,那個小姑娘似乎是靠在長椅側邊睡著了。她睡得很不舒服,不過大概是因為太累了,所以即便眉心仍舊凝著一縷愁緒,她還是困頓地進入了夢鄉。

尊抽出一支煙叼著,擡手準備點火,目光掃到穿著連衣裙的小姑娘,手指頓了頓,最終還是沒有點燃香煙。咬了咬嘴裏的煙,男人低氣壓纏身地拎起她放到椅子上,眼神兇狠,動作卻並不太壞,見她縮成了小小的一團,他煩躁地揉揉眉心站起身,脫下外套丟到她身上。

他雙手插在口袋裏,仰頭望著自己的正上方的天空,層疊的積雨雲被莫名的氣流蕩開,赤紅色的巨劍安靜地懸垂在半空,沈寂而兇猛,如同蟄伏的野獸,克制不住地外溢著暴戾的氣息。

達摩克利斯之劍周身彈跳著銀藍的電弧,劍身的線條光潔而流暢,鋒銳的劍刃折射出銀亮的光澤,劍柄上由火焰匯聚起的旋風點燃了一片陰雲,劍格處的銀翼泛著流光,拱衛著正中心的赤紅寶石,球狀寶石如同睜開的眼瞳,正毫無懼意地與地面的他對視。

尊不清楚自己有多久沒見到這樣年輕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了,他只記得自己的劍長期處於崩潰狀態,隨時都有可能墜落,危險得像一顆已經點燃引信的炸彈。

時間仿佛倒退回最初的那一刻,當染紅天際的赤色侵染了全部的視野,為王的宿命第一次從骨血中覺醒,新生的劍靜靜地懸於頭頂上方的蒼穹,沒有一絲裂紋,沒有漂浮的破損碎屑,燃燒的深紅瑰麗猶如炎陽。

赤色的王低下頭,攤開右掌,帶著薄繭的手紋路分明,他猛然發力握拳,深紅的火焰瞬間被點燃,白色的氣浪以他為圓心自兩米外爆發而出,噴薄的紅色熱量沖刷過灌木,半徑百米內的雨水剎那間被蒸幹,孤獨的火焰卷起漩渦形成柱狀,握緊的拳頭在燃燒,他感受不到熟悉的氣息,胸腔中不安定的能量瀕臨暴走。

狂躁的赤色颶風醞釀著磅礴的惡意,最終卻隨著男人的閉眼而逐漸平息,除去地面的焦痕,一切恢覆如初。他註視著自己的右手,他知道自己掌握的是何等重要的東西,那虛握的掌中其實並不空洞,手中攥著的,是寶貴的東西。

天空的烏雲被他絕對的力量所驅散,赤紅的巨劍微微顫鳴,仿佛竭力克制自身欲望的兇獸,興奮到顫栗,銀色的月光傾瀉而下,尊將右手插回袋中,側身望向不遠處的陌生人。

對方拿著傘,長發淩亂略顯狼狽,他先望了一眼長椅的方向,接著才看向尊,黑亮的眼眸毫不客氣地打量著他。

“你好。”對於眼前這個看起來就很危險的男人,郭嘉並沒有太多好感,他是通過空中那把劍找到這裏的,姜梓鳶身邊出現的人越來越奇怪了,這個紅發青年顯然擁有超越常規的力量,他一點也不放心留下那只蠢兔子在這種家夥身邊。

“麻煩你照顧她了,我這就帶她回家。”軍師大人沈靜地頷首致謝,緊接著快步走到姜梓鳶身邊,見到自家小姑娘身上蓋著別的男人的外衣,郭嘉的臉色更差了。

他閉了閉眼壓下不快,拾起那件外套,面向椅背蜷縮而眠的少女似乎睡得很沈,但仔細看便會發現她情況不是太好,她的膚色泛著異樣的潮紅,呼吸急促,額頭蒙了一層細汗,郭嘉一怔,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不燙反涼,他喚了她幾聲,她卻只是擰著細細的眉,沒有答話。

接過自己的外套隨意穿上的赤之王也發現了她的不對勁,煩躁地吐了口氣,他把剛摸出的煙盒又惡狠狠地塞回了兜裏,拍了拍郭嘉的肩,從他手中將被扶著坐起的小姑娘一把扛了起來,挑挑下巴示意他帶路。

深黑的眼和琥珀色的雙眸對視了幾秒,清瘦的長發軍師沈默著率先讓步,於是兩人一前一後的從公園離開。

百米之外的遠方,依舊落著淚滴般的雨。

作者有話要說: 誰能不愛尊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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