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軒說你也該醒了，肚子餓嗎？先喝杯熱水。”

姜梓鳶坐在床上，眼神還帶著幾分初醒的朦朧，她順從地接過郭嘉手中的玻璃杯，低垂著眼小口小口喝著水，乖巧卻病弱的模樣讓人看著心底便軟了，郭嘉嘆口氣，伸手揉揉她散開的頭發，“你低燒了一晚上，所以我替你向學校請了假，今天就好好休養吧。”

“有力氣嗎？起來洗個澡？”他自然而然地坐到了床邊，指了指床頭疊好的睡衣睡褲，小姑娘捧著杯子，茫茫然地看著他，郭嘉解釋道：“昨天你淋了雨，雖然周防先生幫你把衣服烘幹了，但回來得太晚了，所以沒有找到合適的人幫你換衣服，楚軒替你打過退燒針以後就讓你睡下了……還沒睡醒嗎？還穿著昨天的裙子呢。”

姜梓鳶低頭打了個小呵欠，小貓般應了一聲，她已經有點清醒過來了，所以不太想見到郭嘉，倒不是反感，只是覺得有些難為情。她的父母都走得很早，十幾歲起一直是一個人生活的小姑娘特別貪戀和他們相處的時光，尤其是在和郭嘉一起生活了一個多月之後，她對他的依賴其實早就超過自己最初設想的那樣，他給她的感覺既像兄長又像父親，是她的恩師亦是她的同伴。

這種感覺就像是太久沒有吃飽的孩子突然得到了一塊隔著櫥窗垂涎已久的巧克力布朗尼，上面還點綴著一顆雞尾酒櫻桃，美好得簡直難以置信，那樣甜美的滋味，嘗過的人都無法忘記，更毋庸提她還是一個極端渴望親情的孩子了。

郭嘉見她一直低著頭，有些無奈地笑了笑，將她手中空了的水杯取走放到一旁，然後俯身擁抱住了她。

“抱歉……讓你感到不安了。”他將下巴擱到她的發心，溫柔地呢喃著，“以後不會了，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了。”

小姑娘起初身體僵了僵，隨著他的話語聲逐漸放松下來，她擡起手輕輕地捉住他的衣角，低聲道：“我真的沒有什麽壞心思……”

“嗯，我知道。”他聲音裏帶著笑意。

“其實楚軒說的也沒有錯，我還是很貪心的，我想要你們陪著我，一直一直陪著我，想親眼看到你們和書裏一樣輝煌燦爛的樣子。”她有點心虛地懺悔，氣息弱弱的。

郭嘉感到胸口被她說話的吐息呵得暖暖的，原本已經整理好的心情又開始有些不穩，淺淺的愧疚自心湖深處浮漾而出，蕩開層層微弱的漣漪。姜梓鳶的確沒有什麽對不起他們的，她擁有的東西不多，卻很坦誠地願意與他們共享，她接納了懷著敵意的他，並且很努力地讓他對這個陌生的世界產生歸屬感，她的付出與他們的回應並不對等，他之前心安理得地享受著她的饋贈，卻從未想過安撫她忐忑不安的心。

“……我知道。”軍師大人拍了拍她的後背，微不可聞地輕聲嘆氣，他的小姑娘這次大概真的失望了，害怕了，她甚至不敢像以前那樣大聲地說出自己的心意，反而只是怯生生地攥著他的衣角，惶恐不安地認錯。

“是我的錯。”郭嘉低聲道歉，“對不起，你是與眾不同的……我本來也只是好奇而已……我不會再深究了……我不應該讓楚軒那樣對待你的，對不起。”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她是特殊的，也許是體質，也許是血脈，也許是其他什麽原因，總之他認同楚軒的說法，她是鑰匙，是將他們吸引到這個世界的關鍵，所以他才會在楚軒針對她的時候保持沈默，因為他也很想知道，到底是什麽使得她擁有這種力量。

但當她奪門而出，當他意識到這個孩子真的被他們傷害到的時候，他卻開始後悔了。他第一時間追了出去，打開門還能看見那個小姑娘跑遠後的背影，他隨手抓了把雨傘，不是想自己撐，而是想在攔住她後將她庇護在傘下，然而等他跑出門庭，沖進夜色籠罩下的雨幕中時，她孤單無措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視線之中。

“以後不會了，”郭嘉親了親她的頭發，繼而放開她，溫和地看著她的眼睛，“我沒有楚軒那種弄清一切的念頭，現在這樣的生活就很好，以後我會照顧你、保護你，看著你成親、生子，我不會再讓你一個人面對一切了。”他停頓了一下，有些感慨，“不會再留下你一個人了。”

姜梓鳶直到洗完澡換好衣服，腦子裏還在回蕩郭嘉對她說的話，她覺得腳下軟綿綿的，像是踩在雲團上一樣不真實，是承認她了嗎？是接受她了嗎？是她以為無望的歡喜……得到回應了嗎？

為什麽……那麽開心的事情，她卻這樣……想哭呢？

楚軒盯著坐在自己對面的姜梓鳶，思考了半晌，依舊不能從情感層面上理解她的行為，她身邊的郭嘉遞過去幾張紙巾，溫和含笑地看著她，卻什麽話都不說。和楚軒坐在同側的赤之王倒是多看了幾眼淚光閃閃的小姑娘，可惜語言不通，再說周防尊本來就是個寡言的家夥，於是一時半會客廳內就只能聽見小姑娘壓抑的抽噎的聲音。

情感缺失會產生一些弊端，這一點楚軒很清楚，他的記憶裏自己可以通過解開基因鎖產生感覺，可惜嘗試後的結果讓人失望。所以他暫時無法領會姜梓鳶的感受，但他對於時空轉移以及自身這種靈肉重組情況的研究欲望依舊非常高漲，所以楚大校整理了下手邊的一沓打印資料，很不解風情地開口道：“昨天晚上我整合了一下已知的信息，發現了三個問題。”

“第一，目前已經可以肯定，生命體轉移現象是以姜梓鳶為原點展開的。因為無論是我們三者中的哪一個，重生後見到的第一個人都是她，而且可以說她對我們三者都有一定的了解，因此我堅持最初的結論，這種轉移更傾向於召喚，而決定意志則為她的主觀思維。如果條件允許的話我會適當采集一些生物樣本……我需要一間實驗室。”他看著姜梓鳶，語氣平淡，眼神認真。

紅著眼的小兔子楞楞地問：“什麽生物樣本？”

楚大校推了推眼鏡：“你的血液、毛發、指甲等等，我需要最全面的數據，所以除此之外……”

郭嘉輕咳了一聲，打斷了他的話，“這個暫且不談，先繼續講你發現的問題。”

“也好。”楚軒點點頭，將手邊的資料分成三份，分別推到他們面前，“那麽我繼續。第二，關於實現轉移的條件。郭嘉是歷史人物，關於我的設定出自一本叫做《無限恐怖》的小說，關於周防尊的設定來自一部叫做《K》的動畫，目前看來，姜梓鳶可以引發的生命體轉移現象涵蓋歷史、小說、動漫等多個領域，而這一切有一個共通點，即她對我們有明顯的好感，換句話說，她很喜歡我們。因此，就已知信息來看，轉移現象的必要條件是，強烈的情感傾註。”

“有了原點和過程條件，導出結果就很簡單了。”楚軒漫不經心地瞥了眼廚房水池邊的一兜番茄，註意到這一點的小兔子立刻蹦過去洗了個給他遞過來，郭嘉沒拽住，在一邊恨鐵不成鋼地瞪她，赤王托著下巴懶散地翻著自己面前的日文資料，“第三點，關於被轉移對象。”

“等等，結果呢？”姜梓鳶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凡人的智慧。”楚大校咬了口番茄，鏡片反射出一道冷光，他無視了悲傷地向郭嘉尋求安慰的蠢兔子，“我利用手表的檢測儀查看過自己目前的身體狀況，這具身體的時間停留在二十五歲的時候，也就是說在我進入主神空間之前，但我的記憶卻延伸至死亡的前一秒。這很有趣，我的記憶中自己有著各種感覺，但是現在的我暫時體驗不到。”

“根據我的觀察，在你們身上也有不同程度的時間倒流情況，這一情況直接影響了你們兩人的健康程度，可以說，多虧了這種時間倒流，否則即便回到死前的一瞬間，轉移之後的你們在這個世界依舊活不下去。”

“基本情況就是這樣了，這個世界的科技、教育、軍事水平都很普通，像周防尊這一類的超能力者更是完全不存在，姜梓鳶所處的Z國政治環境平穩，短期內不會爆發大規模戰爭。”楚軒將番茄吃幹凈，舔了下手指上殘餘的番茄汁，面無表情地下結論：“總體來說這樣的環境毫無威脅性。”

小姑娘欲言又止的樣子引起了楚軒的註意，他看向她，“你想說什麽？”

姜梓鳶猶豫著，慢吞吞地說：“世界對你們沒有威脅了，可是……你們對這個世界……好像……有威脅了啊……”

“在某種程度上，你這樣理解也沒有錯誤。”楚軒淡漠地點頭，“那麽你想征服世界嗎？這會很簡單的。”

“你不要再提這個了好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3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