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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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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好久都沒來更新啦,因為上個月月底,我們公司搬家,從陸家嘴搬去了人民廣場,紛紛亂亂的事情,再加上月底月頭的忙碌,所以直到今天才有空寫完了這一篇。說起來,這樣題材的文章,要心靜下來,安定下來才能寫出點東西,那段日子我總覺得自己的心很浮躁,靜不下來心,一直就這麽拖著了。抱歉啊,我會加快更新的進程,不讓大家久等啦。

震驚中外的“九一八”事變之後數天,9月24日,上海的街頭湧上了十多萬群眾,有各大中學的學生,還有普通的工人和市民,他們打著橫幅、搖著小旗和各種標語,在上海各條大馬路上示威游行,抗議日本挑起戰爭的卑劣行為,要求國民政府出兵將日軍趕出目前占領的東三省,收覆失地,以保護中國的領土主權。

游行的聲勢很浩大,人群浩浩蕩蕩的將馬路堵得嚴嚴實實,但這樣的抗議力量卻顯得有些蒼白無力。因為,國民政府顯然並沒有想要動用軍隊來解決問題的想法。他們還在打算通過談判、請國聯出面調停等方式,與兵強馬壯、氣勢滔天的日本坐下來“談談”,盡一切努力,最大程度上避免雙方開戰。

“九一八”事變發生後,政局動蕩,民心不穩,幾乎每天全國各地都有各種各樣形式不同的游行與抗議發生,一些地痞流氓等也乘機混跡其中,打砸搶偷,大行其道,肆無忌憚。所以,那段時間以來,滬上的治安狀況也變得很差,每天都能看見公共租界裏的華人巡捕與印度巡捕吹著音哨,揮舞著警棍,趨趕著游行人群與他們追捕犯人時的高聲喊叫聲。

也就在這一年的九月,韓婉婷升了國中,從啟明國小轉到了滬上最出名的中西女中念書。中西女中位於公共租界的三馬路(今漢口路)上,離她在法租界的家很近,她便不再要求家裏用車接送她,而是與同學們一起步行上下學。

這次大罷課,其實事先都有各個學生團體和愛國社團的人負責聯絡,但因為中西女中是美國教會所辦,校規嚴格,學風嚴謹,且課程繁多,加之入學的學生非富即貴,基本上都是嬌生慣養的大戶小姐,對於政治風雲感興趣的人並不多,所以學校裏沒有幾個學生參與到了這次罷課的示威游行中去。

游行一大早就開始了,越聚越多的人群堵住了交通要道,大部分送學生上學的小汽車都被堵在了路上,直到第一堂課的上課鈴聲響起,校門口還陸續有匆匆小跑著進來的學生。堅持步行上學、早就到了學校的韓婉婷卻並沒有進教室去,而是挎著書包,胸口抱著書,站在校門口平靜的看著從她眼前走過的、高年級的哥哥姐姐們,看著他們群情激奮的拿著標語和小旗子,高呼著各種口號走在街頭上,在大游行的隊伍中熱血沸騰的樣子。她看了很久,一直沈默不語,仿佛若有所思。

乘車而來、被堵在路上整整半個小時的唐麗芬,這時好不容易穿過了喧鬧的人群,一路小跑著趕到校門口,正要進去,忽地瞧見了她的同桌好友韓婉婷居然還站在校門口看西洋景,便走了過去,輕輕的碰了碰韓婉婷的胳膊,好奇地問道:

“婉婷,婉婷?你怎麽了?為什麽不進去啊?站在門口做什麽,都遲到了呢!”

回過神來的韓婉婷一見與她說話的是長著一張瓷娃娃般有著精致容顏的唐麗芬,收斂了心神,笑了笑道:

“喏,看游行嘛,都把時間看得忘記了。遲到一點不要緊,你看,今天好多人都遲到,老師不會罵的,放心。走,我和你一塊進去。”

韓婉婷說著,便和唐麗芬一起走進了學校。兩人快步朝前走著,唐麗芬禁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馬路上浩浩蕩蕩的游行人群,莫名的對著韓婉婷說:

“婉婷,我剛剛看你看游行的隊伍看得都快入了神,你在想什麽?那些人鬧哄哄的,把路堵得一塌糊塗,討厭死了,有什麽可看的。”

“我只是在想,這樣的游行有用麽?人民內心的聲音固然是要發出來,可要是國民政府有自己的打算,對他們的請願視而不見,故意置之不理,那這些努力不就等於是白費了麽!該想些更有用的辦法,給國民政府施加一些壓力才是!”

唐麗芬聞聽,頗為詫異的看了看韓婉婷,失笑道:

“不是吧,你還關心這些事情?這些政治什麽的不都是大人們該操心的事情麽?我們又管不了的,想這個做什麽!好沒意思,你若有那個時間,還不如想想過幾天該穿哪件洋裝去林家的舞會呢!”

唐麗芬邊走邊在小聲盤算著自己衣櫃裏的那些衣服,頗為苦惱不知道該如何選擇。韓婉婷一直安靜的聽著,抿著嘴唇低頭微笑,沒有接她的話題,也沒有再把先前的那個話題說下去。她知道,這樣的話題對大富之家出身的唐麗芬來說,無疑是太過乏味與無聊的話題。

唐麗芬此刻關心的只是一個富家小姐該關心的一切,再無其他。於唐麗芬而言,她人生最大的目標僅僅是嫁一個有名望、有地位、有身價的好丈夫,從此安心的相夫教子,做一個標準的賢妻良母,僅此而已。

當然,這也是很大一部分中西女中的女同學來這裏念書的最主要原因。因為,中西女中畢業生的身份,如同有錢人開進口小汽車、戴瑞士產的名表一樣,是貼在她們身上、表示她們出身名流、身家高貴的象征與標簽。按照中西女中的傳統,幾乎所有的畢業生,都嫁給了國內的高官政要、名流顯貴,再不濟也能嫁個富戶人家、書香門第,做個名副其實的“太太”,而民間也都以能娶到中西女中畢業的女孩子而感到驕傲無比。

正因為有了這樣不成文的定例,很多出身小富且家有女兒的家庭都寧願節衣縮食,想盡各種辦法,托關系走門路,也不惜花費重金將女兒送進這所貴族女校,以求能謀得一個乘龍快婿,從此能與權貴攀上關系,雞犬升天。

在唐麗芬就讀的班級裏,一共有二十一個女學生,其中一半以上都是來自普通的富戶人家,真正出身大富的上流家庭並不多,她恰是其中之一。而象韓婉婷這樣有著雄厚家庭背景的人更是寥寥無幾,除了盛家、曾家這樣有著前清官家背景、世代相傳的高門大戶之外,再要找出比她更為矜貴的學生來,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孔子說:有教無類。可從孔子開始的那個年代到今天,人從來都是分三六九等的,哪裏平等過?人以類聚,物以群分。普通人如此,有身份的人更是如此。骨子裏的驕傲與天性使然,使他們通常只願意與自己身份相同或者相近的人交往,而那些身份與地位低於他們、或者不如他們的人,他們根本不屑於多理睬。

也正是因為這樣的原因,唐麗芬自入學那天開始,就喜歡與韓婉婷在一起。不僅僅因為她覺得自己與韓婉婷的身份相同,地位相近,互相之間有著天生的同類感,更因為她從心底裏就瞧不起那些總想著要攀龍附鳳的小戶之女。驕傲如她,是不願意多與她們多說話的。

唐麗芬想完了自己的心事,已經快走到教室門前。這時,她才發覺這一路上身邊的韓婉婷都沒有說過什麽話,一直安靜的沈默著。她連忙拉住了韓婉婷,急問道:

“婉婷?婉婷?怎麽不說話?又在想什麽?還在想游行的事情?”

韓婉婷轉頭對著唐麗芬微笑,道:

“沒有,我在想去林家的舞會該穿哪件衣服去呢!”

“這才對嘛!女孩子麽就該想這種事情,那你想好要穿哪件去了?”

韓婉婷微微一笑,伸手一指教室門口,將唐麗芬拉了進去,狡黠道:

“唐大小姐,趕快乖乖上課吧,你的這個問題,到了舞會那天,自然會揭曉的!”

“好啊,你這還要瞞著我啊!真不夠朋友!”

韓婉婷陪著笑,笑呵呵的任由故做不快的唐麗芬數落著自己。等她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伸手要從書包裏拿出課本的時候,看到了裏面放著的東西,禁不住臉上泛起甜美的笑容,動作便輕快起來,歡欣雀躍的輕哼起了小調。

唐麗芬奇怪的打量著身邊的韓婉婷,瞇起了眼睛,故做老成的說道:

“婉婷,你今天很奇怪哦!一會兒心事重重,一會兒沈默寡言,現在又哼起了小曲。怎麽看怎麽覺得你這心情變化的很詭異啊!讓我覺得,好象,好象……”

韓婉婷看著一臉高深表情,卻又掛著促狹笑容的唐麗芬,無辜地睜大了眼睛,問道:

“好象什麽?”

“好象……少女懷春時才會有的多愁善感!”

被好友這般調侃,韓婉婷先是一楞,待她弄明白了好友話裏的意思時,登時大窘,只覺得自己臉上“轟”地湧上了一陣陣地熱潮,她捧著發燙的臉頰,瞪著唐麗芬,嗔怪道:

“呸!呸!呸!胡說什麽呀!誰懷春了!誰多愁善感了!你這腦袋瓜裏都在想些什麽啊!我看你就是那些鴛鴦蝴蝶派的小說看得太多了!再亂說,看我還理不理你!”

唐麗芬咯咯地笑了起來,摟著又羞又窘、滿臉飛紅的韓婉婷,湊到了她的耳邊戲言道:

“怎麽,惱羞成怒了?哈哈,看來是被我說中了啊!老實交代,那個人是誰?!是哪家的公子這麽有福氣,能被我們韓大小姐看上啊?”

“哪有!哪有!臭阿芬,你若再這麽胡說,林家的舞會我就不去了,哼哼,到時候林家那位小公子你還想不想認識了?!”

韓婉婷的“威脅”剛說出口,唐麗芬立刻乖乖的“繳械投降”。她陪著笑,撒嬌似的攀著韓婉婷的胳膊,又柔又嗲的“討饒”道:

“好婉婷,好婉婷,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說,我保證,我再也不說了!一個字都不說!你可不能不去啊,一定要去的!一定要去的!不然,就我一個女孩子,也沒個說話的人,多難為情啊!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韓婉婷繃著臉使勁憋著笑意好半天,終於挨不住唐麗芬無比強大的纏功,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伸手捏著她的鼻子道:

“你啊你,我受不了你這麽纏法,敗給你了!我去,我一定去!這下你滿意了?”

“太好了,太好了!婉婷,婉婷,你真好!我好愛你啊!”

“去,去,去,什麽愛不愛的,多肉麻,瞧,我的雞皮疙瘩都立起來了!”

兩人笑鬧間,英文課的老師抱著書和厚厚的講義走進了教室,原本還哄鬧不已的教室裏頓時安靜了下來。唐麗芬和韓婉婷互相看了一眼,偷偷一笑,便收斂了心神,認真的上起課來。低頭記筆記的時候,韓婉婷忽然想起了什麽,便悄悄地在紙條上寫了一些字,偷偷遞給了身邊的唐麗芬。唐麗芬接過來一看,眼睛只一掃,臉上立刻寫滿了了然的笑意。她點點頭,又朝韓婉婷眨了眨眼睛。韓婉婷笑了起來,眉梢眼角裏盡是少女的嬌媚之態,她轉過頭去,看著窗戶外高大的梧桐樹,楞楞地發起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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