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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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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釧看著他意識中的一幕幕,眼淚止不住從眼角流出來。

這些都是前世的自己不曾看到的。如同一幅畫,遺失了這些碎片,讓她看不到全貌,反而對他生出了誤會。

她一直以為他不肯救援,卻不知道自己被圍困的時候,他也舊疾覆發,昏昏沈沈。

而他重病不愈,是因為在更早之時,他就把母親留給他的救命丹藥,給走火入魔的林釧服下了。

他一直沒把這件事告訴林釧。她還以為自己命大,卻不知道自己已經在生死邊緣走過一遭,是他硬生生地把她拽回來的。

後來林月曇被海怪重傷,她派人去向孟懷昔求藥,他沒答應並非是見死不救。而是因為這世界上唯一的一顆能起死回生的金丹已經沒了,還是用他母親的心頭血做的,他怎麽再給的起?

林釧心中五味雜陳,有難過,也有懊悔。

她覺得自己很對不住他,那種一廂情願的誤會,讓她把所有的不如意都扔在他身上。孟懷昔沒有解釋,都默默地承受了。他不想讓她知道自己為她付出了多少,能給得起的、給不起的,他都給了。

他只想讓她好好地活下去,卻終究保護不了她。

真氣護住了孟懷昔的心脈,他暫時沒有危險了。迷霧散去,林釧睜開了眼,孟懷昔也如夢初醒一般,睜眼看著她。

在夢境中,他也看到了林釧的一部分意識。

他說:“我從小就經常夢到這些東西,都是一些支離破碎的片段,我也不知道意味著什麽。後來我認識了你,覺得你就是出現在我夢裏的那個人。”

孟懷昔的眼圈紅了,啞聲說:“每次夢到你,醒來時我都很難過。我想你對我來說很重要,我一定深深地愛過你。”

他凝視著林釧,仿佛看著一件珍寶。她終於明白他為什麽對自己這麽執著,自己帶著上輩子的記憶而來,而他也會夢到前世的事。在自己意識到之前,他就已經用隔世的眼光看自己了。

孟懷昔說:“我的時間不多了,你能不能陪一陪我。”

林釧握住了他的手,說:“別說傻話,我一定想辦法治好你。”

林釧念著孟懷昔的事,憂心忡忡。次日一早她直接去找雲霜,想問她有沒有辦法治病。雲霜伏在書案上,周圍堆的都是些古籍。林釧敲了敲門,小聲叫道:“霜姨。”

雲霜醒過來,看了一眼窗外,天已經亮了。她揉著眼說:“什麽事,少宮主。”

林釧說:“孟師兄的病……”

雲霜說:“我正要跟你說這件事。這些天我翻遍了手頭所有的醫書,找不到救治的方法,不能再拖了。”

林釧道:“那怎麽辦?”

雲霜說:“我聽說蜀山的玉衡長老醫術天下第一。你去找她試試,說不定她有解救的法子。”

林釧被她提醒,仿佛見了一線光明,說:“對……玉衡長老,我竟把她給忘了。長老們最疼孟師兄了,一定會盡力救他!”

事不宜遲,她大步出了門,去流雲殿跟母親辭別。

林月曇剛起身,還在梳頭,見女兒來了,說:“怎麽了?”

林釧本來要跟母親道別,見了她梳妝的模樣,又有些不忍。

母女倆多年沒見,好不容易重逢,這麽快又要分別。她說不出口,垂下了眼。

林月曇把梳子遞給她,說:“幫娘梳梳頭。”

林釧接過去,慢慢地幫母親梳頭。林月曇的頭發像緞子一樣順滑,但其中夾雜了一些白發。林釧有些心疼,嘆了口氣。

林月曇通過鏡子看著身後的女兒,柔聲說:“你有心事?”

林釧沈默了片刻,說:“孟師兄傷的很重,霜姨救不了他。我得帶他回蜀山,求長老們救治。”

林月曇嗯了一聲,說:“你對他倒是很情深義重。”

林釧搖了搖頭,說:“他是我師兄,他為了救我受傷,我自然不能不管他。”

她把母親的頭發挽起來,插上了一根珠釵。林月曇回頭看著女兒,溫柔地說:“去吧,好好照顧他,但也別太勉強自己。什麽時候想回來了,娘都等著你。”

林釧等人收拾了行裝,帶著孟懷昔車馬兼程,趕回了蜀山。

唐裁玉嫌轎輦走得太慢,直接背著孟懷昔去了南峰藥廬,幾千層臺階爬得他滿頭大汗。昔日的兩個貴公子,一個風塵仆仆,另一個半死不活,把門口掃地的童子嚇了一跳。

唐裁玉喘著氣道:“玉衡長老在麽?”

童子說:“你們來的巧。師父昨天剛出關,正在裏頭呢。”

他說著把門推開,通報道:“師父,唐師兄回來了!”

玉衡長老穿著一身青衣,坐在書案後頭,桌子上擺著不少藥草。唐裁玉背著孟懷昔進了屋,把他放在榻上,回頭道:“玉衡長老,孟師兄受了重傷,外頭的醫生都治不好,你快幫他看看!”

其他幾人也從山下趕來了。孟懷昔身體虛弱,尚在昏睡。玉衡把了孟懷昔的脈,微微皺起了眉頭。她回頭看幾人,說:“怎麽會這樣?”

林釧說:“我們游歷到東海,遇見了海怪。孟師兄被海怪噴出的陰火所傷,中了毒。”

玉衡長老又搭了片刻脈,沈吟道:“外傷還是小事,主要是陰毒入侵心脈。若是先天強壯之人,還有辦法慢慢拔除。但他體質虛弱,這就難辦得很了。”

孟懷昔從小就來到蜀山,身體是玉衡長老一手調養起來的。要是沒有她,孟懷昔甚至都沒辦法如普通人一樣自由行動,怕是要一直躺在床上吃藥了。

他病成這樣,玉衡長老比別人更難受。她說:“他的體質跟你們不一樣,經不起折騰。你們這些猴兒拖著他上山下海的,考慮過我們這些老人家的感受嗎?”

眾人被訓斥的低下了頭,可以理解。就如同自己精心培育的名種花木被人一把薅了,剩下半截半死不活,養育的人不心疼才怪。

玉衡長老越說越氣,坐在椅子上說:“一個月前他剛被打傷了送回來。好不容易養好了,又被你們折騰成這樣。你們當我真能起死回生,傷成什麽樣都能救回來?”

一群人宛如鵪鶉,把頭埋得更低了。

童子本來在院外掃地,忽然扔下笤帚跑過來,扶著門說:“師尊,招搖長老聽說孟師兄回來了,過來要看他呢。”

眾人打了個激靈,知道招搖長老比玉衡長老更疼孟懷昔。他雖然平時總是笑呵呵的,要是看見愛徒傷成這個樣子,恐怕要把這幾個兔崽子的皮扒了。

玉衡長老的臉色也變了,立刻說:“快快、攔著山路,讓他回去!”

小童露出為難的神色,說:“我怎麽攔得住。”

玉衡長老說:“就說回來的只有唐裁玉,是別人看錯了。”

小童只好趕緊出去回話。玉衡長老站在簾子後頭,遠遠地看著小童擋在山道口,跟招搖長老說:“他沒回來,是唐師兄回來了。他……他說他腿疼,讓我們師尊看看……”

招搖有些失望,說:“那我跟玉衡打個招呼。”

小童張開雙手,急道:“師父現在不方便見,您改天再來吧。”

招搖長老道:“改天?”

小童頭上冒出了冷汗,自己好像在教長老做事。招搖感覺有蹊蹺,一把將小童撥開,大步往藥廬走來。

唐裁玉的腿雖然還不疼,但是預感到馬上就要被招搖長老打斷了。

幾個人見招搖長老邁著大步走來,臉色都變了。各人都下意識要找地方躲,玉衡長老的額頭上也滲出了冷汗,喃喃道:“完了,這怎麽跟他解釋……”

招搖長老走進屋,揚聲道:“小徒弟們回來了,怎麽樣,百鬼夜行有趣麽?”

唐裁玉只得道:“有、有意思……看到了不少鬼,千奇百怪的,很長見識。”

他向來說話都底氣十足,今天卻莫名心虛。招搖長老端詳了他片刻,說:“你出汗了,冷嗎?”

唐裁玉立刻搖頭。招搖長老回頭看玉衡,說:“你閉關修的怎麽樣?”

玉衡長老勉強笑了一下,說:“還好。”

招搖長老感覺這些人今天對自己都格外客氣,十分不對勁。他邁步往隔間走,見林釧她們都在,便說:“都回來了,怎麽懷昔沒跟你們在一起?”

林釧的臉都白了,其他幾個人也是噤若寒蟬,答不上話來。招搖長老見床外垂著帳子,一把掀開,看到了面如金紙的孟懷昔。

一個多月前,孟懷昔從蜀山離開時,身上還有傷。如今再回來,居然比之前病的更重了。

招搖長老摸了他的脈搏,臉色頓時沈了下來。眾人能感到一股陰氣從他周身生出來。他的臉上現出了青色的蛇鱗,雙腳也變成了粗大的蛇尾,仿佛隨時要興起一陣狂風,掀翻這個藥廬。

他陰沈地看著幾個猴崽子,咬牙切齒地問。

“怎麽回事?”

總在笑的人一旦發起脾氣來,那種恐怖的氣氛簡直讓人窒息。幾個人甚至在剎那間感到了一陣殺氣。

玉衡長老雖然也心疼孟懷昔,比起招搖長老的怒火來說,卻又是小巫見大巫了。

她說:“你先冷靜一下,我已經在想辦法了。”

她把事情的經過簡單說了,招搖長老氣得咬牙切齒,說:“我就說不讓他跟著你們出去亂跑,偏不聽。傷成這樣才知道回來,當真不把性命當回事?”

眾人一動也不敢動。招搖長老罵了一陣子,又看孟懷昔,眼圈都紅了。

他說:“怎麽治,脈亂成這樣,你有辦法?”

玉衡長老說:“我記得有個方子叫玉龍融雪丹,能解世間百毒。但是藥材太難找了。”

唐裁玉立刻說:“鹿茸熊膽、千年人參,只要是世間有的東西,玉衡長老只管說,我們一定想辦法找到。”

玉衡長老搖頭道:“不是錢的問題,是太兇險。這藥需以東海中的雙頭蛟的內丹來制。那蛟龍極其兇猛,你們恐怕對付不了它。”

眾人沈默下來,都在心裏衡量自己的能力。林釧自幼生活在東海之中,聽說過雙頭蛟的事。

她說:“極北陰寒之地,有個小島名叫幽冥淵,外表寒冷,其實地下藏著死火山。島上有很多異獸,海域中還有雙頭蛟龍出沒。一頭能吐毒息、一頭能吐火焰。玉衡長老說的,是不是就是它?”

玉衡長老說:“不錯,小丫頭有些見識。那雙頭蛟的內丹能解百毒,如果能取來,懷昔就有救了。”

林釧說:“我去試一試。”

做出這樣的決定,無異於拿性命去博。招搖長老看了她一眼,說:“你行?”

林釧輕聲說:“不行也得行。”

她的話不多,卻總是言出必行。青鸞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示意自己也要跟去。湛如水回頭看了唐裁玉一眼,說:“咱們也去。”

唐裁玉說:“那當然。”

招搖長老嘆了口氣,說:“既然他受傷是因你們而起,那就去罷。”

他伸手從脖頸上拔下幾枚蛇鱗。鱗片牢牢地生在他身上,揭下來立刻就見了血。

招搖長老把鱗片遞給玉衡長老,說:“先用鱗片幫他壓制毒性。老頭兒不中用了,只能在這裏守著徒兒。出生入死的事,就交給你們去辦了。”

他環顧數人,嘆了口氣說:“蛟龍的兇性大,你們量力而行,做不到就回來……師父也不怪你們。”

他雖然疼孟懷昔,但對其他人也一視同仁。林釧說:“長老放心,我們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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