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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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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衡長老看了一眼天色,已經是黃昏了。她說:“明天再走吧,你們奔波也辛苦了。”

唐裁玉等人著實累了,各自去休息。林釧不放心,留在藥廬照看孟懷昔。

玉衡長老把招搖長老留下的蛇鱗磨成粉末,交給小童煎藥用,自己去書房翻閱古籍。

林釧靠在床頭,疲憊地閉上眼。恍惚間她想起少年時代,跟孟懷昔一起放風箏的情形。天高雲淡,他們仰頭看著風箏,忘卻了所有的煩惱。

這些年來,她對孟懷昔的心情一直很覆雜,總覺得他的感情太飄渺,觸不可及。如今才知道是自己錯怪了他,懊悔都湧上來,讓她想盡己所能去補償他。

可她也沒什麽能補償的,只有這條命,要是能換回他的,也就值了。

孟懷昔的手指動了一下,輕輕咳嗽起來。林釧道:“你醒了?”

孟懷昔的嘴唇幹裂了,說:“水。”

林釧連忙去倒了水,扶他坐起來。屋裏彌漫著藥草的氣味,孟懷昔喝了水,擡眼看四周,說:“這裏是……藥廬?”

他從小就經常來藥廬取藥,對這裏太熟悉了。林釧點頭道:“對,咱們回蜀山了。”

孟懷昔還很虛弱,啞聲說:“玉衡長老怎麽說?”

林釧不想讓他擔心,說:“她說你的病能治。方子已經開了,就是有幾味藥貴了些,外頭買不到。幸好唐裁玉有辦法弄到,我們明天跟他去長輩家裏取一趟,很快就回來。”

孟懷昔咳了幾聲,說:“麻煩你們了。”

林釧說:“別這麽說,這是我們該做的事。”

這時候小童端了藥進來,說:“藥熬好了……啊,孟師兄,你醒了。”

林釧接過碗,輕輕吹了吹,舀了一勺藥遞過去。孟懷昔張嘴喝了,微微皺起眉頭。

這藥聞著就苦,他從小喝藥,著實受了不少折磨。林釧有些心疼,說:“乖乖喝了,等會兒我給你沖蜂蜜水。”

這麽說就像是在哄小孩兒,孟懷昔卻輕輕地笑了,說:“好。”

她餵他把藥喝了,收拾了藥碗,說:“等我。”

她出了門,見了守著爐子打扇的小童,說:“藥太苦了,有蜂蜜麽?”

小童站起來,說:“有,在庫房裏呢,我帶你去拿。”

孟懷昔坐在床頭,心口悶的厲害。他知道自己的病情沒有林釧說的那麽樂觀,但這些年跟疾病為友,已經磨平了他的性情。

他習慣了這種斷續的折磨,縱使哪天不得不面對死亡,也能從容不迫。只是還有一點對世間的留戀……他喜歡的人,還沒有回應他的感情。

夜風透過窗欞鉆進來,一點燈火不住地搖曳。就像心上人的心意,飄忽不定。

孟懷昔有些落寞,疲憊地閉上眼。這時忽然感到一陣強烈的陰氣出現在身邊,卻是馭風來了。

“你以為拿命去救她,她就會感動麽?”

他的話裏帶著濃濃的挑釁意味。不久之前,孟懷昔還去病床前氣過馭風,沒想到風水輪流轉,這麽快就讓他抓到機會反擊了。

“這是我自己的事,不需要任何人感動,更跟你沒關系。”

馭風瞇起了眼,渾身透出一股殺氣。

“現在還敢這麽跟我說話,你不怕死麽?”

屋裏除了他們兩個,再沒有別人。有那麽一剎那,馭風真的有殺了孟懷昔的沖動。就像以往他殺過的很多人一樣,長劍抹過眼前人的喉嚨,悄無聲息。

孟懷昔毫無懼色,眼中還帶著一絲嘲諷。

殺了我,她就會永遠恨你。來,你動手啊。

馭風也意識到了這一點,蜷縮起了躁動不安的手指。他冷笑道:“我不動手,你早晚也會死。我何妨多等幾天呢。”

孟懷昔平靜道:“我不會死的。等我好起來,我還要娶她為妻。我要為她舉行一個盛大的婚禮,請蜀山的長老都來見證——”

他凝視著馭風,一字一頓地說:“我會跟她白、頭、到、老。”

馭風本來是要來氣他的,沒想到反被氣得不輕。他身上的陰氣暴漲,一把揪住了孟懷昔的衣領,低吼道:“你以為我真的不敢殺你?”

孟懷昔半邊身子都被他提起來了,心情卻無比愉快,露出了微笑。

就在這時候,屋外傳來了腳步聲。

“蜂蜜來了,是今年新割的槐花蜜,你嘗嘗。”

馭風不想被她看見這情形,收起了渾身的陰氣,驟然消失了。孟懷昔倒回了床頭,捂著胸口劇烈咳嗽。

林釧快步走進來,說:“怎麽又咳了?”

孟懷昔咳了一陣子,氣息漸漸平覆,說:“沒事,外頭風有點大,你幫我關一關門吧。”

林釧感覺到屋裏有一股陰氣,皺起眉頭,說:“有誰來過麽?”

孟懷昔靜了片刻,說:“沒有。”

林釧半信半疑,感覺天確實冷了,轉身去關上了門。

她餵孟懷昔把蜜水喝了,拿帕子幫他擦嘴。孟懷昔一直註視著她,目光溫柔。

她的心中生出了一絲留戀,不知道自己明天一去還能不能回來。但為了孟懷昔,她必須試一試。

孟懷昔說:“我等著你,早些回來。”

她微微一笑,說:“好。”

夜深了,林釧回到了梨棠小築。她有一陣子沒回來了,房間還跟走的時候一樣。這些天裏她不停奔波,實在累得很了。她倒在床上,很快就睡著了。

次日清晨,她醒的很早。想到就要出發去極北,她嘆了口氣,頭一次希望命運能眷顧自己,讓她順利地把雙頭蛟的內丹取回來。

她打水洗了臉,坐在梳妝臺前梳頭。她給自己紮了個利索的馬尾,想了一下,又從鬢角處抽下一縷頭發,英氣當中便又有了些柔美。

鏡子裏忽然映出一個黑色的身影,是馭風。他雙手抱臂靠在墻邊,冷冷地看著她。

他和孟懷昔就像天上的參與商,總是不肯同時出現。林釧有一陣子沒見他現身了,回頭道:“你最近恢覆得怎麽樣了?”

馭風漠然道:“不怎麽樣。”

林釧便笑了,說:“怎麽了,好像別人欠了你錢似的。”

馭風沒理會她的調侃,道:“你要去極北?”

林釧說:“對,今天就出發。你準備一下,咱們一起去。”

馭風直截了當地說:“我不去。”

林釧有些詫異,說:“為什麽?”

馭風說:“我為什麽要去救一個我看不慣的人?”

他的態度讓她意外,卻也不是不能理解。林釧皺眉道:“大家在一起這麽久了,你對他難道……連一點朋友之間的感情都沒有麽?”

馭風已經瀕臨失控了,他冷冷道:“我只是忠於我自己的心而已。你想讓我拱手把喜歡的人讓出去還笑著祝福?反正我做不到!”

林釧聽他這麽說,沈默下來。馭風緊緊地盯著她,想讓她正面回應自己。

“你對我,到底是怎麽想的?”

林釧心亂如麻,現在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縱使去想,也得不出他想聽的答案。

為修道多年的付出,她不願意輕易半途而廢。即便成婚,她要考慮的也是婚姻能為她的家族換來的價值——她不是孑然一身,也不是從前那個願意為愛情奮不顧身,卻被欺騙的傷痕累累的傻丫頭了。

像這種除了愛一無所有的未來,她不能去賭。

她不想說這些,回避地轉開了目光。現在最要緊的是去幽寒淵,如果沒有馭風的幫助,他們幾個根本不可能戰勝雙頭蛟。

她低聲說:“算是我求你了,跟我們一起去,行麽?”

她從來沒用過這種低姿態跟人說話,僅有的一次居然是為了孟懷昔。

馭風感覺一股怒火直沖頭頂,他的聲音沈了下去,說:“你為了他求我?”

林釧意識到他現在處於爆發的邊緣,不想激怒他,又不說話了。

兩人僵持了片刻,馭風開了口。

“要我幫忙可以,除非你嫁給我。”

林釧擡眼看著他,十分詫異。她一直信賴的人,這時候對她提出這種要求,簡直是趁火打劫。

林釧也生氣了,覺得這人不可理喻。她站起來說:“剛才的話我當沒聽過,別再提了。”

她從馭風身邊走過,想要出去透一透氣。馭風一把攥住了她的手,把她猛地按在了墻邊。

他低頭看著她,眼神兇狠。林釧不是頭一次感到他的力量強大,這一次卻跟以往的感覺都不同。她仿佛成了被他抓住的獵物,被恐懼威懾,身體竟有些不聽使喚了。

馭風註視了她片刻,目光裏有憤怒、痛苦,也有壓抑已久的欲望。

被這麽盯著看,林釧有種被他的眼神侵犯了的錯覺。

那種感覺讓她前所未有的慌亂。電光火石之間,她的內心已經被他看透了,他能感覺到她的靈魂跟自己是共鳴的。

“我愛你,我知道你也喜歡我。你比你以為的,更喜歡我。”

他忍耐了太久,已經沒辦法再控制自己了。

他低下頭來,吻住了她的嘴唇。林釧陡然睜大了眼,難以相信他居然這麽做。

過電一般的感覺從背後竄過,他的氣息野蠻而又溫柔,帶著強烈的占有欲。她一時間沒辦法思考了,卻覺得這樣不妥……不能這樣,不該這樣的。

她擡起手,重重地打了他一耳光。

馭風猛地挨了一巴掌,臉上熱辣辣地疼,整個人像是被兜頭澆了一盆冷水,渾身的囂張勁兒都沒了。

林釧氣得臉色蒼白,嘴唇卻被吻得通紅。她狠狠地把他推開,拔腿往外跑去。

青鸞剛起床,聽見這邊有聲音,揉著眼過來了。她推開門,只見馭風被狠狠地推開,臉上還有個巴掌印。

青鸞怔了片刻,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了。無意間撞見這種場面,她也很尷尬。

林釧從來沒受過這樣的冒犯,怒氣沖沖的,不知道跑到什麽地方去了。

馭風站在窗戶前,風把他的頭發吹得淩亂,漸漸冷靜下來了。他的嘴角帶著一抹血跡,林釧下手著實沒留情。他伸手擦了一下嘴角,嘶地倒抽了口氣。

青鸞同情地說:“你沒事吧?”

馭風根本沒什麽所謂,咬牙切齒地說:“早知道才挨一巴掌,我親死她。”

青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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